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摩支派出去的人巳經整整十天沒有消息了,就算是遭世引舊軍也應該有殘兵逃回來,可現在。一個殘兵都沒看見,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揹着手在大帳中來回踱步。
都摩支在第一次碎葉戰爭中率部率先逃跑,導致大食軍最後崩潰,他先逃到石國,卻被石**隊逐出境。最後躲在千泉山一帶,在齊雅德進攻碎葉時,他抓住了機會,用花言巧語騙取齊雅德信任,率本部人馬替大食人領路,又甘為走狗,一路攻城奪地,最後論功行賞,得到了碎葉城,而石**隊因沒有能阻擋住段秀實突圍,而失去了得到碎葉的機會。
都摩支得到碎葉的第江件事。便是用最殘酷的手段屠盡他的宿敵,爾微特勒被他的親兵朵成肉醬分食。他的妻女皆被輪營而死,其餘突騎施貴族全部被殺,家財女人都被一搶而空。
隨後遭殃的是漢人,大部分漢人都隨漢唐會事先撤走,但還是有少部分戀家不肯走的人遭到了不幸,人死財沒,所有漢人的房屋都被一把火燒燬,整個碎葉城被他的軍隊糟蹋得烏煙瘁氣,最後都摩支下令。所有突厥人、突騎施人要恢復傳統。不準住房屋,全部改住帳篷,不從者格殺勿論,於是千屋人空小大街上扎滿了帳篷。
由於突騎施人幾十年來內訌連綿。人口已由全盛時的數十萬人鋭減到現在的七八萬人,但就是這七八萬人,卻被都摩支錄削出近三萬人的軍隊,也就是近一半人都從軍了,上至六十歲的老人,下至十四歲的少年,都被迫扛起了沉重的長矛。
他們財產和糧食也實行軍管制。也就是由軍隊控制,每天按照最低的標準放口糧,這也是都摩支控制軍隊的手段之一,誰有怨言,就立復停止他家人的口糧,用家人為人質,逼迫士兵為他賣命。
都摩支最擔心之事便是唐軍捲土重來,他已經知道高仙芝被調走了。又換回來了他的殺子仇人李慶安,在仇恨之餘,也同樣令他膽戰心寒,為了能阻止唐軍捲土重來,他便想出了冒充回訖人襲擊北庭守捉城堡,派出了他最得力的養子烏裴莫達乾和裝備最精鋭的本部三千人馬,但他們卻如泥牛入海,沒有一點消息。
都摩支已經隱隱猜到很可能是被唐軍殲滅了,這令他心疼不已,那可是一直跟隨着他的本部精鋭戰士啊!
“總督,大食使者到了!”
帳外傳來了稟報聲,都摩支被大食封為碎葉總督,儘管他自封為摩仁可汗,但最後他還是不得不接受總督這個頭銜,畢竟可汗是要得到唐廷冊封,而大食現在是他的主人,他就必須接受大食的冊封。
“請進來!”
都摩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取得碎葉後陸續向大食買了數量龐大的武器、皮甲和其他裝備,説好了分五次付款,但至今他只付了兩次。第一次是用從碎葉貴族那裏搜舌而來財富支付,第二次他支付了三十萬頭羊,而第三次付款在月初便已到期,還有十天後第四次付款期也到了,他壓根就無力支付,今天大食使者到來會不會是向他催款?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時,大食使者進來了,一共來了三人,他們三人的身份很有趣,為是一名身着黑色長袍的文官,長着兩片小鬍子,頗為精明能幹,他束着腰帶,精神抖擻,手中拿着幾卷羊皮文書,他的精神抖擻卻讓都摩支心驚膽戰,他手中那羊皮卷兒不就是自己的買武器的契約嗎?
