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许昌往嵩山途中,欧阳七一路留意,却未曾听人提起雷霆山庄的事,薛湘盈也未再出现。王母娘娘一心要找到荷花仙子,与天帝等人分道而行。为了避免无谓的困扰,天帝谨慎的控制行程,恰好在武林大会召开之时,赶到少林寺。群雄一见天外天的人来到,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欧阳七四下环顾,暗暗吃惊,雷霆山庄竟无一人在场。华山派、八仙剑、丐帮也无人与会。水竹道:“你先别著急,雷霆山庄如果出事,江湖上不会毫无传闻。”欧阳七明知水竹言之有理,没见到雷小龙出面,总是放心不下。
行空对渡劫大师行个礼,道:“启禀方丈,雷霆山庄、华山派、丐帮、八仙剑这几个门派都还没到,要不要等他们?”
渡劫道:“正主没到,这个大会怎么开呢?”若非为了雷霆山庄与华山派的恩怨,也不会有这次的武林大会。两边人马都没来,事情自然无法解决。
行空道:“如果他们不来,难道我们一直等下去?”
渡劫想了想,道:“也罢!就先解决天外天的事吧!”当下朗声道:“各位英雄,今天的盛会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是为了华山派姚掌门之死,雷霆山庄和华山派要当著大家的面,做个了断;第二,是为了了结天外天和武林同道之间的恩怨。可是,雷霆山庄和华山派的朋友都没有来,我认为这件事──”话未说完,就被柳媚娘的声音打断:“华山派这不是来了吗!”众人一看,正是华山派的人。
孟昭道:“雷霆山庄是不是不敢来了?宋掌门,你这个保人可得给姚夫人一个交代啊!”
宋邦道:“多谢孟兄提醒。也请孟兄多保重!”孟昭在鬼面人授意下,原本要对青城派不利,幸亏被欧阳七和雷小龙撞破,尔后雷凤、雷云、叶风前往青城派报信。青城派躲过一劫,宋邦对此事却始终耿耿于怀,看到孟昭,已是怒从中来,再见他幸灾乐祸的模样,更恨不得一掌打死他。
欧阳七低声对水竹道:“华山派来了,不知道小龙怎么样?”
渡劫道:“华山派的朋友先请坐。既然雷霆山庄的朋友还没有来,我们是不是先解决天外天的事?”
天帝闻言,道:“但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渡劫道:“我倒是想先听听阁下的意见。”
天帝道:“二十年前,江湖上的朋友围攻天外天,落得两败俱伤。在下为了彻底消弭纷争,率领天外天众属下退居海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认定天外天是魔教。其实天外天根本没有任何野心,这纯粹是有心人从中挑拨。”
渡劫道:“施主这番话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请问施主,本寺渡厄、渡嗔两位师父死于龙涎草之毒,你又作何解释?”渡劫口气严厉,怒眼圆睁,众人不曾见他如此发怒,不由暗暗称奇。欧阳七心想:“这件事我已经跟大师解释过了,怎么大师又提起这档事?”
水竹附在欧阳七耳边,低声道:“你觉不觉得渡劫大师怪怪的?”欧阳七点点头道:“全无一代宗师的风范。”
帝释天道:“老和尚,我们不是聋子,你说话不用这么大声。龙涎草乃是兜率宫之物,如何流入江湖,我也想知道。”
孟昭道:“这种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儿,亏你说得出口。各位!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总之血债血偿!”依孟昭的想法,雷霆山庄和丐帮必与天外天同一阵线,趁著这两大门派不在场,打他个以多胜少,未必毫无胜算。天外天既灭,雷霆山庄和丐帮就更不足惧了。
不料柳媚娘却道:“华山派今日是冲著雷霆山庄来的,天外天的事,我们不想过问。”华山派单挑雷霆山庄尚且无胜算,如果卷入天外天的恩怨,因而损兵折将,报仇更是无望。何况真打起来,人人自顾不暇,再无人能为华山派出头。是以在雷霆山庄出现之前,柳媚娘绝不愿另生枝节。
这一来,孟昭却下不了台,道:“天外天乃是武林公敌。姚夫人这么说,未免太自私了吧?”
