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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落水奇男

    南、樊、田三人中,如以臨敵經驗的老到與應變的機警而論,自以鬼神愁南廛為最,他一聽那老人説會玩戲法的話,便巳戒備。但天生好奇,想看看這位陶莊主究竟玩甚麼“戲法”,有何驚人絕技,雖已暗中戒備,卻絲毫未動。等看到那陶博公左手陽,右手陰,雙手如抱嬰兒移到胸腹之間時,便知他定會側身發出劈空掌力,南廛刻弓身向下落,接着雙足斜蹬,以“青蛇出洞”的身法,平平地向外躥出,只覺一陣疾風“呼”地從背上衝過。南廛再次騰身已掠到四丈以外的假山旁,毫髮無傷,趕緊把雙匕拔到手中。“伏虎羅漢”樊伯康和田萬勝雖然武功不比南廛弱,但應變卻不及南廛快。他們見陶博公側身面對自己,腳下已變作子午樁之形,才知不妙,趕忙落地向外撤退。此刻如海濤般洶湧的掌力卻已壓體而來,被掌力震斷的窗格木條也激射而出。田萬勝右肩捱了一下,左腿捱了兩個,樊伯康左耳根也被木塊擦破了一層皮,兩人都失聲驚叫:“哎唷!啊喲!”這時從窗口先後飛出兩條人影,田萬勝躍起的身軀被掌風一震,加上左腿又被疾射的碎木撞得甚是疼痛,落下時竟沒有站穩,一下撲倒,急忙兩個“懶驢打滾”滾了開去。樊伯康雙腳落地時也是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兩三步才拿樁站穩,扭頭一看那老人已逼到身後,一招單撞掌向自己左肩擊來,拔刀、閃讓都已不及。樊伯康心知厲害,咬緊牙關,左腳前踏,扭轉身軀,運起全身動力,用雙撞掌去硬接。“嘭”地一聲,樊伯康竟被那陶博公的掌力震得騰身而起,倒飛到六尺外,背部憧着一棵小樹,軟軟地坐了下去。田萬勝這時已經躍起,見狀大驚,一抖手便解下纏在腰間的軟鞭,一招“蟄龍翻身”便向那老者肩井砸去。陶博公斜身一躍,已經讓開,腳下一墊,意撲到了田萬勝身前五步以內。田萬勝左手抓鞭腰,右手推鞭把,手腕一抖,“雙龍逐珠”,鞭頭鞭梢又閃電般地擊向陶博公的左右太陽穴。陶博公“鯉躍龍門”,倒躍三尺閃過。田萬勝身形一轉,鞭交右手,騰身高躍,一招“天龍垂首”凌空擊向陶博公百會穴。待陶博公向右急閃時,又反手一鞭,“盤龍環山”,橫掃他右脅。田萬勝剎那之間連進四鞭,力猛勁足,夭矯靈動,連陶博公也不禁脱口讚道:“明霞堡的好鞭法!小兄弟,你就把你們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吧,老朽倒要見識見識!”他一面閃避,一面説話,好象根本設把田萬勝放在眼裏。這田萬勝是明霞老人呂陽最得意的弟子,在鞭法上已盡得呂陽夫婦的武功真諦,差的僅僅是內力火候。呂陽夫婦的金絲獨龍軟鞭三十多年來被稱為武林一絕,不獨鞭中的招式妙到毫顛,集中了各家鞭法之所長,而且也融進了走線銀錘、雙流星,鏈子槍等諸般軟兵器中的奇招妙着,手肘、頸、腰、腳都可發力出鞭,正手、反手、左手、右手都能運用自如。普通的軟鞭大多幾截,明霞老人所傳的軟鞭卻是十三截。普通的軟始利於遠攻,不利於近戰,如被對手搶到身前三四尺處,便攻守兩難。明霞堡的鞭法卻有十分詭異的變通、收發由心,近戰時雙手各握鞭腰,還能運用出雌雄劍、鴛鴦刀中的招式。端的奇妙非凡,精深莫測。田萬勝這一全力施展出來,一丈三四尺方園內鞭影縱橫,勁風排蕩,近處樹木上的細枝嫩葉有的飛旋飄舞,有的紛紛落下,聲勢十分猛惡。那陶博公功力雖高,也自暗暗心驚,不敢疏忽。當田萬勝使出渾身解數與陶博公相持時,那相隨陶周公身後追出的柴管事也與鬼神愁南廛交上了手。這柴管事本名柴友賢,外號“喪門神”,原是在江西佔山為王的匪首,兩年前因山寨被俞大猷攻破,潛逃到石門寨投靠他的師兄紫面虎黃恩。黃恩在石門寨作了陶博公的總管,向陽博公引薦,便讓他克任外堂管事。柴友賢武功甚強,見伏虎羅漢樊伯康已被莊主一拳擊倒,南廛卻立在假山旁,便搶奔南懂,一刀直劈。南廛見他來勢兇猛,撤步轉身,左手持匕“山鷹晾翅”扎右腿,右手拿匕“專諸獻劍’刺左胸,迅捷如風。柴友賢墊步斜行,雙匕落空,翻身一刀,“手揮五絃”,斜劈南廛右膀。迫得南廛收招側躍。這柴友賢手黑心狠,大步趕上,更不容南廛緩過手來,一口刀上下翻飛,劈面門,斬左肋,刺右胯,招招又狠又快,霍霍生風。南廛識得是“亂劈柴三十六刀”中的招式,吃驚不小,這個“管事”是從哪裏鑽出來的?竟有這等不俗的身手!