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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冊 五

    就在這時,那鄔裕康倏地大喝一聲:翠萍退開!

    倏地躍後三步,抽出手中繞指劍湧身而上,揚劍力砍面前的石壁

    他奮力出手要來破除這一道障礙,清光倏射,連連大響,阿玉不由得為這崖洞之中,奇異的石壁可惜。

    但是,那鄔裕康砍了半晌,石壁竟然完全不損分毫。

    鄔裕康大吼:翠萍,拿你的百鍊鋼出來,我們合力將這鏡壁除去!

    那一邊的翠萍,緩緩拾起地上一柄又長又大,又寬又厚的大砍刀來。

    那是一柄勇猛戰將在沙場上衝鋒陷陣用的巨刀,拿在這樣一位纖弱女子手中,幾乎不成比例。

    幸好這女子也是武功高強之輩,依張婷的説法,她其實就是漠北七花門的大弟子!

    眼見兩人刀劍齊施,這一方青氣迷濛,那一面白光急射,登時這怪異的鏡壁兩面受擊,聲若巨雷,驚天動地。

    鄔裕康與翠萍兩人連連呼叱,迭出重手,阿玉一生闖蕩江湖何曾見過這等功力?這等神異兵器?

    剎時在洞中清白劍光力砍鏡壁,而鏡壁之上的濛濛反光也因之更熾。

    阿玉直感到目炫神迷,低頭屏息不敢仰視

    半晌,只聽得翠萍叫道:阿康,算了吧!別白費力氣了!

    阿玉吃驚注視,只見鏡壁實在是古怪已極,在兩方受到寶劍夾攻之下,依然完好無恙。

    好似他們雙劍合力,竟然連這鏡壁的碎屑都沒削下一片似的。

    此時鏡壁兩方,鄔裕康與翠萍俱已住手。

    鄔裕康聲中透出悲憤:難道你師父的話不真嗎?這百鍊鋼與繞指柔會合,竟然連小小的一方石壁都不能奈何!

    那方的翠萍委婉説道:阿康,恩師的話是不會錯的,我的百鍊刀與你的繞指劍,隔著這片鏡壁並沒有會合,自然威力不能發出

    説著頹然跌坐地上,嘆道:何況恩師將我囚禁此地,這鏡壁是有名的怪異,刀劍不傷,雷電不震,千年而後,只恐仍是如此!

    鄔裕康想是情急,棄劍於地,雙拳擂著那鏡壁,叫道:不!不!

    翠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已忍受了十年飄泊、相思之苦,如今好容易找到你,又被這撈什子鏡壁擋住

    那邊的翠萍柔聲勸慰:阿康,你快別這樣,你這不是看到了我嗎?

    你應當快樂才是啊!我們終於是相逢了,以前受的萬千折磨都還值得

    鄔裕康高叫:不,翠萍,我要抱著你!我們既不能衝破這該死的鏡壁,且讓我們各自原路退出,再謀相會

    説著,便立起身來,待要轉身出洞口。

    那邊的翠萍急叫:阿康,你不要走啊!

    這一柔聲相喚,鄔裕康頓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十分無奈轉身過來,悽然相視。

    翠萍道:阿康,你又不是不知這洞怪異,此時我倆能夠相見已是萬幸,若是妄想廝守,你我再度出洞,從此南轅北轍,只恐又成了萬水千山,海角天涯,再難相會了

    想是她這一番話説得有理,鄔裕康果然不敢冒險,仍然留在原處。

    在他身後暗處的阿玉心中詫異,這小小的一處崖洞果真如翠萍所述,豈不能神奇無比?

    鏡壁阻擋,咫尺天涯,若是分頭出洞,尋路相會是一種極大的冒險,諒來鏡壁那邊定是個極其奇異的地方。

    分明這一對男女都已知道這一點,是以兩人依戀不捨,不敢冒險。

    阿玉暗想:人力究屬有限,不能勝過天然,這一對奇俠陷身在這一處造化弄巧怪異無比的地方,實是可悲可憐。

    但見這男女雙俠,隔著「鏡壁悽然相對。

    鄔裕康祈求道:翠萍啊,我已有十年不曾見著你了,你如今肯否為我取下面幕?

    鏡壁那方,翠萍聲中透出哀怨,道:非是我不願如此,只是十年光陰催人,我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鄔裕康道:那又如何?我渴望要見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面貌!

