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七和水竹來到海邊,仍未發現彩虹仙子。歐陽七尋到天外天的人,問道:“這兩日可有陌生人渡海上天外天?”
那人道:“沒有。只有不動天王、龍宮的人和瑤池的人出入。”
歐陽七道:“這位姑娘是天外天一位前輩的後人,我要帶她迴天外天。我們乘坐的馬車本是僱來的,車伕被絕刀門的人伏擊身亡。你找個人將馬車送回,尋到他家人,帶個信,多給一點安家費。”跟著將車伕的姓名和僱車之處詳細説了。那人領命而去。
水竹略感驚訝。平日見歐陽七活似傻大個,沒想到行事如此細心,天帝許他為接班人,也不是沒有道理。二人回到天外天,直奔瑤池,不見彩虹仙子和北海巡使。王母娘娘見到水竹,非常欣喜,道:“彩虹本是瑤池的人,你自然不是外人。你就在這裏住下,諒龍王也沒那個膽子來這裏來鬧事。”卻絕口不提彩虹仙子是不是在瑤池。
歐陽七別了王母娘娘和水竹,面見天帝,詳細説明這段日子所發生之事。天帝聽罷,詫異道:“你要荷花回來報信?這就奇了,我一直沒見到荷花。”歐陽七心頭一沉,道:“難道荷花又出事了?”
天帝道:“龍涎草是兜率宮之物,卻不知帝釋天知不知道此事?”
歐陽七道:“弟子去探探他的口氣。”
天帝道:“不忙,這樣會打草驚蛇。水竹來到天外天,還有誰知道?”
歐陽七道:“海邊守船的人見過她,不過弟子當時並未明言她的身分。”
天帝道:“很好!你去通知王母娘娘,今晚帶水竹來見我。”
當晚,歐陽七、王母娘娘、水竹一起來見天帝。王母娘娘聽説荷花又失蹤了,道:“這丫頭,就是不聽我的話!”説著,看了歐陽七一眼,看得歐陽七渾身不自在。天帝道:“拾兒,水竹也算是天外天的人,你有了她的消息,為什麼還要瞞著我?”
水竹道:“是我娘不讓他説。我娘原本不想再捲入江湖恩怨,沒想到南海巡使居然尋到巫山去了。我曾聽家母説,有件事,跟南海巡使有些關聯。不過,詳細的情形,我並不是很清楚。”説著,靠在天帝耳邊不知説了些什麼。
天帝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道:“這件事以後再説。眼前有一件事須得你幫忙。你擅於岐黃之術,龍涎草之事由你去調查,再適合也不過。”水竹當下應允了。歐陽七心中思忖道:“水姑娘跟師父説什麼?為什麼怕我聽見?”
王母娘娘道:“我不親自走一趟中原,荷花這丫頭只怕不肯回來。”
天帝道:“你去也好,順道上華山派走一趟。”歐陽七明白天帝有心助雷小龍一臂之力,以王母娘娘的身手,此事就不用發愁了,心中大喜,道:“多謝師父!多謝娘娘!”
王母娘娘怨歐陽七拖累荷花,故意嚇唬歐陽七,道:“我可不認得雷小龍,錯殺了人,你別怪我。”
歐陽七聞言,大為著急。水竹於心不忍,道:“這倒不難。你看那一個最是機靈古怪,那人便是雷小龍。”天帝笑道:“拾兒,娘娘逗著你玩的,不必緊張。”
當晚,王母娘娘率領梅花仙子、蘭花仙子、菊花仙子、牡丹仙子,連夜趕赴中土。歐陽七心上一塊大石落地,二更時分,悄悄來到寒潭練功。他心中既無牽掛,“龍王八式”、“無相掌”、“禪定掌”,以至黑衣人傳給他的掌法,一路練下來,直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歐陽七練得興起,索性將幾套掌法融在一起,隨興揮灑。直練到三更時分,不但不覺得累,反倒舒暢無比。歐陽七繞著寒潭遊走,雙掌不停拍動,打得漫天樹葉飛舞。歐陽七雙手一拍,將樹葉打落潭面,飛到寒潭上,頭下腳上,雙掌抵住寒潭水面,一吸氣,身形再度躍起,潭水受這一吸,瞬時形成一股水柱衝起。歐陽七在半空一個翻身,雙掌向下一壓,將水柱順勢壓下。歐陽七雙腳在潭面的落葉上輕輕一點,身子彈起,又躍回岸上。尚未站穩,身後一道掌風襲來。歐陽七右腳在地上輕輕一點,又即躍起,半空一個倒翻,人剛落地,對方一拳打到。歐陽七黑暗中不及看清來人,右手扣住來拳,左掌拍出,這一掌迅捷無比,正中對方胸口。歐陽七隻使了三成功力,仍令對手退了三步。歐陽七這才看清對手,驚呼道:“大師兄!”來人正是不動天王。
不動天王道:“好身手!”隨即臉色一沉,又道:“這不是天外天的武功,你從那裏學來的?”
