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揚州的富饒豪華,文采風流,自不在話下。
眼下就有三個江南第一在揚州,已是誰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江南第一名樓——水月樓。
江南第一名妓——何歡。
江南第一名廚——杜老刀。
揚州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
揚州也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三教九流,幫派林立,互不相讓,不時發生流血鬥毆事件發生
你看,那位隸屬西區承恩門巡捕房的捕役班頭何明,又領着幾名捕快皂隸,在那裏張貼榜文。
圍觀羣眾有人誇張大叫:哇靠,無頭雙屍?一男一女兩具裸屍,綁在一起
立刻吸引一堆人圍攏過來,議論紛紛。
人們一向是對這種帶有色情血腥意味消息,興趣最濃,紛紛打聽探詢:
這次被殺的是誰?
漂不漂亮?
在哪裏作案?
班頭何明,擠着眯眯眼,嘿嘿笑道:這次竟把神鷹教總壇主的女兒給做了,先奸後殺,還扔到咱們揚州瘦西湖。
不是無頭麼?怎麼知道是神鷹教總壇主的女兒
何班頭道:頭也找到啦,也在湖中。
咦?神鷹教總壇主的女兒?
怎麼?
神鷹教可以目前江湖上第一大幫派,那個總壇主又是公認的武林第一高手
而且聽説這次他女兒扈從百餘人,浩浩蕩蕩南下暢遊揚州,護衞如此森嚴,怎麼就被人先奸後殺,扔到瘦西湖的呢?
這兇手一定是跟神鷹教有仇!
那兇手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男的是誰?
有人噓了一聲,道:這種事還是少掛在嘴上,要是不小心被神鷹教的人聽去
正在議論紛紛之際,人羣中鑽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半大不小的個頭,卻有一雙機靈的大眼睛。
他負着一雙手,在告示上瞧來瞧去,朝地上吐口口水,道:這麼大的案子,賞金似乎太少了些吧
何明道:衙門懸賞白銀千兩,神鷹教總壇主自己又掏腰包,再加伍千兩,還嫌少?
有人認出他來,取笑道:就算賞金再多,你小馬又沒這個本事抓到兇手,還不是白搭!
何明聞聲回頭,再次打量這個叫小馬的,冷笑: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專門混吃混喝,惹事生非的揚州小馬?
這小馬一昂頭,大聲道:誰説我專門混吃混喝?我是專門做好吃的名菜給有錢大老爺吃吃喝喝的,只怕你這種身分,還吃不記起呢!
何班頭怒道:你説甚麼?
有認得這小馬的人打圓場道:這小子喜歡遊手好閒,到處打混,不過也真的從水月樓大廚師杜老刀那裏,學了一手做菜功夫
何班頭不由的肅然起敬,道:杜老刀?是不是號稱江南第一名廚的杜老刀?
那個人用力點頭道:就是他。
何班頭再次認真打量這小子,小馬卻理也不理他,逕自擠出人羣,揚長而去
耳邊仍傳來何明的聲音道:瞧他那德性,杜老刀會傳他手藝,打死我都不信!
小馬一面走一面嘆氣道:連我自己都不信
揚州府。
既是太平盛世,果然是人煙稠密,萬商雲集,車水馬龍,繁榮富裕,天下第一。
小馬終日無所事事,最喜歡穿梭在行人熙攘,百市雜陳的鬧街上,混吃混喝,浪蕩逍遙
突然聽到街巷前方,傳來一陣怒吼叫罵,哀哭求饒聲。
小混混終日無所事事,最愛湊熱鬧,找刺激,忍不住又使勁往人羣堆裏鑽,去瞧瞧。
只見一名歪嘴斜眼的兇惡大漢,正抓住一個瘦弱的姑娘,又打又踢,不斷怒罵:死丫頭,臭丫頭,老子這些年都是白養你的啦!
一個老大耳光摑去,嫩臉上立刻浮現五隻清晰掌印!
又一掌力道極大,竟把她打得滾跌在牆角,頓時額上鮮血直流,幾乎昏厥
那大漢又一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辮子,將她拉得兩腳離地而起,怒罵道:下次再敢溜走,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
這小馬雖是遊手好閒,偷拐詐騙,無所不為,終究瞧不慣這種欺凌弱女子的無恥行徑。
眼看圍觀眾人,似乎都畏懼那高大惡漢,不禁動了俠義之心,推開眾人,道:讓開,讓開,我要救這小姑娘!
有人拿斜眼瞧他,道:你能救她?
小馬抬頭挺胸道:看我的!
眾人果然讓出一條路來,只見這小馬猛地往那惡漢身上撞去,口中卻哇哇大叫道:哎哎,你別推我呀!
他猛地撞在那惡漢身上,那惡漢一時立足不穩,竟連同那瘦弱姑娘一起跌倒地上。
小馬急忙伸手拉起那姑娘,口中一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擠我
那惡漢反手將他一推,惡聲這:滾,滾遠一點!
小馬連忙後退,道:是,是,我滾,滾遠一點
圍觀眾人見他這樣虎頭蛇尾,不禁訕笑起來。
小馬卻擠着眼睛,壓低聲首向那姑娘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來救你的。
惡漢厲聲道:你説甚麼?