    翠萍長嘆道:是呀,十年來,我也是無日不想再見你一面,如今既然得見,又有何憾?這矯揉作做,也是大可不必

    緩緩取下蒙在臉上的素巾,阿玉驚見,那確是一張美麗清秀的面孔!

    只是那滿頭青絲,竟然俱已化為白色如銀,面額上也隱隱有了好多皺紋

    只聽得鄔裕康悲聲喚道:翠萍,是我害了你,害得你這麼憔悴

    翠萍臉上卻浮起了微笑,那笑容仍然是出奇的美麗,證明她在十年以前就已經是個絕色的美女。

    她説:你也是一樣啊唉,我們不必惋惜,須知人生朝露,來日苦短,那一切一切,都是短暫易逝,有如天際的浮雲

    她夢寐似的抬起頭,緩緩説道:阿康,你可願再離開我?

    鄔裕康毫不猶豫,立刻答道:不!翠萍,我絕不再離開你了

    翠萍眼中露出欣慰與悽苦,幽幽説道:只是你正在壯年,難免依戀啊

    鄔裕康嘆道:只是我多年的願望不曾達成,我的繞指柔與你的百鍊鋼不能會合,心中不無遺憾

    翠萍在鏡壁的那方,忽道:你忘了恩師的偈語嗎?百鍊繞指,千載沉埋,神物出世,禍福踵至;分之則兇,合則無敵,百年飄泊,復還鏡壁

    鄔裕康道:我忘不了

    翠萍道:這一雙寶劍,九十年之前出世,自此後兩劍分離,相傳這兩劍神異,錯非雙劍合壁,否則佩劍的人禍福踵至,不是風雲際會即是身首異處

    鄔裕康不由自地打個寒噤,道:即使身首異處我也不怕!

    翠萍又道:恩師巧得百鍊刀卻無始終法參透無上奇功,我卻為你盜刀逃亡,被罰於此

    鄔裕康道:我也費盡十年苦心,不惜做個卑鄙小人,得到此繞指劍努力設法使刀劍相會,參透無上奇功

    翠萍道:但恩師偈語實是靈驗,如今時間未到,我倆雖已對面,但鏡壁不破,刀劍仍是不能相合

    大俠鄔裕康仰天長嘆,説道:翠萍,十年的等待,已使我痛苦不堪,我今能與你見面已感滿足,再不願與你分離,死也要死在你的身邊

    手中繞指神劍一揚,青光倏射,叫道:神劍啊,神劍!你雖使我鄔裕康十年坎坷,卻也令我見到翠萍,我不會怨你,今番一別,但望你能再遇英主,十年之後,能與百鍊相會

    凝視鏡壁對方的翠萍,悽然説道:翠萍!我先走一步

    猛地青光一點心窩,長劍透背而出!

    一個為情所困的威猛大漢,就這樣撲地倒下在鏡壁之前,與世永辭!

    暗處的阿玉心驚膽裂,只見鏡壁那邊的女俠翠萍,一雙珠淚宛如斷線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只聽她悽惋叫道:阿康,你等我一等!

    手中百鍊神刀高高舉起,就要向自己頸項斬落

    阿玉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一躍而出,大呼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女俠翠萍,聞聲一驚住手,妙目大張,她可是全沒料到,這古洞中雙雙殉情竟然還有外人偷窺。

    冷冷問道:你是誰?

    阿玉答道:在下阿玉,追隨鄔裕康來此,適才不及阻擋,心中實是慚愧

    翠萍道:你在何處遇上他?又如何追隨來此?

    阿玉逐將經過情形説了一遍,道:剛才事起猝然,不及阻止,否則終不至讓他如此輕賤生命,萬望女俠不可輕生,須知命運乖蹇,尤須達觀

    翠萍纖手一揮,止住他繼續説話,道:多謝美意,只是阿康已死,我又豈能偷生?既然被你撞見,也是有緣

    那旁的女俠翠萍,向著他盈盈一福説道:玉兄弟肝膽照人,想必是我俠義同道,我今有事相托,未知能否蒙你應允

    阿玉急道:女俠何事?但説無妨,我阿玉決定盡畢生之力將他完成,若是不成,我也會另託他人繼續,斷不辜負

    翠萍黛眉舒展,似是十分慰藉,説道:我有一事拜託,便是請你負著我阿康玉哥哥的遺體,帶著那支繞指神劍出去,請你務必要完成我倆未竟遺志,設法使刀劍合壁,將我與鄔裕康的遺骸,合葬一處,十分感激

    她一邊説,阿玉一面聽著,連連點頭。

    誰知那邊翠萍一説完百鍊刀倏地一揮,白光一閃!