柳媚娘道:“不管怎么说,雷霆山庄的人没来,华山派是不会出手的。”
孟昭道:“依我看,雷霆山庄的人定是无法对华山派交代,躲了起来,今日是不会出现的。”
柳媚娘道:“既然雷霆山庄不来,华山派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我们走!”说著,起身要走。却闻有人宣了声佛号,拦住去路,道:“阿弥陀佛!姚夫人不必著急。雷庄主不来,贫僧来也是一样的。”
只见一和尚押著一中年汉子出现,那汉子双手被缚在身后,众人不禁议论纷纷。欧阳七和水竹认得那和尚便是卓一夫,他押著的汉子便是敖标。
柳媚娘道:“这位大师好像在那儿见过?”继而惊道:“你是──你是卓一夫?”
卓一夫道:“贫僧色空,特来向姚夫人请罪。”群雄认出卓一夫,大为吃惊。欧阳七心想,卓一夫大好前程,全毁在一个“色”字上,法号“色空”倒像是有意印证他的一生。转念一想,自己一身情债,不知如何了结?水竹看穿欧阳七的心事,心想:“他倒是一点也不空!”
柳媚娘狐疑道:“请罪之说,从何而来?”
卓一夫道:“姚掌门之死,全因我师弟张威和我这个师侄敖标贪图富贵,受人蛊惑,蓄意藉此挑起华山派、绝刀门和雷霆山庄的仇恨,因此犯下滔天大错。此事贫僧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元凶在此,希望日后华山派与绝刀门、雷霆山庄之间,不要再有任何嫌隙。”
水竹轻声对欧阳七道:“你那生死之交的义弟来了。”欧阳七四下一看,却不见雷小龙,道:“在那里?”水竹笑道:“现在你看不见,等一下就看见了。”欧阳七道:“他又易容了吗?”水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敖标死了,他就会现身。”欧阳七猜不透水竹打什么谜,水竹既不肯明言,他也不追问。
柳媚娘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卓一夫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句句实言。”
柳媚娘道:“敖标,你还有什么话说?”
敖标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道:“姚夫人,你饶了我吧!姚掌门是我师父杀的,我只不过在一旁摇旗呐喊而已。你也知道,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杀得了姚掌门?你相信我!你饶了我吧!”
群雄见敖标摇尾乞怜,又把责任全往张威头上推,毫无一点骨气,均感不齿。柳媚娘道:“张威害死先夫,其罪可诛。他有你这种徒弟,也算是报应!”拔剑出鞘,直刺敖标胸口。敖标大叫道:“不要!”他双手被缚,全无反抗之力。柳媚娘一剑刺出,敖标就要当场丧命,却见一人凌空而降,横地一把单刀架开这一剑。来人臂力奇大,震得柳媚娘手一麻,剑差点脱手。柳媚媚娘急忙收剑,怒道:“风震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敖标则大叫:“掌门救我!”来人正是绝刀门掌门风震天。
绝刀门地处关东,极少和中原武林来往,几次武林大会,绝刀门均不曾派代表参与,此时风震天突然出现,众人多少感到意外。风震天道:“卓师弟,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入了空门。”卓一夫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风施主别来无恙。”
柳媚娘道:“你们要叙旧,待会儿再说。先让我杀了这个狗贼!”
风震天道:“你要杀绝刀门的人,还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柳媚娘道:“你想包庇他?”
风震天道:“姚兄是不是敖标杀的还很难说。就算是他杀的,绝刀门的人犯了错,我自会清理门户,绝不容外人越俎代庖。”
柳媚娘怒道:“什么叫越俎代庖?他杀的可是先夫!”
风震天道:“敖标,你究竟有没有杀死张堂主?”
敖标忽然有一线生机,连声否认道:“我没有!是他们逼我承认的!我真的没有杀人!”
柳媚娘道:“贵派卓兄查得一清二楚,敖标刚才也当著武林同道的面前承认了,现在见来了靠山,就不肯认账。天底下那有这样的道理?”
宋邦道:“不错!天底下的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风掌门这么做,恐怕难杜悠悠之口。”
风震天道:“卓师弟,姚夫人说的,可是实情?”
卓一夫道:“贫僧早已不问江湖俗事,只因前日敖师侄下毒害我,雷霆山庄少庄主救了贫僧一命。为了还他这个人情,这才追查此事。姚掌门确实是被张师弟和敖师侄所杀。”
风震天点点头,又道:“卓师弟,你可还记得绝刀门的规矩?”