小馬嚇一跳,拔腳就逃
才一擠出人羣,他就揚起手上一隻錢包,搖晃着大聲呼叫起來:哎呀!你們看我撿到了甚麼?是一隻錢包!
他誇張大喊,直到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這才拉開扎住錢包的絨線,往裏面撥弄,一面大聲歡呼道:哇塞,這裏面還有二兩銀子,三個銅板,四張當票嗯!還有一本連環圖畫書!
原來他剛才向那惡漢一撞,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偷雞摸狗,順手牽羊,將他的錢包摸了過來。
這會兒不但沒有乘機溜走,反而故意喊叫,有意要引起那惡漢注意那惡漢聽見他大聲訴説着錢包的內容,有些耳熟,猛然想起,伸手往自己腰間一摸,立刻臉色大變,怒吼大叫起來:你敢偷老子的錢包?
小馬目的終於達到,哈哈大笑起來:是你的嗎?你説説看這裏面一些甚麼東西,説對了就是你的!
那惡漢怒吼道:不行,趕快還來!
小馬大笑道:不還,有本事自己來拿!
那惡漢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那小姑娘,發足向小馬追去,一面大叫:錢包還來!
終於把他引得追來,小馬立刻盡往人多處鑽去。
這小馬滑溜無比,左一閃,右一晃地,就輕易從人羣中穿過,逃得飛快!
那惡漢發狠,用蠻力撞開人羣,拼命追上去
情急怒吼,往返追逐間,那惡漢撞翻許多行人,又撞倒了路邊攤販
做小本營生的攤販被撞倒,食物灑了滿地,這損失誰賠?扯住那惡漢不讓他走!
那惡漢已被捉弄得惱羞成怒,再也顧不得羣情激忿,用力摔開那攤販,奮力撲向小馬。
誰知小馬卻一揚手,將錢包向街道另一邊扔去!
那惡漢縱身搶接在手中,卻因用力過猛,連人帶錢包一齊撞入一隻大醬缸
噗通一聲,醬汁四濺,人人驚惶走避,鬨然大笑!
小馬早已鑽進人羣,一溜煙不見了。
那惡漢終於掙扎爬出,滿頭滿臉全是黏糊糊的醬,酸臭沖天
打開好不容易才追回來的錢包,發現裏面竟然只有幾塊碎石,幾張當票。
又是被小馬以偷天換日手法調了包去,他幾乎氣昏,厲聲吼道:等老子捉到你,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小馬卻悄悄溜了回來,拉起那小姑娘,匆匆鑽進一條陋巷內,得意地説:你看,我説過我能救你的吧
小姑娘驚奇不已:你為甚麼要救我?
小馬道:因為,因為我不能見死不救。
拉了小姑娘要逃,這才發覺她因捱打受傷甚重,再也走不動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小馬既然插手管了這檔事,此刻總不能讓這可憐弱女子,再次落入魔掌中。
一咬牙,伸手將小姑娘抱了起來,在縱橫交錯的陋巷小街中,左一轉右一彎,盡往偏僻地處走
越過一道斷垣,來到一處高牆下,蹲下身來,小馬撥開一些雜物垃圾,竟露出一處隱藏着的狗洞來。
匐伏着鑽進狗洞,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姑娘也弄了進去,裏面是一座雜亂的院子
驀地兩聲虎吼,兩條又黑又大,壯如牛犢的獒犬迎面撲來,嚇得小姑娘尖聲驚叫!
誰知這兩頭獒犬隻是撲在小馬身上,又啃又舔,親熱得不得了。
小馬道:好了,不耍賴了,過來
他拍拍小姑娘,道:她是我的朋友,以後不許欺負她!
兩頭獒犬似乎善解人意,過來在小姑娘身上左嗅右嗅,很快就變得親熱起來。
小馬此時雖已全身痠痛,氣喘吁吁,仍舊咬緊牙根,使盡吃奶力量,連拖帶拉,將她弄進曝曬着一缸一缸的酒糟,竹架和木桶之間
原來這兒是一間釀酒坊的後院。
小馬終於把她弄進了一間簡陋的小房子,裏面堆放着雜物,原來是一間柴房兼儲藏室。
小馬將她放下來,安置她躺在硬木材搭成的牀上,自己也精疲力竭,躺在她旁邊喘氣
好啦!暫時是安全啦
他突然又一躍而起,奔去將柴房的門掩好,這才放心回來也倒在草堆上,骨頭就像要散開一樣。
喂!你叫甚麼名宇?那個老王八蛋為甚麼要打你?
被他這一問,小姑娘竟再也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小馬不由生氣:好啦,不説就不説,哭甚麼哭?
被他這樣一吼,她哭得更傷心了。
突然他警覺地翻身而起,伸手緊緊壓住她的嘴:有人!
小姑娘果然不敢稍動。
小馬緊張地從柴房破牆板的縫隙往外窺視。
果然有位染坊裏的老長工,正在翻動那些曝曬中的酒糟
老眼昏花,動作遲緩
幸而漸漸遠去
小馬也總算放下一顆緊張的心
突然被那小姑娘狠狠地一耳光摑來。
小馬驚怔道:你幹嘛打我?
