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G·夸特梅因的巴哈馬公館度過的第二夜,同前一夜比,有某種微妙的區別。八名男女之間,似乎出現了一種前夜所沒有的無拘束的熟稔氣氛。羅斯科·海沃德意識到氣氛的劇變,認為自己多少能夠猜出其中的道理。
直覺告訴他,裡塔同哈羅德·奧斯汀,克里斯塔同拜倫·斯通布里奇,肯定是在一起過夜的。但願這兩個男人不要以為他和阿弗麗爾也同樣落入彀中。他相信主人不會有這種想法;今天早上那幾句話說明了這一點。也許,這兒公館裡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沒發生什麼事,隨時都有人向大喬稟報的。
這夜的聚會又安排在晚餐時分,地點仍在游泳池旁邊的露臺上。聚會本身自有其美不勝言的妙處。羅斯科·海沃德不再約束自己,同別人一起盡興歡笑。
他並不怎麼掩飾自己的得意情緒,因為阿弗麗爾此時不住地在一旁獻殷勤,一點沒有因為昨夜被拒之門外而顯出懷恨的樣子。既然他自己已證明有能力抵禦這女人絕頂嫵媚的誘惑,那末此刻同阿弗麗爾調情取樂自也無妨。心滿意足情緒的背後還有其他兩層原因,一是超國公司保證同美利堅第一商業銀行做生意;二是自己竟意外地得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最高榮譽,可望在蘇納柯董事會里佔一席之地。這兩件事都會極大提高自己在美一商的聲望,對此他不存絲毫懷疑;躍居銀行總裁寶座的前景似乎已近在咫尺了。
今天早些時候,他已同超國公司的總稽核師斯坦利·英奇貝克匆匆會過一面,後者正如大喬所說已經抵達公館。英奇貝克是個開始禿髮、終日奔忙的紐約佬,他同海沃德已談妥,準備在次日北上飛行途中擬出蘇納柯貸款的各項細節。英奇貝克下午除了同海沃德會晤外,大部分時間都是關在屋子裡同G·G·夸特梅因密談。顯然,此人今晚也留在公館裡,只是不論飲酒還是吃飯,都不露面罷了。
方才傍晚時,羅斯科·海沃德在二樓房間的窗口處,還看到G·G·夸特梅因同拜倫·斯通布里奇兩人在附近一邊散步,一邊密談,長達一個小時左右。兩人離屋子很遠,說些什麼他無法聽到,但看樣子大喬是在進行遊說,副總統則偶爾打斷他,大概是提出了一些問題。海沃德不由得記起上午在高爾夫球場關於“華盛頓信用餘額”的那句話,超國公司經營的事業是多方面的,不知此時兩人正討論其中哪一個方面,他斷定自己一輩子也無法瞭解此中的秘密。
這時,眾人已吃完晚餐。戶外的黑夜涼爽宜人,空氣中飄散著清香。
大喬又成了親切和藹的主人。雙手捧著Q字紋章的白蘭地酒杯,他宣佈說:“今晚不外出夜遊了,就在這兒玩。”
管家、侍者和樂師都已知趣地悄然走開。
裡塔和阿弗麗爾一邊喝香檳,一邊異口同聲叫起來:“就在這兒玩!”
拜·斯通布里奇提高了嗓門,其尖利不亞於姑娘:“怎麼個玩法?”
“最時髦的玩法!”克里斯塔嚷著,接著又改口說:“不,還是游泳吧。我想游泳。”晚飯時喝了酒,現在又灌了香檳,她有點口齒不清了。
斯通布里奇激她一激:“什麼東西攔著你了?”
“沒有,拜,寶貝兒,沒有任何東西攔著我!”說著,克里斯塔一個動作接一個動作,飛快地擱下香檳酒杯,一抬腿踢飛了鞋,解開衣服上的帶子,扭動著身體,使那件綠色的晚餐長袍一下子滑到了腳跟。長袍裡邊是一件有揹帶的長襯衣,她舉手一撩,卸去襯衣,往邊上一扔,頓時就裸了身子。
女人勻稱的身體美極了,烏黑的頭髮更使她看上去象梅紹爾塑造的一個活動美人。克里斯塔光著身子,臉上掛著微笑,驕矜地走出露臺,跨下石級,來到有燈火照明的游泳池旁,一頭跳下水去。她從這一頭游到那一頭,然後一個轉身,朝著其他人大叫:“痛快極了!下水吧!”