    阿玉大叫一聲:不可!

    但也遲了,刀尖劃開了她的咽喉,鮮血飛濺!

    阿玉心神大震,眼睜睜地看著她自戕以殉,隔著那一塊鏡壁

    不能施救。

    愛情到底有甚麼魔力?能讓人死而無悔

    刀劍合壁,遺骸合葬

    這就是他們唯一的遺願?

    眼見鏡壁那方,翠萍香銷玉殞,那一柄百練神刀兀自握在她蒼白的纖手之中。

    阿玉這一番遭遇,彷彿是做了一場大夢似的,此時心中極為感動,當下倒身下拜,禱祝説道:兩位英靈不遠,我阿玉既已允諾,必然努力使刀劍合壁,遺體合葬,望兩位大俠英靈垂佑

    禱畢起身,將那口繞指神劍連鞘歸入自己腰間,背起了鄔裕康的遺體,尋路出洞。

    ※※※※

    出得古洞,發現洞外一片星光,正是夜裏。

    阿玉找到一處避風所在,砍些柴薪,生火將鄔裕康遺體焚化,骨殖好好包起收藏。

    這一夜,但聞山谷之中夜風呼嘯,獸啼連連,阿玉心思潮湧,哪能睡得著?

    捱到次日黎明,阿玉心有未甘,負起骨殖,尋路上崖,想要找尋這古洞另一端入口,務必要冒險入內,尋到那鏡壁之前,了卻這一對殉情男女的心願,使刀劍合壁,兩人遺體得以合葬

    但估計古洞殉情的鄔裕康與翠萍,功力勝過自己多多,連他們都不敢冒險,看來找尋另端入口的希望,實在是十分渺茫。

    只因身受重託,必須一試,阿玉匆匆找了些野薯、山芋吃了,飲些泉水,抬頭一望,到那古洞入口竟是一處峭壁,高處直入雲端,不見終極。

    但是他還是奮勇往上攀登,想要翻過這座絕高峭壁,尋找古洞另一面的入口。

    誰知這峭壁煞是奇怪,高不可測,阿玉手足並用爬了約有頓飯時候,兀自望不壁頂。

    偶一下望,腳下岩石錯立,高度已有一百多丈。

    這樣的高度已經風勢強勁,空氣潮濕,雲霧飄忽,再也望不見腳下的景況

    勢已至此,回頭可惜,阿玉一咬牙根努力再往上爬,忽然間雙手摸到一片光滑,手腳無處著力。

    仔細一看,不由大驚!原來再往上去,那上面的峭壁竟是與那古洞之中的鏡壁一般的奇怪,光滑可以鑑人,發出閃閃亮光。

    光滑得就像鏡子一樣,阿玉清晰可見自己的容顏,從這種怪異光滑的壁上映照出來。

    只因這壁面又不像平常人家所用的鏡子那樣平整,照映出來的人形凹凸變形,尤其是他已疲累不堪,披頭散髮,汗珠點點滴下,從鏡中看去,形如鬼怪,可怖之極!

    向上一看,只見這種如鏡般光滑的懸崖,竟似是高與天齊,延伸而上,了無止境

    禁不住灰心失望,難怪那鄔裕康與翠萍兩人,具有絕頂功力兀自不敢嘗試,自己不該逞強,如今既不能上勢必要自原處退下。

    這處怪異崖壁,不知是否真有頂端但即使有時,當世之中也絕無人能夠攀援翻過。

    任何功力高絕的人,也斷斷不能在又潮濕又光滑的如鏡崖壁上爬行。

    無可奈何,迫得只好手腳並用,慢慢地再挨下崖來

    他曾經有過跌落惡魔嘴的經驗,要下這斷崖倒也不難

    ※※※※

    待得落到平地,他已是脱力疲極,立刻盤膝坐下,運起盈虛奇功調息靜坐

    功行一周天,這才覺得體力恢復了不少。

    打消了冒險之念,他最重要的任務是要拯救惡魔嘴的梅潔潔,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裏。

    就在那塊打算伏擊鄔裕康的巨石之下,將他的骨殖暫時埋妥,運起內力,用繞指神劍在石上刻下:

    無回谷首徒鄔裕康之墓。

    ※※※※

    阿玉一路望北,已非一日,沿途問路,到處打聽落鷹峽位置。

    但這一帶山形險惡,山徑狹窄,僅能容得兩人側身相讓而過。

    他雖然有一身藝業,因恐驚駭路人不便施展,只一步一步踏在實地走在山徑上。

    此地山勢更是險峻,處處插天巨峯,隨時斷崖絕壁。

    阿玉努力回憶著一年前田阿姨帶他走過的路,總覺得不像

    好不容易登上峯頂,卻見一道長長的石樑,恍若一座巨大的石橋,架在兩峯之間。

    石樑下面怪石嶙峋,若是跌了下去哪怕不粉身碎骨?