但近身搏鬥,險中取勝,本是南廛的持長,當下拿出全副精神,施展開小巧綿軟、快捷賊滑的身法,從柴友賢的刀縫間閃出鑽進,不時出匕反擊,鬥了個旗鼓相當。兩人正互拆了三十餘招時,忽聽得田萬勝一聲驚呼,南廛一分心,竟險些被喪門神柴友賢砍着額角,急忙使個“燕子掠波’,斜躍到一株大樹的橫枝上。柴友賢緊隨其後騰身躍去,南團施展輕功,體隨形變,一個“燕子鑽雲,“嗖”的一聲凌空劃了一道弧形,流星飛墜般地落至足有五丈多高的假山頂上。柴友賢見了不覺一呆:這是什麼人?輕身功夫如此高明,自己真是望塵不及,差得太遠!追還是不追,竟感到拿不定主意,進退兩難。忽聽陶博公朗聲發話道:“假山頂上的那位朋友!你的兩個同伴都已經躺在這裏了;別看你有一身超羣脱俗的輕功,老朽待要留你,諒你也走不出石門寨去!你們大概是明霞堡的吧?石門寨與明霞堡誼屬鄰居,老朽與呂大俠也有一面之緣,雖然沒有深交,卻也並無仇怨。你們今晚私下闖進我石門寨來究竟是何原因,看到了些什麼?你如老老實實地説清楚了,我陶博公看在呂大俠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你們的無禮之舉,放你們三個回去。如若虛言搪塞,那就對不住了,只好連朋友你一起留下了!”南廛在高處目光一掃,已看清了樊伯康在探龍眼樹下盤腿而望,似在調息療傷,田萬勝卻直挺挺地躺在陶博公身邊不遠處,心頭不禁冰涼。他一邊聽着陶博公的話,一邊飛快地轉着念頭,應當怎麼對付眼下這種情勢才好……剛才田田萬勝用呂陽親傳的纏龍軟鞭轟雷急電般地攻向陶博公,開初十餘招似乎倒還得心應手,那陶博公只是騰挪閃避、倒躍橫逸,沒有回手反擊、十餘招過後,陶博公放聲長笑,身法驟變,竟然隨鞭而動,在田萬勝收鞭另發的剎那之間,或凌空猛撲,或貼地急射,有時抓鞭梢,有時發掌力,把攻勢搶回了大半。此時,田萬勝便愈來愈覺心慌意亂,因為陶博公一掌抓來時,哪怕相距甚遠,都能使人感到時而奇寒刺骨,時而熱氣灼膚,鞭法的運使招數也大不能如意。拆到二十多招時,田萬勝用“青龍抓爪”,鞭梢直點陶博公膻中穴,陶博公跨腿擰腰閃開、田萬勝挫肘收鞭,想變成“金龍抖甲”,砸陶博公的天靈蓋。他的鞭稍才縮回半尺,還沒有向上起翹時,陶博公右手疾伸便抓了個正着,暴喝道:“撒手!”內勁陡發。田萬勝突覺鞭柄好似被燒紅的鐵條奇燙異常,不禁驚呼道:“不好”,手一鬆,軟鞭已被陶博公甩到身後。陶博公墊步一躍,搶到田萬勝身前,一招”橫推五馬”,右掌撞向田萬勝身前。田萬勝向左急閃,陶博公身形一側,左掌“驚雷擊頂”,摟頭劈來。田萬勝“玉柱擎天”,右掌上翻,意欲硬接。然而陶博公修習玄門中的武功絕學多年,功力之深,人所難及,招數之奇,世間少見,他這勢如雷霆的一掌竟是虛招,反是先出的左手收而再發,化掌為指,無聲無息地戳在田萬勝的天樞穴上。田萬勝只覺一絲冰冷的寒氣透穴而入,一霎那間遍佈全身,連喊叫也未來得及便倒了下去。陶博公點倒了田萬勝後轉頭向南廛看去,正看着南廛身輕如燕地躍上了五丈多高的假山頂上,對南廛這身超羣絕俗的輕功也甚是驚歎。陶博公心思甚密,城府很深,從田萬勝的鞭法上,已斷定這三人是從明霞堡來的。暗忖今晚雖不難將這三人一併拿下,但這樣一來,自己與明霞堡為敵的事就將挑明,後天借刀殺人,渾水摸魚的打算也會落空。權衡利弊,還得把這三個傢伙放走,方為上策,所以才對南廛説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要看南廛如何對答。鬼神愁南廛本是十分機敏之人,眼見樊伯康、田萬勝都已遭了這老賊的毒手,今晚定然凶多吉少,卻聽陶舊公的話中竟有把自己三人放走的意思,暗道:你這老過既然設計騙開二叔、二嬸,哪能有什麼好心好意?現在居然一本正經地大談鄰居之誼,真是個十足的偽君子!是了,這老賊必是認定我們一到這裏便被他發覺,以為陰謀並沒有敗露,所以用這種假仁假義的手段來糊弄我們。好麼,南老大就給你來個“火燒皮匠鋪——大家丟楦頭”,看是誰糊弄了誰!南廛隨即裝着爽快地“哈哈”一笑,道:“陶莊主真乃名不虛傳,愚下算是服了!真人面前不敢説假話,我們三弟兄確實是從明霞堡來的,只因常聽呂堡主稱道莊主神功蓋世,我們弟兄有些不服,所以今晚相約前來,心想瞻仰一番。哪知剛進這個院子,連莊主的尊容也沒有看清便敗在莊主掌力擊下。這都怪我弟兄不度德,不量力,自取其辱。方才莊主説可以放我們回去,如果是真,我們感激不盡。只是這次我們私自前來,呂莊主並不知曉,還望莊主日後見了敝堡堡主時,這個,這個,代為遮蓋一二。如果莊主收回方才的話,要把我們留下,任殺任剮,愚下也決無怨言!”