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
凌風渡口的小村莊裏瀰漫起濃霧。
楊紅玉、呂公良、張陽晉、劉七和雲玄道長五人趕到村口。
雲玄道長指着東隅濃霧中隱現的一間農舍道:“這就是陸仲春的姘婦餘金花的住處。”
楊紅玉道:“陸仲春肯定會在這裏嗎?”
劉七道:“我看會,雲玄道長線上的消息很少有差錯。”
“既然這樣。”呂公良手一揮,“咱們立即行動。”
“動手吧。”雲玄道長點頭道:“注意,一定要活口。”
五人如五支射出的箭,分幾個方向射向餘金花的住舍。
“咯咯咯!”舍院的雞發出不安的騷動_
劉七雖是獨腳,行動十分敏捷,第一個從後院牆翻入住舍天井。
與此同時,呂公良和張陽晉從左右竹籬上,躍入裏屋睡房兩側。
雲玄道長與楊紅玉卻直接從柴扉門,搶入堂屋。
四周靜悄悄的。
除院中的雞在驚恐地撲翅鳴叫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四周也不見一個人影。
奇怪!
憑陸仲春的武功,他應已有覺察,為何不見動靜?
難道陸仲春不在屋中?
楊紅玉竄過堂屋,掠身至裏屋睡房。
房門虛掩着。
楊紅玉沒推房門,愣立在門前。
雲玄道長陰沉着臉,神情肅穆。
劉七、呂公良和張陽晉相繼趕到。
誰也沒有問話。
五雙眼睛勾勾地望着房門縫中滲流出來的鮮血。
血即是死亡。
情況顯然不妙。
劉七支起樹叉拐,頂開虛掩着的房門。
兩具屍體駭然躍入眾人的眼簾。
陸仲春斜歪在牀旁,瞠着一雙惶恐的眼睛,頸脖上被割開的一道裂口就象小孩張開的嘴。
餘金花躺在牀上,手臂斜垂在地,左胸一個窟窿,鮮血順着手臂流下,流濕了一大片牀單。
血還在流淌,二人顯然剛死不久。
殺人滅口?
意念在五人腦海中閃過。
兇手是誰?
誰走露了風聲?
雲玄道長繃起了臉。
這位江湖老探子,第一次遭人耍弄了。
呂公良鐵青着臉問:“咱們現在怎麼辦?”
雲玄道長想了想,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回吳城縣虛空觀再説。”
雲玄道長話音剛落,張陽晉低聲道:“有人來了!”
中計了!
呂公良心念一閃,急聲道:“快走,不準戀戰!”
五人搶出裏屋。
一羣人踢開柴扉門,撲進院坪。
雲玄道長見到來人,暗自叫苦不迭。
領頭的是青城派的雲玄子、崆峒派邱震雷和黃山派劉傑英三人。
雲玄子橫劍格住去路,厲聲道:“雲玄道長,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麼?”
“貧道想找貴派掌門弟子陸仲春問明一件事。”雲玄道長只得明言直説,力圖解釋。
“哼!”邱震雷冷哼一聲道:“我們早猜到鵝風堡可能會用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段,來對付我們,可沒想到你雲玄道長也會參加。”
“胡言亂語!”楊紅玉喝斥道:“鵝風堡豈能幹出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
一名青城派弟子從裏屋奔出:“三……三掌門,陸仲春和餘金花已被他們殺了!”
未等發喊,雲玄子手中劍已挑起一串劍花,刺向雲玄道長。
邱震雷的一柄大刀和劉傑英的長劍,在眾弟子的一片刀山滾湧下,劈向楊紅玉。
“走!”呂公良和張陽晉左手執劍,搶向邱震雷和劉傑英。
劉七單腿猛地一蹬,身子躍起數丈,樹叉一抖,樹幹裏伸出一截利刃,刺向雲玄子。
一陣激烈的刀劍撞擊聲。
雲玄子、邱震雷和劉傑英連連退後幾步。
激浪般撲上的眾弟子象被擊碎的浪花向四面退閃。
長嘯聲中,雲玄道長等,五人已搶出院坪柴扉門。
雲玄子仗劍立着沒動。攔不住雲玄道長等五人,本是意料中的事。
邱震雷和劉傑英自不甘心,刀劍一揮,躍身急迫。
“撲通!”兩人雙雙撲地,跌了一個狗吃屎。
滑落的褲子纏住了兩人的腿踝,兩人怎能不摔倒?
