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多的時候,劉東起還沉浸在睡夢中,電話忽然響了。他抄起話筒,一聽卻是孫映打來的,就懶洋洋地嗯了一下。孫映說:“劉先生,昨天的事真對不起。昨晚上我給你房間打了幾次電話,一直沒人接。今天早上我還要上顧先生家去,教他們的小孩彈鋼琴。如果你方便的話,中午以後你再撥打我的手機。”
劉東起沒想到孫映這時候會打電話來的,他想了一下說:“小孫,是這樣的,昨晚我已經訂了明天下午兩點回鷺島的機票。我們改日再會吧。實在抱歉!”
孫映笑著說:“劉先生,是不是昨天的事惹你不愉快了?”
劉東起聽她說話時語聲柔婉,一付受了委曲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他忙說:“沒什麼,沒什麼,你千萬別往心裡去。我八年時間沒跟家裡人在一起了,主要是歸家心切。我回LA的時候,還要經過上海的。”
孫映語氣淡淡地說:“既然這樣,那就再會了。”
劉東起在十二點前就結賬離開了濱江大酒店。他看看時間還早,就打的來到東方明珠電視塔塔下,在東方音樂廳周圍逗留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才打的去了浦東國際機場。他在機場主樓北面辦理了登機手續,進了國內航班候機廳。
這時離登機時間還有將近一個小時。他買了份報紙,在角落裡找了個位子,索然寡味地坐了下來,一邊漫不經心地翻著花邊新聞,一邊為回家後應付母親的嘮叨打著腹稿。
他想,母親的數落肯定是免不了的。九年前,他跟前妻唐菲菲結婚時,父母就極力反對過,認為他們兩人性格與個人的經歷相差太大。那時他父母都不同意他去加拿大,說他們一家都在上海,幹嘛要遠走他鄉去勞碌,鬧得一家人不得團聚?劉東起無法說服觀念傳統的父母,但他最後還是跟唐菲菲結婚了。生下女兒劉琴後,他們倆就一起去了加拿大。
他們離婚後,他父母雖然沒有在電話或者斷斷續續的來信裡說他什麼,不過他自己心裡卻有負疚感,尤其是對女兒劉琴,更覺得因為作為父親的自己的因為一念之錯,使女兒從小就失去了父愛和母愛。他想,這次回家,一定要盡力說服父母,讓他們跟他一起去美國,實在不行,他就帶走劉琴,再給父母請個保姆,照顧他們。這樣做雖說可能讓父母痛心,但是一天天長大的女兒,總歸要在父親身旁的。
正想著,有個人影擋在了他的身前,他挪了一下身子,想換個光線角度。突然那個人拿開他的報紙,笑著說道:“劉先生,你怎麼這麼早就上機場來了?我剛才還急衝衝地趕去你住的酒店了呢!”
劉東起抬頭一看,有點意外,原來那人卻是孫映。他放下報紙說:“小孫,你怎麼來了?你不是上那個朋友人家教鋼琴了嗎?”
孫映在他身邊坐下,笑著說:“今天我提早半個小時就離開顧家了,我趕到濱江大酒店的時候,服務檯小姐說你十二點前就退房了。所以我直接就上機場來。”
劉東起笑說:“十二點之後又要登記一天,因此我提前離開了。謝謝你來送我。”
孫映說:“昨天在重慶餐館我走的倉促,一定讓你難堪了,但願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不是認為我辦事太草率了?”
劉東起說:“剛開始時是覺得有一點,不過我不在意。”
孫映拿出一個小塑料袋說:“我有快兩年沒見到易老師了。這是她最喜歡吃的麻辣牛肉乾和餘姚楊梅乾。你告訴她,要她多保重身體。”
劉東起接過塑料袋說:“對了,我回國時候,給你帶了兩瓶香水和化妝品,昨天忘了給你了。我已經把它交給一個朋友,到時她會跟你打電話的。”
孫映笑著說:“其實我很少化妝的,除了演出的時候。也很少灑香水。不過你有這份心意,我還是很高興的。東西嗎,你就留著吧。”
劉東起漫不經心地問她說:“你畢業後分配到什麼部門工作?”
孫映說:“我父母本來要我回青島去,不過我覺得在上海這裡機會多一些,就留下了。像我們藝術學院畢業的,就業的面原本就不寬,除了繼續幹老本行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了。所以我最後還是留校了,在商潮氾濫的社會里,校園還稍微顯得清靜一些,能定下心來幹些自己感興趣的事。”
劉東起說:“你這想法挺好的。你有沒有考慮過到國外深造呢?國外搞藝術的在個性的發展上相對要比較獨立些。”
孫映說:“我在上大學時就有這個想法了,不過真要出去,困難還很多,只能慢慢來了。”
劉東起聽了這話,心裡忽然有點衝動,想說什麼,但隨即又冷靜下來。這時去廈門的航班開始登機了。他拿起行李,對孫映說:“謝謝你來送我,我們以後再聯繫。”
孫映突然問道:“劉,以後你還會跟我見面嗎?”
劉東起愣了一下,看著她像蒙上一層霧氣似的眼睛,笑著說:“當然會的!這個世界這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