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空前激烈的搏鬥。
鵝風堡復莊二十年來,第一次遇上了真正的強敵。
南天秘宮少年殺手出宮以來,第一次撞上了硬朗的對手。
一方是身經百戰的莊丁頭目和訓練有素的赤膽莊丁。
一方是秘宮九僧苦心培育出來的專以殺人為職業的少年殺手。
因此,這是一場真正的搏鬥,比望江樓上的搏鬥要精彩十倍!
沒有吆喝。沒有叫喊。沒有呻吟。
一十七把刀劍反覆數次砍在刀網上!
半空中響起宛若鐵匠擊錘的巨響,響聲一聲追著一聲,直要震聾人的耳膜。
每一次接觸都是快迅而狠酷的殺著,每一道領空的光影都帶著一串濺散的血珠。
南天秘宮丁義等十七人,以為宮主要他們對付的就是鵝風堡這夥人,於是一如慣例,痛施殺手。
鵝風堡陳青志等一夥人,以為遭到了南天秘宮預定的埋伏,於是義憤填膺,奮力反擊。
每一招都是雙方竭盡了全力的殺式!
論武功,除了陳青志外,鵝風堡的人都不及南天秘官的少年殺手。
論聯手作戰和訓練有素,南天秘宮的少年殺手卻又不及鵝風堡的莊丁。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搏鬥,若要取勝,全憑勇氣、膽量和視死如歸的決心。
然而,今天交手的雙方都是些不畏死的錚錚鐵漢,因此,這是一場生死搏殺!
惡鬥突然中止,雖只是短暫的交手,卻彷彿經歷了永恆。
地上躺著六具屍體。殷紅的鮮血彙集在一起,象小溪一樣在石縫中流淌。
鵝風堡護莊莊丁頭目邱震和南天秘宮血劍奪魄吳冷僵持在石坪中央。
邱震的鋼刀從吳冷腹部穿過,透出背部尾脊骨外。
吳冷的奪魄劍從邱震左胸刺入,劍鋒在左上背後露出。
兩人都沒有斷氣,互相瞪眼瞧著,眼神十分兇狠,那光景就在看誰先倒下,實是令人心悸膽顫。
地上的六具屍體,三具是鵝風堡的莊丁,三具是南天秘宮的殺手。
邱震面色如紙,冷酷兇殘地道:“臭小子,走著瞧……看鵝風堡來收……拾你們!”
吳冷咬牙道:“鵝風堡算……什麼?小爺們難道還怕……了你們?”
說話間,兩人刀劍同時從對方體內抽出,“撲通!”兩聲悶響,兩人身體同時僕伏倒地。
雙方刀劍在手都沒有再動。不用看,憑經驗便知兩人都已斃命。
四對四!兩敗俱傷,這是個雙方都未料到的結果。
陳青志沉著臉,手中薄刃鋼刀一擺,低聲喝道:“撤!”
邱震已死,不宜再戰,楚天琪已承認帶走了小姐,待稟告莊主和少夫人以後再作定奪。
陳青志是個精明幹練之人,此刻的決定,實是個明智之舉,若是再戰,鵝風堡的莊丁決不是秘宮殺手的對手。
莊丁聞令,抬起邱震和三個莊丁的屍體迅速後撤,他們動作員快卻是有條不紊。
陳青志橫眉怒目,執刀斷後,緩緩而退。
丁義等人沒有追趕,搏鬥的結果已使他們震驚,他們雖已完成了“堵截”任務,卻是損失慘重,失去了四員“大將”。
這是南天秘宮中從未發生過的事!
