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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月後,聶明的傷勢痊癒,辦理手續出院。

    走出醫院,聶明不禁苦笑:自己計劃中美好的暑假生活就這樣過了一大半。

    回家休養的幾天,母親每天為聶明熬雞湯、魚湯、參湯等補品滋養身體。聶明覺得根本沒有必要——他經過在醫院安心休養的這一個月,身體狀況比上班時還要好。

    這次震動全市的車禍事件終於平靜下來——雖然作為事故主要責任人的司機也當場摔死了,但死傷者家屬仍然不依不饒地向旅行團索賠。最後,在旅行團和保險公司共同賠償一家十萬元后,這件事才終於告一段落。

    但聶明的心裡,卻無法平靜——他沒有忘記好友在臨死向他託付的那件事。

    一個晴朗的下午,聶明乘車來到了於成的家。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來,但聶明還是被豪華的於家莊園所震撼——這座莊園比兩個足球場還要大,三座造型獨特的別墅套房是莊園裡的主要建築。除此之外,游泳池、健身房、圖書室等休閒娛樂場所應有盡有。有時候聶明真的不明白——自己和於成的身份懸殊如此之大,到底是怎麼成為好朋友的?

    想到於成,又想到自己和於成將近二十年的友情——如今,他卻已經不在了,聶明的心一陣痠痛。

    聶明到最大的一所房子前敲門。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管家打開門後,聽聶明說明了來意,請聶明到會客廳等候,自己上樓去向於成的母親稟告。

    不一會兒,於成的母親從二樓來到一樓會客廳。很顯然,這位年過半百的婦人還沒有從喪子的悲痛中走出來,她的面容顯得十分憔悴。

    “伯母好。”聶明站起來向於成的母親問好。

    “聶明?請坐吧。”於成的母親強打起精神招呼客人,“你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伯母。”聶明說,“您知道,我……是受到於成的邀請和他一起參加這次旅遊的……發生事故後,於成並沒有當場就……嗯,我是說……”

    “你直說就是,沒有關係。”於成母親是個明事理的人,“我兒子在臨終前留下什麼話了嗎?”

    “是的。”

    “他說了什麼?”於成的母親忍住悲痛問。

    “他對我說……”

    “等等,”於成的母親突然打斷聶明,“我想,他一定是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我應該讓他的弟弟于傑也知道——他現在是於氏家族的主人。”

    說完,於成的母親讓管家去請于傑下樓來。

    幾分鐘後,一位二十三歲左右,身材高大、目光沉靜的男孩來到會客廳。

    “于傑,你坐下。聶明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他來,是要告訴我們你哥哥臨終留下的話。”於成的母親轉過身望著聶明,“你說吧。”

    “是這樣,”聶明顯得面有難色,“於成在最後一刻,拜託我幫他做一件事。”

    “是什麼?”於成的母親問。

    “他……叫我到他的房間去,把書桌的第四個抽屜打開,拿出其中的一個本子,看完後,再按照上面寫的來做。對不起,我知道這很失禮,但他……就只提了這一個要求。”

    “沒關係,聶明,我能理解,你不必覺得為難。既然是成兒拜託你幫他做的,那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完全可以按照他所說的去做。謝謝你讓我們知道這件事。”

    “那麼,伯母,請您……帶我去於成的房間?”

    “好的,”於成的母親點頭道,“但在這之前,我必須請一個人來。”

    “誰?”

    “宋泰然律師。”於成的母親說,“你知道,我們家,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家庭,而是一個有著上億元資產的大家族。成兒的父親死後,於成他就繼承了這個龐大的產業,成為一家之主。所以,他在臨終前提到的這個小本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對家產所作的一些安排……我所說的這個宋泰然律師,是我們家所聘請的私人律師,他一直負責處理家族中的一切財務問題。宋律師是一個德高望重、深受尊敬的人。於成父親的遺囑,就是交給宋律師保管的。那麼這次,我們也必須請老律師在場公證。我想,你會理解吧?”

    “當然,這是很有必要的。”聶明說。

    “那麼,請稍等。”於成的母親說完後,拿起電話聯繫宋律師。

    半個小時後,宋泰然律師就來到了於成家的客廳。宋律師是一個精瘦的老人,他步伐穩健,眼睛清澈透明,透露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壓迫感。

    於成的母親客氣地請宋律師坐下,並說明了請他來的緣由。

    “我懂了,我會和聶先生一起處理好這件事。”宋律師說,他微笑著望了聶明一眼。

    “那我們現在就去成兒的房間。于傑,你就留在這裡吧。”於成的母親說著,打開家門,準備走出去。

    聶明被這個舉動搞糊塗了,他不解地問:“伯母,怎麼?於成的房間不在這個家裡?”