小姑娘怒道:還不放開我!
小馬這才發覺剛才情急之下,手竟緊緊壓在她柔軟的胸脯上。
他滿面羞慚,急忙放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自己也是羞得無地自容,只是掙扎着撐起身子,努力要將破裂得無法蔽體的衣裳拉好
小馬不忍見她這樣狼狽,脱下自己的外套來,替她披上,一面説:你是不是急着要回家?要不要我送你?
小姑娘低着頭搖了搖。
小馬道:我看也不能急着回去,那個歪嘴斜眼的老王八蛋,剛才吃了大虧,一定不會甘心,一定還在外面兜着圈子的找
小姑娘不由打了個寒顫,小馬也揉着自己的屁股苦笑:我可不想被他捉了去,剝了這層皮
小姑娘道: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小馬隨手扯了根稻草咬在嘴裏,瀟灑一笑: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臭脾氣不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想想不對,笑道:哎呀,我怎麼罵自己是狗
小姑娘也不禁莞爾道:最好別再見到他我姓林叫春化,你呢?
小馬道:我叫小馬
小姑娘道:姓甚麼?
小馬道:不知道。
小姑娘一怔!又道:是不是姓馬?
小馬又搖搖頭,小姑娘不由噗嗤一笑,替他回答道:不知道?
小馬瞪眼不悦:怎麼?這很可笑嗎?
小姑娘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説,你不會真的姓小吧?
小馬嘆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從來不知道爹孃是誰,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姓甚麼,也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人家叫我小馬
小姑娘不林爾然:好可憐
他卻爽朗地笑了:誰好可憐?我才不覺得有甚麼可憐!
他翻身坐起,吐掉已被他嚼得稀爛的草渣
我又能餓,又能吃,又能累,又能睡為了活下去,我甚至跟野狗搶過骨頭,野狗把我咬得遍體鱗傷,我也把野狗連皮帶毛咬下一大塊,汪汪汪汪地逃走哈哈!
小姑娘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小馬繼續得意道:從此以後,有東西我就跟狗分着吃,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一隻狗,敢在我面前作怪!
他熱誠地期待着她的回答:你信不信?
小姑娘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道: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説人咬狗。
我是在問你,信不信?
我信!
小馬得意極了,他笑道:反正好壞我都要活下去我偷、拐、詐、騙、賴、搶!我甚麼壞事都幹,卻絕對不會像狗那樣,搖着尾巴向人家乞憐,向人家討食,誰要是欺侮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跟他鬥一鬥,就算打不過,也會逃,就像剛才
小馬提到剛才,他立刻又忘了自己,關心起別人來:對了,那個老王八蛋,為甚麼要欺侮你?
小姑娘道:我本來姓林,叫春兒
小馬道:對,這個名字好,春花兩個字,一聽就是賣的
小姑娘立時臉色慘變,小馬一怔!道:怎麼啦?我又不是説你是賣的!
她卻真的垂下頭來,聲音低得像是在呻吟,道:我真的是在賣的
小馬吃了一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嘆了口氣,道:不怪你,怪我娘我爹練武,在外面混幫派,結果性命不保,死的很慘娘帶着我去嫁別人,那傢伙叫許壽,也是個混的,本來還不錯的人,不知怎麼被人家廢去一身武功,還得了個歪嘴斜眼的怪病
原來他還是隻病狗!
後來就愈來愈墮落,成天喝酒賭博,又拿我娘跟我出氣又把我賣到百花樓
小馬怒道:百花樓?那不是妓女户嗎?連自己女兒也要推入火坑,真是個老不死的混賬王八蛋!
春兒咬牙道:所以我就溜出來
小馬道:對,那種地方,千萬不能待!
春兒幽幽長嘆道:可是,我又能到哪裏去?
小馬義不容辭,拍着胸脯道:不要緊,有我小馬在!
春兒一怔道:你?
小馬道:不管怎麼樣,我還有這個窩
春兒打量四周,道:這就是你的窩?
小馬得意道:又可遮風,又可避雨,四面漏風,冬暖夏涼,比任何高樓大廈都好
他掏出二兩銀子,三個銅板,塞到她手上,道:就算每餐喝稀飯,也不會教你餓着
春兒道:咦?這不是許壽的東西麼?
小馬一起也遞塞給她,道:不錯,還有這本連環圖畫書!
春兒手拿着這些東西,道:這才幾個錢,就算每餐喝稀飯,又能維持多久?
小馬道:關於這一點,你儘管放心,我非但不會教你每餐喝稀飯,甚至還可以一讓你吃香喝辣因為我經常到水月樓的大廚房去打雜。
他神秘笑道:你相信嗎,我是江南第一名廚杜老刀的得意徒弟!
春兒一驚道:真的?你怎麼跟他扯上關係?
小馬道:那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他女兒一命。
春兒笑道:原來你到處救人命
正説間,突如其來的匡郎一聲巨響,把春兒嚇一跳,就撲進了小馬的懷裏,差一點就連他一起撲倒地上。
原來掛在牆上的一隻破鐵鍋掉落在地上,小馬過去拾起來,重新掛回勾子上。
春兒卻注意到那勾子竟有一根繩子,穿過殘破壁板的縫隙,通到屋外去。
她不禁好奇,問道:這是幹甚麼的?