陶博公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們呂堡主眼下可在堡中,身體可康安嗎?”南廛道:“我們堡主夫婦前幾天就往南京去了,不知為了甚麼事,走時身體倒也粗安。”陶博公哈哈大笑説道:“老弟既然説了實話,老朽看在鄰里之情,又是初次上,也不難為你們了,説放你們回去就放你們回去!原來你們三個是試試老朽的手段的,這兩位小兄弟已經試過了,我看你老弟的輕功很是了得,想必比他們高明,要不要再來同老朽試試!”南廛哪敢節外生枝十忙説道:“莊主果然神功蓋世,愚下再也不敢了。”陶博公又是一陣狂笑,俯身拉起田萬勝,右手向他肩膊上輕輕一拍,內力到處,穴道暢通,田萬勝周身賽意全消,恢復如常。陶博公道:“這位朋友穴道巳解,可以走動了。那位樹下的朋友麼,嘿嘿!恐怕就有些麻煩了,他竟敢硬接老朽的掌力,這下兩三天內未必動彈得了!你們兩個把地馱回去吧。”忽聽樊伯康接口説道:“那倒不必!陶莊主掌力雄奇,世間少有,在下今晚認栽。但這一掌之力,區區也還勉強承受得了!”邊説邊從樹下走了出來。陶博公吃了一驚,獰笑道:“明霞堡的武功果然不低,小兄弟竟能恢復得這樣快,倒是老朽失言了!那好嘛,我們就再來比試比試,你們三人齊上好了!”南廛哪肯吃這種眼前虧,立刻大聲説道:“陶莊主,今晚承蒙你大度包容,我們弟兄怎麼敢再次失禮;而且憑我們這種莊稼把式,也不配與你老過招,這就告辭了!”一彎腰把田萬勝的軟鞭拾在手中,向陶博公深深一揖,轉過身來故意沉着臉喝道:“跟我走!”當先騰身上房向外奔去,田樊二人也只得緊隨其後……三人奔出的十幾丈,忽聽陶博公語貫耳際,恰如近在咫尺,道:“這次陶某念在你們是初犯,網開一面,讓你們走了。如果再敢前來,休怪老朽翻臉無情,來十個我不教你躺下五雙,就不算手段!”陶博公這段話説到最末時,南廛等少説也已飛奔出五十餘丈,但仍然字字清晰入耳,聲音中絲毫不顯喊叫似地中氣十足,卻直到最後一字還是象在三四尺處説出的一樣。這等精純的內功造詣,使南廛等三人都驚愕不巳。越出寨牆後,南國在野地裏兜了個圈子,一路時時回顧,斷定確實沒有人綴來後,才奔回饒老七家裏。南廛見田樊兩人神情抑鬱,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由暗暗好笑,道:“你們不要總是想不開了!藝不如人就得服輸,勝敗乃兵家常事嘛。難道憑我們三人的本事,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麼?能屈能伸,提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正的大丈夫!贏得起,輸不起,一點虧也不能吃,那是三歲小兒的見識……”田萬勝道:“嗨!不是這個意思、我田萬勝算得了甚麼?輸個十次,二十次又打什麼緊了!我難過的是砸了明霞堡的牌子,貽羞師門,對不起師傅、師母和呂師哥。”樊伯康道:“我也是這樣想。”南廛道:“那你們兩個就想錯了!陶老賊如果認為明霞堡的份量就同我們三個一樣,勝了我們三個就是勝了明霞堡,還會讓我們走路麼?老實説,正因為他認為明霞堡不好惹,認為明霞堡的牌子硬得很,才不敢動我們一根汗毛,放我們回來的。陶老賊今晚儘管大佔上風,也還不敢輕視明霞堡,説是砸了明霞堡的牌子,幹嗎你們兩個硬要認為明霞堡的牌子已經被砸了?這豈不是滅自己成風?”田萬勝道:“依南大哥的話,那陶博公是畏懼明霞堡,是真心想和我們明霞堡好,才放了我們的嗎?”南廛笑道:“那老東西鬼得很,才沒有這樣簡單哩!他是不知我們早已進寨,探得了他唆使萬欣偽造這假信背地搗鬼,和在後天還要辦什麼‘大事’的陰謀,認為我們一進寨便被他察覺,所以裝作一副大度包容的樣子,妄圖繼續糊弄我們,以便暗算明霞堡。南老大也就給他個將計就計,假裝不明究裏,倒把老賊裝進了桶裏。今晚我們既探知了機密,又能全身而退,反而讓陶老賊上了個大當,有何不妥?你們快不要蔫頭搭腦,哭喪着臉了!”田樊兩人恍然醒悟。南廛又問樊伯康:“那老賊説得他的掌力這麼厲害,你是怎麼搞過來的,是不是受了內傷,現在覺得怎樣!”樊伯康道:“要説那老賊的掌力,當真了不起,古怪極了!當時運起全身勁力,同他對了一掌,立刻被他震倒在地,全身火燒火燎地,極是難受。最厲害的是稍一動彈,關元、巨闕兩處穴位便象針刺般疼痛難忍,就連動動指頭也不能夠。