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鶯聽得咧著嘴巴,重重地朝雲飛後背一捶,嗔道:討厭鬼又在說我壞話嗎?
雲飛急得雙手亂舞,嘴巴張得大大的,道:啊!我怎敢哪!你誤會了,誤會了!
酈鶯哼了一聲,續不作答。雲飛心道:我還是不要說話為好,免得做受氣囊。
酈鶯一路指東道西,真如鍋裡煎豆腐──噼哩叭啦,有著說不完的話,扯不完
的經,雲飛對此深感卿佩。她先說了一個灶神窮蟬的故事,又說了某某家的大豬下
了三隻腿的小豬,瞎姑子嫁了王麻子,某某左腿瘸了被大夫鋸了右腿等等一系列陳
穀子爛芝麻的故事,也不知真的假的?你可別說,還蠻好聽呢!雲飛則明哲保身,
不發表議論,要麼嗯一聲,要麼笑一下,酈鶯只當講得精彩,直吹得老虎都可以在
街上烤羊肉串賣!兩人行了幾十裡山路水途,未逢到一個壞人,雲飛倒似個陪襯。
落帆黃鶴之浦,罷船鸚鵡之洲,上了黃鶴磯,總算進得武昌城。龜山、蛇山遙
遙相望,有安遠樓、黃鶴樓、琴臺等名勝。那黃鶴樓在蛇山的黃鶴磯上,相傳三國
孫權時已有此建築,因仙子安乘黃鶴過此而得名。但見城門庸開,路人擁踵。天下
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城內行人匆匆而過,不惜奔忙於異地他鄉,
非為此,復為何?
剛入六街三市,迎面便有一錦衣公子朝酈鶯跑來,笑咪咪道:鶯妹,你可回
來啦!張手就要牽她袖口,酈鶯一記勾拳將他打趴在地。地上的大字顫顫說
道:我,我堂堂蔣家公子,有什麼地方配不上你?
雲飛笑道:你好粗魯喔!
哎呦,好痛!挨她一下是定然少不了的。
和這丫頭一起哪能沾得一點好處,路旁一座府宅聳立,她一見到家便說道:
啊,總算到家了!真累死我了,本來你一路保護,我是應該請你到家裡坐坐的,
但因為你跟著我既沒幹什麼,也未碰到麻煩事,而我又跟你說了那麼多好聽的故事,
所以各不相欠啦,咱們到這裡就此分手,後會有期。她有板有眼地說了這麼一長
串話,分別是在推卸責任嘛。不管雲飛高興不高興,她蹦蹦跳跳地揮著手便跑進府
裡,只剩下雲飛一個人呆得半晌。
雲飛的肚子裡面已經咕嚕咕嚕奏起樂了,想去敲門討她一頓飯吃,又拉不下臉
來。街上雖然熱鬧非凡,聲音聒耳,但他早已沒有心情遊玩,躑躅街頭,胡亂尋得
一家客棧,轉步走了進去。店小二見雲飛髒兮兮的,衣服破爛,臉上還被劃得傷疤
累累,生怕他把別的客人嚇跑了,忙過來吆喝:窮小子,別到這兒討飯,我們沒
錢給你!快滾,快滾!雲飛一抹臉,的確是個又黑又醜的乞丐,又摸了摸身上,
可惜一文錢也沒有,興嘆一聲,垂頭走了出去。
走到街上,那些賣饅頭的卻又不安分,這時個個大聲叫道:白饅頭啊,一文
錢一個!好象故意與雲飛的肚腹作對。雲飛聽著難受,瞧著雪白的大饅頭卻更難
受,肚內的造反越來越嚴重了,卻又如何是好?
你行行好,給點錢吧!雲飛聞聲望去,一個乞丐正向一位商賈尋乞,那乞
丐很年輕,身著黃麻罩,腰繫一條皂環絛,腳靸尖頭破屐。蓬髮雜垢,瘦臉黑黃,
不辨其面容,頭髮油亮反光,眼睛也很有靈氣。他右手端一頂破觥,打著蓮湘,嘴
裡唱著《蓮花路》,雖不倫不類,倒也優哉悠哉的。
只見那個商賈停住腳步,在身上摸將起來,不一刻便摸出一錠白物。青年乞丐
喜得眉開顏笑,唱著喏:您真是一個好心人咧,就是觀世音大菩薩也沒您這副心
腸,給這麼多,將來必有好報!伸出黑手便欲去接。那商賈搖搖頭,隨後將白物
放入袋中,續摸起來。青年乞丐以為他要給多點,手便仰得更高了。商賈一拖手,
拿出一串銅錢,青年乞丐的臉色黯了下來,嘴裡只嘀咕:這一串銅錢怎比得上剛
才那白花花的一錠銀子!可那商賈卻解開繫繩,取下一枚銅錢,放入青年乞丐那
雙高捧的手心裡。青年乞丐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幹嘴顫道:這個...
