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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穆雷有個兒子,叫穆東城,39歲了還沒結婚,説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實際上是還沒玩夠,不想受婚姻束縛。穆雷也懶得管這麼多,由他自己。

    穆東城從小受到父親的薰陶,也跟着父親吃遍了天南海北,對美食充滿了熱愛,在吃方面也是個行家,現在是一家美食雜誌的主編。穆東城近水樓台,經常請父親作為特邀嘉賓,推薦美食。穆雷也會對兒子的雜誌提出一些建議和指導。在兩父子的配合下,美食雜誌辦得有聲有色、風生水起。穆東城自然很受領導器重。

    在知道“膳品居”這個地方後,穆雷最先想到的當然是兒子。他先打電話到膳品居預定了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三。再打電話給兒子,問他下週三有沒有時間和自己去一趟嶽川古鎮。但穆東城説,下週正好要到越南去製作一期關於越南美食的節目,去不了。穆雷只有打電話給幾個老朋友,邀約他們一起去品鑑美食。

    穆雷的這幾個朋友,都是些五十多歲、對美食文化頗有研究的老饕。當然跟穆雷一樣,美其名曰“美食家”,個個都是在餐飲界極具影響力的人物。其中以穆雷名氣最大。他們得知穆雷又覓到了新的吃地兒,而且是家頗有神秘感的私房菜館,都毫不猶豫表示願意前往。六個人很快就湊齊了。

    星期三上午,穆雷和五個朋友聚齊後,開了兩輛車,直赴榔坪縣嶽川古鎮。

    車上,幾個老友談天説地。其中一個眾人稱為老蘇的胖子對此行明顯十分期待,搖頭晃腦地説:“雖然這傢俬房菜館我們還沒去,但我現在已可判斷,其主人一定是非常懂吃之人。”

    “何以見得?”老陳問道。

    “只憑他定的一條規矩——吃飯的人必須6到8人之間——就能看出。”老蘇分析道,“一桌餚饌,必有一套完整的結構。從開始的冷盤,到熱炒、大菜,最後是點心和湯,如同一台完整的戲劇。這台戲不能一個人看,只看一幕又不能領略其中的含義。6到8人正好。”

    “有道理。”老陳贊同道,“如此説來,那裏不興點菜,大概也是類似原因。真正技藝高超的廚師,如同心高氣傲的藝術家。必須依當天的心境和靈感,隨心所欲發揮,才能創造出最好的作品。如果點什麼做什麼,作品便只有匠氣,沒有靈氣了。”

    穆雷開着車,聽後座的兩個朋友高談闊論,不禁笑道:“你們説得頭頭是道,但也只是猜測。我有言在先,那家菜館我可沒吃過,要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你們可別埋怨我。”

    “不怪你怪誰?”老蘇笑着説,“老穆,咱們説好,那家的菜咱們吃上幾道,要是發現言過其實,咱們立刻打道回府,你得重新請過。”

    “行啊,不好吃的話我請你們一人一桶方便麪。”

    車裏的幾個人一齊大笑起來。

    榔坪縣離市區並不遠,半個小時就到了。古鎮離縣城還有二十多公里。十點半,美食家一行就到了風景優美的嶽川古鎮。

    這個地方,和極度商業化的麗江、鳳凰古鎮不一樣。嶽川古鎮沒有酒吧、工藝品店和如織的遊人,甚至連張報紙都買不到。這裏有的只有清新的空氣,淳樸的原住民和閒散的慢節奏生活。能定居在這種地方,耐得住清閒和寂寞的人,自然具有超脱於常人的品性和氣韻。在這裏開一傢俬房菜館,顯然賺錢不是主要目的——這讓其主人顯得更像是世外桃源中的高人了。

    穆雷一行人在古鎮裏走走遊遊,中午在一家小餐館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沒做任何點評。晚上才是重點。

