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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遥远的仇

    “夜狼”聂荣一脸迷惑之色,问道:

    “大侠所指‘来龙去脉、内委真相’,是指‘铁鹫堡’中的那回事情?”

    朝三人脸上扫过一瞥,宗元甲道:

    “是堡主‘摘星飞龙’骆雍,派你等三人出来外面剪径掳掠,做这令人不齿的勾当?”

    “夜狼”聂荣视线投向何申、杨昆,没有接下回答。

    “野蝎子”何申道:

    “回大侠,小的等三人,是听命总管行事的……”

    “彩鹰”梅香吟听到“总管”两字,接口问道:

    “‘铁鹫堡’中总管,又是谁?”

    “铁斧”杨昆回答道:

    “是‘太阴手’曾大元……”

    宗元甲听来殊感意外……“青岩坪”镇街上,赵虎、李清两人,指“太阴手”曾大元,是少堡主“锦蛟”骆奇亲信,此刻这“铁斧”杨昆,却指出“太阴手”曾大元,是“铁鹫堡”中的总管。

    心念游转,宗元甲道:

    “‘太阴手’曾大元是‘铁鹫堡’中的总管,也是你们少堡主‘锦蛟’骆奇亲信……”

    三人听到这话,脸色倏然一怔,似乎想问:

    “你如何知道?”

    但三人不敢把这句话问出来。

    “石猴”路振道:

    “你三人听命‘铁鹫堡’总管‘太阴手’曾大元,出来外面剪径掳掠,也是出于你们少堡主‘锦蛟’骆奇的授意?”

    “夜狼”聂荣摇摇头,道:

    “堡主骆爷和少堡主,都不知道此事。”

    听到这些话后,宗元甲已理会出其中内委真相——全是“太阴手”曾大元在翻云覆雨,以手遮天,就即问道:

    “前些时,‘铁鹫堡’从‘青岸坪’镇上掳走一个叫‘范迎真’的年轻女子,也是出于‘太阴手’曾大元的主意?!”

    三人不由愕然怔住。

    “石猴”路振接口道:

    “这件事你们少堡主不会不知道吧?!”

    沉吟了下,“夜狼”聂荣才道:

    “曾总管为人面面俱到……年轻人都喜欢这个调儿,少堡主当然也不会例外,所以曾总管替他想出这个主意来……”

    “野蝎子”何申接口道:

    “今夜我们三人出来外面,是‘太阴手’曾大元自己的主意。”

    宗元甲微微一点头,已理会出这件事的底细真相。

    “铁斧”杨昆接口道:

    “摘星飞龙骆爷百年过后,少堡主就是‘铁鹫堡’主人,‘太阴手’曾大元已想到这上面,所以对少堡主侍候得无微不至……”

    “彩鹰”梅香吟问道:

    “自‘青岩坪’镇上掳去的年轻女子范迎真,是否尚在‘铁鹫堡’中?”

    “夜狼”聂荣一点头,道:

    “是的,这位姑娘……少堡主住‘铁鹫堡’西端,那里有庭院有厅房,取名‘明园’……那个姓范的女子,就在‘明园’中的一个秘室中……”

    微微一顿,又道:

    “听说那个姓范的年轻女子,十分刚烈,少堡主也奈何不了她。”

    宗元甲转向“石猴”路振道:

    “路老丈,烦你将‘青岩坪’镇上的林裕明请来此地,告诉他掳劫的盗匪业已裁下,令他来此取回五百两黄金……”

    三人听到这些话,顿时脸色大变,“噗噗噗”再次跪倒地上……“夜狼”聂荣道:

    “大侠,小的三人已把内委经过说了,请您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摇摇头,宗元甲道:

    “此不关你等三人之事,只是让林裕明知道这回事,把黄金五百两取回……”

    牛眼一瞪,孟达道:

    “操你奶奶的,如果不让林家亲手取回黄金,你还真以为咱们是‘黑吃黑’了!”