歐陽七像一個犯錯的小孩被大人抓個正著似的,頭一低,道:“我胡亂練著玩的,我把天外天各套掌法攪在一起,不成章法。不過確實是天外天的武功,大師兄不要誤會。”
不動天王臉色稍見緩和,道:“你曾經在雷霆山莊害你三師兄被飛刀所傷,天外天中一度傳言你叛教。雖然查無實據,不過樹大招風,你是師父最疼愛的弟子,也是天外天未來的掌門人,一個不小心就會惹來閒言閒語。師兄管你,也是為你好,希望你好自為之,以免無謂的麻煩。”
歐陽七恭恭敬敬答道:“多謝大師兄教誨。”
不動天王道:“龍涎草之事,可查出什麼眉目?”
歐陽七道:“拾兒無能,沒有查到什麼線索。”
不動天王道:“雷小龍那邊呢?他沒和你聯繫嗎?”
歐陽七將雷平失陷華山之事説了,又道:“有王母娘娘相助,相信小龍不會有事。”
不動天王道:“你可以説是我帶大的,有什麼事你千萬不能隱瞞我。如果讓我知道你欺騙我,我絕不饒你。”語氣嚴厲至極,兩道鋭利的目光盯著歐陽七。歐陽七不由打個冷顫,道:“拾兒絕不敢辜負大師兄,不敢叛教。”
不動天王道:“你真的沒有事情瞞著我?”
歐陽七道:“真的沒有!”
不動天王緊盯著歐陽七。歐陽七渾身不自在,不動天王向來待他既如嚴師,又似慈父,每當不動天王如此看著歐陽七,就表示心中有所不悦,歐陽七動也不敢動,更不敢説話,只有靜靜站著。良久,不動天王嘆口氣道:“但願我們師兄弟將來不要同室操戈。”
歐陽七聽這話説得極重,忙道:“請大師兄相信拾兒,拾兒對天外天絕無異心!”
不動天王道:“世事難料,你敢發誓你絕不會對我下手?”
歐陽七正色道:“別人不瞭解拾兒,難道大師兄也不瞭解?歐陽七一片赤忱,天可明鑑。”
不動天王凝視歐陽七許久,爾後搖頭離去。不動天王剛走,黑衣人立刻出現。歐陽七正待行禮,黑衣人制止道:“不必多禮。你要記住一件事,不要隨便立下誓言,這個你也不殺,那個你也不動手,將來如何替你爹報仇?”
歐陽七道:“您總説要我報仇,可是我爹是誰?我的仇人又是誰?”
黑衣人道:“你別急!很快我就會告訴你。剛才我在一旁看你練功,你已經把我教你的武功練到第十層,以你目前的身手,就算是天帝也不是你的對手。少林寺第二次武林大會,轉眼就到。到時候,我不但會把你的身世告訴你,還要當眾揭開很多人偽善的面具。武林大會就是你報仇的時候。這幾天你要加緊練功,不可鬆懈。”
歐陽七聞言,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身世之謎終要揭開,憂的是黑衣人要他報仇,對象是不是包括許多他不願意殺的人?像天帝、不動天王,以至於雷小龍,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黑衣人見歐陽七神色不定,已猜中他的心事,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若存有婦人之仁,就是忤逆不孝,以後別再認我做師父!”説罷,拂袖而去。
歐陽七悶悶不樂回到寢室,卻見天帝赫然在座。天帝道:“這麼晚了,你上那兒去了?”