    下午,老蘇提議先去那傢俬房菜館看看,穆雷不贊成。他説這樣一來,神秘感就減弱了,非得等到吃飯的時候前去,才能把這份新鮮感和期待保持到最後。

    其餘幾人也有此意。於是,幾個人找了家老茶館,每人泡上一杯清茶,坐在竹椅上納涼、聊天、發呆。倒也修身養性,雜亂的思緒都摒除殆盡了。

    六點鐘,穆雷按照名片背後所寫的地址,找到了位於古鎮老街的私房菜館。

    這裏是個老宅,青磚斑駁的院牆和縱橫左右的石板地盡顯歲月滄桑,大門上方一塊木板上篆刻的“膳品居”三個字,內斂中透露着大氣。

    幾個人走進四合院內,一個四十歲左右、衣着樸實的中年女人禮貌地迎上來,態度温和,不卑不亢地問道:“幾位是之前預定的客人嗎?”

    “是的,敝姓穆。”穆雷客氣地回應。

    “是穆先生定的。幾位裏面請。”

    中年女人帶着幾個人走進四合院正北方向的正房,裏面一張木質圓桌,八張藤椅圍成一圈。房間裏佈置並不華麗,但古色古香、清新淡雅,看上去令人賞心悦目。

    穆雷六人坐了下來。中年女人拿來一個漂亮的紫砂壺,挨着將每個人面前的茶杯斟滿,説道:“幾位請先喝水,菜一會兒便上。”

    “好的,謝謝。”穆雷點頭致謝。

    女人離開了這間正房,估計到廚房去了。戴眼鏡的老餘小聲説道:“她是這裏的廚師?”

    “我看不像,估計是負責招呼客人和上菜的。廚師在廚房,沒有露面。”老何説。

    外號“食仙”的精瘦老頭看着茶杯裏的白水,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説道:“這家有點兒意思。紫砂壺配茶杯,倒出來的卻不是茶,是白開水。”

    穆雷説:“白開水就對了。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吃飯前最好什麼茶都別喝。不管是清茶的微澀還是紅茶的醇厚,都有可能影響接下來菜品的口感。”

    “照你這麼説,這家菜館真是有講究的。”老餘説。

    “別説茶了,我喝了一下午,現在就想吃東西。”老蘇期待這麼久,早就按捺不住了。

    “別急。要吃美味就急不得,尤其不能催廚師。火候差一點兒味兒就不正了。”老何説。

    “這我當然知道,怎麼可能去催,只是説説而已。”

    説話的時候,中年女人從外面進來了,手裏端着第一盤菜,放在木桌上。“請各位品嚐開胃涼菜吧。”轉身出去了。

    六雙眼睛一齊盯着這第一道涼菜——竟然是一盤極為普通的青瓜。選粗細均勻的青瓜,切掉頭尾,並不去皮,十幾根圓柱狀的青瓜像未經雕琢的原木般碼堆成三角形,看上去似乎是生的,沒有經過任何烹飪和調味。

    老餘傻眼了:“這第一道菜,竟然是生青瓜?這不是大熱天吃着玩兒的嗎,怎麼當菜端上來了?”

    “是啊,雖説只是一道涼菜,也有點兒太敷衍客人了。”老何説,“這樣一道菜,如何體現廚藝?”

    穆雷多少有點尷尬。老蘇此時是真餓了,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捏住一段青瓜,説道:“管他呢,總比喝白開水強。”

    説着,他咬了一口青瓜,嚼了幾口,動作變慢了,表情漸漸凝固起來。

    “怎麼了?”老陳問道。

    老蘇沒説話,又咬了一口那青瓜。過了幾秒,他如夢初醒般睜大眼睛,大聲説道:“太好吃了!你們快嚐嚐!”

    另外五個人對視了一眼,懷疑老蘇是不是在開玩笑——一根生青瓜會有多好吃?但好奇之下,還是每個人都夾了一段青瓜,放進嘴裏。

    穆雷的牙齒剛剛“咔嚓”咬了一口青瓜,那爽脆的口感和隨之而來的清甜、鮮香便佈滿整個口腔。他這才知道,這盤青瓜不是生的,而是用鹽水醃製過的。可説起來簡單,這恰到好處的口感和滋味,卻絕不簡單!