商賈也不理他,匆匆辦自己的事去了。
雲飛的肚子咕咕直叫,不加思索,幹跪學將起來,向別人行討:你行行好,
給點錢吧!為了填飢,也只好礙著臉皮羞了。
那青年乞丐看見雲飛,一臉狐疑,朝他走過來,搭話道:這位兄臺不是本地
人吧,既然行乞,就要守我們這裡的規矩。雲飛答道:你說得對,我不是本地
人,名叫雲飛,這還是第一次來武昌,單身一人,甚無依靠。青年乞丐從頭到腳
打量著雲飛,過一會兒說道:我叫李祥,是丐幫中人,看你可憐,如想討到錢,
就跟著我吧。李祥說完,轉身便走,雲飛忙緊隨其後,心道:遇到好心人,總
算能將肚子填飽了!
他們沿著麻石大道深入下去,李祥唱著小曲,行至一座豪華輝宏的酒樓前,樓
名青鸞閣。李祥定了身子,一個接一個地乞討,可是給錢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雲飛計上心來,向藥店掌框尋得一紙一筆,即在紙上撰有些許大字:元虜逆天而
為,雙親皆遭暴殂,孩兒流落於此,餐風飲露,無依無靠,只求溫飽一餐,諸位官
人,請高灑熱情,慷慨解寒,小子有生之年定不忘厚饋!
雲飛將紙鋪於膝前,自己則掩面而泣。詞情感人至極,路人又見他弄得鵠面鳩
形,紛紛投錢在他面前,聞得一中年婦人嘆道:這可憐的孩子!一壯漢怒道:
元狗,總有一天要你們好看!不一刻,已足了一二十文錢。雲飛則迫不及待跑
去買了幾個饅頭,狼吞虎嚥地食了。
李祥驚異地望著雲飛,豎起大姆指道:有一套!雲飛笑問道:我有作乞
丐的資格麼?李祥駑起嘴,點頭道:我這就帶你去見長老。雲飛喜得隨之而
去,要知道丐幫耳目滿天下,定可查得義父下落。
李祥走在路上當然不忘本行,逢衣著華麗者便乞,卻給少棄多,更有甚者,一
大漢自恃身強體粗,一掌推開李祥,罵道:臭要飯的別把晦氣帶到老子身上!
李祥被他推得踉蹌後退幾步,幸得雲飛見機將之扶著。李祥非尋常散丐,乃堂堂一
個丐幫弟子,靠山頗硬,劈頭蓋臉地罵道:狗屎王八龜孫子臭蛋!死日的不給就
算了,還竟敢動你爹,要知道俺們兄弟五十萬,連皇帝老兒都要依靠俺們,他孃的
苕(毛必)!雲飛眉頭一皺,暗責李祥罵人怎如此難聽。大漢聞言大怒,喝道:
你個小要飯的敢罵老子,吃老子一拳!拔拳即打,雲飛暗中破空彈指點穴,大
漢突然間便似吃了笑藥一般,呵呵哈哈地爆笑起來,笑得臉紅脖子粗,笑淚如泉湧。
李祥拍手和笑道:因為你不是個東西,所以你辨不清南北!我的好玄孫,吃你爺
爺一腿吧!李祥伸腿把大漢絆得屁股開花,路人看得鬨笑,就似麻雀唣唣。雲
飛,咱們走!李祥得了便宜,掂開臂膊,邁出大步,雲飛搖頭輕笑,隨之步履。
李祥摸了摸肚腹,笑道:我也有些餓了,看我怎麼弄吃的!雲飛見他這般
言語,便知有鬼點子。只見李祥走到一個賣包子的攤前,拿起一個又大又白又淨的
包子,問道:老闆,這個包子多少錢一個?老闆見他是個乞丐,沒好搭理道:
兩文錢一個。李祥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太貴了。說罷便將包子放回原
位。可包子上卻留下了李祥的黑五爪印,就像梅花點一般。老闆見到正欲發火,思
量對方不過是個乞丐,沒好氣道:算了,算了,你拿去罷!李祥千恩萬謝地接
了,咬了一口,還望著雲飛笑哩!雲飛嗤了一聲,腦中倏地觸動昔日偷燒餅之事,
又感又嘆。李祥見雲飛眉鎖眼垂,拍著他的肩道:幹什麼呀!看著我有吃的也不
給你弄一個,生氣了?李祥把包子遞到雲飛嘴前,道:罷了,罷了,把我這一
半拿去吧!雲飛見他誤會了,忙推不用。李祥嘴裡直嘰噥:給你又不要。嘰
噥完又狠咬了一口。
李祥見一個七八歲的小乞丐歪靠著牆哭,碗裡空空,便問道:你怎麼了?