待他們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陳青志和鵝風堡的莊丁早已不見了人影。
當!丁義手中雙刀鏘然入鞘,他思忖片刻,舉起左手輕輕一擺。
南天秘宮的殺手在共同執行任務時,以殺手排號順序的大小來確定聽誰指揮,丁義在殺手中排列第五,現在楚天琪不在,第二、三、四號殺手沒來,他自然是老大。
張之、徐少明和另外兩名殺手應聲向前,各自從背上行囊中取出一隻皮革囊,蹲下身子打開革囊口往地上四具屍體的腳上便套。
其餘的人都默默地看著,冷漠的臉上毫無表情。
眨限間,張之四人已將四具殺手的屍體整個裝進革囊,然後從腰囊中抓出一把銀灰色的粉未撒在鮮血上,手法既乾淨又利落,委實是此道老手。
鮮血被粉未吸乾,奇蹟般地消失。頓時,石坪在陽光下又熠熠發亮。
丁義舉起右手一擺。
張之四人將皮囊扛上肩頭,其餘的殺手則到石坪旁的木樁上解牽馬匹。
此刻,望江樓上的戰鬥已經結束,結果不用問,必是青竹幫和閻王幫的老大們大敗而逃,因為丁香公主帶著十位鐵騎侍衛正向石坪走過來。
丁義率著十二名殺手在石坪中一字排開,靜待著丁香公主這位神秘的不速之客到來。
十名鐵騎侍衛在石坪下的石階路口站住,丁香公主獨步路上石坪。
一陣春風拂過石坪,風中隱隱可聞陣陣醉人異香。
丁香花的清香,高貴的,溫室培育出的玉丁香醉人的香氣!
南天秘宮殺手中除了楚天琪外,誰也沒有聞過這種香氣,十三隻脖子伸得長長的,十三雙鼻孔在不住地收縮,貪婪地呼吸。
丁香公主卓立坪中,狂風掀起她的紫色披風,如同霞帶飄舞,盈盈一握的腰肢,婀娜嫵媚,令人心跳。
她長身玉立,風華絕代的神儀,使坪中的香氣更濃郁,更令人迷醉。
十三位少年忘記了問話,忘廠剛才的刀光血影,忘記了身旁的夥伴,忘記了周閒的一切,只是痴痴地站著望著她。
她眸光一閃,說話了:“你們中間有誰是肖玉?”聲音是冷冰的,眸光也是冷冰的。
十三位少年誰也沒聽說過“肖玉”這個名字,也不明白她問話的用意,所以誰也沒有吭聲。
“誰聽說過肖玉嗎?”她又問,聲音仍是那麼冷冰。
不知為什麼,自從見到楚天琪之後,她尋找肖玉的熱情已漸漸減退,但為報南王府郡主娘娘的大恩大德,她又不得不竭盡全力去這麼做。
十三個腦袋一,齊晃了晃。
她的眸子裡閃過一線光芒,流星般的光芒,燦爛卻短促。
肖玉不在南天秘宮?
肖玉也許早在這個世上消失了?
不,決不會!師傅天玄神尼從不說無把握的話,況且南王府也剛剛派人送來消息,說肖玉確是在南天秘宮。
她將手緩緩伸入懷中。
她懷中有一個郡主娘娘交給她辨認肖玉的信物,但郡主娘娘曾再三囑咐她,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輕易亮出信物。
她在猶豫,遲疑不決。
南天秘宮的少年殺手全部在此,若有肖玉必在其中,是不是到了亮出信物的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凡事總有個了結,哪怕肖玉是在橫在馬背上的四隻皮囊之中。
然而,她仍在猶豫,就象剛才在望江樓上一樣。
她有些後悔不該上這兒來,甚至埋怨姜鐵成給她出了這麼今簡便認人的餿主意。
“公主有什麼話只管吩咐!”丁義盯著丁香公主的兩隻眼裡,燃燒著火一樣的光焰。
丁香公主的手從懷中緩緩抽出,一顆夜明珠在手指間閃爍著奇光異彩。
“若有肖玉的消息,請告之西子樓紫香姑娘。”她手指一彈,夜明珠“嗤”地飛向空中。
未待回答,她轉身就走,她那語氣、神態,就象一位地道的江湖買賣上的掮客。
十三條身影同時躍起,十三隻手同時抓向空中滴溜溜旋轉的夜明珠。
南天秘宮的殺手也是些見過世面的人,他們爭奪的並不是空中的夜明珠,而是一次為丁香公主效勞的機會。
身影一閃而逝,十三人依然迴歸原位。
丁義手捏夜明珠,臉上透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十二人直身挺立,木然而無表情。爭奪的結果本是預料中的事,並不奇怪。
丁義舉起手中夜明珠,朝著正躍身上馬的丁香公主,大聲道:“公主!若有消息,在下一定到西子樓專程拜訪!”