討債的主並沒有打盹,他一陣心虛。又連忙看第二人,第二人是一員武將,穿一具連體鐵甲,手提一支長矛,他身材魁梧,氣勢威猛,一蓬大鬍子配上一雙小眼睛,使他的威猛中又帶有幾分狡黠;第三人年紀約六十多歲了,鬍子花白,也穿着之件長袍,卻沒有束腰帶,像只面口袋似的從頭到腳套住,手中拿着一本古蘭經,看樣子是一名阿旬。
第一咋小文官都摩支認識,第二次要債時來過,叫做穆斯塔法,大食人的名字都大同小異,繞來繞去就是那麼幾個,比如穆斯塔法,第二次來要債的兩個人都叫這個名,都摩支也記不住,一高一矮,他就叫大穆斯塔法和小穆斯塔法,今天來的這個是小穆斯塔法,人雖矮,但心眼卻比誰都厲害,是撒馬爾罕的税務官,都摩支不敢怠慢,連忙笑道:“哈哈!我説今天一早起來怎麼喜氣洋洋,原來是老朋友來了。”
穆斯塔法也會突厥語。便笑着和他緊緊擁抱一下,道:“我的到來可未必是喜事啊!”
“哪裏!哪裏!朋友來了就是喜事。”
都摩支幹笑着,心中卻迅在盤算對策,現在唐軍有向西調兵跡象。極可能是兵壓碎葉,自己可以用這個藉口拖延,想到這,他連忙熱情地請三人坐下,但那名大將和阿旬卻沒有坐下,而是站在穆斯塔法的身後,彷彿是他的隨從一般,都摩支幹心中想着還債之事,也沒有管他二人,連忙命人上了馬奶茶。不等穆斯塔法開口要錢,他便嘆道:“唐軍大舉調兵軍隊,北庭主進了北面五城,而南面安西軍也出了凌山口,兒向碎葉挺講,大戰宜在眉知齊雅德將軍能否援賊。
他先堵住了對方的話題,那名大食軍官卻有興趣了,連忙問道:“唐軍有多少軍隊?”
穆斯塔法擺了擺手,命他不要開口。他將羊皮卷打開,推到都摩支面前笑眯眯道:“打仗之事與我無關,我是奉齊雅德將軍之命來催要兩筆舊帳,一是月初就到期的十五萬迪拉姆銀幣,還有都摩支總督當初承諾的,每月一萬迪拉姆銀幣的税錢。至今已欠七個月,一共是七萬迫拉姆銀幣,再就是十天後將到期的第四筆貨款,也是十五萬迪拉姆銀幣,這樣加起來就是三十七萬迪拉姆銀幣,現在齊雅德將軍説,鎮壓河中叛亂錢糧拮据,急需這筆錢,請都摩支今天準備好,我明天就帶回去。”
都摩支老臉頓時脹成了豬肝色,半晌。才尷尬道:“碎葉大戰將至。我們也耗費錢糧巨大,實在是無錢可還啊!”
“沒徽”
穆斯塔法頓時臉色一變,冷冷道:“當初你可是向齊雅德將軍拍胸脯保證,要錢給錢。要糧給糧,齊雅德將軍才把碎葉給了你,才把軍備賣給你,現在碎葉到手了,武器到手了,你又反悔説沒錢,這是在欺我大食嗎?”
穆斯塔法的語氣中透出寒意,都摩支嚇得連連擺手,“不!不!我絕不敢欺大食,只是得到碎葉後現一些情況和以前不同,這才還不起錢,請大人體諒。”
“有什麼不同?”穆斯塔法的口氣緩和了一點,但臉上依舊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笑意。
都摩支慌忙解釋道:“是這樣,我知道碎葉不少漢人都是家財萬貫,尤其他們有個漢唐會,更是富可敵國,可不知為什麼,他竟然事先的到了消息,在大食軍進攻碎葉的前一個月就逃走了,所有的錢財都帶走了,讓我的計戈落空。”
“不對!”