小乞丐拭著淚道:我的錢被人搶跑了。李祥勃然大怒道:爛屁眼的王八羔子,
乞丐的錢也搶!雖然肇事者已逃遠了,還是本能地四處張望,又當街罵了一通,
把自己討來的錢撥了些在小乞丐的碗裡,問道:吃了沒?小乞丐搖搖頭,李祥
叮囑道:再要小心點啊!小乞丐謝過之後就跑去過中了。雲飛覺得李祥雖寒磣,
卻頗有風範,便故意問道:你好不容易討來的錢,就這樣輕鬆送人,不覺得吃虧
麼?李祥笑道:只有幫助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幫助,所以幫助別人實際上就是
幫助自己。我也嘗過沒錢捱餓的滋味,也許是同病相憐吧。雲飛聽得不住點頭。
兩人穿過幾條街,到得一座破房子前,李祥轉頭向雲飛道:就是這兒了。
進得房內,裡面臭得要命,卻還有一箇中年胖子躺著睡覺,李祥低聲道:弟子李
祥參見劉長老。劉長老打了個哈欠,嚼著舌頭道:什麼事啊?發現了雲飛,
忙撐著一根黃竹棍起身,道:他是誰呀?李祥哈腰道:劉長老,這位是我剛
結識的兄弟,名叫雲飛,他願加入我們丐幫,所以特來引見長老。雲飛則丟了一
禮。
劉長老將雲飛略為打量,道:這麼個醜小子,除了我們丐幫,恐怕也沒人會
收留。看李祥的面子,我收下你了,明日給你正式插旗入門。雲飛躬身一揖,道:
多謝劉長老,如果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我做。劉長老一指李祥,道:以後你
好好關照他。這時,一隻白鴿擦梁飛來,落到劉長老手中,腳上緊緊綁著一筒紙
條。
劉長老撕下紙條,打開一窺,神色突然嚴肅起來,道:兩日後,狼山會有一
場震憾武林的大事,我得儘快趕去,那禰有行與駱大海也來不及通知了。嘆了一
聲,便道:李祥,你和我一起去吧。李祥高興得躬身一拜,喏道:弟子聽命!
雲飛忖道:一場武林大事?該不會是我義父與天人教教主羅毅的生死決吧?
我不能錯過,我要幫義父!忙插上一句:劉長老,是什麼事啊?劉長老道:
你這小子話還不少啊。雲飛臉一紅,道:劉長老,弟子沒見過世面,也帶弟
子同去吧!李祥道:雲飛初入我幫,還未見過本幫幫主之威顏,這次有緣,就
讓他見識一下吧!劉長老斜眼端祥雲飛,又望了望李祥,計量了片刻,道:就
依你們,事不宜遲,即刻動身。雲飛向李祥丟了一笑,大聲道:弟子聽命!
三人便從武昌徐徐向狼山進發。
三人跋山涉水行了一日,劉長老略覺疲睏,李祥則腳力不濟,早已累得受不了,
喊幾次休息則被劉長老訓幾頓。雲飛內力極深,只要吃飽喝足就有使不完的力氣,
毫無倦累之態,又不善偽裝,這件事兒倒把劉長老給搞迷糊了,轉頭見雲飛的太陽
穴平平,不像是個內家高手。說也好笑,他哪裡知道雲飛有過奇遇,任督二脈與奇
經八脈皆以打通,看起來就和常人一般。
劉長老左思右想就是悟不出個道理來,停下腳步,問雲飛道:你會武功嗎?
雲飛不願洩露身份,丟師父的臉,答道:弟子略懂皮毛。冷不防劉長老一指插
入雲飛的胸鄉穴一探,雲飛知他要試自己的功力,便從容應付,他的功力隨心
而發,隨意而收,不讓真氣在體內流動。劉長老查得雲飛體內風平浪靜,只是平凡
人一個,連連搖頭道:真是怪事,這小子的體力竟像牛一般!李祥上氣不接下
氣道:雲飛...我真想...想要你...這雙腿!
雲飛這時在思量義父明日可能在狼山與羅毅決一生死,恨不得現在插上翅膀飛
去相助,便越走越快,把劉長老和李祥拋在腦後。劉長老見雲飛視自己如無物,氣
得大喊道:雲飛!你走在我前面,是不是職位比我高啊!真是沒大沒小的!雲
飛初入江湖,哪懂這些閒規散矩,連忙停下腳步,等劉長老過來,賠禮贖罪。劉長
老白了他一眼,大步走向前。
只見李祥彳亍搖晃,不停用袖揩汗,甚是可憐,雲飛停步道:你要是累,不
如我揹你一程吧!李祥大喜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急急縱上雲飛的背。
雲飛背起李祥而步伐絲毫不見遲慢,劉長老便瞧得越發不可思議了。
話分兩頭,且說鄭華帶著滿腔的仇恨飛奔了數日,就像蒙了眼的馬,前面哪怕
是刀山火海也全然無畏!天人教總舵幕阜山,號洞真太玄之天,地處鄂州平江縣。