歐陽七道:“弟子一時睡不著,到寒潭練功去了。師父怎麼還不睡?”
天帝道:“我放心不下,睡不著。少林寺之約就快到了,過兩天我就啓程。這一次,你不要去。”
此話著實令歐陽七吃驚。歐陽七心道:“師父不讓我跟去,莫非是對我起了疑心?”
天帝臉色平靜,卻並無異樣,道:“這些日子,天外天和武林都很不平靜,山雨欲來風滿樓,和二十年前的情況一模一樣。我很擔心你會步上你六師兄的後塵。你比他幸運的是,你有雷小龍這樣聰明機靈的好兄弟。先是鐵膽莊,爾後是少林寺,不是他,江湖上早就沒有你立足之地了!説起來,也是我無能,不但不能光大天外天,反而落得退守這個海島。當年若不是我一時失察,你六師兄不會死。你六師兄若是不死,天外天不會是今天的局面。”説著嘆了口氣。
歐陽七見天帝臉色越來越沉重,正想勸幾句好話,天帝又道:“你為人厚道,本來不是壞事。不過江湖中,人心險惡,還得機靈點才好。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歐陽七恭恭敬敬答道:“弟子明白,多謝師父關心!弟子一定謹記在心。”
天帝道:“我不讓你去少林寺,就是怕你出事。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歐陽七一心要參加武林大會,又不敢違抗師命,只得道:“弟子明白。”
天帝道:“我歲數這麼大了,活得也夠本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如果能保你平安無事,就算用我這條老命去換,卻又何妨!”
歐陽七忙道:“師父!您千萬別這麼説。”心頭一酸,道:“少林寺之約,還是讓拾兒跟著去吧!拾兒也不放心師父一個人──”轉念一想,這話卻有語病,又不知該如何説才説得清楚,一時著急,竟説不出話來。
天帝堅決道:“不行!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好徒弟。”
歐陽七頗為失望,道:“既然這樣,但憑師父作主。”
水竹在天外天一面暗中查探龍涎草之事,一面尋找彩虹仙子。天帝並未揭穿她的身分,是以天外天中,人人只道她是隨歐陽七來作客的。當著水竹的面,客客氣氣喚一聲:“水姑娘!”背後卻難免指指點點。有一回水竹無意中聽見三個人議論道:“水姑娘是不是金童使者的意中人?”
“肯定是的!要不怎麼帶她迴天外天呢?”
“那以後不能叫她水姑娘,要叫歐陽夫人。”
“金童配玉女,説不定將來天帝封她一個玉女使者。”
“也不對!金童使者長得挺俊的。可是水姑娘──雖然也不難看,不過──不過總是──”
“我覺得她氣質沉靜,倒也不俗。”
“你管她俗不俗!金童使者喜歡就好了!”
“這倒也是。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不過話説回來,金童使者和水姑娘成了親,荷花仙子就太可憐了。”
“有什麼好可憐!大丈夫三妻四妾,這也平常得很。”
“你們別瞎説。論輩分,金童使者是荷花仙子的師叔,王母娘娘早就説了,不許他們來往的。你們哪!先管管自己吧!”
聽到這些話,水竹心中又羞、又喜、又惱,真個是百味雜陳。不相干的人隨口説説,都能猜中她對歐陽七有情,偏偏就是歐陽七不知道。再一想,歐陽七身邊不乏對他痴心的女子,荷花、薛湘盈、任秋雨,還有雷家姊妹,難道歐陽七命中註定妻妾成羣?水竹心中尋思道:“果真如此,我可有雅量,容得下這許多女子與我共事一夫?”轉念又想:“他根本還不知道我對他的心意,就算知道,也未必會接受,我怎麼想得這麼遠?”