卓一夫一怔,喃喃道:“不错!不错!这件事也该有个了断!”说著,忽然举起右掌,重重击向自己的天灵盖,登时口吐鲜血。群雄见状大为惊讶。欧阳七冲上前,扶住卓一夫,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卓一夫对风震天笑道:“风施主,现在你可以清理门户了!”风震天点点头,道:“好!不愧是我绝刀门的好汉!”
敖标虽然不知道卓一夫何以突然自尽,但见风震天的反应,明白已无生机。绝刀门清理门户,手段极为残酷,不如自行了断,还能死得痛快。敖标趁众人注意力全在卓一夫身上,猛力将头往地上一撞,叩头而亡。风震天道:“姚夫人,姚兄大仇已报,敖标的尸体在下要带走。”
柳媚娘不屑道:“我要那个臭皮囊做什么?你尽管带走!”
风震天对群雄一拱手,道:“得罪了!”挟起敖标的尸体,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已远去。
水竹替卓一夫把了脉,摇了摇头。卓一夫道:“还有一件事,贫僧临死前,一定要说清楚。”
孟昭、陆开元心虚,同时喝道:“你还想胡说什么?”
水竹道:“他还没开口,你们怎么知道他要胡说?”
渡劫道:“他受了重伤,只怕心智已乱,不管说什么都做不得准。”
不动天王道:“卓兄,你受伤很重,不宜多说话,还是多休息吧!”
卓一夫道:“不用了!这位姑娘替我把过脉,她很清楚,我活不成了,这件事一定要说出来。”
渡劫道:“多说何益?”
陆开元道:“姚掌门的事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众人见渡劫、陆开元和孟昭竟一味要阻扰卓一夫,大为不解,又议论起来。现场一时大乱,卓一夫想说也没人听。天帝道:“让他说又何妨?”天帝说话自有一股威严,众人立时安静下来。欧阳七道:“前辈,你有什么事要交代,你尽管说。”欧阳七当卓一夫还有心愿未了,要交代后事,不料卓一夫却道:“敖标对我下的毒,是龙涎草!”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惊疑。卓一夫道:“龙涎草虽然是天外天之物,却不知为何流入中土?敖标如何得到此物?此事颇费猜疑,未必与天外天有直接的关联。为了武林的安定,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卓一夫力气将尽,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但众人纷纷议论龙涎草之事,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乱烘烘的,根本没有人去听他在说什么。只有欧阳七和水竹离卓一夫最近,勉强听得清楚。卓一夫道:“南宫世家那本秘册是鬼面人造的,目的就是用来要胁众人。”
欧阳七问道:“怎么会在南宫世家?”
卓一夫道:“南宫博也是无意中得到的,详情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鬼面人最近才发现雷霆山庄一件大秘密,把这件事记在里面。南宫博想帮雷霆山庄保守秘密,抢得秘册,没想到引来杀身之祸。”
欧阳七道:“这件事是不是和雷小龙的身世有关?”
卓一夫惊道:“你怎么──怎么──知道?”
欧阳七道:“那你知不知道小龙真实的身世?”
卓一夫道:“我也──也不──不知道!”说罢,卓一夫咽下最后一口气。除了欧阳七和水竹,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卓一夫已然身亡。
众人吵嚷不休,有人认为此事确有查清楚的必要,有人认为根本就是天外天故布疑阵。水竹忽然塞了一小粒药丸给欧阳七,低声道:“服下!”欧阳七不明所以,但想水竹总不会害他,便将药服了。
渡劫道:“天外天用龙涎草残害武林同道,其行可诛,今天我们要为受害的人讨回公道!”
天帝道:“卓兄说得很明白,大师要三思!”
渡劫道:“除了魔教,江湖中再无如此卑鄙下流之徒,会干下这种勾当!”
帝释天道:“臭和尚!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天外天所为?”
欧阳七道:“不错!凡事总要有个真凭实据。”
渡劫道:“少林寺方丈说的话就是证据!”
不动天王道:“大师此言未免太狂妄了吧!”
阿修罗道:“就算是天外天做的,你能奈我何?”说著,站起身来,仿佛就要和渡劫一决高下。
天帝不愿将事情闹大,喝阻道:“阿修罗!不得放肆!”