此刻正值辰時,此山近在腳根,山峰雖峻,在鄭華的眼中卻是不屑一顧,他一口氣
踏著青石山路直衝上山,途中被兩名天人教弟子擋住去路。見鄭華滿臉殺氣,已知
情形不對,抽劍戳指,厲聲喝道:你是何人?竟敢亂闖幕阜山!鄭華見到天人
教教徒便一肚子無名火氣,這兩名弟子也只有怪自己倒黴了,只見鄭華的身影如狂
風般從他們身間呼嘯穿過,那兩名弟子也就莫名其妙地栽下身去。
不到一炷香的光景,幕阜山上殺聲四起,鄭華已經到了天人教總舵天佛堂。無
數天人教弟子將鄭華圍起廝殺,卻一片接一片地倒下。天人教徒眾皆是血氣方剛之
漢,他們雖落下風,卻依然鬥志盎揚,齊聲怒吼道:天人合一,舉世無敵!怒海
瀾濤,勢如破竹!邊喝邊捨命撲向前來,鄭華蓄勢於掌,眉沉目鄙道:哼,今
天倒要看看,羅毅一手創辦的天人教有多大下數!心中恨起,下的殺手愈發重了,
不一刻,幕阜山便荒屍堆野,血流成河。
正當天人教弟子一敗塗地之時,從教裡躍出四人,正是風、雨、雷、電護
教四魁,皆是白眉花須的耋翁。鄭華見到他們,如視天仇之人,激憤叫道:當年
你們一起將我打下山崖,今日我要你們血債血償!護教四魁異口同聲道:敗軍
之將,何敢放肆!一齊舞掌拍向鄭華。鄭華毫不畏懼,雙目睖睜,大喝一聲:
好!先拿你們開刀!掌心上漩渦千轉,使出了乾坤混元掌,此掌乃當年鄭
華橫霸武林時的殺手鐧,天下能接住他三掌的屈指可數,這時使出,威力較之數十
年前更為威猛厲烈。
掌風呼嘯著,化作千萬鋼劍飂戾刺來,猶如江海倒流,那護教四魁單薄的身體
怎能接得過這穿心之掌!可是接不住也得接,他們知其厲害,縮身使出連體內功,
四人排成一排,居後者持掌於前者之背,用四重內功接住了那排山倒海的一掌。
兩條風捲巨龍,叱吒相拼,龍嘴之間顯出一團豔紅之光,猶如雙龍戲珠一般。
四周房屋上的片瓦整盤拔起,飛沙走石混絞亂竄。護教四魁頭髮倒豎,面色鐵青,
縱然他們的功力聯成一體,使出贔屓之力也依然不是鄭華的對手,漸漸喘息如牛,
臉紅漸赤,顯然支持不住了!鄭華冷笑一聲,續添一分內力,一聲破天荒的驚蟄之
震,直恁恁地驚動天曹,煞卻地府,四魁被震得飛起,撞壁而落,皆受了極重的內
傷。
鄭華廢了四魁,心中大為暢快,大吼道:羅毅,快給我滾出來!這句獅吼
夾著他蓄積了幾十年的悲憤,一齊發洩出來,迴盪殿中久久不絕,有不少天人教弟
子受不了霹靂般的音撼,雙耳充血而亡。
鄭兄,我就知道你還活在人世。唉,三十年的老帳,今日也該有個了斷了。
一句迎空之語飄渺沉重地傳來,此聲洪亮懾人,世所罕見,可見此人內功極高。鄭
華極目瞥之,果然是天人教教主羅毅從青帘後沉步踱出。
鄭華見到羅毅,兩眼噴出可以溶化一切的悲恨火花,髭髭巍巍鐵須戰抖,這幾
十年來的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歲月如雪染白頭,更如無情的刻面刀,羅毅與鄭華
都不是昔年叱吒江湖時的神俊模樣。現在的金鱗雙蛟都韶華已逝多年,羅毅見鄭華
比自己更顯衰老龍鍾,不由悽嘆一聲。他明白,鄭華在谷底受了天大的悽楚,都是
拜自己所賜,罪惡感、內疚感、同情感堆積於心。
這時,有一天人教弟子不要命地躍進殿中,大聲報道:教主,有飛鴿傳書!
羅毅撒手道:有天大的事以後再說!那弟子慌慌張張地應聲而退。鄭華握緊拳
頭道:羅毅,今天就是你的壽期!羅毅默然道:鄭兄,我知我有負於你,如
今,唉,我也無話可說,你要殺要剮就隨你吧。說完雙眼一閉,準備受死。羅毅
來這麼一下,真搞得鄭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以為是羅毅搞的迷魂陣,哈哈笑
道:好,既然你這麼坦白,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呼喝一聲,使出十成內力向羅
毅擊出一掌,羅毅絲毫不退縮,屹立如雕。剛才護教四魁一齊也被鄭華打得受了重
傷,而羅毅卻用肉身相迎,卻不是以卵抗石!雙掌擊在羅毅胸口上,紅光顯在鄭華
掌上,羅毅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禁向後退了三步。鄭華鼻噴龍喘,昂聲道:好!