丁香公主猛揚一鞭,率著一位鐵騎,衝上小路。
她不願意聽到丁義的話,極力想盡快離開這裡,於是又連揮兩鞭。
突然間,她又想:“如果肖玉就在那四隻皮囊之中,那該有多好!”
肖玉是她指腹為婚的丈夫,她卻願他死去!她心猛地一顫,臉色由紅變白,囁嚅的嘴唇中吐出:“罪孽……罪孽……”
可憐的女人,受命運折磨和戲弄的女人!
李天師和劉中道從小路折上稻田土梗。
秋收後的田間,遍地是寸許的枯黃稻梗和壘成塔形的稻草堆。
劉中道斂住腳步,輕籲口氣。
終於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已隱隱地感到了不安,這許多武林中人突然出現在望江樓,難道會與六殘門無關?
李天師手按琵琶,手指撥弄著無聲的琴絃,詢問劉中道:“這是哪兒?”
劉中道竹板輕響,以板聲答道:“黃龍崗。”
不錯,穿過跟前這片開闊的稻田,是一片長滿著茂密樹林的黃土丘陵,那便是黃龍崗。
連綿的丘山翠嶺,重重相疊,透迄直去天邊,與遠處奔流的清江遙遙相望。
黃龍崗不僅是他倆現在的退路,也是他們事先約定若在望江樓沒見到二哥、三哥,便繞道去華容院的必經之路。
李天師美麗的臉,在陽光下變得有些蒼白。
不知二哥、三哥出了什麼事?
竹板發出一串急促的短響:“有人追來了,咱們怎麼辦?”
李天師五指一抖:“別理他,咱們走!”
話音甫落,兩人身影已越過大片稻田。
“想走麼?”一聲沉喝來自空中。
兩人陡的凝步,只覺衣襟帶風之聲拂面而過,還未看清,一個背插鋼刀、疾裝勁服的中年漢子,已鬼魅般出現在兩人面前。
劉中道看清來人,臉色頓變,手中竹板一陣急響。
李天師聽到板聲怔了怔,立即滿面帶笑,鶯音出口:“喲,原來是天下第一捕快姜大人!不知姜大人大駕光臨……”
姜鐵成板著臉打斷她的話:“別給我來這一套!我這次找上你們,和十年前一樣也是因公而來。”
“因公?”李天師莞爾一笑,手指不斷地撫弄著空弦,“我們又犯案了?”
“不僅犯了,而且還是一被特等重案,聖上已親自下旨命刑部限期破案。”姜鐵成直言直說,神情冷峻異樣。
“哎呀!姜大人,你別嚇唬咱們行不行?”李天師仍是笑靨如花,“我們這次出山,乃是奉命聚會,兄弟十年不見,見見面嘛,什麼重案不重案的,我們可是一點也不知道。”
接鐵成自牙縫中進出冷冷的聲音:“你們不知道就好,留下手中的令牌,你們走吧。”
“你說什麼?”李天師花容色變,手按在琵琶弦上。
劉中道手中竹扳一響,斜退數步。
姜鐵成凝身未動,仍是冷冰冰的說:“我可是為你倆好,交出令牌,尚可保住你倆的性命,否則落在我手中,你倆便是個剮罪,即算我想放過你倆,別人也決不會放過你們的,嶽雄英、蔣華峰就是榜樣。”
李天師全身猛地一抖:“二哥、三哥怎麼樣了!”
“被人殺了。”
“誰?是……誰殺了二哥、三哥?”
“神龍幫的朗陽郎君吳蔭君。”
“吳——蔭——君!”李天師銀牙緊咬,手中琴絃一路急響,“我要殺了他!”