    “石猴”路振应了声,急急往“青岩坪”镇上而去。

    挥挥手,宗元甲道:

    “事出有因,吾等不会全归罪到你们三人身上,不必跪在此地,起来吧!”

    三人听到这话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夜狼”聂荣躬身一礼,道:

    “敢问大侠名讳称号,小的三人好有个称呼。”

    指着宗元甲,孟达摆鼓似的朗声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听到这个来历,称号,三人才知道今夜真正遇到扎手人物。

    没有多久时间,“石猴”路振陪着“青岩坪”首富林裕明来到……和林裕明结伴同来的,还是那个家人林旺,和两个壮汉。

    路振已向林裕明说出这段经过,来到山径处时,路振指着宗元甲道:

    “林爷,这位便是宗大侠。”

    林裕明来到宗元甲跟前,纳首拜下,道:

    “小老儿多谢宗大侠仗义相助。”

    宗元甲摇摇头道:

    “林先生,快快起来,不必多礼……”

    指着聂荣等三人,宗元甲问道:

    “你可认得此三人?”

    这时晨曦初曙,东方鱼肚白,已是黎明时……林裕明朝三人细细看去,一指“夜狼”聂荣道:’

    “取走小老儿五百两黄金的,就是此人。”

    宗元甲沉思了下,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林先生,宗某刚才问过这三人,他们全是奉命行事,剪径掳掠的盗匪若是送进宫家衙门,不分首从,都以斩首问罪……五百两黄金既已由你收回,就饶过他们三人如何?”

    抖动脸上肥肉,林裕明连连点头道:

    “听凭宗大侠吩咐,小老儿敢不从命!”

    夜狼”聂荣等听到这话,知道自己三人性命,已从“鬼门关”上捡了回来。

    目注三人,宗元甲又道:

    “虽然不将你等送去官府衙门;但此事还不能算是了断……宗某欲拜会‘摘星飞龙’骆雍,顺便将你们三人送回‘铁鹫堡’……”

    这话听进三入耳里,不由为之愕然……其中“夜狼”聂荣倏然已理会过来,脸色神情接连数变。

    一指聂荣等三人,宗元甲向林裕明道:

    “昨夜向你掳取财物的这三人,俱是前面‘铁鹫堡’中人……”

    一声轻“哦”,林裕明心中一怔……此“青岩坪”镇上首富林裕明,虽非武林中人,但“摘星飞龙”骆雍称雄湘中,数百里方圆无人不知“铁鹫堡”此一所在,是以听来并不生疏。

    但“铁鹫堡”中人,出来向民间掳掠财物,此点却使林裕明感到十分意外,

    此盛放黄金五百两的两只囊袋,还分别负在“野蝎子”何申、“铁斧”杨昆两人的肩背上,两人正要从肩背卸下时,宗元甲阻道:

    “现在不必卸下,还是由你二人负背,到‘铁鹫堡’后再说。”

    “赤麟”宗元甲偕同“金戈双卫”、梅家姊弟、“开碑手”尤杰,另外林裕明带了家人林旺,和两个壮汉,往“铁鹫堡”而来。

    “夜狼”聂荣、“野蝎子”何申、“铁斧”杨昆等三人,走在前面带路。

    三人中的“铁斧”杨昆,旋首朝后面望了眼……“铁背熊”孟达衔尾紧紧跟在后面,见杨昆转过头来,吼了声,道:

    “入娘的,你们打主意想逃跑,别痴人梦想!”

    杨昆忙不迭把脸转了过去。

    敢情三人显然都有这样想法……虽然并未将自己三人送去官家衙门,但送回“铁鹫堡”,见到堡主“摘星飞龙”骆雍后的结果,可能跟送官家衙门,也相差不了多少。

    朝阳下,官道前端的左侧,有座巍峨高大的建筑,这里就是雄踞湘中的“铁鹫堡”。

    众人来到“铁鹫堡”前广场上,宗元甲道:

    “孟达,你上前去报个讯,我宗元甲来访!”

