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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集 第十章 兩情繾綣

    且說獨孤青松掌劈泰山華山二老,提著奄奄一息的龍馬,心中說不出的憤恨和悲痛,一口氣只望山上奔去。

    他一面奔一面喃喃道:「天下之人都不容我了麼?我獨孤青松無意中練成了血影子的功力,有什麼罪呢?下次他們如再這麼不講理,我絕不輕饒他們。」

    他在山上找了個隱僻之處,將龍馬放下,無比憐愛地撫著它,又撕下長衫下襬為龍馬擦淨嘴角的血跡。然後,端坐一旁,運起了大帝神風掌功,幾股細流遊遍龍馬的全身。

    片刻過後,獨孤青松額上的汗水滾滾而流,但龍馬卻從微弱的氣息漸漸地粗重了起來。獨孤青松更加運功為龍馬治傷,他在地將之處學得不少醫道方面的知識,再過一刻,獨孤青松臉上泛白,龍馬卻可低哼出聲了。至此,獨孤青松方才移開雙手,自己卻調坐入定了。

    正在他入定之際,因龍馬的低哼引來了兩人,那正是公主和藍衣老祖。兩人一見獨孤青松已坐功入定,並不將他叫醒。一打眼色,便也一左一右坐在獨孤青松的兩側。

    幾個時辰過去了,這時正是午夜。獨孤青松輕輕地吁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正想站起時,驀地,他悚然一驚,因為就在這時一隻手掌已按在他的背上。他吃驚也憤怒到了極點,真想一躍而起,便聽到一個柔和的口音道:「孩子,靜靜地坐著,我是你的師伯母!」

    獨孤青松聽出了是公主的口音,憤怒之情一變為馴順和激動,顫聲叫了聲:「伯母!」轉頭看時,夜的沉靜的光線映在公主的臉上,慈祥中透著無比的嚴肅。這時他也見到另一側的藍衣老祖。又是一震,低稱了聲:「師祖!」

    藍衣老祖說道:「先別說話,聽你伯母的話。」

    藍衣老祖也是十分莊嚴,好像他們在面對著一件萬分嚴重的事。

    獨孤青松已暗暗領略到那是怎麼一回事,他心中暗歎了一聲,卻未說出任何話來。

    公主這時才又開口道:「孩子!亦許我不該這樣對你,也不是伯母信不過你,但事情太過嚴重,我們誰也作不了主,所以只有讓你委屈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嗎?」

    獨孤青松幾乎要流下淚來,他軟弱地坐著,幽幽答道:「我懂,伯母!」

    公主同情道:「你懂就好。」

    「因為我是血影子,血影子不容於天下武林。您掌心吐勁殺我吧,伯母!」

    獨孤青松這幾句話說得比哭還難聽,他灰心到了極點,他心裡想:「死吧!死了也好!死了就沒有那麼多的煩惱了!」

    公主輕輕嘆了一聲。

    一旁的藍衣老祖卻沉聲低斥道:「孩子,你不要誤會了,沒有人要殺你。」

    獨孤青松搖頭,悲傷的道:「我該死!我是血影子就該死!」

    公主又輕嘆了一聲,忽然將按在獨孤青松背上的手移開。

    獨孤青松半晌沒有作聲,公主和藍衣老祖也沒有作聲。

    終於獨孤青松一滴一滴眼淚順著腮邊流了下來,飲泣道:「您為什麼不殺我,伯母?」

    「現在不是說傻話的時候,孩子!我所以那樣做,只是要你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我有兩個條件你能夠答應嗎?」

    「伯母要我做什麼,我都萬死不辭!」

    「那就好。」

    藍衣老祖插嘴道:「你伯母是既要為武林想,又要為你打算,也是煞費苦心的,你不僅要聽她的話,而且要感謝你伯母的。」

    「是的,我完全聽伯母的。」

    公主這才嚴肅地說道:「我要你今後除了十惡不赦的人外,不許你輕易傷生取命,其次你報了父仇,救出汝母和眾叔伯後立刻將化血功散去歸隱。」

    獨孤青松平靜地點點頭道:「晚輩遵命,不過」

    藍衣老祖詫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獨孤青松萬念俱灰,幽幽一笑,這笑竟是那麼淒涼,道:「我不必歸隱了!」

    公主和藍衣老祖同時大感驚愕,藍衣老祖更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不願歸隱麼?你知道你此刻是武林公敵麼?只要你歸隱,不僅對你自己有好處,對武林也解除了威脅。」

    獨孤青松又淡淡一笑,道:「是的,我知道。只是既要散功就不必歸隱了,因為,因為」

    他底下的話尚未說出來。公主突然臉色泛白,吶吶道:「啊,是的!我倒未想及這一層。」

    藍衣老祖也頓時醒悟,因為血影子散功,就是把全身的血液放幹,也就是等於死,死了之人,還要歸什麼隱?那是隱入地府了!