大丈夫敢作敢為,鄭某佩服,再接我一掌!運足十成內力,掌風呼嘯拍來,絲毫
不留情面,羅毅若再受掌,非死亦殘。
不要啊!溘然一位衣著華鮮的婦女飛身挺劍擋在羅毅前面,雖然年至五旬,
亦掩飾不住昔日的亮麗風韻。這時,羅毅的神情更加沉重了,殘喘道:夫人,我
有負鄭兄,就讓他成全我吧!羅夫人抱著羅毅,痛哭道:夫君,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釀成的大錯!續向鄭華懺訴道:鄭大哥,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年,你
與我夫君比武,我怕他會失身在你掌下,就吩咐護教四魁和我一齊躲在石後偷窺,
你們撕殺了一日一夜還無結果,我見你的體力勝於夫君,怕夫君有閃失,便與護教
四魁一齊出手將你推下山崖,你的體力不支,無法抵擋,所以就...她已知自
己鑄成彌天大錯,已無法彌補,淚如雨下道:你要殺就殺了我吧!不關我夫君的
事,情由始末他當時絲毫不知!一個字一個字如鐵釘般釘在了鄭華的心坎上。
鄭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萬招以後,鄭華的雙指正欲擊中羅毅的五樞穴,突然
山石後一紅衣女子帶領四名青衣衛士殺將出來,像發了瘋似的將自己逼往崖旁。羅
毅高聲叫道:夫人,你這不是陷我於不義嗎?鄭華氣得氣竅生煙,大罵道:
羅毅,你找來了幫手還想推卸責任,你...你這個卑鄙小人,虧得你我兄弟這
許多年。罷罷罷,算我生有此劫,看走了眼!心一分神,猛然中了護教四魁的四
塊鐵掌,激得鄭華血脈逆轉,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羅夫人一刀砍下,鄭華
身體一冷,左手也脫支了。羅毅大驚道:不要啊,夫人住手!鄭華只覺天昏地
暗,頭暈耳鳴,腳下登跐,栽身崖中。
痛苦的經歷在鄭華的腦海裡翻滾,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望著羅夫人,滿目
蕭然道:我們相識十餘年,那年孟冬,嶓冢三老尋釁於你,我將你救於虎爪,你
對我...沉吟一陣,粗喝道:也下得了這個辣手!羅夫人猶如芒刺在背,
道:鄭大哥,對不起...她問心有愧,連說這句對不起都不敢大聲。鄭
華眉峰雙鎖,額蹙千痕,過了許久,峭然道:好,既然是羅夫人的主意,你又斷
了鄭某左手,那麼受我一掌,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聽到鄭華這席話,羅夫人感
戴天思,撲通跪下身來,淚流滿腮道:多謝鄭大哥不殺之恩!鄭華也不答話,
徐徐走近身前,運了五成掌力,因她是女子,掌雖臨空,卻遲遲沒有下手。
羅夫人咬緊牙關道:鄭大哥請快下手吧!鄭華想起了幾十年的辛酸往事,
閉上雙眼,單掌拍中了羅夫人的後背。羅夫人功底還算不錯,再加上鄭華手下留情,
方才撿回一條性命。她只是哀叫一聲,栽倒下去,雖然受了重傷,仍然艱難地謝罪
道:多謝鄭大哥不殺之恩!鄭華一撒手道:罷了,罷了!轉身飄然離去。
夫人遭到現世報,羅毅看在眼裡,雖痛入骨髓,卻是自己先負於人,也無臉阻攔,
捂著胸口,腳步沉重地走到夫人身旁,抱著夫人,羅夫人也緊緊地搭著丈夫的身體,
兩人總算熬過了難關。
羅毅忽然想起有飛鴿傳書,一聲令喝:把飛鴿傳書遞上來!那弟子本在門
外候著,聽令不敢怠慢,急步入室雙手奉上一封綢書。羅毅接過一觀,書中雲:
羅教主神功蓋世,稱霸武林,總與吾儕八大門派有嫌,吾等雖為正派,講義論理,
卻也不願被人跐入腳下,特請羅教主九月十三日到狼山望海樓一會,恐有變,持令
嬡於手,還望多多包涵,八大門派上。羅毅對女兒本是明珠擎掌,見書直氣得臉
上火燒火燎,罵道:八大門派!哼哼,在我眼裡,不過一灘陰溝淤滀!想聯袂找
我挑釁,我羅毅豈會寒了他們!望海樓我當然會去,卻為何要挾持靈兒!名門正派,
哼,沒一個好東西!
羅毅本來就受了極重的內傷,一時氣血沸騰,經脈便傷入膏盲,虧得他武功已
入化境,能及時調息,方才沒有震斷經脈。他看了看在地上躺著的夫人,想了想自
己以前做過的憾事,又念著現在受苦的女兒,心中叫苦不迭。沉悶的腦中倏然一驚,
急向邊廂的徒眾勒令:今日九月十二,啊,你們快去通知五大堂主,事情急迫,
叫他們火速趕往望海樓,無論如何也要救回靈兒!又向幾個未受鄭華之傷的香主
吩咐道:譚香主、沈香主、於香主,你們扶護教四魁去密室療傷;瀘香主,吩咐
下去,我與夫人即刻運功療傷,任何人不得來打擾;邙香主,你去招集所有弟兄,
一齊趕往望海樓!各香主皆領命而去,羅毅壓下一口悶氣,抱起夫人沉步走向密
室。
再說雲飛一行離狼山越來越近了,劉長老也告訴他們這次狼山上有一場武林盛
會,乃八大門派與天人教教主羅毅之戰,雲飛聞見有羅毅加入,不禁竊喜,也許就
能見到義父。
李祥見官道和小路上的武林人士蟬聯不斷,道:哎呀,這麼多人趕往望海樓,
這個武林大會可真是熱鬧非凡,百年難見啊!雲飛笑道:八大門派名冠天下,
今日我倒要仔細瞧瞧。劉長老把那黃竹棍往地上捅了一捅,道:八大門派的掌
門,個個武功高強,就拿我們丐幫來說吧。說起了丐幫,劉長老臉上的傲氣更加
濃厚了,道:幫主祈蕭的三十六路打狗棒如雨如風,棒圈內,嘿嘿,蚊子也別想
活著出去!李祥張大嘴巴道:原來咱們幫主這麼厲害啊,可我的武功怎麼不行
呢?劉長老哈哈笑道:要是幫主肯傳你一招半式,你一輩子都受益無窮哩!