只是想到如果我就這樣倒地不起,必會拖累你們兩位,於是便照家師所傳的達摩易筋經卧在地上慢慢忍住疼痛,調勻氣息,讓它周流全身,做了四遍,灼熱之感才逐漸消除。勉強坐了起來,又繼續行動,直到做完十遍,關元,巨闕才不再疼痛,自己感到勁力也恢復了大半。這時聽到那老賊誇口説我三兩天內都不能動彈,才忍不住答話,走了出來。現下已經不妨事了。”南廛點頭道:“那是因為他沒估計到你有這麼好的內功底子,但那老賊委實厲害呀!”三人再一商量,認定象陶博公這種神威巨蠹,今晚的事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還須快些回明霞堡報信才是,饒老七全家也應到明霞堡去避避為好。便將饒老七喚起,告訴他明晨把東西收拾好,全家到堡中去住一陣子。好在饒老七老母已死,兩兒一女都已成年,並無拖累,又素知主人寬厚,到明霞堡去住,更是求之不得,自去準備。第二天天剛黎明,南廛等即便上路。田萬勝囑咐饒老七慢慢趕來,便和南樊三人展開輕功提縱術,揀僻靜小路,飛奔明霞堡東堡。巳牌時分三人便已到達,略事休息後,吃過飯,便往主堡。見了呂慶後,説與昨晚事,呂慶吃驚不小。立刻派人把三個分堡中得力的主事人,連同現在西堡的黑煞手陸安成、五行掌李飛軍和龔成等一道情來商討。眾人聚在明霞堡主堡的正廳中,龔成見除了自己一行五人和呂慶、田萬勝外,還有六七個人在座,呂慶替他們-一引見了……最引起龔成注意的是三個神態精悍,體格壯實,年紀都在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呂慶介紹説他們是明霞三堡“大衍鞭陣”的主陣人:鮑春風、巴連、朱君實。龔成等在來明霞堡的路上已聽南廛説過,呂陽夫人孫蘭芳女俠因與倭寇交鋒,創出了一個陣法叫“大衍鞭陣”,有四十九種變化,利於對付敵人眾多時的野戰攻防。每陣都精選明霞堡中使用軟鞭法最精的。襲成見這三人年紀竟這麼輕,暗自讚歎明霞堡中真是英雄輩出,人才濟濟。呂慶見人齊了,便請南廛把昨晚夜探石門寨的詳情,田萬勝對陶博公的懷疑,以及伍靈芝、崔承佑、胡睦等人的來歷,對眾人道明,請大家仔細推祥這些事的前因後果……龔成聽説胡睦、萬欣果然到此,頗為興奮。但因南廛始終沒有看到王牛兒的蹤跡,又很是不安。此時聽到眾人正在議論陶博公要萬欣寫信騙呂陽夫婦離堡,究竟有什麼企圖,那巴連道:“陶博公那個老兒既然處心積慮地把堡主和夫人騙往南京,想必在南京埋伏下什麼厲害人物,趁堡主和夫人人單勢孤之時,暗中偷襲。在下想堡主和夫人雖然武功絕高,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實在放心不下。依在下之見,想請呂領堡選派一些細心謹慎,手底明白的弟兄火速趕往南京,把堡主和夫人接回來。”鮑春風接着道:“對!巴兄弟的活有道理,如果呂領堡派人,我也算一個!”田萬勝也道:“二師兄!便由我去接師傅、師母回來好不好?”呂慶問南廛:“南大哥,你看這樣做妥當麼?”南廛説:“派人去把這些事從速稟告二叔、二嬸當然應該,但我想石門寨的人説的明天要辦的‘大事’,不會是去襲擊他兩位老人家。因為如果他們要在南京或南京附近暗算兩位老人家,除了主謀和陶博公自己和在那裏動手的人外,這等機密之事,決不會讓他們寨中許多不相干的人知道。我耽心的倒是這老賊趁二叔、二嬸離堡之機,前來偷襲這裏。自然,陶老賊在外面好歹也是個鄉紳,石門寨也不是佔山為王的土匪,他決不會明日張膽地親自帶着大批寨丁來攻堡。可慮的是如果他趁倭寇大舉來犯的時候,渾水摸魚,事後往倭寇身上一推,豈不是便沒有事了!而且,要説石門寨目前的力量,那是決不能等閒視之的。還不説陶博公,就拿賽益嘗崔承佑來説,我南老大便不是他的對手……”五行掌李飛軍道:“是呀!我和他對接過十幾掌,陸兄也和他對過一掌,如果他來,我與陸兄聯手也許能勉強勝他,單打獨鬥,準定不成!”南廛接着道:“正是,這崔承佑乃是陶老賊的徒弟,已有這般厲害,陶老賊的厲害可想而知。昨晚上田兄弟和樊賢侄便都吃了他的大虧。當然,如果僅僅是陶老賊帶着崔承佑、伍靈芝等二三十個石門寨的武功高手上門尋事,我們明霞堡有上千名會武功的人,怕他何來?怕的是他在倭寇進犯時前來趁火打劫。那樣,我們武功既比不上他,人也未必就比他們多,那就麻煩了!”此時坐在呂慶身旁的一個蓄着山羊鬍須的老頭,龔成記得呂慶稱他為馮先生的,拈着鬍鬚道:“南兄所説中肯至極!可慮的正在於此。依老夫推想,十之八九性陶的還不是趁倭寇來犯之機渾水摸魚,而是同倭寇暗中勾結好了準備這麼幹!