水竹邊走邊想,想得出神,一不留神與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卻是歐陽七。歐陽七道:“有心事啊?”水竹又羞又喜,找個藉口掩飾道:“是啊!我剛發現一件古怪的事,此事跟龍涎草有關。我們跟天帝説去。”
歐陽七聽説龍涎草之事有了眉目,心中大喜,道:“好啊!這就去!”拉著水竹的手就要走。水竹心虛,將手一抽,道:“你做什麼?又想佔我便宜?”歐陽七連忙賠禮,道:“我不對!我跟你賠不是!你別生氣。”
水竹瞪了歐陽七一眼,逕自往玉皇殿走去。歐陽七跟在後頭。見了天帝,水竹道:“這兩天,我看百草羅漢十分古怪,特別留意他。昨天夜裏,龍王回到天外天,和百草羅漢交頭接耳,不知道説些什麼。我怕他們發現,不敢靠得太近。龍王在百草羅漢那裏拿了一樣東西,連夜又走了。”
歐陽七道:“龍王拿的,莫非是龍涎草?”
天帝不置可否,問道:“你還見到有誰經常跟百草羅漢接觸?”
水竹道:“帝釋天、布袋羅漢、不動天王、還有數次與──”微微一頓,又道:“與金童使者交手的鬼麪人。”
天帝道:“這個鬼麪人能在天外天來去自如,是個可怕的人物。”
歐陽七道:“小龍曾經説過,他認為鬼麪人根本就是天外天中人。”
天帝道:“有道理!但會是誰呢?”
水竹附在天帝耳邊小聲的説了幾句話。天帝臉色微微一變,道:“有這種事?”水竹道:“我也不敢肯定。只是事關重大,不敢隱瞞您老人家。”
天帝對歐陽七揮揮手,道:“你先出去一下。”
歐陽七答了一聲:“是!”退到外面,心中十分納悶,不知水竹究竟和天帝説些什麼,居然連他也不能知道。一會兒,水竹出來,歐陽七忙問道:“你跟師父説些什麼?”水竹不直接回答,説道:“天帝要你進去。”歐陽七一進去,天帝道:“明天我們就出發去少林寺。你既然想去,我就讓你去,不過,你要緊跟在師父身邊,不要擅自離開,明白嗎?”
歐陽七大喜過望,道:“弟子明白,弟子謹遵師父命令。”心想,該不是水竹代他向天帝求情吧?
當日晚上,歐陽七正收拾行囊,啞奴進得房來,比了半天手勢。歐陽七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你放心!有師父和大師兄在,我不會有事的。”
啞奴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比手勢道:他先祖是個鐵匠,這把匕首是他祖上家傳,不但鋒利無比,而且十分堅硬,稱得上是把寶刀。歐陽七原本用來防身的那把匕首,在護送雷小龍尋醫途中,落入長江,這把匕首就送給歐陽七。
歐陽七道:“既是你祖傳之物,我怎麼能收呢?”啞奴見歐陽七不肯收,大為不悦。歐陽七隻得收下,道:“多謝啞叔!”啞奴這才開心的離去。
第二天,天帝率歐陽七、不動天王、水竹、帝釋天、阿修羅及玉皇殿、兜率宮、阿修羅宮門人各數名,趕赴少林寺,囑咐四大天王嚴守天外天,以防敵人偷襲。一路上,武林中人一見天外天如此陣勢,紛紛走避。歐陽七有心打聽雷霆山莊的消息,卻苦無機會。途經紹興,歐陽七撫今追昔,不勝唏噓,只是在天帝面前不敢流露出來。唯獨水竹看穿他的心思,趁著旁人不留意,勸歐陽七道:“薛姑娘既然對你動了真情,你們未必沒有複合的機會。”才説完,就覺後悔。自己一片對歐陽七痴情,不敢明示倒也罷了,又何苦為他人作嫁?
歐陽七道:“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語氣中,充滿感慨。雖説不再提,卻顯然很不甘心。
這一日,一行人來到許昌,恰好遇到王母娘娘,卻不見荷花。天帝問起緣由,王母娘娘道:“我們到中土這麼久,始終沒打聽到荷花的下落。到了華山派,不但不見雷霆山莊的人,連華山派的人也不知去向。”
不動天王道:“這就奇了。無論雷霆山莊的人是死是活,偌大一個華山派沒理由所有人都失蹤了。”
天帝道:“莫非有第三者在中間搞鬼?”