渡劫道:“你既然承认了,那就最好。今日,少林寺要为武林除害。”
阿修罗哈哈大笑,道:“好!我看你有多大本事!”说罢,飞身扑向渡劫。天帝正想阻拦,忽闻有人大叫:“唉哟!”惨叫声此起彼落,只见群雄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阿修罗与渡劫拆了三招,突然脚一软,跌倒在地。接著,水竹、欧阳七、帝释天、不动天王、天帝也纷纷倒下。
渡劫冷笑道:“阿修罗!你说说看,我能奈你何?”
宋邦道:“渡劫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渡劫道:“我刚才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今日要为武林除害。”
阿修罗道:“你使毒?你卑鄙!”
渡劫道:“对付天外天,何必讲什么道义呢?”
众人纷纷嚷道:“我不是天外天的人,你总可以把解药给我吧?”“是啊!大师!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大师!我们和少林寺向来友好,你不能黑白不分啊!”“唉哟!疼死我了!”“少林寺究竟搞什么鬼呀?”“救命啊!”不管众人如何叫嚷,渡劫就是不肯拿出解药。宋邦道:“大师如此行径,与魔教有何分别?”
渡劫怒道:“住口!你竟敢侮辱我!我先杀了你!”
欧阳七道:“等一等!大师!龙涎草之事,晚辈早已向大师说明,大师今日为何又起疑心?此事纵然真是天外天所为,理应与他人无涉,大师滥杀无辜,未免有损一代高僧的风范。”
渡劫哈哈一笑,道:“欧阳七,你想死也不急于一时啊!等我料理了宋邦,就送你上西天!”
天帝道:“在下二十年未曾来到中土,没想到佛门圣地竟成了藏污纳垢之处。渡劫!你不配做少林寺的主持,你不配!”
渡劫狂笑道:“我不配?我怎么不配?我不配做少林寺的主持,难道你配?死到临头,逞口舌之能,有什么用呢?”说罢,又是一阵狂笑。笑声带著霸气和杀机,众人一听,只觉得脊背发凉。宋邦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也想独霸江湖。渡劫!你不是高僧,你是恶魔!”渡劫兀自狂笑不已。
众人正自惊疑,忽闻雷方高声道:“不错!他不是高僧!他是恶魔!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渡劫大师!”欧阳七心中一喜,果然雷小龙和雷方到了。水竹道:“我没骗你吧?他早来了!”来的不只雷方、雷小龙,还有秦傲、萧大洪、吴铭、单立奇和仇义。
渡劫先是一楞,继而笑道:“原来是雷霆山庄的朋友来了。”
雷方对渡劫道:“很意外是吗?你要自己现出原形,还是要我动手?”
渡劫眼中杀机大盛,道:“雷方!你胡说什么?”
雷小龙道:“你的易容术虽然好,却瞒不过我。更何况,不管你的脸再怎么像渡劫大师,却没有大师的气度。说起话来,我呀我的,我是谁啊?我当你是老衲呢!”最后一句话听著怪异,众人却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渡劫道:“既然被你们看穿了,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卸下人皮面具,竟是丘一平。一旁的行空也卸下伪装,原来是汪进,旁边几名少林弟子则是上官强、汪戚标和凌霄宫弟子所假扮。丘一平道:“江南圣手和你们在一起,你们自然是不会中毒的。不过中不中毒都无所谓,反正你们活不过今天。”
雷方道:“凭你们几个,就想与雷霆山庄对抗?”
孟昭道:“再加上我们呢?”孟昭、陆开元、吴追风和崆峒、点苍、昆仑派的人纷纷起身,原来他们早和丘一平串通好,并未中毒。
凌霄宫加上三大门派,倾巢而出,声势浩大。雷霆山庄除了雷小龙之外,虽然都是一流好手,却显得势单力孤。陆开元道:“雷方!我忍了你很久了!”
雷方道:“好说!大家都忍了二十年了!”
雷小龙道:“丘一平,你抓了渡劫大师,假扮成他的模样,在武林大会上使毒害人,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丘一平道:“好!今天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不错!二十年前的事,全是我和孟昭、陆开元几个人挑起的。天外天也好,雷霆山庄也罢,只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棋子!”
宋邦道:“你这么做,目的何在?”
丘一平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雷小龙道:“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说我们是棋子,你又何尝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鬼面人抓住把柄,只好供鬼面人差遣。可怜啊!到现在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堂堂掌门人,跟个傀儡没有两样!”