穆斯塔法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小“你是得到碎葉之後,才向大食買武器裝備,那時你已經知道自己沒錢,卻依然貪心大開口,可見你根本就沒有還錢的誠意,都摩支總督,我會據實向齊雅德將軍,不!我要向穆斯林總督彙報。”
都摩支腿都嚇軟了,帶着哭腔道:“大人,我不是不想還錢,我是真的沒錢,我手中一共只有三萬頭羊,你讓我拿什麼還?”
“哼!三萬頭羊二連付利息都不夠。”
穆斯塔法重重哼了一聲,沉吟片刻道:“好吧!看在你忠心大食的份上,我回去説服齊雅德將軍。讓費爾乾和拔汗那多出一點錢,你這裏就再緩半年
都摩支大喜,網開拜謝,穆斯塔法卻一擺手止住了他,“我還沒有説完!”
“是!是!”都摩支噤若寒蟬,連連答應。
“齊雅德將軍也擔心你還不出錢。所以提出兩個條件,才可以延緩
“大人請説!”都摩支已經焦頭爛額,只要緩一緩,就是把他女人拿去抵債,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穆斯塔法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慢慢給他介紹道:“這位將軍叫薩烏達,是齊雅德將軍手下愛將。從今天開始,他為突騎施人的軍事指導官。”
雖然指導和指揮還有一字之差,但都摩支心中還是一涼,這是齊雅德來奪他兵權了,不等他開口。穆斯塔法又指着阿旬道:“這是先知的弟子,是從大馬士革而來,他叫阿巴拉,從今天開始將在碎葉宣教,你必須協助,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三個之內,碎葉所有民眾和士兵都必須瞧依真主。”
一個是要奪他的軍權,一個是要奪他的信仰,都摩支心中矛盾到了極點,他想不答應,可他又耳萬不敢。而答應,他又無法向部眾交代。
“怎麼,你不想答應嗎?。穆斯塔法目光兇狠地的着他。
“我、我”都摩支嘴唇抖動着,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能否讓我想一想?”
“沒有什麼可想的,你不答應。我就走!”穆斯塔法站起身便向帳外走去。
走到帳門口時,身後終於傳來了都摩支嘶啞而激憤的聲音:“答應。我答應,我統統答應!,小
穆斯塔法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大食人給都摩支帶來的不是一個指揮官一個傳教士那麼簡單他們帶來的是一個團隊,一咋。由五十名軍官和三十名傳教士組成的侵略軍。不僅要控制突騎施人的**,還要控制他們的精神,這是阿布穆斯林的決定,在無暇抽兵增援碎葉之時。便利用碎葉的突騎施人來對抗大唐西進,歷史在碎葉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三十年前,是大唐利用突騎施來抵禦大食東擴,而此刻卻是大食利用突騎施對抗大唐西進。
但歷史不會在簡單重複,唐軍的大規模調動已經結束,開始了步步為營的攻勢,一萬唐軍留在鳳鳴城,作為後援,由大將段秀實率領,防止突騎施人繞道進攻唐軍後方。同時也防備大食軍從北面襲擊。
而兩萬唐軍則以一天三十里的度,緩慢而又穩健地向南推進,拔煥城的六千雙二則在荔非示禮和崔乾估的率領下。越討凌山,向碎呻達也。唐軍兩面夾擊,而碎葉突騎施人在大食軍官的指揮下積極應對,他們採用了北攻南守的策略,將三萬突騎施人一分為二,北面集中二萬五千青壯。準備迎戰唐軍主力,而南面則選老弱死守賀獵城,不與南線唐軍接戰,戰爭的陰雲已經籠罩在碎葉上空,戰役一觸即。