小馬嘻嘻笑道:這表示我們馬上就有一頓豐富的晚餐啦!
春兒仍是不解,小馬抓了一條不是很髒的毛巾,端了只不是很破的木盆給她,道:後面就有一口不是很枯的水井,你去擦把臉,在牀上睡一下,乖乖等我回來。
原來這裏又有個雜物遮掩的狗洞。
鑽過這個洞,竟是個龐大而忙碌的廚房。
小馬才一出現,大師傅蘇成立刻拉了他的手往裏面趕,一面道:快來快來,咱們師父不在,有一道菜就要你來動手不可了!
小馬道:甚麼了不起的大菜,就把咱們水月樓大師傅考倒了?
蘇成一面幫他系圍裙,一面道:還不是上回,你與咱們師父一時興起,創出一道名菜,叫做紅燜三鮮
二師傅六指兒道:堂上的麼師領班衚衕,剛才就通知説有位奶頭很大的貴賓
蘇成糾正道:來頭,不是奶頭!
六指兒一怔!道:那個紹興大佬,口齒不清,説話就像咬了個熱蘿蔔
蘇成罵道:是你自己耳背
六指兒爭辯道:是廚房裏太吵
蘇成不再理他,向小馬道:衚衕説有位來頭很大的貴賓,指定要吃這道紅燜三鮮
小馬道:這道菜可是很費時間的。
蘇成道:我是這樣跟他説的,衚衕説那貴賓不急,可以等。
這廚房裏的下手師傅們,早就將紅燜三鮮所需的材料準備好了,小馬立刻開始動手,果然熟練地操刀掌勺,添火加柴,毫無滯礙。
片刻工夫,一道十二人份的大菜紅燜三鮮裝入盤中,果真色香味俱佳,絕對是上得酒席的名菜!
這龐大廚房裏大小四、五十名師傅,莫不同聲發出讚歎
堂上的麼師領班衚衕恰巧來催菜。
大師傅蘇成恰巧將這道剛起鍋的熱騰騰大菜捧到他手上。
衚衕二話不説,端了就走。
小馬完成一項任務,卸下圍裙,轉身,蘇成就已端着一隻食盤,整整齊齊的四菜一湯,還有一壺酒,塞到他手中,道:給你留了晚餐。
小馬也不客氣地接在手中,卻問道:這是甚麼酒?
蘇成道:二鍋頭。
小馬笑道:算了算了,拿去拿去你忘了我就住在隔壁釀酒坊,要喝甚麼樣的好酒都有!
男人住的地方真髒,尤其這個小馬,住的地方更是一塌糊塗,比狗窩都不如。
春兒嘆了口氣,捲起袖子,開始動手整理打掃洗刷
轉眼之間,這狗窩就變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小馬端着食盤進門,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春兒卻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笑道:好香好香,我早就餓扁啦!
她接過食盤,小馬卻瞪大了眼睛,嘆道:你把我的房子整理過了?我還以為我走錯了房間
春兒將菜飯排到桌上,一面道:你怎麼謝我?
小馬笑道:臉皮真厚,這樣就要人謝?
春兒似乎真的餓了,大口大口地扒飯挾菜,三兩下就把一碗飯吃下肚去,接着又添一碗。
這才發覺小馬只是斯斯文文地喝着酒,有趣地瞧着她。
春兒臉一紅放下碗筷,道:人家我,平時也不是這樣吃飯的
小馬體恤道:不要緊,你儘量吃,我要吃甚麼好菜都有!
春兒瞪着美一麗的大眼睛,好奇道:你到底有甚麼廣大神通?一窮二白,卻能大魚大肉,好酒好菜?
小馬卻只是微笑着喝酒,道:我一時也説不清,你慢慢就會知道了
春兒開始吃飯,小馬卻隨手拿起那本連環漫畫來翻閲着。
誰知才翻了兩頁,就變得面紅耳赤,慌忙將畫冊合起。
春兒不禁好奇,伸頭過來,道:是甚麼書?給我看看。
小馬脹紅了臉,急將兩手藏到背後,道:不行,你不能看
春兒卻偏不信,擠到他身上來搶
竟然變成胸部貼胸部,臉兒對臉兒
春兒倒不覺甚麼,小馬卻少不更事,那裏經過這種陣仗,頓時面紅耳赤,心跳加速起來。
他兩手一停,那書就被春兒搶在手中,好奇地翻開一看,不由得呸地一聲,罵道:要死了,怎麼看這種東西!
小馬吶吶道:不是我的,是許壽的
原來那竟是一冊精工手繪的春宮畫冊。
繪圖精細,設色豔麗,動作寫實,神情鮮活,看來就像真人在表演一般。
春兒曾經滄海,受過許多男人蹂躪,對這種事本不陌生,卻也禁不住對畫冊裏那些新鮮奇特的姿勢吸引住。
她忍不住長嘆,心想怎麼會有人懂得這麼多的姿勢?
看那些表情,滋味真的那麼好麼?