李祥心神振奮,握起雙拳道:我今後一定要達到幫主的武功境界!瞎高興一陣
後,又問雲飛:雲飛,我的願望能實現嗎?雲飛笑道:當然了,你以後比幫
主還厲害呢!李祥樂而無憂,被雲飛揹著又格外舒服,如在仙境之中,劉長老送
給李祥的只是輕蔑的一笑。
林木蔥蘢,山溪碧淌,三人終於行至狼山腳下,狼山不算很高,眺眼可見望海
樓。山上的武林人士卻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不僅是八大門派,連一些三教九流
的幫派也來觀這百年難遇的武林盛事。到底是八大門派武功高竿,還是天人教聊勝
一籌都不得而知。所有人對鄭華大鬧幕阜山以及羅毅受創之事都不知曉,所以,正
派人士個個神情嚴肅,如臨大敵,雖然人數眾多,卻很沉悶,不少人拿出汗絹擦面。
雲飛尋父心切,掃目辨之,人山中哪有鄭華身影,心念雖急,卻又無可奈何。
雲飛放下李祥,跟著劉長老在人群中挨來擠去,劉長老碰到了一些正派人士不時也
道兩句客套話。
越往裡面擠,越是人頭簇簇、馬首相挨,三人好容易到得山上。雲飛見一人高
大神武,手執玉竹棍,正和一位橘皮臉兒的老道談得起勁。公孫兄哪,你見我們
今日之勢,壯闊波瀾,管保天人教能來不能回!呵呵~那當然,羅毅武功再高,
有我們祈大幫主在,還用怕他嗎!哼哼~哪裡,哪裡!你們崆峒派的摧心掌更
能使羅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時候龍鱗鎧到手,公孫兄可不能獨吞喔!
祈兄真會說笑,咱們現在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不敵,將羅彩靈這張王牌拿出來
逼羅毅交出藏寶地圖,豈不妙哉!哈哈哈哈~
兩人吠形吠聲,雲飛聽得不太舒服,可能他不喜歡無辜之人受傷吧,到了這裡,
無時不刻不是在尋找義父的蹤跡,可是獨獨不見鄭華之身。他想,義父該不會在半
路碰上羅毅打得不可開交吧,為此急得額生虛汗。
耳邊傳來幾句熟悉的話語,雲飛聞聲望去,師兄楊濤和師侄楊峰也在這裡,只
是陶景環患了熱疢之病,在山下的客棧中調養。雲飛蓬頭亂髮,衣著破離,黑臉又
被劃傷,顯然一個乞丐相,所以他們認不得。為了避免楊濤父子,雲飛倒也不敢正
眼尋望他們。
劉長老見幫主聊得起勁,不敢打擾,帶領雲飛等到一旁候著。日高消影,只見
最高首的慧心師太從白虎椅上站起身來,打破這難熬的沉寂,高聲念道:各位武
林同道,剿魔大會現在開始!眾人見慧心師太發話,都屏心靜氣聽著。在兩年前,
武林正派為對抗元兵和天人教,推舉慧心師太為武林盟主,故對她尊敬有禮。
慧心師太初次掛帥剿魔,威風凜凜,高昂說道:現已到午時,而天人教的妖
眾還未到來,咱們就先審妖女羅彩靈!叱吒一聲,喝道:帶妖女上來!話聲
剛落,兩名峨嵋女徒從樓軒內推出一位五花大綁的少女。這天人教在江湖上稱龍稱
虎,羅毅的女兒到底是啥模樣兒,從未有人見過,群雄嘴裡都吞了一口涎,忙哈巴
巴地極目望之。只見那少女十六七歲年紀,眸如琅萱,面色芙蓉,雖未敷粉,卻春
光四射,豔而不妖。紅火的綢衣更是將她映得鮮豔奪目,美容可謂寰中少有,世上
全無。她扭弄著玉手,蓮步盈盈而出,怨目一掃挨挨札札的群雄,群雄無不定睛,
對之神馳情往,為之眼餳骨軟。只見她痛苦地扭了一下被捆的雙手,群雄見她受苦,
皆覺罪過罪過!
