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看著他離開，心裡暗笑。
到了這一步，整件事已經全在他心裡。出色的分析和決斷能力讓他從封洛的問話、回答和反應中不斷獲得信息，讓他基本掌握了封洛手上究竟有多少籌碼。
退一步說，別說封洛暫時把他沒轍，就算封洛真的掌握了決定性的關鍵證據，蕭揚也毫不懼怕，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封洛想要的不是把他繩之於法。
封洛要的是合作。
一直以來，蕭揚都不想直接藉助警方的力量對方方坤，哪怕之前試圖通過警方逼方坤不敢那麼明目張膽地動手，也只是間接而已。在他看來，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方坤只在黑道層面動手，那他也要在同一層面回擊。
只是事情到了現在，緊急關頭，他不一定非要堅持這點，靈活變通，才是他的行事風格。
不過他相信還沒到那一步，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肯定有人已經開始幫他行動了。
哼！想逼我蕭揚就範，有那麼容易嗎？！
接下來的審訊變成了之前問題的重複，蕭揚耐心應付，一直沒等到封洛回來。直到三個小時後，他才被送回了拘留室。
這個時候，北街燕巷的聚豐浴足按摩中心二樓上，豐叔對剛剛到來的阿輝和土仔說道：“揚哥出事了！”
兩人均是大驚，阿輝立刻問道：“怎麼回事？”
豐叔沉聲道：“今天凌晨，我派在揚哥住處監守的兄弟回報說，揚哥被警察帶走。我設法查了一下，他被帶到了市中心的公安總局，一直到現在都沒放出來。”
“為什麼抓他？”土仔問道。他心思較細，豐叔眼圈泛黑，肯定是整夜沒有睡覺，當然是在設法查清事情和尋找解救蕭揚的辦法。
“應該是昨天對付汪凱那事被查出來了，但是警方查到什麼程度，現在我一時也沒辦法確認。”豐叔冷靜地道，“我已經給北街的混混下了封口令，禁止吐露揚哥的事，同時讓荊六把汪凱給軟禁了起來。但這只是暫時的，還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兩人聽他說得條理分明，顯然已經心中有數，頓時精神大振，爭問道：“什麼事？”
“先聽我說完整件事再說。”豐叔一點一點把昨晚蕭揚在汪凱的工廠裡所做的事說了出來。他的消息來自荊六和自己調查，雖不完全，但也**不離十。
說到最後，他分析道：“照我看，警方會抓揚哥，應該是從那個被他送進醫院急救的女孩處得到的消息，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了揚哥頭上。”
阿輝忍不住罵了出來：“我操！那賤人腦袋是不是壞掉了？揚哥救了她，她還恩將仇報！我立刻帶人去把她給做了！”
豐叔急忙攔住想衝下樓的阿輝：“別急，我估計那女孩只是說出自己知道的情況，並不是故意害揚哥。而且還有一點，絕對絕對不能動她，否則揚哥更是不洗不清身上的事兒了！”
“那這事該怎麼做？”土仔在跟馬剛之前，一直跟著豐叔，知道他肯定有了計劃。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設法讓那女孩明白她說的事會給救她的人帶來麻煩，讓她翻供！”豐叔吐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查過，警方派了人守著她，我需要有人能進病房和她聊聊。”
阿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繃帶，罵了一句：“我操！”他現在身上的傷還沒好，就是想領了這任務也做不了。
“這事交給我吧。”土仔說道，“我手下有幾個可靠兄弟，包在我身上！”
“好！就件事這麼定了！”
順東商貿城的頂樓，封洛面色陰沉地站在汪凱的豪華辦公室內。
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四個小時，同時還派人往汪凱在市內的四處房產查找，均沒找到他的蹤影。
事情到了這地步，他不得不開始考慮汪凱已經被人殺死的可能性。如果失去了汪凱這個重要的人證兼嫌犯兼受害者，那剩下的線索就只有魏倩一處。
但問題是，魏倩同樣不在鳳凰娛樂中心，跟她的老闆錢鎮同時失蹤。整件事突然之間就像條斷了的大橋，明明知道過了前面的斷口就是目的地，卻因缺了一截橋身而沒辦法過橋。
天色漸漸暗下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警察帶著錯愕的表情走了進來：“洛哥！醫院那邊出事了！”
封洛心裡一沉，終於再沒辦法保持他的沉穩，失聲道：“什麼！”
趕到醫院後，封洛直奔住院部。
在路上他已經聽了整件事的經過，路上不斷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出現他所預料的事發生。
半個小時前，蕭揚送來的那女孩所在病房內，四個警察分兩組守在了病房內外。突然之間，不遠處的走道上傳來一聲尖叫，有個女聲驚聲尖叫出來：“非禮啊！救命啊！”
