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虹慢慢從保險公司的大樓裡走出來。
她呆呆地站在路邊,看著路上的斑馬線,臉上全是茫然,似乎忘記了是從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
過街的綠燈亮了。身邊的行人匆匆穿過馬路。她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走過的行人撞到她,她才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原來也要到馬路對面去,於是邁開步子往前走,卻沒注意到綠燈已經換了紅燈。
一輛公交車夾著刺耳的剎車聲,在陳虹面前停住。司機探頭出來破口大罵:“找死啊!不長眼睛也沒長耳朵?紅燈看不見?按喇叭聽不見?不會走路滾回家去!”
陳虹抬頭看司機,像是不知道司機在罵她,神情恍恍惚惚的。
司機看到陳虹那樣子,把剩下的髒話又咽了回去,嘟嚷了一句,車開走了。陳虹的身子貼著公交車的邊,就站在馬路當中,任憑身邊車來車往,一動不動。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停地在心裡問自己。
保險公司那個業務員異樣的眼神,那意味深長的暗示,還有推三阻四的託辭……既使陳虹反應再遲鈍也能明白,丈夫臨死前精心安排的計劃,很有可能出問題了。
在收到那封信之前,陳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一直老實巴交、循規蹈矩的丈夫,竟然會想出這樣一個點子,竟然會瞞過所有人,安排一個這樣的計劃。她更沒想到,丈夫其實早就對她的背叛瞭如指掌,卻還在這樣的瞭解中默默忍耐,並且為了她的未來,做出這樣的決定。
當陳虹讀完丈夫臨死前發出的最後一封信,以及丈夫指定她看的那篇日本推理小說後,她忽然意識到,她真是永遠失去了丈夫,失去了那個多年來一直用全部身心愛著她的男人。即使陳虹從未完全真心地愛過陸天誠,她也無法不感到一種真實悲哀。
她哭了整整一夜。內心情不自禁地比較著丈夫與情人對她的愛。這是她第一次真誠地為了丈夫而哭,而丈夫卻永遠不可能聽到這哭泣。
哭過,悲傷過,懺悔過……陳虹擦乾眼睛,準備最後一次接受丈夫因為愛她而做出的安排。
陳虹根據陸天誠留下的材料,去保險公司找到業務員王德,帶著真實的悲傷情緒,要求保險公司支付陸天誠的死亡賠付款。起初一切順利,王德按規定開始辦理理賠手續,並告訴陳虹所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陳虹懷著忐忑而焦急的心情開始等待。
但是事情似乎突然發生了變化。理賠日期將到,陳虹忽然接到了業務員王德的電話,請她到保險公司走一趟,補充一些資料。但當陳虹見到王德時,得到的信息卻是,陳虹設法提前從派出所弄到的陸天誠的意外死亡證明,經警方鑑定無效,必須等待警察的最後調查結果,否則不予賠付。
陳虹沒辦法不心慌意亂。
如果警察弄清了丈夫自殺的真相,意味著丈夫精心安排的計劃泡湯,更意味著陳虹將無法得到那筆鉅額賠款。而丈夫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從今往後,該由誰來照顧陳虹、照顧還只有五歲的兒子凡凡呢?
陳虹又一次在人生路上面臨著選擇。正像多年前的那次選擇一樣。那一次,陳虹選擇了貌不驚人、忠厚老實但頗具發展潛力的陸天誠作為人生伴侶,儘管她對他並沒有愛。這一次,她又應該如何選擇呢?
而這不能由陳虹一個人決定。
陳虹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當中,忽然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甚至等不及穿過馬路,立刻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那是喬海明的手機。陳虹明白,自己的未來必須由喬海明來負責。如果他不能承擔婚姻,就必須付出金錢的代價。這是喬海明欠下的債。不是欠她陳虹的,而是欠陸天誠的。
電話一直響,卻沒人接,直到斷線。陳虹知道喬海明在躲自己。自從她向警方翻供說陸天誠不是自殺後,喬海明就和她翻臉了。陳虹理解喬海明的心情,兩人原本商量好的證詞,被陳虹突然**,而這很可能給喬海明帶來滅頂之災,喬海明怎能不惱火?
問題是,他喬海明不也在惱羞成怒後反咬她一口嗎?他不也不顧陳虹安危地告訴警察,說陸天誠其實是陳虹推下大橋的嗎?難道他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把兩人過去的溫情全部一筆勾銷了?這不是無情、不是殘忍,又能是什麼?