    公主和藍衣老祖半晌作聲不得。

    獨孤青松淡然笑道:「伯母,師祖!別為我想得太多,晚輩只要能報了父仇,救出娘和叔伯們,已不負此生,死又何足懼?血影子誠如人們所說,是天地間至為乖戾之功夫,到時候,不要別人說,我也會將它散去的。」

    公主和藍衣老祖黯然無語。

    獨孤青松又笑道:「還有何事嗎?」

    藍衣老祖道:「萬極老魔要你要到雪峰山神秘谷血影宮赴約,赴約的日期還有六天。」

    「好,晚輩知道了!但我娘他們在不在血影宮中?」

    「這個我慢慢打探。不過,老魔狡猾,早先縱然在,我想此時也已移往別處去了。你好好地應付他。」

    獨孤青松黯然點頭。

    公主又道:「今夜你就與我們一齊走吧!赴約之事我們大家商議應付之策,還有你師父也正盼望見你呢!」

    獨孤青松只是搖頭,他只希望能單獨一個人,他此刻心靈上的創傷無人知道是多麼嚴重,假如不是父仇未報,母親未救,他真會立刻死去。

    他低聲答道:「伯母,師祖!你們先走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公主和藍衣老祖知道已刺傷了他,可是他們又有什麼好說的?兩人起身說了聲:「孩子,珍重!」身形微移,便失了去向。

    獨孤青松也未起身相送,他只呆呆地仰著頭楞望著疏星的夜空,漸漸地他眼淚又流了出來,他讓淚水無聲的流!這時候才覺得孤獨了!他覺得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他被遺棄了。那是悲哀、幸運,還是解脫?

    突然,龍馬雪兒發出了低沉的鳴聲。

    獨孤青松轉頭見它靜靜地躺著,一雙紅絲遍佈的大眼盯住他看,那雙大眼睛中,獨孤青松看得出來充滿了同情和哀傷,同時也給予他堅定的情感。

    獨孤青松驀地撲了過去,抱著龍馬的頸項,他哭了!他放聲大哭了起來。世界上唯一瞭解他的是龍馬雪兒。當他最需要安慰和諒解的時候,只有龍馬雪兒給了他溫暖。

    就在這剎那間,他成熟了!他穎悟了真正的人性;什麼都是假的,當利害衝突的時候,人性也是虛偽的,只有在自我的穎悟中滋生的意識現象才聊足自慰。

    獨孤青松抱著龍馬睡著了!他嘴角浮起了一絲淒涼的笑容。

    突然,他被一個人的腳步聲驚醒過來,已是陽光耀目,竟然是晌午時分了。那腳步聲停止在他的身邊。他舉目一看,是冷雁蓉。他發愕得連口都合不攏來。

    驀地,冷雁蓉眼睛一紅,便撲向了他的身上,她哭了出來,道:「青松哥!青松哥!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獨孤青松張著口,緊緊抱著冷雁蓉,半晌才低聲道:「蓉妹!你怎麼來了?你不是留在洪澤湖濱?」

    冷雁蓉哭著道:「我一聽說你被武林圍剿,我就急死了!我要找到你,你不能再離開我了。」

    獨孤青松孤獨的心扉又打開了,立似黃河決堤般,激情狂湧,他有力的臂膀把冷雁蓉緊緊地擁入懷裡,輕輕道:「蓉妹!在這之前,我以為世上所有的人都遺棄了我,現在我知道還有你,你不因為我練成了血影子而遺棄我,蓉妹!我感激你!」

    冷雁蓉更加泣聲道:「青松哥!你就化成了枯骨,我也不會遺棄你的,青松哥!自我爹爹死了之後,世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沒有你,青松哥!我愛你!」

