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清了我與楊妮兒之間的關係,也就說清了我的一切問題。別看楊妮兒的樣子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海裡顛鸞倒鳳地歡快晃動,但我自認為除了習海濤以外,駐京辦沒有任何人看出來我與楊妮兒之間的關係。不過,我並沒有瞞過齊胖子的眼睛。有一次齊胖子進京,我請他到京城會館瀟灑,他一邊泡衝浪浴一邊取笑道:“丁哥,紅顏是禍水可是你說的,總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我沒聽明白這小子是什麼意思,便不以為然地問:“齊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呀?”齊胖子笑嘻嘻地說:“你說張晶晶是禍水,誰能保證楊妮兒不是第二個張晶晶?”
我心想,張晶晶的確是一流美女,但怎麼能與楊妮兒相比,張晶晶再美,也是個騷貨,不然齊胖子這種人不可能看上,楊妮兒可是冰清玉潔的仙女,不是一般男人能識得的,我不是誇我是個非凡的男人,但我自認為是個非凡的駐京辦主任。令我不太自在的是,我與楊妮兒之間的關係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哪怕他是齊胖子。然而還是讓他看出來了,沒辦法,齊胖子是屬貓的,天生對腥味敏感。我當即否認,辯駁道:“齊天,你小子可別往歪處想,我和楊妮兒接觸是多了點,但那只是工作關係,她是我的助理,常在一起很正常。與你和張晶晶的關係完全是兩碼事。”
齊胖子當即“呸”了一聲,譏諷道:“丁哥,在我面前,你就別裝君子了,漂亮女人男人都喜歡,但千萬要提防別掉進桃色陷阱裡。”我不解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齊胖子謹慎地說:“我可聽說習海濤與楊妮兒關係不一般,你別忘了,習海濤的後臺是誰?楊妮兒可是習海濤招聘來的。”
我一聽就煩了,什麼事都與夏世東聯繫,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桃色陷阱?便不耐煩地說:“你小子是不是太敏感了?”
齊胖子老謀深算地說:“丁哥,看過電影《*》吧?裡面那個可愛的女學生王佳芝是有原型的,名字叫鄭蘋如,是中統情報人員,典型的‘女特務’,她以名媛的身份登上過《良友畫報》,長眉彎彎,鵝蛋臉,眼睛有混血特徵,標準的大家閨秀,只有二十歲,姿態卻很成熟。上海淪陷後,鄭蘋如利用其得天獨厚的條件,混跡於日偽人員當中,獲取情報。後來鄭蘋如接到命令色誘大漢奸丁默邨,並伺機刺殺他,結果行動失敗,不幸被捕遇害。臨刑前,鄭蘋如神色從容地對劊子手說:乾淨些,別把我弄得一塌糊塗。丁哥,據我觀察,楊妮兒很有點鄭蘋如的氣質。所以我才提醒你小心啊!”
想不到齊胖子還一套一套的,我卻不以為然地駁斥道:“鄭蘋如和楊妮兒根本不可比,一個是經過中統特殊培訓的‘女特務’,一個是出水芙蓉一般天然雕飾的仙女。看來你小子玩女人玩的是‘性’,對*卻一竅不通。”
齊胖子嘿嘿一笑說:“丁哥,這世上只有兩種東西是用來玩的,一個是政治,另一個就是女人。不過玩這兩樣東西都離不開錢,因此我只好對錢認真了。”
我點了點頭說:“你小子說得有道理,有了實力才能縱橫天下,上次那船貨我求K省駐京辦主任老唐幫忙,你一出手就是一輛凌志,人家見你如此大方,非要認識認識你這位能人,要請你吃飯呢。”
齊胖子一聽得意地說:“丁哥,我正有這個意思,我的油船要經常從K省的海面經過,少不得要麻煩老唐。客當然要由我來請,不過由你做東。”
我正想弄明白這小子是怎麼走私成品油的,知根知底才不至於翻船,可是齊胖子在生意上一直遮遮掩掩的,連我也沒全交過底,這次是實在沒招兒了,才在我面前露了底,我趕緊追問道:“齊天,咱們現在可站在一條船上,你小子一直在玩香菸和汽車,怎麼突然又弄起油來了?”
這話我問完後,心裡一陣悽楚,因為大聖集團根本沒有進出口經營權,叫什麼走私?只有駐京辦下屬的外貿公司有進出口權,在梁市長的支持下,與大聖合作成立聖京公司後,我忽然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大聖集團雖然是實際走私公司,但表面上走私的卻是駐京辦的外貿公司,也就是現在的聖京進出口有限公司。別看聖京公司實際上操縱在齊胖子手裡,我卻是這個公司的掛名董事長,如果齊胖子走私一旦東窗事發,豈不是所有罪名都落在了我的頭上?想到這兒,我暗罵梁宇宙,狗日的大貪官,可把我害慘了!可轉念一想,聖京公司是梁宇宙一手操作的,天塌了有大個頂著,我作為下屬,只是執行政令,頂多是犯了平庸之惡,有什麼了不起的。此時齊胖子抹了一把肥臉上的汗水,貪婪地說:“丁哥,我在京城光汽車就送出去多少輛了,咱們有關係網和保護傘,幹嗎不好好撈一把。我現在不光做香菸和汽車,植物油、石油、化工原料和通信器材我都做,誰和錢有仇啊?”