邱震雷和劉傑英弄了個大紅臉。
剛才若不是呂公良和張陽晉手下留情,只削斷了他倆的褲頭腰帶,他倆還能有命?
雲玄子沉吟片刻,徑直走向裏屋。
邱震雷和劉傑英趕緊紮好褲頭,跟了過去。
雲玄子阻住眾人,仔細在門前、屋裏看過,這才吩咐弟子將陸仲春和餘金花的屍體抬到院坪。
邱震雷恨聲道:“暗殺青城掌門弟子,鵝風堡果然心狠手辣。”
劉傑英道:“難怪陸仲春懷疑天鷲峯和英賢莊血案是鵝風堡所為,掌門和我們原都不信,看來果是如此,否則楊紅玉就不會帶人殺人滅口了。”
邱震雷道:“不過,我怎麼也想不到,雲玄道長和呂公良會參加這種勾當。”
“哎呀!”劉傑英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呂公良是殺手,多出銀兩自然就能僱得到,至於雲玄道長,他與鵝風堡二十多年交情,再加上老糊塗了,幹這種事也可能。”
邱震雷皺皺眉道:“説的也是,只是鵝風堡這樣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劉傑英壓低了聲道:“聽説凌天雄要獨霸武林,當武林盟主,然後與朝廷對抗,為楚天琪報仇。”
“媽的!”邱雷震罵道:“又是個野心狂,必得不到好死。”
雲玄子一直沒有説話,此時吩咐身後弟子道:“將餘金花就地挖個坑埋了,陸仲春的屍體送回幫堂。”
“是。”數名弟子應帶着,動手收拾陸仲春和餘金花的屍體。
雲玄子對邱雷震和劉傑英道:“咱們走。”
“去哪兒?”兩人同時問。
“吳城縣虛空觀。”雲玄子一邊回答,一邊跨步走出了院坪。
虛空觀內香房。
燭光照亮了雲玄道長、呂公良、張陽晉、劉七和楊紅玉嚴肅的臉。
是誰走露了風聲,使兇手得以先下手殺死陸仲春,而且引來青城、崆峒、黃山派的人,以嫁禍鵝風堡。
這個問題,五人討論了很久,終無答案。
五人,包括虛空觀觀主虛了道長,全都可靠。
若真是走露風聲,以後小心一些就行了。
若有內奸,後果則不堪設想。
因此,氣氛顯得格外沉悶。
沉默良久,楊紅玉道:“還有其它查證元兇的辦法沒有?”
雲玄道長沉緩地道:“貧道還有一條可查的線索。”
楊紅玉迫不及待地問:“什麼線索?”
雲玄道長從懷中取出一塊佩玉,擱到桌面上:“你們看看這是誰的東西?”
楊紅玉、呂公良、張陽晉看過都搖搖頭。
劉七抓起佩玉衝着燭光照照,然後將佩玉放回桌面道:“這是黃山派弟子夏可風的佩玉。”
呂公良凝眉道:“就是黃山掌門黃長明的徒弟?”
“不錯,就是他。”雲玄道長道:“這塊佩玉卻是在英賢莊賈士力屍體上找到的。”
劉七磕着旱煙鬥道:“這能説明什麼?”
雲玄道長眨眨眼道:“洪小八之所以認為天鷲峯的血案是賈士力所為,有兩個證據,一是九鈴大環刀,二是賈士力的佩玉。”
燭光照映着雲玄道長佈滿皺紋的臉。
雲玄道長頓了頓,又道:“九鈴大環刀已被證實是假的,那麼那塊佩玉,也就可能是有意嫁禍。”
“是夏可風?”張陽晉問。
“據貧道所得消息,夏可風曾與賈士力交換過佩玉,因此找到夏可風,也許可能查到元兇的線索。”雲玄道長緩聲道。
“夏可風現在哪裏?”楊紅玉問。
雲玄道長沉思片刻:“有消息説他去太平莊了。”
“太平莊?”劉七晃動着旱煙頭,似乎有些不相信雲玄道長的話。
雲玄道長道:“他是去太平莊請人替黃山派打擂的。”
“太平莊有什麼能人?”楊紅玉道:“聽説莊主吳一能連武功也不會。”
“紅玉姑娘,這你就着走眼了。”張陽晉道:“吳一能不僅武功高強,而且一手‘天雨散花’的暗器,幾乎可稱天下無敵。”
呂公良接口道:“如果夏可風真是去太平莊請人,他不會是去請吳一能。”
“哪會是誰?”劉七旱煙鬥叼在嘴裏問。
呂公良道:“吳一能有位師公,叫‘鐵臂蒼龍’吳天公。”
張陽晉驚訝道:“鐵臂蒼龍吳天公還在人世?”