既然他無情,既然他殘忍,陳虹也不會再有絲毫的顧忌。她必須和喬海明面對面地、開門見山地談一次。她必須逼喬海明為她和凡凡的未來負責,逼喬海明做一個選擇。否則——陳虹已經下了決心,她寧可與喬海明拼個魚死網破。
綠燈亮了。陳虹夾在行人中穿過馬路。她走到路邊一棵樹下,再次撥打喬海明的手機。陳虹想,如果喬海明堅決不接她的電話,她就會直接到喬海明家,當著張蕊的面與他談。喬海明的家,陳虹很熟悉。那個家遠比陳虹自己家更寬敞、更漂亮,臥室裡的床是兩米寬的,在上面打幾個滾都不會落地。
正這麼想時,電話終於接通了。
喬海明的聲音明顯很不耐煩。
“說了別再給我打電話,”他忿忿地說,“沒完沒了啊?”
此時的陳虹卻格外的心平氣和。她用她一慣溫柔的聲音說:“我有事兒要和你談。今晚你來我家吧。”
喬海明冷笑起來:“你以為我腦子有病?”
“你當然沒病。”陳虹平靜地說,“不過你是個聰明人,警察問你什麼,你都知道怎麼應付。不像我,糊里糊塗,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經常會弄錯。”
喬海明遲疑片刻,壓著惱怒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陳虹憂傷地說:“還能怎麼樣?現在咱們關心的都是一件事——我丈夫的死到底跟誰有關。”
喬海明在電話那頭吼:“反正跟我沒關係!”
“你覺得別人會相信?”喬海明越發火,陳虹越冷靜,“你想想,要是我跟警察說了不該說的話,警察會相信你跟這事兒沒關係嗎?”
“你什麼意思?”喬海明聽起來快崩潰了。
“就是你想的意思。”陳虹說,“除非你願意來,咱們好好談談。”
喬海明好一會兒沒出聲。陳虹幾乎以為電話斷線了。
可這時,喬海明的聲音又冒了出來。陳虹能聽出那聲音裡壓抑的氣急敗壞,以及不得不屈服的退讓。
“行,談談也好。”喬海明說,“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陳虹鬆口氣,輕鬆地說:“看談的結果吧。”
喬海明又是一陣沉默。再開口時,聲音平靜了一些。也許下決心了。
“幾點見面?”他問。
陳虹想了想,看看錶,說:“九點吧。太早了外面人多。”
喬海明猶豫一下,問:“家裡沒別人吧?”
陳虹笑了,說:“還有幾個警察。”
“我是說,”喬海明可沒心情開玩笑,有點兒緊張地說,“你兒子……”
陳虹這時才想起來,家裡還有一個凡凡,的確不方便。她略一遲疑,說:“我馬上把他送到爺爺家。”
“他們不是跟你鬧翻了嗎?”喬海明不放心,“會不會東問西問的?你可別跟他們亂說,他們要知道……”
陳虹不耐煩了。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跟自己的丈夫比,實在太怯懦。
陳虹打斷喬海明,說:“海明,我想跟你談的是咱們的大事,你以為我真那麼傻?放心!我不會害你……害你有什麼好?現在害你,不等於害我自己嗎?”
喬海明嘆口氣,沒說話。
“行了,我得趕緊去幼兒園接兒子,然後送到爺爺家。”陳虹又看看錶,時間不早了,她匆匆說,“晚上見。對了,到時候我給你留門,省得別人聽見。有幾個鄰居煩死了,整天盼著我出事,等著看熱鬧。”
喬海明答應了。陳虹又囑咐他別遲到,這才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已經到了幼兒園放學的點兒,陳虹怕兒子等,急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幼兒園接兒子了。
2
陸天晴和父母吃過晚飯,正在收拾飯桌,聽見有人敲門,陸天晴想過去開門,靠近門口的母親順手把門打開了。
結果門口站著陳虹和凡凡。
凡凡親熱地叫了奶奶。陳虹也小聲地說:“媽。”
母親立刻沉下臉,不看陳虹,問:“你來幹嘛?”
陸天晴在客廳裡問:“媽,誰啊?”
這時凡凡已經掙開陳虹的手,跑到客廳,親熱地跟陸天晴說話:“姑姑,是我呀。”
陸天晴一愣。走到門口,看見門雖然開著,但母親一手扶著門,顯然沒打算讓陳虹進來。
陳虹小心地說:“媽,今晚我有事兒要辦,能不能讓凡凡在這兒住一晚上?”