“用不著了。”姜鐵成沉聲道。
“為什麼?”李天師絃聲頓止。
“吳蔭君也被人殺了。”
“哦!”李天師身子微微一顫,似是領悟到了什麼。
“留下令牌走吧。”姜鐵皮再次提出條件。
劉中道咬著牙,眼中兇焰的的,竹板一陣急響。
“想動手!”姜鐵成冷冰的目光盯著二人,身軀未動,手卻已搭上了日月乾坤刀的刀柄。
“姜大人,”李天師笑聲道:“我倆一個是聾啞人,一個是瞎子,怎敢與大人交手!大人既然要咱們的令牌,咱們交出來就是。”
姜鐵成冷哼一聲,手緩緩離開刀柄。
劉中道捏著竹板,脹紅了臉,呀呀啞叫。
“放肆!”李天師扭臉朝劉中道厲聲喝道:“這是姜大人格外開恩,還不快招令牌交出來?若是姜大人神刀出鞘,咱倆的命早就沒了,人沒了命,還留著這令牌幹嘛?”她也不管他能否聽見。
劉中道瞪眼盯著李天師,噘著嘴不服氣地點點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綠色隨行木令牌,拋向姜鐵成。
姜鐵成伸手去接令牌。
驀地,李天師琴絃一挑,琵琶肚裡一束寒光瀉出,疾雨般射向姜鐵成。
姜鐵成大喝一聲,身細螺形旋起,拔空丈許。
“嗤嗤嗤!”十餘支寸許長的無羽毒箭,從姜鐵成腳板下擦飛而過。
“吱——”劉中道啞聲怪叫,凌空飛起,左手抓住拋出的令牌,右手竹板連帶索鏈,兜頭拍向姜鐵成頭頂。
李天師身隨箭進,已搶身貼近姜鐵成,“嚓!”琵琶肚沿透出一片刀刃,削向姜鐵成腰肢。
拋牌是誘著,暗器是先聲,鐵索板,琵琶刀這才是兩人聯手攻敵的利器,非常歹毒面令對手無法防範的殺人利器。
多少江湖高手曾經喪命在這一殺招之中,今日姜鐵成已經中道,必然也難逃厄運!
就在姜鐵成即將被鐵板擊頂,利刃斷腰之際,驀然間,兩抹冷電青芒起自虛無,上下劃個半弧,罩過頭頂腰肢,流向地面,隨著這兩抹電芒的閃現,空氣中頓時充滿了冷冰森然的肅殺。
兩抹電芒是日月乾坤刀分刺向李大師和劉中道的刀刃映日的光輝,因為速度太快,便給人一種電芒的感覺。
姜鐵成已料到了李天師和劉中道這一招,於是便將汁就計。他早已在旋身時就將日月乾坤刀拔出按在腰間,等待著出手的最好時機的到來。
李天師和劉中道覺察到不妙之時,招式用老,已無法改變。
應著那閃沉的刀芒,李天師一聲驚叫,仰面倒地,身上衣襟已被劃開,膚肌外露。
劉中道左手腕鮮血淋漓,身子微晃,已是痛得冷汗涔涔,面色蒼白。
跌落的綠色令牌就躺在三步之外的一兜稻梗上。
劉中道手中竹板一響,身子往前一撲,血淋淋的五指抓向了令牌。
姜鐵成離令牌五步,而且是背朝令牌,按理說這令牌無論怎樣也該是劉中道先抓到手。
姜鐵成轉身一刀刺向劉中道雙目,眼睛是人最敏感的器官,不管劉中道願不願意,他本能地上身往後一仰,雙眼一眨。
在這眨眼的瞬間,姜鐵成另一刀遞出,刀尖在令牌上一挑。
劉中道冒著被刀刺破頭顱的危險,捨命一爪抓下,然而,五指落空,爪抓在稻梗兜上。
令牌飛向空中,姜鐵成騰身躍起。
劉中道噴火的雙目盯著空中的令牌,手中竹板急敲。
李天師在稻田上連身翻滾,手中舉起的琵琶中鐵漠黎、天狼釘、胡蜂針等九種淬毒的暗器蝗蟲般飛向姜鐵成。
姜鐵成身在空中不停地翻騰,刀尖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將墜下的令牌重新彈向空中,每彈一次令牌便改變一次飛行的方向。
刷!姜鐵成墜身落在十幾丈外的稻田間,當!日用乾坤刀合二為一,應聲入鞘。
綠色令牌在姜鐵成頭頂劃個很小的圓弧,然後直線墜下,落入姜鐵成手中。
姜鐵成舉起右手,六殘門綠、黃兩塊令牌已赫然捏在手中。
李天師撐著琵琶從地上站起,身上劃破的衣服已被稻梗掛落,裸露出的胸肌、玉臂和粉頸上沾滿了泥土,形態是狼狽已極。
劉中道躍身過去,攙住李天師,脫下自己的上衣給她披上。
竹板輕響,劉中道在詢問四姐:“怎麼辦?”