    未去皮的青瓜,會有些許生澀,口感也有點硬。但用鹽水醃製過後,由於鹽水的濃度大於青瓜細胞內的濃度,青瓜會失水而變軟,影響爽脆的口感。但這盤青瓜口感適宜,不軟不硬;鹹味也恰到好處,不淡不鹹。並且沒有其他任何譁眾取寵的調味。僅僅依靠青瓜本身的清香與鹽配合,達到最微妙的平衡,最大程度地引導出食材本身的美味。此菜簡直像未經世事、清新脱俗的少女般妙不可言!而仔細想來,具體的醃製方法、放多少鹽醃製、醃製多久,以及對青瓜本身的挑選,都極為重要。這盤青瓜粗細均勻,顯然也是精挑細選——如果大小不同的話,吸收鹽水的程度便會有所不同,形成口感的差異。

    想到這裏,穆雷不禁在心中驚歎——僅僅一盤鹽水青瓜,仔細揣度之後,才發現隱含如此學問和奧妙。他們所謂的幾個美食家,竟然被這樸實的外表所矇蔽,以為只是未下功夫的一盤生青瓜。實際上恰好相反,廚師為這道菜所付出的時間和心血,可能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如果一般人吃到它,可能只會連聲讚歎“好吃,好吃!”絕對品不出其中的韻味和道理。

    此時,同桌的幾個美食家,也紛紛品出了這盤青瓜的美妙。他們像從幻境中遨遊了一趟返回現實,讚不絕口。一邊再次夾起品嚐,一邊探討這盤菜的製作方老何説:“以我看,將整根青瓜醃製在淡鹽水裏,吃之前再去掉頭尾,才能讓鹽慢慢滲透,不至於令青瓜變軟。”

    老餘説:“但用此方法,估計要醃製好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才能令整根青瓜入味。這盤青瓜新鮮得就像才摘採的一般,如何做到這一點?”

    老陳説:“醃製方法必然非常重要,不能用一般的泡菜壇,也不能像跳水泡菜般隨意,可能大有講究。”

    “依我看,青瓜本身的選取最重要。”食仙説,“你們沒發現嗎?這盤青瓜清甜的口感,與市場上幾毛錢一斤的普通青瓜不可同日而語。食材的來源必然與眾不同。”

    這時,中年女人恰好端着另一盤菜走了進來。食仙立刻問道:“請問,這盤青瓜的原材料,是在哪裏買的?”

    女人道:“對不起,我們家立有規矩,客人不能打聽任何一道菜的食材來源和烹製過程。”

    食仙這才想起穆雷之前跟自己提到過的那幾條怪異規矩——看來果真如此。他只有悻悻然地閉口了。

    那盤青瓜已經吃完了,老蘇顯然意猶未盡,問道:“這盤青瓜,可以再來一盤嗎?實在太好吃了!”

    女人不温不火地説道:“抱歉,我們這裏每道菜只上一次,絕不重複。”

    老蘇好像擔心再也吃不到這美味的青瓜了,着急地問:“永遠不重複?下次來也沒得吃了?”

    女人想了想,説:“下次就説不準了,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全看我們當家的。”

    穆雷對一臉失落的老蘇説:“好了,咱們品嚐下一道菜吧。”

    女人把手中託着的一道熱菜擺上桌。穆雷從來沒見過,問道:“請問這道菜的名字是?”

    女人放好菜後,莞爾一笑,“當家的還沒來得及取呢。沒有名字。”説完又離開了。

    老何回頭望了一眼女人的背影,對幾個朋友説:“聽這意思,這道菜是今天才研製出來的?”