    孟达应了声,迈步来到紧紧闭上的“铁鹫堡”黑漆大门前,叩下擦得晶光闪亮的虎口铜门环,“当当当”接连敲了几下。

    大门边上一扇侧门,吱的声张了开来,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人……手背揉揉眼皮,朝孟达注视了眼,一副傲然之状,道:

    “大清早找来‘铁鹫堡’,你是谁?”

    一掀鼻子,哼了声,孟达道:

    “我就是我,难道还会是你……”

    一指大门前面空地上的宗元甲,孟达又道:

    “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偕同武林同道前来拜会‘铁鹫堡’堡主‘摘星飞龙’骆雍。”

    那个“铁鹫堡”门房听到这些话,纵目往前面空地上看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约莫有十多人……

    这门房再注意看时,“铁鹫堡”的三个护院“夜狼”聂荣、“野蝎子”何申、“铁斧”杨昆也参入其间……其中两人背上各负了只重重的囊袋,那个“夜狼”聂荣脸上更是像敷上一层墙灰——白中透黑……

    “铁鹫堡”的这个中年门房,这一发现,不由向孟达诧异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铁背熊”孟达,牛眼一瞪,不耐烦的道:

    “喂,你的话有没完……你是守‘铁鹫堡’大门的门房,是个使唤的底下人,你去通报你家堡主,说是‘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来访行了……还用你管其他屁的闲事?!”

    接触到孟达两颗圆滚滚胡桃大的眼珠,这门房不由暗暗心头一窒,连声道:

    “是,是,请稍待,待我前去禀报堡主……”

    话到此,转身进入侧门。

    足足经有盏茶时间,才听到一阵“轧轧轧”这扇黑漆大门张开的声音,大门洞开……还是刚才那个门房,躬身一礼,道:

    “敝上骆堡主,大厅恭候嘉宾光临。”

    “赤麟”宗元甲会同众人进入大门,经过一座宽敞的庭院,来到一间摆设富丽的大厅——大厅主座站起一位身材魁梧,年纪七十左右的老者……

    宗元甲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

    “这位该是‘铁鹫堡’骆堡主了,宗元甲来得孟浪,有扰清静,尚希包涵!”

    “摘星飞龙”骆雍回过一礼……看到偕同宗元甲前来这伙人中,竟掺入了“铁鹫堡”护院聂荣、何申、杨昆三人,百思不解之下,感到十分意外。

    宗元甲将自己数人,和“青岩坪”镇上首富林裕明,替骆雍引见介绍一番,宾主坐下。

    “摘星飞龙”骆雍见聂荣等三人,站立边上,垂首不语,在何申、杨昆两人肩背上,各负着一只沉重的囊袋,心里暗暗诧异,向宗元甲问道:

    “宗盟主会同数位嘉宾来‘铁鹫堡’,不知有何赐教?”

    目光投向林裕明,宗元甲道:

    “这件事是由这位林先生而起,宗某等起先不知内委,才插手其间……不妨请林先生说出其中经过……”

    林裕明将幼子遭人所掳,勒索黄金五百两的前后经过说了出来。

    宗元甲接口道:

    “吾等将聂荣等三人制下,他三人自称是‘铁鹫堡’中人……掳掠剪径,如若送去官家衙门,不分首从,俱以斩首问罪,故宗某将此三人送回‘铁鹫堡’,由骆堡主加以定夺……”

    听到这些话,“摘星飞龙”骆雍脸色神情,接连数变……炯炯如电的眸神,朝聂荣等三人看来,嘴里没有出声,心念却在一阵剧转:

    “会有这等事?!”

    一指何申、杨昆肩背处两只囊袋,林裕明又道:

    “这两只囊袋中,各盛黄金两百五十两,是小老儿赎取幼儿林绍基的赎金。”

    原来心中游转的这句话,骆雍从嘴里问了出来:

    “聂荣、何申、杨昆,你三人可有这等事?”