李天師緊抱著琵琶沒有出聲。沒想到姜鐵成功夫比十年前更加厲害,人也更為老練,竟會誘他倆出手,險中一招取勝!
姜鐵成的頭忽然扭向左側。
遠處小路口,遙見一點黑影,風馳電奔而來。
於是,姜鐵成將令牌收入懷中,對李天師和劉中道道:“還不快走!否則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天師抿起嘴唇,朝劉中道做了個手勢:“走!”
劉中道咬牙盯著姜鐵成,身子未動,一招使敗在姜鐵成刀下,他實在是有些兒不服氣!
這也難怪,若不是姜鐵成將計就計使這險招,他倆人與這位天下策一捕快交手,少說至少也要在百招之上才能分出勝負。
“快走!”姜鐵成臉色變得鐵青。
劉中道也看見了路上奔來的黑影,心中不覺更怒,姜鐵成的“快走”二字,象一盆滾熱的油,潑在他正旺的熊熊烈火之上。
難道六殘門就如此不濟事,只會見人望風而逃?
李天師覺察到了不對,手一揚,再次發出信號:“走!”
她比劉中道有心思,令牌已落在他人之手,除了去找大哥之外,還能做什麼?
劉中道還在猶豫,李天師抓起他的手,奮力一躍,竄向山崗。
然而,遲了,已經遲了!
在劉中道猶豫的時刻,黑影已經追上,空中厲嘯帶著閃電,直朝二人頭頂匝落。
楚天琪可沒有猶豫。他是奉命殺人奪牌,而且認定劉中道和李天師是該殺之人,所以一追上二人,便是立施殺手!
一股強勁的摧山毀石的巨力迎頭罩下,巨力中閃電似的刀芒從四面八方向二人劈下。
驚慌失措和駭然之中,李天師和劉中道忘記了反抗,只是在刀影中無意識地鼠竄。
姜鐵成大喝一聲,飛身神經,驀的一抹耀眼的光華沖霄而起,攪人如山似獄般配重窒人的勁力與刀芒之中。
噹噹噹!驚天動地的震響。
刀光帶著血珠消逝。
楚天琪和姜鐵成相距三丈,對面面立,鮮血順著兩人手臂往下流淌。
李天師和劉中道驚魂未定地站在兩人之間的稻田上。
“你為什麼要救他們?”楚天琪冷聲問。
姜鐵成斜垂日月乾坤刀,沉聲反潔:“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楚天琪想了想道:“他們該殺。”
姜鐵成冷冷一哼:“難道你就不該殺?”
楚天琪心陡地一震,一種無名的恐懼掠過心頭,是啊,殺人的人哪個不該殺?
姜鐵成定定地瞧著他,又道:“放了他們。”
“是命令?”楚天琪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不,是請求。”姜鐵成語氣變軟。
“姜捕快不要忘了,在下是個殺手。”
“我知道,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又何必定要殺人?”
“目的已經達到?”楚天琪驚疑不知所指。
“你追殺他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姜鐵成掏出懷中的綠、黃令牌,“你放他倆走,這令牌歸你。”
“你不是為這令牌而來?”楚天琪竹緣裡射出一道驚愕之光。
姜鐵成淡然笑道:“黑、白令牌已在你手中,我要這兩塊令牌又有何用?不如一併送與你了。”
這話與其說是說給楚天琪聽,倒不如說是說給李天師和劉中道聽的。
李天師轉臉面向楚天琪,手在琵琶空弦上一陣急撥,劉中道看著李天師撥絃的手指,眼眶中泛起一片血絲。
好一個老謀深算的捕快!楚天琪眉頭一皺,心中殺心頓起,決不能放走這二人!
心念剛動,姜鐵成已沉聲斷喝:“別動!想殺人滅口?有本捕快在此,容不得你胡來!”