雲玄道長點頭道:“他隱退江湖已有三十多年,一直隱居在天浪島。”
楊紅玉擔憂地道:“我曾聽花布巾老爺爺提到過此人,若他復出江湖,武林眼下局面則更不可收拾。”
呂公良道:“據我所知,吳天公年已近百歲,且性格古怪,也不一定會肯復出江湖,去為青城派打什麼生死擂。”
劉七眯起眼道:“如果是這樣就好。”
雲玄道長道:“這次去太平莊,一定要以禮相見,爭取吳一能替我們查清此事。”
楊紅玉道:“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事不宜遲。”雲玄道長道:“五更以後即刻啓程。”
呂公良站起身來,目光緩緩掃過四人的臉:“為了以防萬一,咱們就在此打坐休息,紅玉姑娘就躺在木榻上,五更前誰也不準離開房間。”
呂天良話中的含意已十分明瞭。
劉七磕掉煙灰,將旱煙鬥納在腰帶上,打趣地道:“如果我要撒尿,怎麼辦?”
眾人嚴肅的瞼上,露出一絲是似笑非笑的笑容。
五更剛過。
天還是一片漆黑。
雲玄道長等五人走出虛空觀,與虛了道長拱手告別,急匆匆上了西向大道。
從虛空觀到太平莊,無論腳下再快,至少也需三天時間。
三天之中,又會發生多少事?
虛了道長送走雲玄道長等人後,返身回到廟殿。
他點燃油燈,在神像前的蒲團上坐下,閉目養神。
反正五更已過,天將放亮,打坐一兒就可以上早課了。
嗖!嗖!嗖!數條人影逾牆而入,直撲殿堂。
虛了道長感覺到有人來了。
但,他仍雙掌合十,保持着打坐的姿勢不變。
雲玄子、邱雷震和劉傑英見到殿堂中的燈光,揮着刀劍直搶進去。
又一羣青衣人翻過廟牆,分左右散開,搶向後殿。
劉傑英搶到虛了道長身旁,厲聲喝道:“雲玄道長他們去哪兒了?”
虛了道長閉目端坐,沒有答話。
“臭道士!你想找死?”劉傑英手中的劍,架上虛了道長的肩頭。
虛了道長沒動,也沒吭聲,臉上一片祥和。
雲玄子眉頭擰成了一條縫。
邱雷震道:“這老傢伙不會武功,先讓他吃吃苦頭,看他開不開口?”
“媽的!”劉傑英劍往回一帶,左手二指點向虛了道長肩井穴。
他想用“鎖肩大法”制住虛了道長。
二指剛觸到虛了道長的肩頭,突然一股巨大的勁力逼了過來,劉傑英被勁力震得連退五六步。
虛了道長原來會武功,而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劉傑英驚呆了。
邱雷震大吼一聲,準備揚刀撲上。
“不必了。”雲玄子道:“他已經自斷經脈自盡了。”
邱雷震凝住手中的刀,注視着仍然端身盤坐着的虛了道長,不相信雲玄子説的話。
劉傑英小心地走上前,用手摸摸虛了道長的鼻息,低聲道:“真……真死了。”
他臉上仍帶着愕然的驚駭,憑虛了道長能運功自斷經脈而亡的功力,剛才要置他於死地是極其輕而易舉的事。
他感到後怕。
他猜不到虛了道長為何要自盡?
雲玄子走上前凝視虛了道長片刻,説道:“若我猜得不錯,他當是風虛子前輩。”
劉傑英和邱雷震同時驚呼出聲:“青城冥王風虛子!”
風虛子是原青城派掌門,青玄子、無玄於、雲玄子都是他的徒弟,三十年前,他突然失蹤,下落不明,青城派出動所有弟子都未曾找到他的蹤跡。一年後,在他香堂房找到一封他留下的書信,信中説,他一生罪孽深重,決心出家修行去了。
後來,青城派又派人到各寺廟去尋找,也不曾發現他。難道他就化名為虛了道長,隱身這冷清孤悽的虛空觀中?