歐陽七掛念雷小龍的安危,若非天帝在一旁,早就不假思索,直奔華山了。水竹安慰他道:“小龍那麼機靈,不會有事的。”歐陽七默默不語,一個人四處亂走。水竹跟在他身後,靜靜陪著他。兩人來到一條僻靜的巷道,眼前人影一閃,一支飛鏢射來。歐陽七認得那是薛湘盈,也不追趕。接過鏢書一看,寫著:“城西十里枯木。”歐陽七道:“難道她知道小龍的下落?”
水竹道:“去了再説!”
二人來到城西,果然見到一棵枯木,看了半天,也不覺枯木有何異狀。水竹撿了根樹枝,在枯木四周的草地上撥了一陣,地上竟出現一塊鐵板。歐陽七運勁挪開鐵板,鐵板下有個地洞。歐陽七和水竹探頭一看,這洞深不見底,也不知洞中有什麼古怪。歐陽七心想莫不是雷小龍落入洞中,便朝洞中喊道:“下面有人嗎?”
洞裏傳來郭秋麟的聲音,道:“是歐陽公子嗎?你千萬不要下來,這洞很深,再好的輕功也跳不上去。”
歐陽七道:“那怎麼辦?”
水竹道:“你不是有一把匕首嗎?”
歐陽七一拍額頭,道:“是啊!我真笨!”取出匕首,躍下洞中。每隔一段距離,就將匕首往洞壁上一插,卸去部分墜落的力道。再拔出匕首向下跳。如此一連三回,才到洞底。
地洞中卻不只郭秋麟一人,另有一女子,卻是在慈航寺外襲擊郭秋麟的八仙劍門人。歐陽七不知道他二人為何同時落入這個陷阱,問起緣由,郭秋麟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不小心著了吳追風的道。”他既不願多説,歐陽七也不便再問。歐陽七問起雷小龍和華山派的事,郭秋麟道:“不錯,我也曾經到華山走了一趟,也見過雷少莊主,華山派確實沒有人在。雷少莊主已經離開華山了。”歐陽七知道雷小龍平安無事,略微寬心,道:“先上去再説吧!不過我可沒本事同時救兩個人上去。”
郭秋麟道:“那就先救趙姑娘吧!”歐陽七這才知道那女子姓趙。
趙姑娘淺淺一笑,笑容中含著幾許嬌羞。歐陽七道:“你抱緊我。”趙姑娘抱住歐陽七的腰。歐陽七提氣向上一躍,勢將盡時,匕首往洞壁一插、一拔、再往上一躍。眼見再兩個回合就可上到地面,忽聞上面傳來打鬥聲。歐陽七抬頭一看,上面落下無數大大小小的石頭。歐陽七右手緊握著插在洞壁上的匕首,左手抓住一塊落石,將其他石頭擊碎。
郭秋麟道:“發生什麼事?”
歐陽七道:“有人偷襲。不知道水姑娘擋不擋得住?”但聞上頭打鬥聲不歇,又不斷有石頭落下。時間既久,歐陽七漸感難以支撐,抽出匕首,正要躍下,卻聞水竹喊道:“薛湘盈!”歐陽七沒料到薛湘盈假意引他來救人,卻佈下陷阱害他,那種彷彿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的感覺又湧上胸口。
歐陽七和趙姑娘落地後,雖不再有石頭落下,但三人看不見上面的情況,又上不去,只能空自著急。一會兒,三人感到腳下似有異狀,低頭一看,地底竟有水冒出來。趙姑娘驚道:“他們想淹死我們。”水面漸漸上升,不久就淹到膝蓋。歐陽七道:“總不能在這裏等死。我們試著衝上去。”郭秋麟點點頭。兩人正待躍起,卻見上頭落下一塊巨石。歐陽七、郭秋麟、趙姑娘同時將手一舉,撐住巨石。那石頭極為沉重,三人初時尚能撐得住,過了約一刻鐘,漸感吃力。地底的水仍不斷冒出,已升高到腰際。
趙姑娘終於不支,雙手一軟,人也差點倒下去。郭秋麟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如此一來,歐陽七負擔更重。趙姑娘道:“沒想到我真的跟你這個要飯的死在一起!”