古人贊牡丹有詩:傾國姿容別,天然休自虛。葉如斜界紙,心似倒抽書。
李祥見到羅彩靈,心中被她所散光芒照得雪亮透澈,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
湧上心頭,激得熱血沸騰,兩隻眼睛在她身上不停地打轉,好象要把她通身看穿。
正應了天涯猶有夢,對面豈無緣這句古語。
雲飛見到羅彩靈時,心中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便是他們宿命的相
遇,有文為證:
刁蠻少女花中極,天生俏嬌容,萬人拜捧,不屑瞟臨。不要君好顏色,只慕好
性格。不在乎心有她愛,只惜割捨情半,得容心處。可憐遭棄,不敢絲怨,只敢終
日苦情埋於心。雲在天,我在地,到頭來,身心空許。對人家喬作嬌模樣,暗地裡
痴淚千行。命不該相逢,相逢何處不言愁。兩脈血溶處,更是風波際。不惜處子,
火毒煎熬。護郎獻身終無恨,為君至死求真吻。化作七色花瓣,三蝶逐蕊裡。
雲飛覺得羅彩靈不過是一個初入塵世的少女,這樣待她太過份了;羅彩靈卻在
想著父親馬上就要來將這些自命不凡的偽君子殺盡,心中期待不已。
慧心師太指著羅彩靈的鼻尖,恨恨說道:你們天人教作惡多端,今天就先讓
你這小妖女嚐嚐惡果!各位掌門,怎麼處置她,就請拿個主意吧!少林住持圓覺
大師口宣佛號,只見他披件一丈二尺來長的赤紅袈裟,撥著伽楠念珠,念道:天
人教殺了我寺僧徒一百零八名,依貧僧愚見,佛法雖善,但天人教無惡不作,給人
間釀下無窮後果,此女貴為天人教千金,應殺。圓覺大師年過古稀,已得佛家三
昧,乃是位闍梨,所吐之諦眾人皆服。點蒼派掌教平空一劍左行天也站出來,
附合道:圓覺大師的話一點不錯,此女的確該殺。李祥只聽得心頭一涼,群雄
中亦有不少人聽得眉頭直皺。
羅彩靈容色嬋娟,丐幫幫主祈蕭一眼就對她有了巴巴心,烏珠兒一轉,一計湧
上心頭,揖拳道:大家請聽小弟一言,此女殺不得!群雄聞言都費疑地望著祈
蕭,慧心師太道:請問其詳。祈蕭一摸長鬚道:大家對龍鱗鎧一定不陌
生吧!一聽到龍鱗鎧,群雄無不咦了一聲,驚訝奕奕。祈蕭一攤手,道:
關於龍鱗鎧的藏寶圖,就在羅毅手中,這點我能確認。眾人對這塊唐僧肉覬覦
已久,便將目光轉向了怨眉緊鎖的羅彩靈。羅彩靈冷笑道:不錯,藏寶圖就在我
爹手上!我把話說亮了吧,就算殺了我,我爹也不會把圖交給你們這些禽獸!祈
蕭大笑道:豆入牛口,勢不能久。到時候你爹一來,你再看他會不會交圖!哈哈
~
青城派掌門青衫客咳了一聲,道:既然武林至寶在羅毅之手,咱們對於羅彩
靈就不要操之過急了,不如先逼羅毅交圖,再把他們父女倆的魂一齊勾了才是上策。
羅彩靈聽到此話,羞怒相激,杏目圓睜道:你這臭牛鼻子別得意,我爹即刻就到,
那時有你好看!李祥不屑道:想不到這次武林大會參加的動物可真不少,人、
豬、狗、牛、羊、雞,樣樣都有!雲飛聽後苦笑,見到青衫客便大為不快,心中
對他極為不滿,便乾脆不去瞧他。青衫客身旁佇立著自己的恩師隗洛英,隗洛英看
起來明顯成熟許多,原來白淨的臉上現在也生出虯長鬍須,不知他與申月姑娘的一
段情現在如何了?
雲飛又見到金榮、代贏在那兒說笑,不由得回憶起在青城山上的幸酸往事。大
師兄中了自己的百毒神掌,身體也該復原了吧;代贏還是那般令人看了就起雞皮疙
瘩。邢鳴風因臨安的公務冗忙而未能參加。隗洛英、俞松林和梁建興都默默地佇立
在人群中,雖然很不起眼,但他們對雲飛來說確是非常重要的人,雲飛真希望現在
能衝下去與他們相認,互道甘苦,可又不得不待在原地。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山下遽然牛角號吹,接著殺聲四起,原來天人教五大堂主帶領兩三百名教徒趕
到,已和正派人士彀殺一通。山上慧心師太大喝道:妖人範境,汝等還看甚麼,
一齊殺下去!自己首當其衝,揮手之際,眾位掌門各帶領著門下弟子拔塵下山,
兇怒鼎沸,虎撲豹抓,血濺屍橫,草木發戰。那五位堂主倒也驃勇,片刻便讓八大
門派的幾十名弟子見了閻王。那些掌門皆大怒,採取包圍之勢,先是以二敵一,再
變成以三壓一,以四打一,終於將天人教妖人堂主盡數鎖捆,真好神勇也!那些天
人教教徒則全成了刀下鬼,倒在血泊裡。雲飛不忍觀看,將頭扭到一片,李祥則被
這種壯觀的場面折服,暗歎自己功淺不能參加。
五位堂主被扔上臺,成了籠中之禽、檻中之獸,只得任人宰割。羅彩靈見爹沒
來,急忙問道:我爹呢?郭堂主喘了一口氣,艱難地說道:教主受了內傷,
正在運功療傷。斷斷續續將鄭華大鬧幕阜山之事詳盡申出。雲飛聽得義父安全離