雲玄子叫劉傑英和邱雷震扶住虛了道長,伸手在他臉上揭下一張人皮假面具。
由於這張人皮面具戴的時間大長久,已幾乎和真臉皮長合在一起,因此揭下它時撕扯下了一些真皮膚,使虛了道長的臉面變得血漬斑斑。
這是一張恐怖的臉,佈滿着豆粒般的麻點,再加上撕落皮膚露出的紅肉,令人心驚肉跳。
但,這張臉的正額上一塊紅色胎記,如同一簇火焰在燃燒。
火印冥主!
沒錯,虛了道長就是雲玄子的師傅。
雲玄子“撲通”跪地,向虛了道長“鼕鼕冬”地碰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再將人皮面具給他戴上。
廟殿外傳來喧譁之聲。
一羣執刀弟子押着兩個香火小道士,走入殿內。
一名青城弟子道:“稟三掌門,廟內都搜過了,除了這兩個香火小道士外,任何人也沒發現。”
“嗯。”雲玄子點點頭,向香火小道士招招手。
“壯士大爺饒命!”香火小道士撲跪在地,朝雲玄子和邱雷震、李傑英一個勁地磕頭。
雲玄子從腰間摸出兩錠銀子扔在地上,沉聲道:“將觀主在後坡好生埋葬。”
香火小道士先是一驚,一怔,隨後急急磕着頭道:“一……定照辦。”
雲玄子道:“若我發現你二人未曾將觀主好好安葬,我定饒不了你們。”
“一定,一定。”香火小道士爭先恐後地答應。
雲玄子扭身走向殿堂裏屋。
雲玄子和邱雷震、劉傑英在內香房觀察好一陣子。
雲玄道長等人確在此呆過,但已走了。
他們能去哪兒呢?
雲玄子在香房小桌下看了一會,又將頭伸到桌面下去觀看。邱雷震皺起眉向劉傑英使個眼色。
“雲玄子這人可有些地古怪,這小桌下面還能留有什麼東西?
雲玄子縮回頭,站起身來:“咱們去太平莊吧。”
“太平莊?”邱雷震道:“咱們去太平莊幹什麼?”
雲玄子沉聲道:“他們可能會對夏可風下手。”
“對夏可風下手?”劉傑英一巴掌拍在桌上,“豈有此理!”
夏可風是黃山派的掌門弟子,劉傑英是他的師叔,反應自然強烈。
邱雷震問道:“夏可風怎會在太平莊?”
劉傑英道:“大師兄派他去向太平莊莊主吳一能祝壽去了。”
雲玄子道:“不管怎樣,咱們先去太平莊再説。”
劉傑英心急,手一甩,已搶出了香房。
邱雷震急步追了出去。
雲玄子走到房門口,對侍在門邊的一名青城弟子道:“去前站發出緊急信號……”
太平莊。
顧名思義,是塊清靜太平之地。
莊主吳一能,是個謙遜和藹的人。
光看名字就知他的謙虛,吳一能即意是“無一能”,沒一點兒本領的意思。
吳一能雖沒本領,人緣卻極好。
無論黑白兩道,鏢局,錢莊,或是官場,都有他的朋友。
吳一能人緣極好,而且從不管閒事。
無論各派紛爭,大小案件,包括在莊門口發生的糾紛,他都是一概不管。
早三天,是他五十大壽。
儘管他執意不肯做壽,還是大辦了三天壽筵。
愛熱鬧,是人類的天性之一。
三天過後,應該是—切都結束了。
但,今天又來了拜壽的人。
吳一能不得不在客廳迎客。
五隻彩色禮盒擱在桌上,象徵着莊主五十大壽。
五張客椅中坐着雲玄道長、呂公良,張陽晉、劉七和楊紅玉。
他們在途中聽説吳一能五十大壽,便以拜壽為由進了太平莊。
吳一能,中等身材;不胖不適,舉止文靜,給人一種隨和親切的感覺。
吳一能指着禮盒,含笑道:“雲玄道長、呂大俠、張大俠,還有鵝風堡的楊姑娘和劉壯士,諸位都是太平莊難得請到的貴客,只是敝人五十壽誕已過,這份禮物是萬萬收不得的。”
雲玄道長呵呵一笑道:“吳莊主,這麼説來,是怪罪咱們來遲了。”
“哪裏話?”吳一能道:“諸位至此,茅舍生輝,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怪罪諸位?”