我越聽心裡越緊,便提醒道:“這些領域太敏感了,你就不怕被盯上?”
齊胖子詭譎地說:“油屬於危險品,海關要求先卸後報。我等到天黑海關下班時,讓我的船開到油庫,把三萬噸油卸下,如果海關發現我的船就報關,如果海關晚上沒發現我的船就開走。即使海關發現我運的三萬噸油到庫,我也可以說這些油是轉口到第三地的,然後再報有隻空船要把這三萬噸油運走,但實際上這隻船上也是裝滿三萬噸油的,這樣我就有兩船六萬噸油下庫。海關沒有查船到油庫是裝油還是卸油,再說,要想保證每個鏈條環環相扣、萬無一失,必須有咱自己的人,經營了這麼多年,別的不敢吹,誰查也別想找到咱一點毛病,不僅如此,在東州地面上,誰想搞成品油走私,必須先向我申請‘指標’,否則休想過關。在東州,只有大聖的成品油走私一路綠燈,暢通無阻。如果有誰敢冒犯我齊胖子,不到我這兒申請‘指標’,就敢染指成品油,立馬就有邊防、海關等執法部門攔截查扣,讓他們人財兩空。只有先經我點頭認可,三七分成,大聖集團拿到七後,這才得到‘指標’,我才保他平安無事。丁哥,還是那句話,誰跟錢有仇?只要哥兒們‘義’字當頭,票子開道,就沒有闖不過去的關。”
齊胖子說得躊躇滿志,像是精神飽滿的章魚,可能是水汽太大,我卻覺得膨脹的章魚像一個泡影,一個天堂的泡影在我內心深處緩緩破滅。其實整個世界都是一個泡影,就連我賴以生存的駐京辦總有一天也會像泡影一樣破滅的。因此,命運的肉身是最實在的,與其渴望多活幾個世紀,不如好好享受現實。我的現實就是楊妮兒,正如弗吉尼亞是愛倫·坡的姑娘,貝雅特麗齊是但丁的情人,而楊妮兒,是我的寶貝,我的美人。專案組領導,不瞞你們,我當時腦海裡就像女人懷了孩子一樣,整天想的都是楊妮兒,因此齊胖子用什麼“女特務”恐嚇我,簡直就是對我智商的汙辱。我之所以在這個墳墓般的小屋裡,肯於寫下這麼多肺腑之言,就是想向你們理清我與楊妮兒之間的關係。我現在腦子亂極了,我剛被“雙規”時,一直不敢正視我與楊妮兒之間的關係,但是不理清我們之間的關係,什麼事也說不清,我現在寫了兩百頁了,但是心卻被攪得更亂了,我一直試圖找到一個方向,卻發現這不過是一種理想,而我們所生活的這個紛繁的世界裡沒有一樣東西是真正符合理想的,過去楊妮兒讓我覺得世界是理想的,但是現在我卻因這個理想而被雙規在這個墳墓般的屋子裡幾個月了,別以為反思會使人清醒,反思等於“抉心自食”,誰願意自己吃自己的心!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楊妮兒,我只想問你,為什麼我們之間甜蜜溼潤的感覺和顫動的火焰會演變成罪惡的深淵?太陽就跟它們掩蓋的罪惡一樣黑暗,天使和惡魔一樣狡詐!這麼形容一位仙女,我真的於心不忍,因為有太多的美好,無法讓我與欺詐畫等號。在我們相處的那些身心舒爽的日子裡,楊妮兒曾經無數次地用她那溫柔、神秘、曖昧、朦朧,甚至*奪魄的目光撫慰過我,我為仙女的邪惡氣息所著魔,一個男人一旦對一個女人著了魔,周身的血液都會化作彩虹,此時此刻別說是精心設計的桃色陷阱躲不過去,就是一個小土坷垃,也會讓人命喪黃泉。我一直弄不明白,自從我戀上楊妮兒後,總有個魔影跟著我,我始終有一種做賊的感覺,當然我對仙女的魔力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對魔力的危險性並沒有準備。再說,誰會把美視做一種危險呢?正是因為我對楊妮兒的美太珍視了,以至於一直耐著性子沒敢露出自己獵人的真面目。但是自從和她去九穀口野營以後,楊妮兒時不時就給我一種暗示,其實用“暗示”這個詞太曖昧,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不經意的一句話都透著一股子曖昧,這不是勾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