開了幕阜山,心下一顆大石落下,他倒覺得羅毅誠有大將之風,不象窮兇極惡之人,
心裡起了搭救羅彩靈之意。
慧心師太聞之,得意地笑道:想不到金鱗雙蛟之一的鄭華倒還活著,他武功
高強,為人光明磊落,哈哈,咱們又多了一位好幫手!華山派掌門少昊君道:
既然羅毅不來,咱們就先將這五個堂主正法,然後再用這丫頭逼羅毅交圖,不知
各位意下如何?祈蕭那菱角眼裡的珠子轉了一圈,道:我同意!到時候羅毅交
出寶圖,羅彩靈白殺了就太可惜不過,倒不如一魚兩吃,就把這丫頭交給我處置,
大家沒話說吧!羅彩靈呸了一聲,聲嚥氣堵道:你這臭要飯的癩哈蟆想吃天鵝
肉,我就是咬舌自盡也不由你!就因為她是美女,這些男人才會打她的心思,她
情願出生下來就是醜八怪!此時身邊無助,彷彿身處於孤忄西埂上,無限淒涼。
群雄聽過祈蕭之言,心皆不服。為什麼?見了羅彩靈,各人心裡就似貓撓的一
般癢。首先天山派掌門白眉仙陰陽怪聲道:少昊君之話我同意,可你祈蕭這鬼經
我就不同意了!羅彩靈這絕世美女怎可交由你這要飯的決定,要交也應交給我天山
派處分。祈蕭怒衝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白眉仙硬著嘴道:就是這個意
思!圓覺大師見兩位掌門動了甘火,唸了一聲佛號,道:女人有五過失、五想
欲、三放逸,兩位掌門何來由犯怒?此妖女乃禍水一條,不可久留,到時殺之才對。
那些不時偷看羅彩靈兩眼的和尚們忙低下頭念阿彌陀佛。祈蕭冷笑道:和尚們最
會口飾心非。慧心師太雖入了道家,但終究是女流之輩,聽了圓覺的話,心中不
免生氣。
許多雜派中人和散遊之俠心中都存有佽助羅彩靈之意,且看看四周,就都不敢
捅這個馬蜂窩了。李祥第一眼就企慕上了羅彩靈,她簡直就是自己心中的女神,不
許任何人碰她半根頭髮,聽到他們雞一嘴、鴨一嘴地叫囂,這時再也憋忍不住,衝
到臺上,指著群雄大聲嚷道:你們不能殺她!她又沒幹什麼壞事,是無辜的,我
要你們放了她!羅彩靈見一個小要飯的維護她,粉妝玉琢的臉上堆出寒霜,啐道:
誰要你們這些狗東西惺惺作態!李祥受別人的辱罵倒還能忍受,可羅彩靈也竟
然不分青紅皂白,一時自尊心受辱,羞得無地自容,臉上火燒般赤熱。雲飛望著李
祥,忖道:他敢在武勇萬夫前公然申護羅彩靈,這份豪氣值得欽佩!
白眉仙早就看祈蕭不順眼,正好藉機會報復,疾言厲色道:你們丐幫處處維
護妖女,是不是和天人教一路的?喝完飛身落到李祥身旁,聚了五分內力於掌,
迎著他的後背辣辣擊出,嘴裡吐道:這兒哪裡輪得到小叫花子說話,看你還敢替
妖女申辨!祈蕭大驚道:好你個白眉仙,竟敢動我的弟子!可惜與李祥相聚
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
李祥轉首見白眉仙壓頂殺來,嚇得渾身像抽了勁似的,呆若木雞。危難之頃,
雲飛再不能隱藏實力,躍到臺上,急用雙指按住李祥前胸的氣戶穴,將自己百年純
罡內力灌進李祥體內。李祥只覺一股極強的激流在體內奔淌,百脈充馳,似乎血液
都在燃燒,有著說不出的舒服與酣暢,上顎有分外香甜的津液,自然由上降下,滋
潤百骸。聽得一聲爆響,白眉仙的肉掌正中李祥的後背,他的掌力就象伸進了一個
大火爐似的,火燒火燎著那普普通通的一隻右手,而掌力卻如石投大海,消失得杳
無痕跡。
白眉仙方知掉到冥潭之中,右手一刻也不能再待在李祥身上,急加內力企圖拔
出手掌,可手掌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在李祥的後背上,就像生了根一般。他左拔拔
不出,右拔拔不出,手上的火勢愈來愈強烈,就像吃錯藥鬧肚子痛一般大叫。李祥
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己不痛,反倒白眉仙叫痛。他們周圍的空氣掀起一股咻咻
升騰的熱氣流,李祥的頭頂冒起陣陣白氣。
所有的人見此情景都驚呆了,一個個咬指吐舌,雲飛看看也將白眉仙整治得差
不多了,便從李祥身上收指。白眉仙還在用力拔掌,李祥身上的吸力突然一消匿,
便一個踉蹌栽在地上。他的右手被烤焦了一大片,在地上痛得大呼大叫,天山派的
弟子見師父有難,全都趕到他身旁。
雲飛點了一把火,整座山都燃燒起來,所有人都朝他投來奇異的眼光,對之咄
咄稱怪。他不過是一個醜陋的少年,何以有如此能耐?李祥明白剛才是因雲飛相助,
自己才能活命,眉目一亮,左手掌右手拳一捶道:你小子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