陸天誠的母親冷冷地看了陳虹一眼。那目光讓陳虹有些發慌。她避開老人的目光,視線投向陸天晴,似乎在用眼神向陸天晴求援。
陸天晴回頭看看凡凡,又看看母親,平靜地說:“行,放這兒吧。”
陳虹鬆口氣,想走,又顧忌陸天誠的母親,忙賠著笑說:“明天一早我就來接凡凡,然後送他去幼兒園,不用你們送。”又對裡面的兒子大聲叮囑,“凡凡,在這兒要聽爺爺奶奶的話,不許搗蛋啊。”
凡凡卻從裡面竄出來了,大聲問陳虹:“媽媽,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陳虹忙板著臉說:“路上不是說好了?媽媽有正經事兒,不是去玩。你在這兒乖乖的!”
陸天誠的母親重重地“哼”了一聲,說:“又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吧!”
陳虹大窘,臉一下子漲紅了,不知道說什麼好。陸天晴注意地看著陳虹的反應,平淡地問:“你要出門?”
“嗯,跟人約了談點兒事情。”陳虹撒謊。“約了喝茶。”
“什麼時候回?”陸天晴疑惑地問。
“說……說不準。看情況吧。”陳虹的回答有些結巴,她急著要走,“謝謝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對陸天誠母親點點頭,又看陸天晴一眼,快步下樓去了。陸天晴想叫陳虹,遲疑一下,卻又沒叫。她母親卻在一旁忿忿地發起了牢騷。
“害人精!”母親低聲罵,“看見她我就來氣!”
“算了,媽。”陸天晴勸母親。“畢竟她是凡凡的媽媽。”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母親更生氣了,提高音量嚷:“她也配當媽媽?告訴你,明天她來接凡凡,我不可能讓她接走的!以後凡凡我來帶!就是再難再苦,也比跟這個壞女人在一起強!”
陸天晴嘆氣,說:“媽,別說氣話了。這世界上,誰能真的代替媽媽?何況咱們都看到了,陳虹不管怎麼樣,還是很愛凡凡的。”
母親一時語塞。隨即她又想到一些別的,不服氣地說:“好,就算她對凡凡還不錯,我想問問她,現在天誠走了,她的靠山沒了!就她那點兒工資,又那麼愛慕虛榮,只怕給她自己買衣服還不夠,她打算怎麼養活凡凡?”
陸天晴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母親又說:“瞧著吧!現在口口聲聲愛凡凡,不知道能撐幾天!到時候撐不下去了,又沒別的本事,肯定還得想辦法找男人!她要找了男人,會對凡凡好嗎?不可能!凡凡是咱家陸家的骨肉,你哥沒了,咱們再怎麼著也不能再讓凡凡受委屈……要我說,凡凡遲早得接回來,遲接不如早接!”
陸天晴聽母親說得有理,也沒辦法反駁,只得說:“媽,這事兒咱們慢慢再商量吧,別急著下結論。”
剛說到這兒,忽聽到凡凡怯怯的聲音。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悄悄跑到牆根那兒,顯然聽到了陸天晴與母親的議論。
“奶奶,姑姑,媽媽不要我了?”
陸天晴忙上前抱起凡凡,笑著說:“瞎說!好好的,媽媽怎麼會不要你?”
“那奶奶為什麼說要把我接回來?”凡凡懷疑地看一眼奶奶。
陸天晴忙給母親使眼色。母親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勉強對凡凡笑笑,說:“奶奶寶貝凡凡唄,捨不得凡凡走呀。”
凡凡似乎還半信半疑,陸天晴忙把才給凡凡買的玩具拿出來,凡凡的注意力被玩具吸引,這才算將話頭岔過去。
陸天晴默默地看著凡凡興致勃勃地玩玩具。凡凡完全沉浸在他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世界裡,對他遲早都要知道的災難一無所知。陸天晴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眼裡漸漸蒙上一層憂愁的陰影。
3
陳虹聽見輕輕的敲門聲,急忙跑到門口開門。
喬海明立刻從外面閃進來。
“不是說好給我留門的?”他一進門就低聲抱怨,“怎麼又沒留?”
陳虹忙解釋:“正好接了個電話,你碰巧就來了。沒人看見吧?”