郭秋麟道:“我們死在一起不打緊,卻連累了歐陽公子!”
歐陽七雙手漸漸不支,已沒有精神説客套話,苦笑一下。眼見水已快到胸口,三人正感絕望,忽聞有人喊道:“拾兒!你怎麼樣?”歐陽七精神為之一振,道:“我師父來了!”朗聲道:“師父!我快撐不住了!”又聞王母娘娘道:“撐不住也得撐,沒找到荷花之前,我不准你死!”
話音剛落,只見六條綵帶從巨石與洞壁縫隙中垂下。王母娘娘道:“綁緊了!”趙姑娘忙將綵帶系在三人腰上,三人打起精神,六隻手臂齊力頂住石頭。歐陽七高聲道:“行了!”王母娘娘喊聲:“起!”洞中三人便覺身子慢慢往上升起。三人頂著巨石出了地洞,天帝、王母娘娘四掌齊出,霎時間,一塊巨石被打得粉碎,四散迸裂。歐陽七等三人被綵帶拋上半空,但覺綵帶被人一扯,三人才緩緩落地。
歐陽七很快看了四周,只見地上躺著六具屍首。水竹右手臂、胸口各有一道傷口。拉他們上來的是梅花、蘭花、菊花三仙子,玉帝、王母娘娘、牡丹仙子站在一旁,獨不見薛湘盈。
郭秋麟對天外天眾人一抱拳,道:“多謝各位相救。雖然是機緣巧合,無論如何,這個人情,郭某一定會記得。告辭!”便與趙姑娘離去。
天帝道:“拾兒!出發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
歐陽七記得承諾過絕不離開天帝身邊,跪下認錯,道:“弟子急於救人,一時疏忽。弟子知錯,請師父責罰。”
天帝扶起歐陽七,道:“師父只是擔心你出事。你一心救人,我又怎麼忍心責怪你。我知道你牽掛雷小龍,不過,凡事總要三思而行。”
當晚,歐陽七正要就寢,見窗外有個人影,推開窗子一看,卻是薛湘盈。歐陽七怒從中來,道:“你竟然還敢來見我!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害我?騙我去救人,卻設個陷阱引我往下跳。我怎麼會那麼蠢?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你!為什麼?”
薛湘盈道:“你以為我故意引你上鈎?”
歐陽七道:“難道不是嗎?我親眼所見,你還想騙我!”
薛湘盈道:“我如果要害你,何必通知天帝去救你?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師父布的局,我沒想到他會利用我對你的──你的──”説到一半,再也説不下去。
歐陽七道:“你説謊!我在地洞裏,明明聽到水姑娘喊你的名字。你如果不是要殺我,你去那裏做什麼?”
薛湘盈道:“不去那裏,我怎麼救你?當時,我找不到天帝,心裏不知道多著急。我留下一張紙條,就先趕過去。我只怕去晚了,你就──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説著,淚水奪眶而出。
歐陽七知道錯怪薛湘盈,十分不安,一個翻身到了窗外,將薛湘盈摟在懷中,道:“是我不好!我不該錯怪你!”轉念一想,又推開薛湘盈,道:“不對!不對!我怎麼知道你現在説的是不是真的?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另一個陷阱?”
薛湘盈含淚道:“你始終不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
歐陽七心中十分矛盾,道:“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相信?”
薛湘盈道:“我明白了!要讓你相信,只有一個可能。我曾經説過,欠你的,我一定會還給你。你放心,我説得到,就做得到。我一定會還你,也一定會讓你相信我,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你等著!”
薛湘盈傷心的離去,留下痛苦的歐陽七。歐陽七在心中吶喊道:“湘盈!我很想相信你!真的!是真的!我希望能夠相信你,像我愛你一樣!”歐陽七跌坐在地上,無聲低泣,完全沒有發現水竹正站在遠處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