    於成的母親點了點頭:“他的房間是單獨的,在這個莊園的西邊。”

    “什麼?”聶明顯得有些驚訝,“他一個人住在一個單獨的房子裡,和你們這所大房子脫離?為什麼要這樣?”

    於成的母親猶豫了一下,向聶明解釋:“這是我們家族祖傳的規定,——長子要住在西邊的那間屋子裡,其他人是不能進去的。”

    “這……”聶明對這種奇怪的規定感到非常不解,但又不便於過多詢問別人的家事。

    “其實,哥哥並不喜歡住那個小房子,他多數時候還是住在這裡的。只是那個房間我們從來沒進去過。”這時,一直在旁邊沒有開過口的于傑說道。

    “聶明,我們走吧。”於成的母親顯然不願意再討論這個話題。

    三個人出門,走了約兩分鐘,穿過一片花園後,來到了西邊的這座小房子。

    看見這座小房子的第一眼,聶明就吃了一驚——它是一個標準的正方形建築,突兀地出現在這座莊園的一角,和周圍的建築物、花草樹木似乎沒有任何的聯繫。更奇怪的是,這座房子從牆面到房頂全是白色,透露出一股莊嚴和神聖。如果不是因為在靠近房頂的位置開了幾個小窗,會讓人以為這個一個巨大的白色方盒掉落在草地上。

    聶明仰著頭看這棟怪異的白房子,他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座房子肅穆得就像一間弔唁亡者的靈堂。

    於成的母親走到房門口,在鑲嵌於鐵門上的密碼鎖裡按了十多個數字,然後轉動門的把手,門開了。

    聶明微微張了張嘴,他皺起眉頭。

    “伯母,對不起……您剛才說,這間小房子只有於成才能進來,可是,您卻清楚地知道這個門的密碼……”

    於成的母親轉過頭,望著聶明:“這個密碼只有我和於成知道,事實上,我們於家的每一輩,都只有父母和長子才知道這個密碼。”

    “這麼說,這座房子的建造年代,應該是有些歷史了,對嗎?”聶明問。

    “是的,就連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修建的。”於成的母親說著,推開門,“我們進去吧。”

    “伯母,你……以前進過這棟房子嗎?”聶明突然問道,他在進門前的一瞬間竟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於成的母親愣了一下,說:“雖然按規定,我是不能進來的,但我在大概五年前,實在是感到好奇,就進來過一次。”

    “這裡面有什麼?”

    “放心吧,沒有毒蛇猛獸,和普通的房間沒什麼不同。”於成的母親笑了笑說。

    “我們現在進去,豈不是違背了於家祖傳的規定?”宋律師說。

    “這是特殊情況,再說,於成已經……我們又有什麼辦法。”說到這裡,於成的母親又觸碰到傷心之處,鼻子一酸,掉下淚來。

    “我們進去吧。”宋律師嘆了一口氣。

    走進這座白房子,聶明鬆了口氣——果然,這座房子外表奇特,內部倒是普通之極:整個房間大約有100平方米,擺放著書櫃、書桌、床、沙發等傢俱。只是從年代上來看,這些傢俱已頗顯古舊了。

    聶明俞發感到奇怪——於家這麼有錢,為什麼還要留著這些舊傢俱,而不換成新的?於家修建如此豪華的一個莊園,而身為繼承人的長子卻被規定住在這種地方?聶明百思不得其解。

    宋律師的話打斷了聶明的思考:“聶先生,你說於成拜託你找的小本子在哪裡?”

    “嗯,我想想……他說,在書桌的第四個抽屜裡。”聶明回過神說。

    “書桌……”於成的母親走到一張書桌面前,“這間屋子裡,就只有這一張桌子。”

    “那一定就是這張了……”聶明望向這張書桌,忽然愣住了。

    這張書桌,從上至下,就只有三個抽屜,根本沒有第四個抽屜。

    顯然,於成的母親和宋律師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宋律師問道:“聶先生,你確定你沒有記錯嗎?真的在‘第四個’抽屜裡?”