門外的兩個警察立刻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拼命朝這邊跑來。她身上的Ｔ恤被撕料了一片，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腳上甚至連鞋都沒穿，狼狽之極。
在她的後面兩個流裡流氣的小混混罵罵咧咧地追了過來。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救命啊！有變態想強暴我！”那女人看到病房外的警察，連聲呼救。沒等她跑到警察們面前，後面那倆混混已追上了她，一把扯住她頭髮，罵道：“還敢逃！逃得了嗎你！”
啪！
女人尖叫聲中，一個混混狠狠了她一耳光，拖著她就往來處走。周圍幾個醫護人員看見，有人忍不住上前攔阻：“你們這是幹嘛？光天化日的，還當眾行……啊！”話沒說完，已被一個混混一腳踹翻。
“住手！”一個警察大喝一聲，快步走了過去。
“操！多管閒事的警察！”兩個混混回頭看了他一眼，罵了一句，無奈放開那女人想跑。
“站住！否則我開槍了！”那警察掏出佩槍大聲喝叫，同時繼續追過去。哪知道剛剛追到樓梯口，旁邊突然撲出兩人，一把把他抱住，按在了地上，奪了他的佩槍撒腿就跑。
病房門口中的另一個警察大驚，拔槍追了過去：“站住！”
砰！
搶槍在手的那人邊跑邊朝天開了一槍，頓時嚇得走道里一陣雞飛狗跳，尖叫聲不絕於耳。之前叫非禮的那女人嚇得抱頭就跑，大叫：“救命啊！開槍了！救命啊！有人死了！”
只這片刻，打人的兩個混混和搶槍的那兩人都奔進了安全通道，往樓下跑去。
“站住！把我槍還來！”失槍的那警察大叫著從地上爬起來，追了過去。他的同事剛剛跟著追進安全通道，驀地門後閃出兩人，依樣畫葫蘆地把他按倒在地，奪了他的槍，朝著樓上跑去。
這時病房內的兩個警察本來還沒打算出來，但是一聽到自己同事槍被搶走，不由均是一驚，急忙出來，剛好看到一個同事被人按倒在地，登時驚極，急忙叫道：“住手！”邊叫邊拔槍追了過去。
這倆人剛剛離開，一條人影從暗處飛快地跑到病房前推門而入。
幾分鐘後，那人才啟門而出，左右望了望，若無其事地朝電梯間走去。
等到被引開了警察們回到病房，才發覺被蕭揚送來的那女孩已經醒了，靠坐在病床上，臉色白得嚇人。
一個警察問道：“剛才有人來過沒有？”
那女孩點點頭：“有……有個走錯病房的人。”
那幾個警察找來病房外的監視帶，確認她所說無誤，這才鬆了口氣，想到封洛吩咐過一有異樣必須立刻彙報，於是立刻給封洛那邊打了電話。
那女孩經過救治，不但脫離了生命危險，而且還送離重症監護區，直接送到了普通病房。她的情況完全因為流血過多和受驚嚇過度而起，因此脫離了這兩種情況之後，迅速恢復過來。
踏進她的病房，封洛目光迅速環掃。
病房內完好無損，顯然對方沒有進行破壞。這結果讓封洛心內更是沉重，遠比對方派人來搗亂甚至殺人滅口還要糟糕。
病床上的女孩墊著枕頭靠坐床頭，眼神有點失神，顯然精力有點不濟。這時她最需要的是休息，但是她一知道封洛要過來，立刻堅持要等他到，說是有事要跟他說。
“王小姐，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是想起了什麼昨天沒想到的事嗎？”封洛走到病床邊，盡力保持鎮靜。
“是的。封警官，不好意思，我是想起了些事，想做一下對比，你能給讓我看看我昨天說的那些證詞嗎？”那女孩臉色慘白地說道。
封洛點點頭，示意助手把昨天對她筆錄的那部分內容翻出來，遞了過去。
那女孩翻了兩頁，突然露出茫然之色：“咦？奇怪？這是我說的麼？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封洛的心立刻徹底沉了下去。
果然如他猜測，這下糟了！
那女孩迅速翻了自己的供，辯解說昨天受傷後神志不清，產生了幻覺，才說出了那些話。至於為什麼會在那工廠裡，她則說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突然之間被人弄暈，再醒來時就已經在那裡了。後來被一個陌生人強行施暴，危急關頭，有人闖入相救，再後來，由於驚嚇過度，她全都忘記了。
對這說法，封洛完全找不到破綻。醫生給她提供了證明，認為傷者在大量失血後確實會出現幻覺，把一些沒發生過的事當作已發生的事也很有可能。而那女孩一口咬定自己不認識汪凱這個人，封洛(8)為此還派人往順東商貿城去查證，確認了順東的商鋪出租是經過順東的一個經理，而不需要汪凱直接操作，從側面證實了那女孩確實有可能不認識汪凱。
這樣一來，事情陡然轉了一百八十度。
找不到汪凱，找不到魏倩，原本的證人兼受害人又翻了供，封洛手裡的籌碼突然之間全失掉了。工廠槍擊爆炸案成了懸案，而醫院的鬧事者逃得無影無蹤，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在對付蕭揚的這條路上，封洛敗得徹徹底底。
唯一可恃的，就是從法律上還能拘留蕭揚一天。如果能在這一天之內找到線索，那還是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