楚天琪不覺一陣猶豫。他並非一定要殺這二人,不過宮主之命他不能不從,再說若放過這二人,以後的兩塊令牌就難奪了,可是自己能勝得過姜鐵成嗎?若再加上二人聯手……”
突然,李天師琵琶往上一舉,“砰!”半空爆出一團刺目晶亮的光球,隨後一團濃煙從空中罩下。
姜鐵成和楚天琪同時託身躍退數丈,搶向上風田地。
風吹草垛窸窸發響,濃煙漸散,田間已不見了李天師和劉中道的身影。
剩下的只是枯梗雜草,風和陽光,還有那依然對面站立的姜鐵成和楚天琪。
“這就是六殘門的火焰毒彈?”楚天琪問。
“不錯,你很有見識。”姜鐵成凝視著楚天琪若有所思。
“過獎。在下只不過是聽師傅提到過此物而已,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謝謝你放了他們。”姜鐵成手一揚,綠、黃令牌已從手中拋出。
天下第一捕快果然講信用!
楚天琪接住令牌,揚起頭,拱手道:“謝謝捕快贈送令牌。”
“你我各所有求,不必客氣,”姜鐵成還想說什麼,但話語一頓又咽了回去。
楚天琪摘下頭上竹笠,明眸凝視著姜鐵成,沉聲道:“捕快叫我把楊紅玉送到瘋人谷;是否要陷害在下?”
姜鐵成鎮定自若:“此話怎講?”
楚天琪目光如電:“鵝風堡的人找上我了,說我劫走了楊紅玉。”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是救還是劫,你我心中明白,日後真相大白,也自有公論,你怕什麼?”姜鐵成把樁偌大的震動武林的事,說得輕輕巧巧。
這一來,楚天琪反倒是無話可說。
他思沉片刻,道:“秘宮十七位兄弟是你請來的?”
“是的。”姜鐵成倒是爽快已極。
“丁香公主也是你請來的?”楚天琪提到丁香公主名字的時候,聲音不覺有些微微發抖。
“是的。”也是直言不諱的回答。
“為什麼?”他倒有些明知故問。
“在下曾受南王府郡主娘娘之託,尋找當年被人劫走的曾孫兒,聽說南天秘宮曾收留和劫到一些孤兒培育成殺手,其中十八位十八歲的少年殺手和郡主娘娘的曾孫兒年紀相仿,於是我便請他們來望江樓,讓丁香公主辨認,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姜鐵成聲音不高,卻是理直氣壯。
楚天琪陰沉著臉:“捕快對南大秘宮的內情可知道得不少。”
姜鐵成冷漠著臉:“天下第一捕快沒有不知道的事。”
“你是如何將秘宮十七位兄弟請到此地的?”
“對天下第一捕快來說,沒有擄不到的案犯,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楚天琪還想問什麼,姜鐵成右手二指納入口中打出一個響哨。
“哎——”一聲駿馬長嘶,一團火焰從黃龍崗樹林中飄出。
赤兔!姜鐵成已從農舍將赤兔神駒領出來了?
楚天琪在思想之際,姜鐵成身形驟起,一連幾躍,已搶上丘崗,彈身縱上馬背。
赤兔扭頭又是一聲長嘶,山崗震動,四野嗡鳴。
他看得出赤兔那雙瞧著他的眼裡,充滿著眷戀之情,那嘶鳴聲中充斥著渴望和期待。
是對自己,還是對雪玉神駒!
他真想衝過去奪下赤兔!然而,他始終未動,一步也不曾動。
姜鐵成撥轉馬頭,一挾馬腹,赤兔四蹄翻揚,剎時絕塵而去。
自己是否也和現在的赤兔神駒一樣,違背心願地受人駕馭?
肖玉是否真在南天秘宮之中?
自己要不要真替丁香公主在秘宮殺手中尋找肖玉?
得得得得!身後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
他凝視著丘崗上赤兔捲起的塵土,將手中的竹笠戴上頭頂。
馬蹄聲由遠漸近,由輕逐重。
他緩緩地轉過身子。
小路上,十七匹坐騎向田間奔來。
頓時,他眼光發亮,亮得怕人。
他看得很清楚,十七匹坐騎中,有四匹坐騎上橫擱著皮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