既然那個玉羅剎伍靈芝原來便和倭寇有來往,這次一來石門寨便由萬欣將堡主夫婦騙開,寨中明天又有‘大事’要辦的話,如果真有倭寇前來騷擾,那就決不是偶然巧合了。但石門寨的人要掩飾他們私通倭寇的罪惡勾當,決不會大白天同倭寇一道來攻,定然是晚上前來偷襲,甚或摸進堡來,打開堡門,放下吊橋,讓倭寇進來殺人放火。我們也該從這個方面想法對付才是。”眾人聽了南鹿和馮先生的話,都覺情勢嚴重,半響沒有人作聲。龔成忽然想俞慧珠來了,暗道如果小妹在此,必有良策。對,如果慧珠小妹在這裏。她會怎麼看這些事,有甚麼主意呢7猛然靈機觸動,有了主意。便道:“晚輩倒有個想法:我們明霞堡的護堡壕和堡牆,雖然擋不住武功高手,但石門寨中真能飛身躍過護堡壕和堡牆的,最多諒也不過二十人。一旦有事,我們把吊橋拆下,運進堡中藏好,再把堡門用百十個沙袋堵住,卻在要道、路口埋伏了強弓硬弩,只要有人硬向堡門闖,就亂箭齊發。晚上堡內各宅燈火一律用布把窗户遮嚴,總使來犯的人處在明處,我們卻穩蔽在暗處,決不現身和他們在近處交手,只在遠處、暗地攻擊、追射他們。這樣,就算陶老兒等有限的幾個高手能闖近堡門,難道憑他們幾個人便能把這麼多的沙袋搬開?縱然他們真能把沙袋很快搬開,設有吊橋他總不能現造!只要他們不能把倭寇放進堡來,這潭水他就攪不渾,也便無法渾水摸魚了。呂叔叔,你看小侄這個對策成不成?”呂慶欣然同意,連連點頭説道:“妙,妙極了!”馮先生也微笑説道:“此乃上策!兵法上道:‘守無不固者,守其所不攻也。’這‘不攻’,指的便是敵人雖然想攻,但無法可攻。姓陶的不來便罷,如若來時,必是為了放進倭寇,動手大殺。我們便照龔老弟的主意辦,叫他空勞往返,一無所獲!不過老夫還有個斧底抽薪之計。如若倭寇前來攻堡,人太多時,我們自然固守不出,但如來得不多,只是為了掩護姓陶的夜間來偷襲的疑兵,我們何不設好埋伏,然後二堡齊出,把他們全部打散,至少也要遠遠地趕跑。這樣一來,‘叫化子沒有蛇耍’,姓陶的就更難攪渾水了。諸位覺得怎麼樣?”眾人同聲贊妙……呂慶想了想道:“還有給家父、家母送信的事,也須從速。因為堡中無人可以對付陶老頭兒,總不是長遠之計。我看這事還是請南大哥辛苦一趟,一來你的腳程最快,二來石門寨這些事,你比我們都知底細。”南廛爽快地説道:“不錯,這件事包給南老大好了!吃了午飯我便動身。另外還有件事,你要先打個招呼,石門寨如來生事,個個都可以殺,但萬欣和胡睦必須抓活的。他們的陰謀,只有抓住這兩人才能搞清!”呂慶為難道:“留下活口雖然好,但這兩人我們都不相識,這便不好辦了。”南廛道:“也不難,龔賢侄和樊賢侄都認識他們,昨晚上田兄弟也同萬欣照了面了。”當下,請人又議定了明日卯時由田萬勝、樊伯康、龔成、鮑春風率領精選的四百堡丁,在離明霞堡十多里處的梨樹崗設伏。如其有敵軍犯堡,便以鋭炮三響為號,前後夾攻,打他個下馬威……時光如梭,不覺已近午牌時分,眾人便都在主堡用過午飯。飯後,南廛即刻打點行裝,束成一個小包裹斜挎肩上,匆匆告別眾人,即便上路前往南京。鬼神愁南醫離了明霞堡,撇開大步行走如飛,打算今晚趕到蒲潭鎮住宿。一路上見兩旁的田地裏常有農人在犁田耙地,植樹鋤草,偶爾也見着三四個一羣的牧童,或在牛背上悠然吹笛,或任那幾條牛兒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吃草,自己跑到旁邊豎蜻蜒,翻跟斗,玩得興高采烈。四圍疇平如鏡,山花爛爛,渠水淙淙,樹吐新芽,暗想在倭寇燒殺,兵荒馬亂的年頭,這一帶又是地處沿海,老百姓卻能安居樂業,不受驚擾,都因受到明霞堡的庇護的緣故,難怪二叔二嬸名揚天下,在江南數省更是無人不知了!南廛心情愜意,腳底生風,已然走出明霞堡五十餘里,便覺得情形愈來愈不對,不僅路上不見一人走動,而且兩旁的田地裏再也沒有做莊稼的農人和放牧孩子的蹤影。遠遠近近看見的農户都關門抵户,不見炊煙,似乎無人居住。再走了一程,便見往常從這裏經過時曾經歇過腳的幾間茶水、熟食的青瓦房,已被大火燒塌。走近一看,牆邊屋角還躺着五六具屍體,其中還有兩個小孩,都是血跡模糊,頭破肢殘,慘不忍睹。南廛義憤填膺,知道不是海盜肆虐,便是倭寇逞兇。暗忖再過十里便是甘家村,那裏有近百户人家,不知遭到荼毒糟踏沒有?一邊想,一邊加緊腳步向前趕。不多久甘家村已遙遙在望,走到距村口十多丈遠時,忽然從裏面衝出五六個雙手握刀,哇哇亂叫的漢子,一律白布纏頭,肥袖短襟,直向南廛奔來。南廛一眼看出果是倭寇,心知甘家村已經完了,便想從村旁繞過。這時有兩個倭寇已斜截到他的前面,劈頭便是一刀。