    “我之前不就説了嗎,好的廚師就如同藝術家,要即興發揮才能創造出最好的作品。”老陳説。

    老蘇看着這道熱氣騰騰、令人垂涎欲滴的菜餚,放下對剛才那盤青瓜的依戀,再次食指大動。“別説了,快吃吧。吃完了再評價。”

    眾人一起動箸。第二道菜是一盤淋上濃厚湯汁的葷菜,從外表看有點像雞肉或鵝肉。穆雷嚐了一口,再次從心底產生震撼——肉質細嫩爽滑,口味層次分明、包羅萬象。如果把剛才那盤青瓜形容為清新脱俗的少女,那麼這道菜就像是一個經歷百味人生的美麗婦人——豐富、醇厚、飽滿,令人回味悠長。

    “這肉未免太好吃了!”老蘇吃下第一口,激動不已,“一道菜裏,起碼有上百種不同的味道,一一展開,最後又融會貫通。世界上,怎會有如此深沉、富有內涵的美食?”

    “不僅是好吃。”老餘感嘆道,“吃一口菜,竟然能讓我回味人生,憶起蹉跎歲月……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這時,老陳取下眼鏡,擦了一下眼角的淚花。大家驚訝地看着他,問道:“你怎麼了,老陳?”

    老陳仰面長嘆一聲。“不知怎的,吃了這個菜,我竟然想起了我死去的老伴……”他淡淡笑了一下,“不過並不讓人傷感,只是追憶起了以往的幸福時光。”

    老陳的話引起了大家的遐思,似乎每個人都因這菜的味道引發了一些感觸。

    大家默默夾着菜,一口一口細細品嚐,如同漫步回憶的長廊。

    這道菜快吃完的時候,食仙説:“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吃出來這是什麼肉?”

    “看起來有點像雞脯肉。”老何説。

    “別開玩笑了,”食仙立刻否決,“雞脯肉哪有這麼細膩的口感?”

    “我只是説看起來像。那你説是什麼?”

    食仙顯然也答不上來,問穆雷:“你説呢,老穆。”

    穆雷緘口不語。過了好一陣,他遲疑地説道:“我覺得這道菜,很像一道失傳的古代珍饈——‘孔雀胸’。”

    食仙吃了一驚。“孔雀胸這道菜,據説明朝時期就已經失傳了,你怎麼可能吃過?”

    穆雷説:“我當然沒吃過,但我從一些古書上看過對這道菜的記載。據説宋太祖趙匡胤酷愛此菜,因為每次吃起,就會想起一個死去的寵妃。我剛才聽了老陳的一席話……”

    食仙捏着下巴上的一小撮鬍子。“你這樣一説,這道菜的肉質不似魚類,更不像豬、牛、羊等畜類,確實像某種禽類——但可以肯定不是雞鴨鵝之類的普通家禽,莫非真的是……”

    “但孔雀現在是保護動物呀,可以吃嗎?”老餘懷疑地問。

    “有可能是特禽養殖的新品種。”老何説,“不過,就算弄到了孔雀肉,也得會做孔雀胸這道菜才行呀。既然失傳了,那這家的主廚又怎麼做得出來?”

    老何是揹着大門坐的,説這話的時候,不知道這家的女主人正端着一道新菜走到了門口。這女人聽到他嘴裏説出“孔雀胸”三個字,愣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驚愕的神情。但很快,她恢復平靜神態,走進門來,將第三道菜擺上餐桌。

    這女人細微的表情變化,恰好被穆雷看到了。他盯着這女人看了幾秒,沒有露出聲色。

    第三道菜是一種味道鮮美無比的河魚,同樣贏得了六位美食家的一致好評。後面的菜道道精彩,每一樣都堪稱極品。現在看來,那個中年男人的推薦果然不假,這傢俬房菜館的菜,連這些職業老饕都奉為神品,對普通人而言,就更不用説了。

    一連已經上了七道菜了,每一道都被吃得精光。眾人漸漸摸清了這家上菜的特點——不是迅速上滿一大桌菜,而是一道一道地上。廚師和上菜的人似乎估算着他們吃完上一道菜後,才把下一道菜端上來。如此一來,不但沒有浪費,而且每道菜都能在保持熱度的時候被吃完。同時下一道菜又會引起眾人新的期待。這種安排十分科學,而且能讓人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保持新鮮感和樂趣,幾個美食家都非常推崇。