小馬本是青春年少,火氣正旺,甚麼時候能看到這些奇妙的圖畫,又被一個活生生的女人這樣擠在懷中。
臉孔貼着她柔軟的胸膛,鼻子吸的盡是少女體香,只覺得腹下丹田一陣躁熱,胯下之物竟已昂然高舉,堅硬如鐵!
他那滾燙的臉頰,粗濁的呼吸,一雙手就不由自主地往她的纖腰環抱了上去
春兒不由得春心大動,丟下畫冊,貼在他耳邊道:我們也來試試看,好麼?
她這樣吐氣如蘭,語音誘惑,小馬只覺得全身鼓脹,幾乎快要爆炸,卻發抖着道:我我不會
春兒道:你從來就沒有跟女人做過?
小馬喘氣道:沒有。
春兒道:不要緊,我教你!
實在太瘋了
實在太累了
也實在太愉快了!
小馬摟着她嬌嫩的胴體,長長地噓口氣,道:想不到這件事,有這麼好玩
春兒緊緊地摟住他,由衷地嘆道:不錯,直到今天我才發覺,這件事真的好玩
她被賣到百花樓大半年,她被強逼接客,無論生張熟魏,總是被滿身體臭,滿嘴髒話的男人玩弄
肉體上被蹂躪,心靈上被踐踏!
無限的屈辱,無盡的羞恥,無邊的悔恨,怎麼樣也無法體會到這種樂趣,只有今天,在這個熱情誠摯的少年人身上,完全的自由放縱,生平第一次享受到尊重與互愛,享受到肉體的愉悦
小馬的一條大腿又跨了上來,嘻皮笑臉道:那我們再來玩另一個姿勢老漢推車
春兒用力推開他,笑道:你剛剛才一敗塗地,哪來精神
她以往所遇過的男人,在發泄之後必定是垂頭喪氣,有如一條死蛇。
不小心卻觸碰到他的寶貝,不禁大奇,驚道:咦?才一會兒,怎麼又硬起來啦?
小馬正在賴皮:我還要,我還要!
春兒又被激起熱情,兩腿又已張了開來
驀然匡琅一聲大響,牆上那隻鐵鍋又跌到地上,二人都嚇了一跳。
有如一盆冷水潑下,春兒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發怔。
小馬嘆口氣,道:該死,怎麼在這個時候
春兒趁機推他起身,把他的衣服塞給他,道:快去快去,大廚房可得罪不得,不要弄得以後連吃飯都有問題。
小馬想想也對,趕緊開始穿衣。
春兒將那本春宮畫冊塞給他,道:這本書不要被別人看到,羞死人了。
小馬走到牆角,彎腰揭下一塊鬆動的磚頭,將畫冊塞了進去,再將磚頭填好,摟住春兒就是一個甜蜜的香吻,道:等我帶好吃的宵夜回來。
春兒推他:快去吧,別叫人家等得急了。
才鑽過狗洞,杜老刀就一把拉了就走,一面道:走,跟我去見一位貴客
小馬奇道:咱們在大廚房裏工作,為甚麼要去見貴客?
這位有江南第一名廚之稱的杜老刀瞪眼道:你剛才是不是露了一手?
小馬道:是呀,剛才您老人家不在,外場麼師領班衚衕來點一道紅燜三鮮
杜老刀道:就是因為你那道紅燜三鮮做得太好!
小馬道:做得太好也不行麼?
杜老刀道:那位貴客吃了,讚不絕口,一定要叫我去打賞
小馬好奇道:是甚麼貴客?
杜老刀道:是位江湖豪客,是黑道中的大哥大反正這號人物,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小馬立刻膽戰心驚,道:師父您老人家自己去就成啦,幹嘛一定要拖着我
杜老刀一面解下圍裙,一面笑道:其實你也別怕,我的幾手絕活,你都學得差不多了,以你現在的手藝,大可獨當一面了,我正打算要開始給你打開一些人際關係
然後將紮在自己頭上那條藍色油膩的止汗帶取下,紮在小馬頭上。
水月樓廚房裏,只有師傅級的高手,才有資格紮上這樣的止汗帶這一來,小馬就活像剛剛才從廚房裏忙了出來。
這對一向流浪在外的小馬來説,這無疑是一項殊榮。
正説着,已進入了水月樓最豪華的部分。
小馬從來沒有資格來到這裏,不禁看得眼花撩亂,目不暇接
這水月樓號稱是江南第一名樓,一點也不為過,本有江南林園之勝,現在更成了風花雪月之所。
此刻天色向晚,彩霞滿天,位於揚州瘦西湖畔的水月樓,就已經絃歌笙樂,大宴賓客啦!
這庭院到底有多大?到底請了多少客?