“沒有。”
喬海明有些沒好氣,走到客廳裡,看見客廳的窗簾沒拉嚴實,忙走過去,將窗簾拉嚴了。陳虹只在室內留了一盞小燈,所以室內光線比較暗。陳虹走到喬海明面前,喬海明卻像躲避**一樣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說吧,”他顯得有些焦慮,催促道,“我趁空跑出來的,馬上得回去。”
陳虹用那種幽怨的目光看著喬海明。這種目光曾是吸引和打動過很多人,喬海明也是其中一個。但現在,喬海明看著這種目光,只覺得像趕不掉的蒼蠅般令人厭煩,並且希望能夠儘快擺脫。
“好吧,那我可直說了。”陳虹像在故意折磨人。
“得了,別賣關子了。”
“海明,你必須在三個月內離婚,然後娶我。”她終於說出來了。
喬海明張口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陳虹又重複了一遍。
“你必須在三個月內離婚,然後娶我。”她又補上一句,“今天你就得當我面寫下保證書,要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回家,我自己去跟張蕊談。”
喬海明簡直氣懵了,忘了控制聲音,大聲說:“你做什麼夢呢,陳虹。都這會兒了,你還指望我跟你結婚?要是你找我來,就想談這個,我看咱們沒什麼可談的了!”
說完,喬海明轉身就要往外走。陳虹卻不攔,冷冷地看著他走到門口。喬海明倒有些心虛了,手放在門把手上,回頭看著陳虹。陳虹顯得很鎮定,嘴角甚至掛著個笑容。
喬海明又走回到陳虹面前。他用了幾秒鐘,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半天他說:“陳虹,咱們也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也想想,過去我待你怎麼樣?除了沒給你名份,你的要求我是不是都滿足了?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自己也有數。本來也想這樣一直到頭的,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也沒想到。你也冷靜一點兒,讓我離婚娶你,這肯定不可能。要真那樣,不說別的,別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咱們淹死……”
“我不怕。”陳虹插話,簡直像在故意氣人。“只要能跟你做夫妻,我什麼都無所謂。”
喬海明簡直哭笑不得。但他不得不耐著性子繼續勸說陳虹。
“你不怕我怕。我不是什麼能人,就是個政府公務員。輿論對我來說就是水,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我要是翻了船,別說顧不了你,自己也只能變成落水鬼。”喬海明苦口婆心地說,“真的,我不是嚇唬你。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我要是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了,你跟著我又有什麼意思?陳虹,你還年輕,又漂亮,現在老公死了,沒約束了,就算嫁不到好的,想找個比我有錢有勢的情人還不容易?你要是怕找不著,我來幫你介紹,我認識很多有錢的老闆……”
陳虹被喬海明的話激怒了,臉漲得通紅。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幫我拉皮條?”她忍不住嚷起來。
喬海明忙解釋,“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是說……”
陳虹再次打斷喬海明。顯然,她已經徹底看清了喬海明的“情義”,一下子心冷如冰。
“喬海明,我算知道你是什麼人了。”陳虹冷笑一聲,說,“現在就算你想離婚娶我,我也不可能跟你這種人。”
喬海明暗自鬆了口氣。他努力在臉上堆出笑容,說:“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這樣吧陳虹,我知道你現在沒依靠了,經濟上肯定比較窘迫。我呢,手頭錢也不多,但我可以全部拿出來,也算是對過去一番情義做個了結……你看怎麼樣?”
陳虹目不轉睛地看著喬海明,喬海明一陣緊張,直到看見陳虹微微一笑。
“行呀。”陳虹說,“不過我想問一句,你打算給我多少?”
喬海明試探著說:“我手上還有一萬左右的私房錢……”
陳虹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臉色瞬間冷若冰霜。
“你以為你打發叫花子呢?”她輕蔑地說,“咱們在一起睡過多少次?就算找小姐也不止這個價吧?”
喬海明咬咬牙,說:“那你開個價吧。不過別把我當冤大頭,多了我也辦不到!”
陳虹沉默片刻,輕鬆地吐出幾個字。
“五十萬。”
喬海明再次張口結舌。
“你瘋啦?”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來,“你瘋啦?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我上哪兒給你弄那麼些錢去?啊?把我賣了也沒那麼多啊!”
“我不管!”陳虹不容置疑地說,“三個月內,不給我五十萬,你就得離婚娶我。我已經把紙筆都準備好了,你現在就給我寫,要麼寫五十萬的欠條,要麼寫離婚保證……”
陳虹真的拿出紙筆,塞到喬海明手裡。
喬海明氣得一把將紙撕碎,扔在地上,還狠狠踩了幾腳。
“放你媽的屁!”他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嚷嚷,“老子憑什麼怕你?不就是跟你睡了幾次?反正我老婆都知道了!也答應不追究了!你以為憑這個就能威脅我?現在哪個男人沒這種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告訴你,最多給你兩萬!算可憐你!你愛要不要,不要拉倒!”