    眼前人证、物证历历俱在——那两袋黄金还负在两人背上……再也没有申诉,狡辩的余地。

    “夜狼”聂荣垂着脸,点点头道:

    “是……是的,堡主……”

    “摘星飞龙”骆雍,将自己激动愤怒的心情抑制下来,但无法掩去脸上,在极度愤怒之下,已发白的脸色……仍然用阴冷的口气,道:

    “你等干下这等令人不齿的行径,既被人所栽,就该向官府衙门投案,居然还敢报出‘铁鹫堡’这三字,敢情你们有意跟我‘摘星飞龙’骆雍过不去?”

    “夜狼”聂荣十分费劲的道:

    “堡……堡主,小……小的三人是听命行事……”

    听到“听命行事”四字,骆雍脸上浮起一层骇人的赤紫色,嘿声一笑,道:

    “你等是听命我‘摘星飞龙’骆雍,干下此掳掠剪径的盗匪勾当?!”

    “野蝎子”何申道:

    “小的三人,不敢指向堡主身上……”

    “摘星飞龙”骆雍接口道:

    “那是我儿子骆奇,要你们去做土匪盗贼的?!”

    三人相顾望了眼,“夜狼”聂荣道:

    “是总……总管‘太阴手’曾大元的授意……”

    听来十分意外,“摘星飞龙”骆雍冷然一笑,道:

    “你三人做出这等下三滥,江湖不齿的勾当……先是向宗盟主自称‘铁鹫堡’中人,此刻又把曾总管牵累在内,分明是找人顶罪……”

    宗元甲接口道:

    “骆堡主,此三人在外掳劫之事,贵堡总管‘太阴手’曾大元,可能知道其中内情……”

    微微一掀眉,骆雍问道:

    “此话怎讲,宗盟主?”

    宗元甲道:

    “吾等插手林先生幼子遭人掳劫勒索之事,事前并不知‘夜狼’聂荣等三人内委底细,但另外有件事,却牵涉到‘铁鹫堡’曾总管身上……”

    骆雍诧然一怔,接问道:

    “另外又是何事,宗盟主,请道其详?”

    宗元甲道:

    “‘铁鹫堡’掳劫民间年轻女子,作为少堡主‘锦蛟’骆奇泄欲取乐的工具……此事就由贵堡总管‘太阴手’曾大元所筹划……”

    这些话听进“铁鹫堡”堡主“摘星飞龙”骆雍耳里,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但,铁铮铮事实摆在眼前,说出这些话的,乃是睥睨江湖,扬誉天下武林的“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以这位宗盟主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又岂会空穴来风,说出乱朱成碧之话?

    但自己身为“铁鹫堡”一堡主,竟毫不知情。

    “摘星飞龙”骆雍心念闪转,脸肉微微起了一阵抽搐!

    宗元甲又道:

    “其中有个‘范迎真’的年轻女子,是‘青岩坪’镇上书生冷仲秋的妻子,三日前遭‘太阴手’曾大元派人所掳,此刻囚禁在令朗骆奇所居的‘铁鹫堡’西端的‘明园”秘室中……”

    在无比的羞愧、愤怒中,“摘星飞龙”骆雍却又暗暗称奇,本来想问:

    “你如何会知道这样清楚?”

    但,如果这话问出口,那不啻在自己脸上结结实实掴下一记大巴掌。

    向侍立边上的家人,骆雍吩咐道:

    “去‘明园’将少堡主传来大厅……还有总管曾大元,也一起传来!”

    这名家人哈腰一礼,疾步进入大厅通往里间的侧门。

    从眼前这位“铁鹫堡”堡主骆雍的神情判来,宗元甲相信他并不知情……宗元甲分担了骆雍心头一部份的沉重,把本来不愿意问的话,问了出来:

    “骆堡主,‘太阴手’曾大元在‘铁鹫堡’所作所为,您并不知道?”