只見花木草坪間,曲橋迴廊上,到處掛着明晃晃的宮燈,所有能利用的空間,全都擺滿了酒席,坐滿了男女賓客。
酒菜極為豐盛,這些男男女女卻都盡在打情罵俏,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的當然都是外面來這裏花錢的大爺,而女的卻清一色年輕貌美,交際手腕一流,當然都是這水月樓所訓練出來的花草。
一座巨大宏偉的廳堂,正門上面,高懸着巨區,黑底金字:孔雀廳。
這座大廳極為寬敞,擠滿近百桌筵席;酒菜豐盛,高朋滿座,喧譁吵鬧
瞧那些賓客的神情打扮,竟都是些富貴堪誇的王孫貴胄,或是雄霸一方的江湖豪客。
數不清的年輕貌美,訓練有素的冶豔女子,眉花眼笑地與賓客們打情罵俏,極盡狐媚挑逗之能事
那位宮裝豔婦金儷姬,更是如穿花蝴蝶般,向各桌賓客們,招呼安撫,挾菜勸酒,交際手腕極是高明。
大廳正面一片牆上,名家手筆,精工繪製的幾幅栩栩如生,彩色豔麗的孔雀梳翎圖桐樹牡丹相襯,那藍羽孔雀靈動倪視,幾欲振翅飛去!
穿過擁擠的人羣酒席,直到巨幅壁畫前那座高出地面,妝點得金碧輝煌的舞台前,那兒圍着舞台,更是塞滿桌椅,坐滿賓客
突然雲板數響,清脆入耳;滿座賓客,頓時鴉雀無聲,目光齊注舞台上。
一陣峻唆竊語聲響起:何歡!何歡要出場啦!
一剎那間,不止是大廳內人頭鑽動,就連被安排在外面花園草坪、曲橋迴廊的賓客,也都暫停吃喝調笑,紛紛湧向孔雀廳。
門口擠滿了!
窗户塞滿了!
個個引頸翹望,爭睹這水月樓裏每十天才會公開露面一次的江南第一名妓——何歡!
一陣悠揚悦耳的琴聲傳來,人未現,已先醉
眾人翹首期盼中,只見十二名天仙般美女,體態輕盈又幽雅,抬着一乘繡簾宮轎,緩步來到舞台正中
宮轎放下,一陣急驟震耳的琴聲中,宮轎四面繡簾開始緩緩向下滑落,整座宮轎竟變成一座雕龍飛鳳、金碧輝煌的寶座!
這位名動江南,色藝無雙的名妓,正端坐在寶座之上
她那薄紗輕籠着幾乎全裸的玉體,兩隻潔白如玉的纖手,正慢捻輕攏,撥動一且瑤琴,一串叮咚琴音如瀉而出。
何歡並非在展示她的曼妙胴體,她要呈獻的是她那非凡的琴藝。
一具二十二絃的古典瑤琴,經她纖纖十指彈奏,竟能發出有生命的聲音,能引領你進入一片又現實又想像的空間裏去。
就連那十二名青春健美的少女,亦因琴聲的引領,開始款擺肢體,舉手投足之間,皆以曼妙舞姿,隨琴音變化而舞出扣人心絃的情節來。
琴聲幽幽渺渺
如少女懷春,對月輕嘆
如雨廂粉牆,迎風半開
琴聲綿綿鬱郁
如深閨夢醒,枕畔無人如孤雁單飛,慕偶動情
琴音一變,高低迴旋間,那十二名少女早已散至滿座賓客之間去,扭擺欺乃。
如西廂幽會,蜜音鎮情;騎含漸熾,輾轉承歡
如狂風肆虐,暴雨摧花
如春潮洶湧,激情迸發
散佈到賓客席間去的十二名少女,隨着琴音變化,扭舞款擺,呻吟掙扎,羅衫盡褪,眉眼如絲
一如琴音帶動她們表演,更似她們以舞姿詮釋琴音
直到激情漸褪,歡後沉醉,餘韻歷歷
終於一曲奏完,只剩下餘音嫋嫋,繞樑三日
只聽得全場賓客,個個如痴如醉,熱血沸騰,難以自抑!
有人開始鼓掌叫好,立刻全場應合,高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舞台上的宮轎四簾又已合起,十二名少女迅速集中,抬起宮轎,緩緩而退,全不理會羣眾的鼓譟!
這樣一場熱情挑逗的豔舞,只要是男人,無不感同身受。
連小馬這樣半大小夥子,也禁不住怦然心跳,面紅耳赤,連路都走不穩,一腳踢在賓客桌上,幾乎將一桌上等筵席踢翻。
那位號稱江南第一名廚的杜老刀,立刻將小馬扶住,點頭哈腰,向客人道歉,然後揪住小馬的袖子,趕到雅緻包廂去。
這是水月樓孔雀廳十二間最雅緻的包廂之一。
今天是太湖水寨的大老闆鐵槳鐵夢秋鐵大先生,在這裏接待幾名關外來的採參客。
鐵大先生一向手頭豪侈,排場甚大,用最貴的價錢,訂一桌最精緻的酒席,款待他最尊榮的客人。
這鐵大先生不但是武林大豪,更是位美食名家,尤其他特地點了一道紅燜三鮮更是叫他吃得津津有味,拍案叫絕,説甚麼也非要把主廚杜老刀叫出來,當面致上讚賞之意。
而這道紅燜三鮮卻是杜老刀最得意的徒弟小馬做的,客人要讚賞,杜老刀當然帶了一起來,一方面鼓勵後進,一方面也是要為徒弟打知名度的意思。
師徒二人才走到包廂門口,突然場面一陣大亂,發生酒客滋事鬥毆事件。
一時碗盤齊飛,拳腳交加,呼喝怒罵叫囂,由幾個人打架變成了羣體鬥毆,打起羣架來了!