“老天作證!”斯通布里奇說,“我也很想遊它一陣子。”說著,他脫去運動衫、便褲和鞋子,象克里斯塔一樣赤裸著身子,只是樣子遠不象克里斯塔那麼誘人。他提著腳步走到池邊,跳下水去。
這邊,月光妞輕聲尖笑著,已同裡塔兩人忙著脫衣服了。
“且慢!”哈羅德·奧斯汀叫道:“讓咱也來湊湊熱鬧。”
方才,克里斯塔脫衣服那一陣,真讓羅斯科·海沃德看呆了,驚愕之餘不免有點神魂顛倒。這時他發現阿弗麗爾站在身旁,對他說:“羅西,親愛的,把我的拉鍊解開。”說著,她把背部湊上來。
他有點慌亂,坐在椅子裡伸出手去想抓那拉鍊。
“站起來,你這老糊塗,”阿弗麗爾說。他遵命了。女人半側著臉,倚在他身上,那股溫暖的體香真叫人受不住。
“還沒解開?”
他沒法子集中注意力。“沒有。看來好象……”
阿弗麗爾熟練地把手伸到背後。“算了,我來吧。”她把羅斯科扯開了一點的拉鍊一下子拉到底。一聳肩膀,衣服脫了。
她用羅斯科已開始熟悉的動作,把頭一甩,讓紅髮蓬鬆散開。“嗨,你還等什麼?替我解開胸罩。”
他雙手顫抖,兩眼死死盯著她,按照女人的吩咐去做。胸罩解脫了,他的手卻沒放下。
阿弗麗爾以輕盈而優美的動作轉過身來。她湊過身子,對準他的嘴唇親了一下。他的雙手還留在原來的部位,撫摸著。好象是不自覺地,他的手指彎曲著收緊了。陣陣快感象電流般穿透全身。
“呣,”阿弗麗爾滿意地柔聲說。“舒服。去游泳嗎?”
他搖搖頭。
“那就待會兒見。”她轉過身子,象裸體的希臘女神那樣走去加入已在池中嬉鬧的五人行列。
G·G·夸特梅因一直坐在挪離餐桌的椅子裡沒動,他呷著白蘭地,狡黠地打量著海沃德。“我也不怎麼愛游泳。不過,明知跟朋友們在一起,不妨偶爾逢場作戲,放縱一下,這是有好處的。”
“看來你說得有理。我當然也感受到自己正同朋友們在一起。”海沃德說著重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卸下眼鏡,開始擦拭,這會兒又恢復了自制。意志薄弱、喪失理智的那一剎那已經過去了。他接著說:
“當然,毛病就出在:有時候一個人難免會違反本意,舉動稍有越軌。不過,要是在整個的為人方面能約束住自己,那才是最要緊的。”
大喬打了個呵欠。
就在兩人說話的那當兒,其他人已離水上岸了,這會兒正用毛巾擦乾身子,並從池邊的浴衣堆裡取衣穿上。
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阿弗麗爾又象前夜那樣,陪羅斯科·海沃德來到他的臥室門口。起初,他曾在樓下打定主意,一定不要阿弗麗爾陪著自己,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意志力的重新抬頭,給他帶來了自信,所以他有把握自己不會向情慾的狂暴衝動屈服。他真是自信得可以,因而甚至還調侃地說:“晚安,小姐。喔,對了,不用費你口舌,我知道你的對講電話是7號。不過,我向你保證,我不會需要什麼的。”
阿弗麗爾帶著神秘的隱笑聽他說完,接著就轉身走了。他立即把臥室的門關好鎖上,繼而就輕聲哼著小曲理床準備就寢。
可是,到了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清醒地躺在床上,差不多有一個小時,被子撂在一邊,底下是軟綿綿的褥子。從一扇打開的窗戶外面傳來倦慵的唧唧蟲鳴;遠處,浪花拍岸,聲聲入耳。
思想違揹他的善良意願,老是圍繞著阿弗麗爾打轉。
阿弗麗爾……就象剛才由他看,任他摸那樣……美得奪人魂魄,赤身裸體,令人垂涎。他下意識地轉動著手指,再次體驗剛才的那種快感。
與此同時,他的肉體……奔突著,衝動著……對於他憑意願維持的道德觀不啻是種嘲弄。
他設法使自己的思想移開——想想銀行事務、超國公司的貸款、G·G·夸特梅因許諾的董事資格,可是阿弗麗爾的形象縈繞在腦際,非但排遣不去,反而越來越清晰。他記起她的雙唇、柔情和微笑以及她的體溫和香水味……這女人唾手可得啊!
他從床上站起身來,開始來回踱步,想把精力引開,可是精力拒絕被引導到其他方面去。
他在窗口站定,看到一輪光燦燦的四分之三的月亮已經升起。超脫塵世的白色月光照耀著花園、沙灘和大海。看著看著,他竟回憶起一句遺忘已久的話:月光之下……夜是為愛情安排的。
他又踱了一陣,接著又回到窗口,挺直身子立定。
有兩回,他已邁出腳步朝床邊擱內部對講電話的小桌走去,但兩次他都被決心和嚴厲的自責逼了回來。
第三次,他沒有再折回。捏住電話機,他發出一聲呻吟,呻吟之中既有痛苦、自責,也有令人暈厥的激動、追求消魂的期待。
果斷而堅定地,他按了7號電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