    摇摇头,骆雍吐出一缕疲惫而颓然的声音道:

    “太阴手曾大元来‘铁鹫堡’,已有二十多年,自从拙荆去世后,老夫膝下单丁独子的奇儿,平时就由曾大元所照顾……”

    大厅上正在谈着时,通往里间的那扇侧门处一暗,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上削瘦,枯黄,已失去了一般年轻人所有的青春气息……驼着背,偻着腰,走进大厅时,掌心掩上嘴,还在“咯咯咯”的一阵干咳!

    “摘星飞龙”骆雍看到自己膝下独子,这副模样的一刹那,骤然找出了积压自己心胸多时的一个答案……奇儿如何会如此削瘦,枯黄,衰弱到这等地步?

    本来认为是这孩子,身患无法治愈的疑难痼疾,但刚才经“啸天盟”宗盟主这一说……掳劫民间女子,作为泄欲取乐的工具——才是把这年轻人糟塌成这般模样的主因。

    骆奇来到厅上,向父亲施过一礼,道:

    “爹,大清早您吩咐家人把奇儿叫来这里,有什么事……”

    话还尚未中落,掌心掩上嘴,又是一阵“咯咯咯”的干咳。

    看到自己膝下唯一的爱子这副模样,“摘星飞龙”骆雍以怜悯,痛心,替代了刚才无比的愤怒……

    轻轻叹了口气,骆雍无法掩瞒的道:

    “奇儿,为父数百里方圆替你请来名医大夫,无法治愈你这副衰弱的病体,原来你是自己在糟塌自己……”

    白苍苍的脸上,起了一层红热……骆奇故作不解的道:

    “爹,奇儿在‘明园’攻读书经,练练把式,何有糟塌自己之处?”

    刚才骆雍吩咐传“太阴手”曾大元来大厅的那名家人,从侧门进来大厅,向骆雍哈腰一礼,却是一片迷惘、困惑之色,道:

    “回堡主,小的寻找曾总管,遍找不着……他卧室房门开得大大的,大清早不知去了哪里。”

    这些话听进宗元甲耳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一轩剑眉,轻轻“哦”了声。

    骆雍带着恼怒的口气,向这名家人道:

    “难道曾总管还会离开‘铁鹫堡”不成?!”

    宗元甲缓缓一点头,接口道:

    “不错,骆堡主,此‘太阴手’曾大元,发现东窗事发,可能悄悄离‘铁鹫堡’而去……”

    听到“东窗事发”四字,“摘星飞龙”骆雍心头不由暗暗为之一窒,脱声道:

    “难道‘太阴手’曾大元……”

    话到此,顿了下来。

    骆奇指着宗元甲等数人,困惑问道:

    “爹,这数位清早找来‘铁鹫堡’,为了何事?”

    骆雍把“赤麟”宗元甲的身份来历,告诉了儿子骆奇,接着道:

    “宗盟主偕同武林道友来访‘铁鹫堡’,为的是曾总管之事,但也是为了你奇儿的事……”

    似有所思中,骆奇轻轻“哦”了声。

    以“赤麟”宗元甲江湖上的阅历、见闻,在这个“铁鹫堡”少堡主“锦蛟”骆奇的身上,却有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发现

    这年轻人虽然削瘦,枯黄,带着浓浓的病容,但绝不像江湖上辣手摧花,采花盗匪之类的人物。

    年纪看来有二十五六岁,却是十分稚嫩,在他隐含着书卷气中,还带着一份童心未泯的神态。

    像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掳劫民女,加以奸淫?

    宗元甲心念游转,觉得令人百思不解。

    带着试探的口气,宗元甲问道:

    “少堡主,有个叫‘范迎真’的年轻女子,可在你住的‘明园’中?”

    那张白苍苍的脸上,又一阵红热起来,但骆奇并不替自己隐瞒,点点头道:

    “是的,宗盟主,那个范迎真还在‘明园’的秘室中……”

    听到“秘室”两字,这位“铁鹫堡”堡主骆雍不由心头一震,接口道:

    “奇儿,为父昔年替你盖造‘明园’,虽然有房有厅,有庭院,却并未建有‘秘室’之类的屋子?!”