“説實在話,”楊紅玉道:“我們是在路上聽説吳莊主五十大壽,才備下這份祝壽禮物,請吳莊主不要見怪。”
劉七道:“吳莊主要是不肯收下這份禮物,就是看不起我們了。”
吳一能坦然地笑笑:“劉壯士既然這麼説,我也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吳一能擺擺手示意莊丁將禮盒收下。
四名莊丁將客廳中燈燭點燃。
此刻,已到掌燈時分。
四名女僕收拾好桌子,送上酒菜。
酒是五十年的女貞陳紹,就是京城夭下第一酒家的“女兒紅”,也比不過。
菜共一十六道,全是江南名菜,杭州醉仙樓的全真酒筵,也不過如此。
吳一能親自給雲玄道長等人敬酒。
雲玄道長等人向吳一能敬酒。
敬酒間,説盡了恭維、奉承的話。
恭維,也是人類的一種共性。
誰也沒提起夏可風的事。
楊紅玉悄悄地用腳尖觸了雲玄道長數次,雲玄道長卻佯作不知。
一頓酒飯,整整吃了將近一個時辰。
天已完全黑了。
太平莊內,四處燃起了燈光。
莊門前兩根擎天大木柱上,吊起了八盞大燈籠。
女僕撤去酒菜,沏上了香茶。
吳一能端着茶盅,笑着對雲玄道長道:“雲上道長除來敝莊祝壽之外,還有何指教?請只管明言。”
話終於轉到了正題。
雲玄道長單刀直入:“請問吳莊主,不知黃山派掌門弟子夏可風,可在貴莊?”
吳一能點頭道:“在。”
夏可風果然在大平莊中!
呂公良見此,便道:“實不相瞞,我們來此的目的,實是為了找夏可風。”
吳一能道:“你們找他幹什麼?”
他似乎對江湖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雲玄道長道:“想找他問清一件事情。”
吳一能輕“哦”了一聲,但沒下文。
張陽晉問道:“我們能見他嗎?”
吳一能含笑道:“諸位應該知道,大平莊不干預外事的慣例,所以不存在能不能見他,而是看他願不願意見你們。”
劉七搶着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吳一能道:“如果他願意見你們,我就叫他出來與你們相見,如果他不願意見你們,你們就不能在莊中相見。”
“你……”楊紅玉有些按奈不住。
雲玄道長阻住楊紅玉道:“吳莊主,此事關係洪城青石門生死擂……”
吳一能截口道:“若是這樣,太平莊更不能沾手了。”説着,扭頭對身旁的莊了道:
“到內莊客房問問夏可風客人,有云玄道長、呂公良、張陽晉、劉七和楊紅玉姑娘要見他,問他是不是願意出來相見。”
“是。”莊丁應着轉過身,走向側簾門。
“慢。”雲玄道長喚住莊丁,對吳一能道:“謝過吳莊主,不用了。”
吳一能道:“諸位遠道而來,今日就在敝莊歇息吧。”
若能歇在太平莊裏,夜裏正好去找夏可風。
楊紅玉心念一閃,正欲答應,卻見雲玄道長站起身道:“謝吳莊主厚意,咱們就此告辭,打擾了。”
楊紅玉無奈,只得噘着嘴,跟着站起身來。
劉七一邊撐着樹叉拐,一邊咕嚕着道:“這麼説來,吳莊主是不讓咱們見夏可風了?”
吳一能道:“不是我不讓你們見夏可風,我只是説你們不能在莊中相見。”
楊紅玉心一動:“夏可風什麼時候離莊?”
“明天。”吳一能爽快地道:“他在莊中等一個人,若此人今夜不到,明日清晨他就得離莊。”
楊紅玉眉毛一揚道:“明日清晨他非得離莊嗎?”
吳一能肯定地道:“一定。凡是在太平莊做客的人,最多隻能留宿七天。他宿在敞莊今天是第七天了,因此明日清晨他非走不可。”
“多謝了。”雲玄道長拱起雙手向吳一能施禮,然後與楊紅玉、呂公良、張陽晉和劉七一起出了客廳。
吳一能將雲玄道長等人,一直送至太平莊門外。
吳一能站在莊門內三尺遠的地方,身後立着四名莊丁。
八盞大吊燈籠照亮了他略帶灰白色的臉。
雲玄道長等人還未走出十丈距離。呂公良突然壓低聲道:“當心,草叢溝裏有埋伏。”
話音未了,四處火把驟然亮起。
草叢溝中躍出一大羣人來。
剎時,雲玄道長和呂公良的臉色變得鐵青。
火光中照映出雲玄子、邱雷震、劉傑英和苗疆五鬼將軍青風、紅焰、藍天、綠果、黃木等人。
在他們身後和兩側,站滿了手執弓箭的射手。
雲玄道長和呂公良吃驚的並不是這些來人和射手,而是在想:這次又是誰走露了風聲?