可憐這師徒二人在混亂中受無妄之災,被打得沒處躲藏。
場面變得更加混亂,甚至刀光劍影,相互砍殺起來!
一隻手從包廂裏伸出來,一把將杜老刀拉了進去。
杜老刀急叫道:還有小馬,快去救他!
裏面的人不認識,問道:誰是小馬?
就在這時,刀光一閃,已劈中了小馬!
慘叫聲中,小馬鮮血飛濺,鮮血濺了杜老刀一身,眼見那小夥子跌跌撞撞地摔倒
杜老刀驚叫聲中,眼見相互砍殺的人羣,一片混亂
鐵大先生急將杜老刀拉了進來,道:刀劍無眼,還是小心些
杜老刀急道:可是小馬他
鐵大先生皺眉道:小馬到底是誰?
杜老刀道:他是我最得意的徒弟,這碗紅燜三鮮名菜就是他做的!
鐵大先生大吃一驚,道:甚麼?是他做的?手藝這麼好的師傅,怎麼可以任由他們打來殺去的!
只見他一步跨出包廂,當門西土,大吼一聲:統統給我住手!
這一吼貫注真力,有如青天霹靂,震得耳朵發麻!
打鬥中的人發覺竟是頂頂大名的鐵槳鐵夢秋鐵大先生,大吃一驚,立刻抱頭鼠竄,片刻工夫,就逃得精光,一個不剩
不,還剩一個,就是倒卧血泊之中的小馬!
一場無妄之災,小馬竟然送了性命,滿臉血污,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之中
杜老刀幾乎泣不成聲
這是他最小的一個徒弟,也是他最疼愛的一個徒弟
他幾乎把小馬看成了自己的兒子,一場酒後鬥毆,卻奪去了這條年輕的生命
杜老刀哭喊着要撲上去,鐵大先生卻攔住,道:不要過去,你年紀大了,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其他幾個食客也來將他扶開,鐵大先生嘆息着用白色的桌布將屍體蓋上,一面嘆道:都怪我不好,要是我不堅持把你們叫來
他取出很大一塊黃金來,遞給杜老刀:這是我一點心意,找塊風水寶地,好好把他安葬
杜老刀為難,道:這,這
鐵大先生卻一把塞到他手上,匆匆離去
瘦西湖上的夜景,絕對不輸給白天。
春光明媚,大大小小的畫舫點着燈火,反映在湖水上,來往穿梭,遊湖飲宴,歌舞尋歡,悠然忘俗。
鐵大先生神秘兮兮趕到這艘停靠在岸邊的畫舫時崆峒三英正小心翼翼地隱藏身形,守護在前後左右。
崆峒三英的老大天巧星巴英迎上一步,低聲道:幸不辱命,水月樓上那個小馬已經弄來了,周神醫在動手術呢
鐵大先生匆匆點頭,道:小心守候,切莫叫閒人接近!
崆峒三英應了一聲是,鐵大先生已匆匆進入畫舫內。
只見一具血肉模糊的赤裸屍體,正是水月樓上那名廚杜老刀的徒弟小馬。
也還不能算是屍體,他還有一絲極細、極緩的呼吸
原來他們全都串通好,演一場酒後滋事打鬥的戲,用一個相貌很像的屍體,換走了這個小馬。
年近古稀的神醫周天羽正在針炙刀圭,對這小馬大肆割切着。
鐵大先生一面看着,一面關心道:怎麼樣?還合用嗎?
神醫周天羽傲然一笑道:身裁符合,相貌七分,再經過老夫之手,腐朽亦可化為神奇
接着將一枚鏤着虎頭的寒鐵戒指,戴到小馬的左手無名指上。
鐵大先生仔細看了一遍,讚歎道:果然已經十分神似,只是
周天羽道:只是甚麼?
鐵大先生伸手再拔下部虎頭戒指,道:金陵侯家大公子死了五年,這戒指在二公子手上也有五年,你看他這手指頭,像麼?
周天羽道:嗯,你倒很細心
鐵大先生道:你為他做這滿身疤痕不難,你可有本領把這手指,做出帶了五年戒指的老繭?
周天羽道:要在手指上做老繭不容易,我卻有辦法教人看不到這手指上到底有沒有老繭。
鐵大先生道:哦?你怎麼做?
周天羽又為小馬戴上戒指,道:現在我只要把他的指節變粗些,除非有人剁下他的指來,否則再也拔不下!
鐵大先生嘆道:高明!
周天羽又道:以你與侯家二公子多年的交情,你再看看,還有那些須要補強的地方?
鐵大先生再次將這個已經傷痕累累的小馬,仔細再研究過,嘆道:神醫周天羽,手下果然不凡只可惜這個小馬年紀太輕,好像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與金陵侯家二公子四處拈花惹草,風流成性的個性不符
周天羽笑道:原來是指這個,不用耽心,老夫自有辦法!