    聶明用力點著頭:“我敢肯定,於成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這張書桌根本沒有第四個抽屜。”

    就在聶明無言以對的時候,於成的母親說:“也許是成兒在慌亂的情況下說錯了吧。我們把這三個抽屜挨著全找一遍不就行了。”

    說著,她打開抽屜,尋找起來,宋律師和聶明站在旁邊看。

    出人意料的是——三個抽屜被翻了個底朝天,只找出來一些書、鋼筆、報紙等雜物,根本沒發現有什麼“小本子”。

    聶明感到尷尬到了極點,他漲紅了臉說:“我肯定沒有記錯……於成,他就是這麼說的。”

    “聶明,彆著急,坐下來好好想想。”於成的母親招呼聶明坐到沙發上。

    聶明坐了下來,開始分析:“首先,我不認為於成會說錯——因為他說過一句話‘這件事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可見這個小本子對他來說絕非一般——他怎麼會連放的地方都記錯了呢?然後,我對自己的記憶也十分有把握,是絕不會記錯的。”

    “可是,你剛才自己也看到了,我們確實沒找到……”

    沒等宋律師說完,聶明突然想起了什麼:“等等,會不會……第四層抽屜是隱藏在第三層抽屜的下面?”

    宋律師和於成的母親對視了一眼,然後三個人一齊向書桌走去。

    結果還是令人失望——他們將三層抽屜的底部仔細檢查了一遍,根本沒發現什麼“隱藏的第四個抽屜”。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書桌的時候,聶明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被拖出來的第三個抽屜,然後又把第一個抽屜和第二個抽屜全部拉開。

    “聶明,你發現了什麼?”於成的母親問。

    “你們看,這三個抽屜從外表來看都是一樣深的,但第三個抽屜的內部卻比前兩個要淺一些。”

    宋律師俯身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進第三個抽屜。他用力把抽屜底部的木板向裡一推,木板“嚯”地滑開,露出一個夾層——裡面躺著一個黑色的本子。

    就是這個本子!”聶明激動地一把將本子拿起,“果然,這個抽屜是做過手腳的,原來這個夾層就是‘第四個抽屜’。”

    就在聶明準備將本子翻開的時候,宋律師一把按住他的手:“對不起,聶先生,你恐怕不能看這個本子。”

    “可是,於成在臨死前親口告訴我,一定要由我來看這個本子上所寫的內容,並且只能由我一個人看。”聶明說。

    宋律師望著聶明的眼睛:“聶先生,難道你不認為,於成當時這樣拜託你,是形勢所迫嗎?”

    “什麼?”

    “在你們遭遇車禍的時候,於成身邊就只有你一個認識的人,所以,他沒有選擇,只能託付你來做這件事。”

    聶明怔了怔,這個問題,他以前確實沒有考慮過。他想了一會兒,說:“可是,如果於成不想讓我看到上面所寫的內容,也完全可以說‘請你讓我的母親或宋律師找到這個小本子,再按照上面寫的做。’但他並沒有這樣說——所以,我有理由覺得,這個小本子裡有某些必須由我來看的東西。”

    “聶先生,”宋律師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在的狀況——這個本子被藏在如此隱秘的地方,那麼毫無疑問,上面所寫的內容,一定是事關重大,極有可能是於家的資產分佈情況或者是一些銀行存摺的密碼等等。這些東西,顯然是不適合由一個外人來看的。”

    聶明被宋律師的這番話弄得尷尬至極,他滿臉通紅,略帶憤怒地說:“是的,我是個外人,可是我和於成也是二十年的好朋友。我來這裡做這些事,純粹是為了完成於成在最後一刻對我的託付!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佔有他哪怕是一分錢的財產!既然你這麼信不過我,那我就再不涉及此事!告辭!”說完,聶明便要離開。

    “聶明,請等等!”於成的母親上前攔住他,“對不起,宋律師決不是有意讓你難堪的!他只是在盡職,時刻為我們家族的利益著想——事實上,我們都非常地感謝你專程來告訴我們成兒的遺言。否則,這個本子我們怕是永遠都不可能找到了!“

    “是的,聶先生,我為剛才的失言感到抱歉。其實我能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宋律師懷著歉意說。

    面對這種情況,聶明反而感到不知所措了。

    “這樣吧,”於成的母親說,“你們現在就看看這個本子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宋律師先看,之後再交給聶明看。”

    “伯母,其實我也覺得宋律師言之有理,這裡面寫的,多半是你們的家族事務,與我沒有關係,我真的沒有必要去看。”

    “不,聶明,這是於成在生命最後一刻的請求,定是有他的道理,請你務必完成他的心願。”於成的母親用懇切的眼神望著聶明。

    聶明猶豫片刻,只有點頭:“好吧,伯母。”

    三個人離開了這座白房子,回到先前的大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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