    獨孤青松什麼話都哽結在喉頭,他不用說出來,他了解自己復活了,好像一條在大海漂流的船歸港了似的,他找到了歸宿。

    冷雁蓉也靜止了,兩個人默默以心靈擁抱在一起。

    過了很久之後,獨孤青松忽然低聲道:「蓉妹,我們走吧!」

    冷雁蓉也輕聲問道:「去那裡?」

    「回卿卿谷去!你容許我也成為卿卿谷的人?」

    冷雁蓉明豔的面容流露一層光輝的神采,愉快地笑道:「當然!我歡迎你!」

    獨孤青松也笑了,他道:「你要把我當什麼人?」

    冷雁蓉含羞答答地道:「隨你的便!」

    「我做你的僕人好了!」

    「不,我不要你做僕人。」

    「那我算什麼人?」

    冷雁蓉輕輕的擰了他一把,不依道:「你壞死了,你明知道還要問我。」

    獨孤青松故意裝著一臉迷惘之色,大聲道:「我不知道啊!我知道什麼?你又沒有告訴過我。」

    冷雁蓉更羞得滿臉通紅,將頭埋在獨孤青松的胸前,低聲道:「我要你做我爹爹的女婿,你不願嗎?」

    獨孤青松突然臉色一正,認真答道:「我不願意,你爹爹恐怕會氣死了。」

    冷雁蓉一怔,臉上的顏色變得鐵青,身子扭了扭,就要掙扎著起來。

    獨孤青松卻詭秘的一笑道:「我不要做你爹爹的女婿,我要做你的丈夫。」

    這句話一出口,冷雁蓉忽然跳了起來,舉拳朝獨孤青松身上一陣擂打,大聲道:「你壞,你壞死了!我不饒你!」

    獨孤青松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兩個人又滾在一起。過去的傷痛、寂寞、波折融解在熱吻中,吻取代了一切。

    一陣甜蜜、喘不過氣來的吻後,首先是冷雁蓉恢復了理智,道:「青松哥,你真的就要和我去卿卿谷麼?」

    獨孤青松愉快地道:「是的,走吧!我們還有什麼顧慮呢?走吧,再也不要回頭了。」

    冷雁蓉平靜了片刻後,冷靜道:「青松哥,這些日你受了很大的苦是麼?」

    「沒有,蓉妹,有你與我在一起,什麼苦也不復存在了。」

    冷雁蓉搖搖頭道:「不,青松哥!我覺得你在逃避。」

    獨孤青松否認道:「蓉妹,不要這樣說,我逃避什麼?我不正張開雙臂熱烈地擁抱生命?蓉妹,你正是我的生命,沒有你,我會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我相信你的話,但是你不報父仇、不救出你母親叔伯們,你會愉快嗎?我不相信你會那樣做。」

    頓時,獨孤青松黯然了,他緊握著冷雁蓉的雙手,淚流滿面感動地道:「謝謝你,蓉妹!你看透了我的心,假如你沒有來,我會覺得世上沒有一個人是我認識的了,謝謝你,蓉妹!我一定會報仇,救出母親,那時我們便到卿卿谷去吧!我已厭倦了在江湖殺人的勾當,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冷雁蓉又笑起來了!

    她笑著道:「是的,悉聽尊便。」

    獨孤青松快活了,他突然想到距離血影宮之約還有六日,以他的腳程到雪峰山也只不過一日夜的行程。

    他雙目射著奇光,驀地拉著冷雁蓉興奮地道:「蓉妹!來,我們就在此處搭一間草屋過幾天快活的日子,歲月如梭,人生幾何?至少我們有五天的日子無憂無慮的享受。」

    冷雁蓉十分贊成。

    於是兩人在興奮、愉快之中,砍木割草,搭蓋了一間茅屋。

    茅屋搭蓋好了之後,獨孤青松張開雙臂,以無比的熱情讚美道:「蓉妹,這是人間天堂,就是紫金宮殿也比不上這裡好了。」

    「是的,我也有同感,可惜美中不足,沒有睡臥的被帳,這裡必定有很多的蚊蟲。」

    獨孤青松笑道:「這太容易了,你等著。」

    獨孤青松身形倏起,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只在半個時辰之內,他已抱著棉被、蚊帳之類回來了。

    當夜,這一對恩愛的情侶就睡在自己興蓋的草屋之內,他們有說不出的興奮、快樂。

    第二天,他們攜手優遊山間,飢時便捉些野生禽獸生火烤吃,盡情的嬉戲、盡情的歡樂。

    不知不覺四天過去了,獨孤青松與冷雁蓉同為要到血影宮去赴約這件事感到離別的難過。

    這日晨間,冷雁蓉一醒來就對獨孤青松道:「青松哥,你不能答應我,讓我與你一同去麼?」

    獨孤青松搖頭道:「不,你不能和我去,老實說,這次前去,必然是兇險萬分,你去了對我沒有一點幫助,反而礙事。」

    冷雁蓉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知道。我只是覺得離不開你而已!好吧,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快去快回,然後我們就」

    「然後我們就回卿卿谷,什麼事也不要問了。」

    「就這樣決定,我等你。」

    當天下午,兩人分別了,冷雁蓉含淚望著獨孤青松的身形消失在遠方,她望著空際揮手,喃喃地祝禱道:「青松哥,願神靈保佑你勝利回來!」

    《請續看烈馬傳第七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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