說完他再次轉身往外走,被陳虹一把拉住了。
陳虹也生氣了,大聲說:“你不要臉,我也拿你沒辦法!可你別忘了你還有大麻煩沒解決!”
喬海明一怔,不由停下,看著陳虹。
陳虹咬著牙說:“事到如今,我也跟你說實話吧。喬海明,你知道我老公到底怎麼死的?”
喬海明有些驚恐地回答:“我不知道,反正跟我……”
“反正跟你沒關係是吧?”
喬海明改口說:“反正我只知道,他不是我推下去的。”他斜了陳虹一眼,補充說,“我相信警察遲早能查清!”
他害怕再被陳虹糾纏,快步往外走。陳虹看著他走到門口了,孤注一擲,拋出了最後的底牌。
“其實他是自殺。”陳虹說,“我說的是陸天誠。”
喬海明一呆,再次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陳虹。
陳虹從喬海明的反應看出了他內心脆弱,又變得沉著了。她用蠱惑的聲音說:“現在只有我能幫你洗清嫌疑。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有的秘密。只要我對警察說出真相,你就不用繼續揹著殺人的黑鍋。你覺得,這個秘密值不值五十萬?”
喬海明慢慢走回到陳虹面前,用陰冷的目光盯著陳虹。
“你騙我!”他咬牙切齒地說。
陳虹冷笑一聲:“信不信由你!”
喬海明一把揪住陳虹的衣領,低吼:“那你還不告訴警察真相!”
陳虹微微一笑,說:“我不是在等你的表現麼?”
“這都什麼時候了!”喬海明吼,“你想害死我!”
“沒辦法,”陳虹顯得很無奈,“我也得生活,你說是不是?”
喬海明不由鬆開揪住陳虹衣領的手。他眼睛發紅,有些茫然地四下看看。不知怎麼,他的目光停留在電視機櫃上的那個花瓶上。
陳虹用冷酷的聲音催促喬海明說:“別指望我再讓步。這可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怎麼樣,想好沒有?”
喬海明隨手就抄起那個大花瓶,高高舉起,朝著陳虹的頭部狠狠砸去。
4
彭大勇看過陸天誠的那份驗屍報告,問普克:“你跟陸天晴談的怎麼樣?”
“沒什麼新情況。”普克搖搖頭說,“本以為陸天誠跟她關係近,可能會跟她說些什麼。”
“也不奇怪,這事兒畢竟不光彩,而且稍一露風,恐怕就得黃。不說也是正常的。”彭大勇替普克解釋。
普克嘆口氣說:“這麼也說得通。可不知怎麼,我老覺得有什麼地方好象怪怪的,又說不清。”
彭大勇拿著那份報告說:“無所謂。現在有了這份報告,再加上保險公司的證據,不信陳虹不認帳。她再說假話,那可就成了陸天誠騙保的同謀,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
普克明白彭大勇的意思。相比之下,現在陳虹是他們破案的入手點。她雖然謊話連篇,但還沒有精明強幹到足以與警方對抗。只要他們拿著證據對陳虹施壓,陳虹應該不會堅持太久。
他們決定再次將陳虹請來,並向她攤牌,徹底撕破她的防線。
但是當他們在上班時間去陳虹單位直接找她時,單位的人卻說陳虹沒來。打電話到陳虹家,也無人接聽。再打陳虹手機,也是無人接聽。
普克心裡忽然湧起強烈的不安,以及不詳的預感。他立刻給陸天誠父母家打了個電話,是陸天誠母親接的。一聽是普克,陸天誠的母親先把陳虹罵了一通。
“真不自覺!不負責任!”她牢騷滿腹地說,“說好早上她來接凡凡,送凡凡上幼兒園,我們等到八點她還沒來!打她電話也不接!天晴只好自己送去!害得凡凡遲到!”
普克忙問怎麼回事兒。老人把前一晚上陳虹將凡凡送回來的事情一一說了。
普克心裡暗叫不好。掛了電話,他和彭大勇急忙驅車趕往陳虹家。一路上,普克暗自期望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但事實正與他的期望相反。他們怎麼也敲不開陳虹家的房門,當彭大勇設法打開房門,兩人進入房間時,一幕慘景出現在他們眼前。
客廳裡,散落著一地的花瓶碎片。陳虹倒在血泊中,血液已經發黑、凝固。她的眼睛半睜半閉,嘴微微張著,似乎在驚訝地說著什麼。但是當普克檢查她的溫度、脈博時,發現她的身體早已冰冷僵硬。
顯然,陳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