説着取出一白玉瓷瓶,倒出一隻早已乾枯的昆蟲來。
鐵大先生見是隻蜜蜂,兩隻碧綠的眼睛,一個金色的肚子,不由奇道:這是甚麼?
周天羽道:碧眼金蠅。
鐵大先生失聲道:傳言中的至淫之物
周天羽道:不錯,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其他法子
只見他兩指一捏一揉,那隻乾枯的碧眼金蠅就已變成粉末,全部喂進這小馬嘴裏。
鐵大先生又望着這小馬胯間之物,吃吃笑道:碧眼金蠅雖能催情,就算能金槍不倒,又有何用?這傢伙先天本錢似嫌不足
周天羽道:老夫若動用刀圭神技,把他的本錢加長增粗,變成巨無霸,亦非難事!
鐵大先生點頭道:好,現在只剩下最近一件事
周天羽道:甚麼事?
鐵大先生點頭道:他的武功
周天羽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我二人的功夫,都不到能夠灌注真力的程度,又不能留下武功秘笈在他身上,唯一的辦法
鐵大先生道:甚麼辦法?
周天羽道:潛音貫耳。
鐵大先生一怔!道:甚麼?
周天羽道:不用緊張,我只是用催眠的方法,在他睡眠中叫他背會一篇最簡單易行的內功口訣,將來到底有甚麼成就,只有看他的福分啦!
鐵大先生道:甚麼內功?
周天羽道:只是一套極基本的吐納呼吸法
鐵大先生道:有效嗎?
周天羽道:有甚麼辦法?又不能現在把他弄醒,從頭傳授他內功
鐵大先生只有點頭,望着這完全任人擺佈的小馬,嘆道:嗯,年輕英俊,本錢雄厚,金槍不倒,再加上侯家的榮華富貴,無邊尊榮,倒是便宜這小子啦
周天羽卻嘆道:也許這才是他苦難的開始
鐵大先生果然深深浩嘆道:你我費盡這樣心思安排,他能逃得過神鷹教的追殺麼?
周天羽道:不只是他,更會有多少人為他犧牲生命外面那三個就是第一批,老夫也許是其中一個
鐵大先生驚道:您是説
周天羽道:只要風聲一傳出去,霍傳甲老奸巨猾,豈能不起疑?他能放得過我麼?
鐵大先生眼中已有恐懼之色,周天羽又道:落在他手上,有誰能不吐實情?但是這個人、這件事,又非要絕對保密不可
鐵大先生亦恐得從內心就發抖,周天羽望着他,道:你我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豈非早已知道是這樣的結局!
鐵大先生道:是,我知道,所以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我必先自絕,以求絕對保密!
二人對望良久,周天羽道:你現在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鐵大先生道:是,我這就開始把風聲放出去
説着就鑽出這畫舫,匆匆而去
神醫周天羽長嘆一聲,專心完成最後的手術
他擦擦汗,開始寧神靜氣,吐納呼吸,再伸出手掌,抵在這小馬的天靈蓋上
一股悠悠內息,緩緩灌頂而入
只聽他低沉的聲首,一字一字唸的:
吞日為陽,吹月屬陰
陰陽合和,妙諦真經
這小馬眼皮一陣掙動,卻又無力睜開眼來,耳邊又是那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字念道:
日月精華,天地精英
男息為陽,如日之精
女息為陰,如月之華
吞日可壯陽,穿八陽脈
吹月能滋陰,存七陰經
小馬眼皮用力掙動,卻周身乏力,像是飄浮在虛緲的太空,那聲音聽來更是虛鈕縹緲,只是他身體極虛弱,非但動不了一根手指,就連眼皮都無力睜開來
耳邊就反反覆覆,只聽到這幾句
更深,夜靜,悽清的月色淡淡照在青石板鋪成的大街上。
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街尾平安客棧的招客燈籠仍在夜風中搖晃。
平安客棧是瀏家集唯一的客棧,而瀏家集也並非大鎮,只不過是皖浙交界的一個小鎮甸。
平日旅客少得可憐,往常到了這個時刻,早已收燈就寢,可是今天有點反常。
不僅店門未關,店裏的夥計還不時探首門外張望,似乎正在等待着甚麼人。
如此深夜,還有誰會路經如此荒僻的地方?
忽然間,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遙遙傳了過來,十幾匹健馬轉眼便已衝入鎮內,路過沉寂的大街,同時勒繮,停在平安客棧門前。
那名夥計甚麼話都沒説,只伸出三個指頭朝上一比了比,立刻就有幾名大漢腰身一撐,便已縱上了樓檐。
另外幾個從樓梯拾級而上,其餘的前後分開,拔刀戒備。
為首一個四十出頭的矮胖子,也推開那名夥計,帶領着其他幾人衝上樓來,抬腳便將天字三號房的房門踹開來。
砰然聲中,正整個門扇撲地倒下,塵土飛揚,房裏燈光晃動!
只見燈下一個背門而坐的是一位年輕美麗,身材曼妙的少女,卻動也沒動,只專心在刺繡,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躺在牀上的一個老人,反倒將身子往上挪了挪,半靠半坐的倚在牀頭,滿臉驚愕的望着那個矮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