南廛想起村民遭到屠殺的慘狀,怒火中燒,下手便毫不容情,狠辣之至。向左一斜,右手使招“織女投梭”,匕首猛插那人腹部,直沒刀柄。同時身形下俯,一個跺子腳,正踹在從側面撲來的那個倭寇的胸膛上,蹬得他倒退了數步,跌倒地上,揉胸呻吟。後來的四人扇形擺開,都緊握鋼刀,瞪着血紅的雙眼,一步步地圍了上來。南廛想這時如不快走,把大隊匪寇驚動了使費事了,打量好了地形,大喝一聲便向東面的倭寇衝去。那倭寇站着馬步,舉刀過頂,也大喝一聲,斜斜地向南廛一刀砍來。但南廛突然身形後仰,雙足用力一蹭,一個“鯉魚倒穿波”,竟從兩邊那倭寇頭上飛過,落地便猛起一腳,“鐵腳挑襠”,狠踢在那倭寇雙腿之間,痛得他滾地慘嗥。南廛乘機扭轉身軀,“飛鳥投林”,已躍出四丈開外。其餘的三個倭寇“依裏哇喇”地不知叫些甚麼,仍從後面追來。南侵微微冷笑,提了口氣,頭也懶得回地往前跑去,不多時那三個倭寇已被拋到後面連影子也看不見了。南廛繼續向前走,思忖着蒲潭鎮此時不知怎樣了。申牌時分,南應到了蒲潭鎮前,見鎮牆上空飄着一面大旗,上繡着斗大的“戚”字,暗喜有戚繼光將軍的隊伍在此駐守。自然無事了。南應在蒲潭鎮住了一夜,第二天急急趕路,經過紹興、蕭山都沒有住宿,走了一截夜路,在趕到杭州,約摸已是將近戌牌時分了。一路上官軍、鄉壯盤詰甚嚴,但鬼神愁南廛只要打起鄉談,説是從明霞堡前往南京送信的,便大多笑臉相待,沒有留難。第三天南廛住宿湖州,第四天打算趕到宜興。從湖州到宜興的路,約有小半都是沿着太湖的。汪洋浩瀚的太湖,一望無際,水波接天。時見片片銀帆在天邊冉冉飄動,一羣羣的沙鷗白鷺之類盤旋起落於淺水處,這裏不見寇蹤,藍天麗日,爽風拂面,春光如照,使人倍感心曠神怡。南廛大步奔行,不知不覺中已走了七十餘里,肚中微感飢餓,突見前面有數騎狂奔而來。那幾匹馬本已連蹦帶跳,四蹄如飛,馬上的人似乎還嫌它跑得太慢,仍在接連鞭打,口中還在大喊“強盜來了!”‘救命啊!”‘強盜要殺人哪!”南廛見馬上這些人有的拿着刀,有的提着棍,卻都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直着脖子叫喊,也不禁大吃一驚,怎麼這裏居然也有大股的盜匪?忙縱目向遠處望去,只見遠處才出現了一小點黑影,一剎那間便已現出全身輪廓,是條人影,飛快地往這方奔來,不過片刻,竟已距這五匹仍在狂馳的快馬不遠了。馬上的這些人大約見那人來得太快,一齊縱馬離開大路,從路邊的地裏向一片樹林直奔。那條人影真是快如流星,捷勝猛禽,一躍十丈,幾個起落便到了南廛前面幾丈遠近,又是騰身一躍,已從南廛左側擦身飛過。南隆只覺眼睛一花,耳邊一陣風響,那人就已過去,連面孔也沒有看清。忙轉頭去看,只見那人正騰身而起,斜斜射到四丈多高處,雙腿一屈一伸竟象支巨雕股地,凌空撲向前逃的五騎。身法之快捷靈便,連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鬼神愁南廛也驚佩不已,暗贊好俊的輕功!此時那前進的五騎中除了一騎仍在講命狂馳外,另外四人大概知道逃不脱了,一齊勒住坐騎,各舉兵刃,回身向從空落下還未到地的那人身上猛砍狠砸。南廛見那黑影直撲一人的背後,那人反臂一刀劈下,另一人把根三截棍掄園了,從後直砸黑影的背部,第三、四人也各挺手中的刀劍縱馬向黑影衝刺。南廛方想:可惜!這人太莽撞了,這下完了!此時卻見那黑影在間不容髮間,旋風般地向四騎一閃,立刻傳來幾聲慘喚,那四匹馬上的人都紛紛滾下了馬,其中一個竟被摔到幾大外路旁的大石上,胸袋也撞得稀爛。那黑影毫不停留。又向放馬急奔的第五騎凌空撲去。這匹馬上的人十分狡猾,邊跑邊回頭看,見那黑影聳身躍起,他便陡然勒馬向右,衝出了兩丈後,卻又帶馬向左奔馳,瞬息間就連變了兩次方向。那條黑影雖已騰身躍起,卻象摩空鴻鵠似的翩然翔動,竟然在空中轉折自如,猶如雙足踏地,一眨眼間便已撲到馬上,把馬上的人一把抓住向上提起,腳在馬上一點,輕巧地提着那人,從側面躍出兩丈外才飄然落地,正如提着個布娃娃一樣,絲毫也不顯用力費勁的跡象。鬼神愁南廛兩眼發直,又是駭異,又是惶恐,暗想江湖上都稱我南老大的輕功是天下第一,但這人在空中連變兩次方向,轉折自如,行若無事,我南老大便辦不到,至於他武功之高,勁力之強,我更差甚遠!忽覺這背影似很熟悉,心中一動,便回身向那人奔去。那人抓住馬上人的腰帶根提在手,正好回過身來,四目相對,立刻高興地大喊:“南大叔!你怎麼在這裏?”南廛見那人身材魁梧,豹頭環眼,雙眸如電,臉色黝黑,全身精力瀰漫,神威凜凜,不是王牛兒是誰!