在鳳鳴城以南的百里處,唐軍主力已經逼近了碎葉川穀地,但唐軍到了此處,卻駐營不拔,這一帶地勢平緩,森林茂密,丘陵草原豐美,北面是河谷和戈壁,而南面是連綿起伏的山地,高聳的阿爾瑪代峯白雪皚皚,雪水融化形成了大大小小數十條河流,一部分迂迴流入熱海,而大部分河流都注入了伊麗河,充足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使這裏成為外碎葉最富庶之地,一千多年後,這裏成為一個國家的都,阿拉木圖。
唐軍的大營駐紮在一片山丘上。巨大的柵欄將唐軍營帳團團圍住,四周又挖了深寬各一丈的壕溝,引來一條河水灌入,又支起吊橋,形成了一座臨時堡壘。
這天清晨,李慶安帶着幾十名將領在附近勘探地形,他縱馬疾奔,巨大的鷹王在頭頂盤旋,此時是春色最濃厚的季節,一羣羣羚羊和馬鹿在低緩的山坡上奔跑,不遠處便是大片的森林,一直延綿到山前,讓李慶安感興趣的是,這一帶的大片森林中有很大部分竟是蘋果樹。在漢朝。這裏的蘋果便傳到了中原,被稱為紅奈,但遠遠沒有這邊壯觀。
他興致盎然地指着遠方一片依山傍水的空地對眾將道:“這裏應該建立一座守捉城堡,扼守碎葉外圍,和鳳鳴城呼應。”
李光弼眺望片刻,對李慶安笑道:“這一帶的地勢很好,河流眾多。氣候温和,土地十分肥沃,我建議可以在這裏建立一個縣,大量遷移漢人在此耕作。”
李慶艾沒想到李光弼的思想竟是如此激進,比自己想得還遠,便笑着問眾將道:“諸公以為如何?”
李嗣業笑着對接口道:“我再補充一句,就將此縣叫做慶安縣,各位覺得怎麼樣?”
眾人紛紛表示贊成,李嗣業的馬屁拍得李慶安甘之如怡,他欣然道:“慶安這個名字不錯,吉慶平安,很適合做縣名,就這麼定了,打下碎葉,我等在此經營,此縣就叫慶安縣。”
這時,一名騎兵疾奔而來,上前稟報道:“稟報大將軍,斥候已現了敵軍,離碎葉谷口已不足二十里”小
“有多少人馬?”
“的六千人。”
“六千人?,李慶安不屑地冷笑一聲。回頭對眾人道:“既然買賣上門,咱們就該開張了
突騎施的六千騎兵並沒有立匆趕來與唐軍作戰,他們也現了唐軍的主力,疾趕到碎葉谷口後,卻又放慢了度,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兩軍巨大的兵力差異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但事實上是都摩支和指導官薩烏達在對付唐軍的策略上生了分歧。薩烏達在突騎施軍中的地位,相當於後來的軍事顧問,他掌握着突騎施軍隊的決策權,薩烏達今年三十歲出頭,出生在撒馬爾罕的一個武者世家,自小便精通波斯武術,不幸的是。在他少年時被東征的屈波底軍隊俘虜,淪為一名奴隸,在他十八歲那年被齊雅德的父親買下來。成為陪齊雅德練武的僕從,深得齊雅德賞識,被釋放為自由人,併成了他的兄弟。
這次薩烏達被派來指導突騎施抵禦唐軍,表面是幫助突騎施人保住碎葉,但實際他真正的任務是來觀察唐軍的戰術,碎葉能否保住,對大食人來説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了解敵人。
薩烏達有着豐富的作戰經驗。他會從各個方面來試探唐軍,比如小規模衝突唐的戰術,還大規模戰役唐軍的布兵特點。甚至還有唐軍的攻城方式,突騎施人不過是他的實驗品,這次他只命六千人出征,就是想了解在小規模戰役或者是以多打少時。唐軍作戰會有什麼特點。
他的這種反常的調兵方式讓都摩支極為反感,這明擺着是讓突騎施人送死,都摩支也已經意識到了薩烏達別有用心,他一直忍耐,在眼看要遭遇唐軍主力時,他終於忍不住了。
就在薩烏達下令準備對唐軍動攻擊時,都摩支卻做出了相反的決定,撫守住碎葉谷口,不向唐軍動攻擊。
與此同時,唐軍的軍隊也不主動攻擊,卓有耐心地等待着進攻的機會。兩支軍隊在碎葉谷口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