雷小龙虽未明言丘一平等人究竟做了什么事,但能让几大门派掌门甘心沦为傀儡,必是足以令人身败名裂的丑闻。当下有人喊道:“孟昭!陆开元!你们自作孽,与我们何干?”雷小龙道:“像这等武林败类,不过是条疯狗,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孟昭老羞成怒,道:“要你多嘴!”飞身而上,掌劈雷小龙。吴铭上前拦住,与孟昭对了一掌,两人各退了三步。
雷小龙道:“七哥,有人要杀你兄弟,你还装模作样,不起来帮忙?”
欧阳七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与水竹一同站起来。欧阳七又道:“水姑娘,你快把解药给师父他们服下。”
水竹道:“你当我是药罐吗?上山之前我又不知道有人要下毒,只是闻到风中有些异味,才让你先服解药。我身上只有两颗药,你一颗、我一颗,再没有第三颗解药了!”
雷小龙笑道:“好一个你一颗、我一颗!”水竹被雷小龙抓到语病,羞得低下了头。
孟昭等人知道欧阳七的武功犹在雷方之上,有万夫莫敌之勇,见欧阳七未中毒,不由得起了怯意。欧阳七听说没有解药,大为著急,道:“那我师父和师兄怎么办?还有众位英雄好汉呢?”水竹道:“你放心!他们中的是逍遥散,虽然不易察觉,中毒后只是全身无力,一时半刻倒不会有事。一般习武之人,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就会渐渐恢复体力,只要三日内清除余毒,也就没事了。”欧阳七闻言,略微宽心。
雷方道:“二十年的恩怨,今日就做个了断吧!”
孟昭原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不料欧阳七未中毒,胜算大为减少。但事已至此,绝难善了,当下拔剑在手,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就以武功论是非吧!”身形展动,扑向雷小龙,只盼先制住雷小龙,令雷方、欧阳七投鼠忌器。
雷小龙早就防到孟昭有此一著,孟昭人未到,雷小龙双手一扬,两团火球射出。孟昭身子一晃,让过火球,心中暗道:“不妙!”果然只这一让,欧阳七已然攻到。崆峒派众人见状,一拥而上,围攻欧阳七。水竹道:“这么多人打一个,羞也不羞?”水竹、仇义和雷小龙欲相助欧阳七,却被凌霄宫人截住。
陆开元道:“我们也别站著看戏啊!”拔剑出鞘,刺向雷方;吴追风一掌拍向秦傲。陆开元、吴追风这一动,点苍、昆仑派门人也一起攻向雷霆山庄众人。
若论单打独斗,要属欧阳七、雷方、秦傲武功最高,吴铭、萧大洪、单立奇、仇义则和孟昭、陆开元、吴追风在伯仲之间。但雷霆山庄并未多带人手赴会,敌众我寡,也只能勉强打个平分秋色。
天外天众人空有一身好武功,除了欧阳七、水竹之外,全部中毒倒地。阿修罗口中不停骂道:“孟昭、丘一平,等老子解了毒,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帝释天道:“你省省力气吧!等一下有人要剥你的皮,希望你叫得出声音!”天帝、不动天王静默不语,暗暗运劲,希望能把毒逼出来。
双方一场大战,崆峒派、点苍派、昆仑派、凌霄宫四大门派固然死伤惨重,另一方除了欧阳七、雷方以外之人,也都分别受了轻重伤。正打得难分难解,半空飞来无数彩带,分别缠住丘一平、孟昭、陆开元、吴追风。又见一人凌空而降,转瞬间在孟昭、陆开元、吴追风肩头各打了一掌。那人落地后,欧阳七见来了帮手,喜道:“王母娘娘!”丘一平原本刀砍水竹下盘,被彩带缠住双手,还来不及甩开,荷花已欺到身后,运起十成功力,在丘一平背上重重一拍。丘一平站不住脚,向前冲去,雷小龙一记“杜工部放歌纵酒”,正巧击在丘一平额头上。丘一平但觉天旋地转,跌坐在地,还不及起身,荷花飞身而至,一剑刺进丘一平胸膛。丘一平睁大双眼,手指著荷花,喃喃说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不甘心!我不──”话未说完,气绝身亡。瑶池众仙子这才纷纷现身。
孟昭、陆开元、吴追风甩开彩带,已来不及救丘一平。眼见己方折损一员大将,对方却增添帮手,心中大骇。荷花道:“丘一平!让你多活了这几天,你还有什么不甘心?”