    骆奇目光移向父亲这边,道:

    “这是后来曾总管找人来,加盖起来的……”

    原来抑下的心情,又激荡起来,骆雍望着膝下唯一的爱子,沉重又苦涩的道:

    “为父派人四出邀请名医大夫,诊治结果指你气血亏弱,想不到你竟瞒了爹,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

    掌心掩上嘴,骆奇又是“咯咯咯”干咳了一阵……脸上泛起一层红热,轻轻道:

    “奇儿原来不会想到那回事上……曾总管给我服下一种白色的粉沫后,就会想到那上面了!”

    “彩鹰”梅香吟是个年轻的姑娘家,但她身怀绝技,肩负“侠义”两字,不下须眉男儿,听到少堡主“锦蛟”骆奇这些话,并无一丝忸怩,不安之色。

    骆奇话到这里,梅香吟目注宗元甲道:

    “宗大哥,‘太阴手’曾大元给少堡主服下的,敢情是一种毒物?!”

    宗元甲也已注意到这上面,一点头,道:

    “不错,曾大元给少堡主服的,是种催情药物!”

    脸肉微微起了一阵震颤,骆雍指着骆奇道:

    “曾总管给你服下这种药物,奇儿,你因何不将此事告诉你爹?”

    骆奇分辩似的道:

    “爹,曾总管服侍奇儿,无微不至,也并无其他的恶意……”

    骆雍“哼”了声,道:

    “‘并无其他恶意’……若不是宗盟主等数位来访‘铁鹫堡’,揭开这个谜,奇儿,你这条小命丧在曾总管手中,为父还毫不知情呢……”

    指着站立一边的“夜狼”聂荣等三人,把经“太阴手”曾大元授意,掳人勒索“青岩坪”首富林裕明黄金五百两的经过,骆雍也告诉了儿子,又道:

    “不但我骆门一脉后裔,丧在‘太阴手’曾大元之手,武林中‘铁鹫堡’三字,亦将为之蒙羞,指作令人不齿的‘强盗窝’!”

    “赤麟”宗元甲已听出其中内委曲折,就把当初书生冷仲秋所说,衙门县太爷不予受理的那段经过,也告诉了“摘星飞龙”骆雍,接着道:

    “衙门县太爷敢情跟‘太阴手’曾大元有所交往?!”

    骆雍听到这些话,不由为之愕然——骆奇接口道:

    “这是曾总管替我想出的主意……家父跟县衙门相识,由我用了家父名义,送了县太爷一笔重礼——所以接连民女失踪,又悄悄放了她们回去,这件事也未曾声张出来,外面并不知道……”

    “摘星飞龙”骆雍,百思不解道:

    “‘太阴手’曾大元在老夫身上下此一手……宗盟主,究竟用意何在?”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骆堡主,这是报仇方式之一……”

    听到“报仇”两字,骆雍不以为然,道:

    “老夫与曾大元并无夙怨新仇……二十多年前投入‘铁鹫堡’,曾大元自称稍谙武技,江湖有‘太阴手’之称,老夫令他露了一手,果然有武功底子,于是就在‘铁鹫堡’充了一名护院之职……”

    微一顿,骆雍又道:

    “曾大元来‘铁鹫堡’后,克守本份,从不懈怠……那时奇儿渐渐长大,老夫替这孩子在‘铁鹫堡’西端盖起一座‘明园’,将曾大元也提升‘铁鹫堡’总管,由他在‘明园’照顾这孩子……”

    轻轻念出“太阴手”曾大元这一名号,宗元甲微微一扬眉,问道:

    “江湖上改名易号之事,时有所闻,骆堡主,在你回忆中,昔年是否在敌友之间,有‘曾’姓此人?”

    经宗元甲一说,“摘星飞龙”骆雍进入深邃的回忆中,好一阵子,才喃喃自语似的道:

    “不错,有此‘曾’姓之人……曾平……‘扑天枭’曾平……”

    宗元甲接口问道:

    “骆堡主,‘扑天枭’曾平是何等样人物?”