心下也是又驚又喜。兩人相見,都有一肚皮的話,一大堆的疑問。南廛急忙一連串問道:“你怎麼到了這裏?胡睦那天把你騙到哪裏去了?這些人是幹甚麼的?他是誰!”王牛兒只顧得回答他最末的一問,把提着的那個人抖了兩抖,説道:“這個狗東西叫‘黃剝皮’!”這“黃剝皮”臂骨已被王牛兒掐碎,痛得暈了過去,經這一抖倍感劇痛,又醒轉了過來,不住顫聲嚎叫。王牛兒把他向上拎起,瞪住他問道。“那龍皮你藏在哪裏?快説!”黃剝皮奄奄一息地説道:“是……是……我説……是拴在……在馬鞍上……”王牛兒“叭”地一聲把黃剝皮丟到地下,向南廛笑道:“南大叔,你稍等一下,我去把龍皮取回來。”那人騎的馬跑出幾丈遠後便站在那裏呆楞,倒沒有跑開。王牛兒快步奔去,從鞍前取下個包裹解開看了看,便把它捆好,背到肩上,牽着那匹馬走了回來,對南田説道:“南大叔,我有很多事想問你,你知道我家公子在哪裏嗎?”南應説道:“你家公子一直同我在一起,現在明霞堡。我也有很多話要問你,我們到前面找個地方邊吃邊談好了。”王牛兒説道:“好!前面有個地方菜飯都有的,青荷妹還在那裏等我。南大叔,我們騎馬去;反正這些雜種都死了!”南廛見被王牛兒丟在地下的黃剝皮出氣多,進氣少,臉色蠟黃,眼睛都定了,便問道:“這人怎麼辦?”王牛兒恨聲説:“這狗東西逼死的人成串串,早就該死了!”一腳踏到黃剝皮的胸膛上,微一運勁,“喀嚓”一聲,胸骨盡碎。王牛兒把馬疆送到南廛手中,另去拉了匹馬,道:“南大叔,請上馬。我給你帶路。”兩人攀鞍上馬。一前一後,先順着大路讓馬小跑了兩三里。王牛兒又勒馬轉向湖邊的小路。走了一程,回頭對南廛説:“青荷妹來了!”只見前面有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提着把鋼叉飛跑而來,老遠地便喊道:“王二哥!你追着黃剝皮沒有?”王牛兒也大聲回答道:“黃剝皮和他那幾個狗腿子全被我打死了!龍皮也搶回來了!還有,我南大叔也來了!”這時那姑娘己跑到近前,南廛是見她身材高大結實,皮膚黑裏透紅,面容也可算秀,隱隱隱流露出英武之氣,步子矯健快捷,顯然是練過武功的,只是眉梢眼角略帶淚痕,身上的衣着和一般鄉下姑娘相似。心想王牛兒叫她青荷妹,不知是什麼來歷,王牛兒又是怎麼認識她的。這青荷跑到馬前,王牛兒便跳下馬給她引見南廛説道:“他是我的南大叔,你也叫南大叔好了。”青荷姑娘立刻微笑着叫了聲“南大叔!”毫無妞妮之態。王牛兒把繮繩遞給她説道:“你來騎馬,我走路,我們還是先回黃剝皮的莊子裏去吃飽了飯再説。”青荷卻不接繮繩,説:“不成,我從來沒騎過馬。你騎吧。我還是自己走,又沒有多遠。”回頭向南廛笑笑,用手指着湖邊綠樹叢中的一所高大房屋説道:“就是那裏,黃家的人都被我們趕跑了!”南廛見那房屋果然只有一兩裏遠。王牛兒也不再勸她,又騎上馬,青荷姑娘把鋼叉扛在肩上,傍着王牛兒的馬走,一路跳跳蹦蹦地,腳下倒也甚快。一會幾,繞過幾叢竹林綠樹,便來到黃剝皮的房前。房子修得很有氣派,門前有數十級石階,階下便是大湖,一字泊着五六支小船和兩支帆船。黑漆大門是開着的,兩人下了馬,把馬拴在石柱上。進了門是個大院,中間有座大廳,廳上桌倒椅破,凌亂不堪。顯見不久前經過一番鬥毆。轉過大廳又是個天井,有廂房、主屋和耳房,正屋中間一張八仙桌上放滿了菜餚、碗筷,幾乎還沒有動過。青荷拖開椅子請南廛和王牛兒坐下,説道:“這桌菜他們還沒有吃,就被王二哥打進來,嚇得從後門逃跑了。正該我們幾個吃,只是菜飯都涼了。你們先喝點酒,吃點涼拌的菜,我到廚房去給你們弄點熱菜。”南廛道:“何必費事,冷的便冷吃,出門在外哪能講究這麼多。”青荷道:“還是弄熱來吃好,方便得很,一會兒便好了。”説着端了幾樣菜便向後去了。南廛便和王牛兒喝着酒談了開來……王牛兒那日被銅棍將軍胡睦灌醉了酒,推入江心急流之中、他本不會水,從船上跌落水裏便往下沉,“咕嚕!咕嚕嚕!”接連兩大口江水灌入腹中,周身被江水一激,醉意便消失了大半。驚駭之下,只想冒出水面,奮力往上一躍,“嘩啦啦”水聲一響,竟被他從沉入水下大約兩丈處,分波裂流通地衝出水面一丈多高。可惜他一見大江茫茫,波濤洶湧,心慌意亂,手腳亂動,一眨眼間又象鐵塊似地落了下去,“撲通’一聲,沉得更快。這王牛兒在水中愈是掙扎得厲害,腹中灌進和氣管內嗆入的水也便愈多,逐漸地便失卻了知覺。王牛兒所練的“七絕神功”中本有辟穀屏氣的葆元龜息之法,他如運使起來不難閉住呼吸,沉到江底,再從江底走上岸來。但王牛兒練“七絕神功”時由於不能盡識解説的文字,只是照圖而練,雖然已經練成,此時卻還不知正該動用。