張陽晉跨前一步,沉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劉傑英手中長劍一抖:“你們在凌風渡殺了陸仲春,現在又來太平莊殺夏可風,好狠毒的手段!”
“陸仲春不是我們殺的。”楊紅玉道:“我們來太平莊是找夏可風,但不是要殺他,只是想找他查證一件事。”
“哼。”雲玄子冷哼一聲,“夏可風是英賢莊血案中僥倖逃生者,有什麼事要找他查證?”
“你們看看這是什麼?”雲玄道長舉起佩玉,“這是在賈士力身上發現的東西。”
劉傑英不覺高聲嚷道:“夏可風的佩玉!你們將夏可風殺了?”
雲玄子眉頭一蹙,左袖猛然一揮。
弓箭手一齊放箭。
太平莊門敞開着。
吳一能已叫人搬來一張靠椅,坐在靠椅中靜心觀看。
在箭雨之中,苗疆五將軍呼喊而上。
驀地,火光中飛下一條人影。
莊門坪外旋起一股窒人的勁風。
箭雨象射到一堵銅牆鐵壁上,紛紛彈回,墜落地面。
苗疆五將軍倒退數步,相互拉住手,借力才未倒下。
雲玄道長等人身前多了一個李冰心。
呂天良、張陽晉和楊紅玉暗自吐了口氣。
他們並非怕這陣箭雨和眼前雲玄子等人,只是雙方動手必要傷人,麻煩不小。
劉七撐着樹雙枴,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蕩闖江湖慣了,這種場面已司空見慣,並不放在心上。
雲玄子沉聲道:“來者何人?”
他尚不認識李冰心。
李冰心冷聲道:“在下鵝鳳堡大頭領李冰心。”
劉傑英咬牙道:“果然是鵝風堡所為!”
李冰心冷冰着臉道:“凌莊主已決定赴洪城青石門生死擂,一切事情生死擂上莊主自有交待,現在請眾位讓開一條道。”
雲玄子、邱雷震和劉傑英等人都怔住了。
鵝鳳堡真準備捲入江湖?
雲玄道長、呂公良等人雖已知道此事,但聽李冰心親口道出,驚愕程度仍不亞於雲玄子一夥人。
一片沉寂。
只有松子火把在嘶嘶發響。
李冰心身形微側,向數丈外的一顆杉樹信手遙拍一掌:“請眾位讓開一條道。”
雲玄子的臉刷地變得蒼白,略一猶豫,退到一旁。
邱雷震、劉傑英和苗疆五鬼將軍早知李冰心武功厲害,但仗人多,不甘心就這麼認輸,仍立在道中央未動。
李冰心身如石雕,凝身不動。
楊紅玉牙齒咬緊了下唇,臉色灰青。
她知道李冰心枯心掌的厲害,對方絕攔不住自己,一切待回鵝風堡向楚天琪問個明白。
“劈啪!”一聲輕微的脆響。
杉樹應聲折斷,軟綿綿地倒塌下來,枝葉皆已枯萎。
邱雷震、劉傑英、苗疆五鬼將軍見此情景,大驚失色,急忙閃退到兩旁。
其餘弟子垂下弓箭,退到雲玄子身後,讓開了一條道。
真正不要命的人,畢竟是少數。
吳一能坐在莊門內的靠椅中,臉上始終帶一抹笑意。
李冰心向雲玄道長等人努努嘴。
雲玄道長揮揮手:“走。”
為了避免擴大矛盾和血腥傷亡,先離開此地再説。
楊紅玉、呂公良、張陽晉和劉七,跟在李冰心和雲玄道長身後,往前走去。
一聲長嘯,響徹雲霄。
太平莊門木柱上的吊燈籠左右搖晃。
“哐啷!”一口棺材凌空而降,落在李冰心等人的面前。
棺材內發出一個尖厲而冷森的聲音:“想走?沒這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