    “摘星飞龙”骆雍道:

    “‘扑天枭’曾平和‘玉面枭’曾瑜是同胞兄弟,昔年江湖上有‘金巢双枭’之称……”

    宗元甲接口问道:

    “您和‘金巢双枭’结下过节?”

    浓眉微微一蹙,骆雍道:

    “这件事说来已有三十多年,‘金巢双枭’横行赣皖等地,女淫掳掠,无恶不作,当时老夫踪游赣皖两省,闻得此事,追踪拦截‘金巢双枭’……其中‘玉面枭’曾瑜,丧命老夫之手……”

    宗元甲接口道:

    “另外那个‘扑天枭’曾平却漏网脱走?!”

    “摘星飞龙”骆雍道:

    “当时只有‘玉面枭’曾瑜一人在场……”

    宗元甲缓缓一点头,问道:

    “骆堡主,‘扑天枭’曾平是何等样长相?”

    “摘星飞龙”骆雍道:

    “‘金巢双枭’中‘玉面枭’曾瑜虽然丧命老夫之手,另外那个‘扑天枭’曾平并未谋面见过,就不知他是何等样长相……”

    宗元甲慨然道:

    “江湖恩怨,因应相报,改名易号之事,时有所闻……照此说来,蛰居‘铁鹫堡’二十多年的‘太阴手’曾大元,极可能是昔年‘扑天枭’曾平所改名易号……”

    微微一顿,宗元甲又道:

    “如果‘太阴手’曾大元,正是昔年‘扑天枭’曾平的话,他玩出这一手,虽然用心良苦,但并不高明,可能他自知技艺不敌,无法跟你骆堡主正面交上手,才‘卧薪尝胆’,来‘铁鹫堡’充作一名底下人……”

    站在边上的“野蝎子”何申、“铁斧”杨昆两人,他们已把肩背上盛放黄金的囊袋放到地上……何申一侧脸,悄悄向旁边的“夜狼”聂荣道:

    “老聂,曾总管离开‘铁鹫堡’后,可能会去了那里……”

    聂荣也轻轻接上道:

    “你是说在‘庙堂铺’?”

    何申轻轻道:

    “八九不离十,老怪物不少东西都放在‘庙堂铺’!”

    两人虽然声音很轻,但站立的位置就在宗元甲的左背后……这响声音传进宗元甲耳里,转过身,目光落向“夜狼”聂荣问道:

    “曾大元去了‘庙堂铺’,聂荣,你知不知道‘庙堂铺’在何处?”

    宗元甲朗声问出这话,厅上众人都注意起来……聂荣回答道:

    “回宗大侠,离此地‘铁鹫堡’东端有处镇甸,那里就是‘庙堂铺’……”

    “摘星飞龙”骆雍发现已有了“太阴手”曾大元行踪线索,就即问道:

    “曾大元‘庙堂铺’的地点,聂荣,你可知道?”

    聂荣躬身答道:

    “回堡主,小的知道……曾总管在镇上租了一栋民房,他有不少东西都放在那里。”

    “太阴手”曾大元行踪已有着落,宗元甲想到另外一件事,向“锦蛟”骆奇微微一笑,问道:

    “少堡主,你那‘明园’秘室中,还有几个年轻姑娘?”

    “摘星飞龙”骆雍两眼带着怒意,瞪视骆奇道:

    “荒唐,还不快说个清楚?!”

    骆奇嗫喘道:

    “就只剩下姓‘范’的那女子……曾总管那白色粉沫已用完,正在配制……奇儿不吃下那种白色粉沫,就不会打这个主意。”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道:

    “少堡主,让那个‘范’姓年轻女子回去她自己家里,如何?”

    骆奇没有接下回答,一阵“咯咯咯”的干咳,突然“噗”的声吐出一口鲜血,靠到椅背上,这才道:

    “我不服下白色粉沫,不会打这个主意的,你们带那女子回家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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