不過王牛兒這一失去知覺,反而解救了他。因為當危及生命時,他身上具有的“七絕神功”潛能立刻自然地生出反應,金剛辟邪之力,葆元龜息之術都發揮了出來。全身的毛孔自張,代替了用肺呼吸;身內過多的水液,也隨着真氣的運行,從足厥陽肝經的大敦穴,足太陽牌經的隱白穴,足少陰腎經的湧泉穴,足少陰膽經的足竅陰穴等穴位中被緩緩逼出,身體也漸漸浮出水面。王牛兒落水之處正在水經急流中,他就這樣被滔滔滾滾、急速奔流的江水推帶着向下遊而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王牛兒忽然覺得眼前有團紅閃閃的火在晃動,一睜眼便陽光刺目,趕忙閉上;又覺出自己是躺在水中,閃電般地便記起自己落入江心的情形,僥倖還沒有淹死。於是打算站起身子,踩到實處,手腳一亂動“七絕神功”的潛能頓消,立刻又沉了下去。就這樣,直到他迷迷糊糊,逐漸失去知覺,“七絕神功”的潛能再次發揮,他又轉危為安,浮上水面,奔騰的江水也把他越衝越遠了。王牛兒醒了便胡亂掙扎,於是沉沒,失去知覺。繼而自發潛能,又復醒過來,週而復始,直到他第四次醒過來時,已不知是第幾天的半夜了。因為吃了前三次的苦頭,這次當他看到廣闊無垠的藍灰色天空,懸在天心的冷月,意識到自己還是仰面躺在水面上任水飄浮沖走好,已經知道只要一動就會沉下,便索性聽其自然,一動也不動。片刻後便發覺雖然波浪有時會從頭臉上衝過,身子卻還沒有下沉,暗想:我王牛兒的命看來還長,直到現在也沒有被淹死。正如前次我跳下那絕谷,自認為定要摔死,卻沒有摔死一樣。想到了絕谷,忽然便記起絕谷中石壁上的武功圖譜,第十一日到十三日之功,練的都是不吃東西和不吐氣、不吸氣的,自己練後也曾經試過,便是兩三個時辰閉住氣,也不覺有甚麼異常。既然可以閉氣,那麼沉人水中時水也就灌不進口裏鼻裏了,有甚麼可怕的?現在正好試試這個功夫。王牛兒嗜武如痴,想到練武功便心也靈了,手也巧了,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什麼都可以不顧了。於是他立刻運用起葆無龜息之法,向水下沉去,不多久腳便碰到江底,當即踩牢,站直身子,等了一陣,並不覺有絲毫難受之處,才把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卻黑沉沉地什麼也看不見。便試着向前走,深一腳淺一腳地,彷彿瞎子似的,走了七八步絆到一塊江底的石頭,幾乎跌了一跤。王牛兒想,還是上去為好,用力往上一躍,便衝出了水面,但他不懂如何在水面保持平衡,瞬息間又落了下去。這次卻沒有直沉到底,只沉到三丈左右就懸浮在水裏,飄飄蕩蕩地,時而浮起兩三尺,時而又下降兩三尺,順着水流移動。王牛兒想,這水既淹不死我,我便在這裏估摸着練習游水好了。別人學會游水難道不是在水裏學的,反而是在岸上學的不成7何況別人學游水時還怕被水淹死,現在水已淹我王牛兒不死,學起來豈不更快?決心一定,他便幹了起來,先學怎樣從水裏很快冒出水面,又學怎樣才可以隨水飄浮,不再沉沒,再學怎樣向前遊動,左右轉體,怎樣翻身,怎樣換氣。王牛兒從小養成了堅毅沉着,不折不撓的性格,下了決心要做的事。如未做成,決不罷休。這次學游水也是如此,中間不知失敗了幾十次,幾百次,反正他內力之悠長強勁已經並世無雙,不會感覺睏乏,又能多日辟穀,不怕餓,所以連續幾個時辰地在水裏邊練邊捉摸,捉摸了又練,最後王牛兒竟掌握了上浮、下潛、在水中游動、轉側的諸般技能。這時天色已經破曉,王牛兒學會了游水,心中大樂,不禁在江心發出一聲響亮之極的怪叫:“我王牛兒學會游水啦!”便一頭扎進水中,向右面順着水勢潛游而去。王牛兒身軀又高大,體力也遠遠超過一般人,自從學了“七絕神功”後,全身倍加柔韌靈巧。這一奮力潛游,雙腳上下翻攪,身腰急速扭擺,手臂快捷划動,勢頭之猛速度之快,實在可與江中游魚媲美。當王牛兒游到距岸邊兩三丈遠外,覺出水已沒了,把身子剛一伸直,站了起來,“譁”的一聲將頭探出了水面,王牛兒將頭剛探出水面,忽見有兩根閃亮的東西,隨着尖厲的破空之聲,又輕又直地向自己射來,頓時大吃一驚。正是:奇功初見,窺莊豪傑皆束手;洪波乍湧,落水奇男正學遊——minghui掃描大眼睛校對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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