    第八道菜和前面的不一樣。前面的都是一大盤或一大盆,但這次的分為六個小瓦罐,裏面是鮮湯和一大塊方方正正的瘦肉。女人把六盅小瓦罐分別端到每個客人面前,並告訴他們,這是今天晚上的最後一道菜了。

    以湯作為收尾,是一桌宴席的常規。但對這傢俬房菜館來説,卻似乎刻意在這個常規上創新。一般來説,最後呈上的這盆湯,都是以清淡為主,因為客人前面吃了太多葷腥,總希望最後喝一口清爽一些的湯。但這個瓦罐裏的湯汁濃厚鮮香,而且那一坨方方正正的瘦肉,起碼有四兩左右。宴席最後,一般人都不可能還吃得下這麼大一塊肉。照此看來,這種安排很有可能造成浪費。

    幾個美食家顯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況且前面的菜他們都吃得精光,其實已經飽了。這個時候再看到這樣一大塊肉,都有些犯難。老陳不無遺憾地説:“這家菜館之前的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上菜的順序和安排也無可挑剔。但最後這個湯……太濃了吧?而且這麼大一塊肉,我們吃得下嗎?”

    “確實,最後這道菜要讓這整桌菜扣分。”老何搖頭道,“雖説分量足是好事,但也得分什麼時候上。最後還上這麼大一塊肉,不合適。”

    老蘇説:“你們一口都沒吃就開始批評,這也不合適吧。我聞着這湯挺香的。”

    老何説:“我不是批評他做得不好,而是不該最後上這道菜。就算再香我也吃不了了呀。”

    食仙説:“那就吃多少算多少吧,總的來説,前面的菜我們都吃光了,也不算浪費。”説着,他舀了一勺湯,用嘴啜了一小口。“嗯,香!真是太香了!”

    食仙用筷子夾起那一大塊肉,輕輕咬了一口,仔細品味。這時,另外五個人都沒動,看他吃了以後的反應。

    食仙嚼着嚼着,眼睛睜大了,然後滿臉紅光。他嘴裏嗚咽了一句什麼,大家都沒聽清,卻只見他放下筷子,用兩隻手抓着這一大塊肉,大口吃起來。

    五個人看得目瞪口呆。食仙是他們當中最穩重、矜持的一個。以往就算遇到再好吃的東西,也總是做出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吝嗇讚美之詞。但現在他這種表現,顯然是眼前的美食已經勝過了一切,令他丟掉了一切偽裝和含蓄,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美味之中。

    老蘇呆了一陣,望着自己那盅瓦罐,然後夾起那塊肉咬了一口。幾秒之後,他熱淚盈眶,發自肺腑地大呼一聲:“天哪!這是什麼肉?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説完這句話,他就像食仙一樣,丟掉筷子,捧起那塊肉啃起來,吃得比食仙還粗魯,就像是餓了好幾天一樣,全然不顧形象了。

    另外四個人現在顯然也想立刻品嚐,但看到老蘇和食仙這副失態的模樣,又擔心自己吃了之後也變成這樣,一時之間拿不準該不該吃。他們此刻還保持着理性,對老蘇和食仙的表現感到大惑不解——這種肉的美味,真有這麼誇張?

    穆雷終於忍不住了,他夾起自己瓦罐裏的肉,咬了一小口。

    目前還沒吃的老何、老餘和老陳望着穆雷。過了幾秒,他們驚訝地看到,穆雷的反應跟老蘇兩人又有不同。他在吃了這種肉之後,竟然渾身顫抖,面露驚駭之色。

    老陳覺得有點不對勁,穆雷的表情不像是嚐到了美食,簡直像是見到了鬼。

    他試探着問道:“老穆,你怎麼了?”

    穆雷額頭上滲出了汗水,他雙眼圓睜,大張着口,筷子上夾着的肉滑落到了瓦罐裏,湯汁溉到了衣服上,他也全然不顧。好一陣過後,他突然望着老陳和老餘,駭然道:“這種肉……我以前曾經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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