欧阳七见荷花平安无事,欢喜道:“荷花,你没事吧?这些日子你上那儿去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荷花道:“大家?有没有算上你?你有水姑娘作伴,还会记得我吗?”
水竹道:“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和他没什么的。”
荷花冷笑道:“你以为我和他有什么?”
雷小龙见气氛尴尬,道:“荷花姊姊,有个人心里一天十七八遍记挂著你,你信不信?”
荷花看了欧阳七一眼,道:“他记挂我?我不信?”
雷小龙道:“什么他呀他的?我是说我啊!好姊姊!我想死你了!”
荷花被雷小龙一逗,这才现了笑颜,骂道:“鬼灵精!”
王母娘娘和瑶池仙子紧紧盯著孟昭、陆开元和吴追风,令他三人不敢轻举妄动。水竹见仇义替雷霆山庄众人检视伤口,就上前帮忙,以避开荷花。吴铭、单立奇伤势较轻,秦傲胸口、背部各中了吴追风一掌,萧大洪腹部被陆开元刺了一剑,较为严重。
天帝道:“你们怎么找到荷花的?”
王母娘娘道:“是荷花找到我们。”
荷花道:“我回天外天途中,遇上丘一平,又被他抓了。幸亏梦幻宫的任姑娘无意中得到消息,趁著凌霄宫的人上少林寺之时救了我。我想你们该来了,就往少林寺走,半道上碰上娘娘。”
欧阳七道:“任姑娘也来了吗?”
荷花白了欧阳七一眼,却不说话,心想:“你心里就惦记著任秋雨。”欧阳七自讨没趣,不敢再说话。雷小龙道:“怪不得你一来就找上丘一平,这下一口怨气全消了!”荷花道:“还没呢!”目光射向孟昭。
孟昭道:“你看什么?你当我怕了你这个小丫头吗?”
王母娘娘微微一笑,道:“小丫头你当然是不怕的。不如我陪你过两招吧!不知道你怕不怕我这个老太婆呢?”
孟昭明知王母娘娘武功远在他之上,但此时此景,却也不能认输,笑道:“怕倒不怕,不过在下不想让人耻笑我欺负女流。”
王母娘娘道:“既然这样,就让我这个女流来欺负你吧!”话才说完,人已到了孟昭面前,右掌拍向孟昭肩头。孟昭见这一掌来势飘忽诡异,不敢硬接,沉肩回身,倒退五尺。王母娘娘道:“你还不出招?”只说得五个字,却已攻了七招。孟昭左支右闪,手中长剑连点七下,让过这七招。王母娘娘笑道:“倒也有两下子。”说话间,又攻了八招。王母娘娘二十年前已是名震武林的高手,随天帝避居东海多年,此番重现江湖,功夫益发精纯。孟昭毕竟是一派掌门,身手虽不如王母娘娘,仗著长剑护身,倒也守得滴水不漏,偶尔抢个间隙反攻一招。
二人拆了四十余招,王母娘娘谈笑用兵,孟昭却被逼出满头大汗。王母娘娘道:“怎么你就这么点能耐?”言毕,攻势又加快三分。孟昭但觉眼前一花,右手一麻,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剑已脱落。王母娘娘刚逼得孟昭长剑脱手,手下忽然放慢,一旋身,右掌缓缓拍出。这一掌看似轻飘飘,无甚惊人之处,孟昭却感到一股强劲的寒气袭来,惊道:“瑶池寒冰掌!”
被瑶池寒冰掌打中,就如陷入冰窖一般,全身奇寒难忍,功力较差的,甚至立时化为冰人。二十年前一战,孟昭亲眼见识过其威力,此刻见王母娘娘使出寒冰掌,心中一凛,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孟昭甫退,王母娘娘立即跟进,孟昭加快脚步急速后退。无论孟昭后退速度多快,王母娘娘始终与他保持一样的距离,右掌就在孟昭胸口一寸前。两人在场中急速奔驰,越跑越快。孟昭始终甩不掉王母娘娘,又不敢与她对掌,直跑得汗如雨下,呼吸越来越急促。王母娘娘身形飘动,每每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即弹起,在场武功较差的人看起来,恍如足不沾地一般,轻松自如。孟昭跑到后来,力气放尽,双脚一软,跌倒在地。荷花抢上前,全力在孟昭胸口拍了一掌,孟昭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王母娘娘道:“荷花,师父今日替你出了这口气。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便如孟昭一般!”荷花道:“多谢师父!”又看了欧阳七一眼。
陆开元、吴追风面如土灰。刚才己方人多势众,尚且打不赢,如今情势逆转,只怕很难全身而退。陆开元道:“这算什么?打又不真打,当真无聊透顶!陆某恕不奉陪!”一边说话,一边运劲到双手,话刚说完,在吴追风背上一推,顺手在身边抓起一人,便即跃起。吴追风不防陆开元有此一手,身子被推向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嫌恶道:“什么肮脏物?”一旁梅花仙子、兰花仙子、菊花仙子彩带不约而同甩出,缠住吴追风,将他向上一抛,彩带一抽,吴追风重重摔落地面,疼得大骂道:“贼婆娘!”牡丹仙子上前给了他一巴掌,道:“嘴巴放干净点!”
陆开元一起身,欧阳七立即追上去。陆开元将手中抓著的人抛向欧阳七。欧阳七不愿殃及无辜,接住那人后,将他放下,陆开元已跑了十来丈远。欧阳七欲待再追,陆开元忽然大叫一声,身子腾空飞起,如彩球一般被抛了回来,正好摔在吴追风旁边。吴追风恨恨骂道:“陆老贼!”
众人正纳闷陆开元何以突然回到场中,却见四人走来。水竹看清其中两人,欢喜的上前道:“娘!老爹!”那两人正是彩虹仙子与北海巡使。另一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欧阳七一惊,脱口唤道:“师父!”天帝闻欧阳七唤那黑衣人师父,大为诧异。那黑衣人押著一人,来到场中,将那人往地上一推。王母娘娘惊疑道:“这不是龙王吗?”北海巡使道:“龙王?他也配?”
那黑衣人站定后,将斗笠一摘,露出一张极为难看的脸,天外天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叫道:“哑奴!”欧阳七更是震惊,道:“哑叔?怎么会是你?”
哑奴道:“你神功已成,今天的武林大会就是你扬眉吐气的日子,也是你报仇雪恨的日子。”哑奴这一开口,天外天众人更是惊讶。
天帝道:“你能说话?”
哑奴道:“我当然能说话!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吗?”
北海巡使道:“你总该认得我吧?”
天帝道:“你?你是北海巡使?那哑奴──”
哑奴道:“当年龙王座下四大巡使,西海巡使死了,南海巡使接掌龙宫,北海巡使随彩虹仙子远走巫山。”说著,双手一回,“潜龙在渊”缓缓拍出。天帝惊道:“龙王八式!你是东海巡使?”
哑奴道:“不错!当年我随大哥破教而出,原本不想再回天外天,可是──”看看欧阳七,又道:“可怜这孩子,没爹没娘,血海深仇,如何得报?”
不动天王惊道:“怎么──拾儿是六师弟的儿子?”众人闻言,齐齐望向欧阳七。欧阳七一时不知所措,傻楞楞看著哑奴。
哑奴不理会不动天王,对欧阳七道:“你曾经问我,你爹、你娘究竟是谁?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不姓欧阳,你姓林,你也不叫欧阳七,你叫林宏风。你爹就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龙王林雨樵!”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天帝叹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早该想到了!他的容貌、声音、他的气度,都跟樵儿那么像!”
哑奴又道:“你娘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是秀外慧中,堪称是贤淑良德的女子。她和大哥真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像大哥那样的英雄豪杰,像大嫂那样的美貌才女,竟然那么短命。这一切,都要怪他!”手一指天帝,又道:“是他害死大哥!当年,人人都以为大哥是为了大嫂才会离开天外天,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这个老匹夫愚昧昏庸。天外天发生的许多纠纷,他居然相信谗言,以为是大哥所为,逼得大哥无法在天外天立足,只好黯然离去。”
天帝黯然道:“不错!是我不对!事后,我仔细想想,这当中确实有些破绽,是我一时糊涂,没有查清楚。不过当时,我并未责怪樵儿,更不希望他走。他离开天外天,我也很难过!”
哑奴道:“大哥离开天外天,和大嫂隐居山林,做一对神仙美眷,又碍著谁了?偏偏有人丧心病狂,假冒大哥的名义,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才会引得武林中人围杀大哥。”说著,望向地上的龙王,道:“三弟,你为什么要陷害大哥?你真是我们的好兄弟!”欧阳七和雷小龙这才明白,龙王追杀左冷枫和彩虹仙子,就是怕此事泄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