    一年後的今天,阿玉已經身懷絕藝,當然將這條石樑放在心上,毫不猶豫地向石樑走去。

    哪知將要踏上石樑的時候,忽聽身後一陣蹄聲傳來,接著一個甜脆的聲音高叫道:呔,那小子快點站住!

    阿玉回頭一看,原來是一位遍體紅裳的少女,騎著一匹白馬,由山徑疾馳而來,眨眼間已相距不及五丈。

    阿玉心中吃驚,在這樣的山徑上騎馬奔馳,不怕摔下去麼?一面往旁邊一閃,讓開山徑,一面急喊一聲:你要小心,慢點來!

    誰知那馬非但沒有減速慢行,反而加速狂奔,勁風紅影掠過身旁,那匹白馬已馳上石樑大半。

    阿玉驚叫一聲:不好,是一匹瘋馬!

    急一展身形,尾追上去,打算那少女萬一有失,也可救援一下。

    不料那姑娘頭也不回地縱轡疾馳,轉眼就已過石樑,阿玉這才放心下來。

    看看白馬將到石樑盡頭,忽然由崖後拐出一條身影,猛然暴喝一聲:打!

    幾點寒星映日飛出,直襲那少女面門。

    眼見對方居然在這絕險之地對一位少女施以暗襲,這般無恥行徑,真是太可惡了,阿玉雖與那少女不相認識,但他義俠天性,哪還按捺得下。

    大罵一聲:好不要臉!

    身形一晃,由那少女身後躍起,同時一掌劈去。

    哪知宋敏身手也十分迅速,在對方暗器出手的瞬間,倏然身子離鞍,向下一折,一幅匹練般的紅綾,由馬腹向上一卷,恰將幾點寒星全部收去。

    又一個翻身,騎上馬背,喝一聲:老賊,拿回去!

    紅綾一抖,竟將所收來的暗器全射向山崖。

    白馬也一聲長嘶,乘機已搶登崖岸。

    這原是瞬間的事,阿玉掌力一發,忽見眼底人影一晃,猛醒覺那少女敢情還會武藝?看她躍起身形碰上自己那剛猛無儔的掌勁,豈不把她打落石樑下面?

    因此,急忙突發一掌,將前一掌的勁道打向一旁。

    及至看那少女施出鑽底藏身的身法,揮抖紅綾,收取暗器,不由得暗叫一聲:慚愧。

    深怪自己看走了眼,幾乎誤傷別人。

    不料這一失神,身體墜下的時候竟偏了兩尺,由石樑側面筆直墜下。

    又驚得叫了一聲,慌忙一橫身子抓住石樑,勉強翻回樑上。

    宋敏原聽到身後有人叱罵,一過石樑險地,立即回頭一瞥,認得正是那不知名的小子正墜身下去,不由得又驚又愕,心想:看不出你這愣小子還有這一套。

    但以為阿玉也是敵人一夥,鼻裏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不料哼聲甫畢,阿玉又已翻回石樑,這才暗叫一聲:以一敵二,恐怕要糟!

    且不顧身後搶上崖岸安全位置,一抖手中紅綾,中間還夾著一串銀鈴的響聲,向前猛攻,罵道:老賊先報個名來,待我送你回老家去!

    那老者約有五十來歲的年紀,身軀高大,目光炯炯,一雙瘦長的手臂和手指,恍若兩條鋼臂帶著十個鋼鈎,揮動如風,向紅綾抓撥,笑道:賤婢宋敏還逞甚麼強?這神馳橋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語未畢,瞥見阿玉由石樑一掠而至,上前夾攻,口中喝道:別打啦!

    那老者不禁怒,急退後一步,喝一聲:小子,可是找死?

    要知阿玉這時還不打算一定要留誰,也許要勸他兩人停鬥,問出一個是非,這時被老者不問青紅皂白罵他找死,不禁面顯愠容,冷冷道:先説個清楚,再打不遲。

    宋敏原認為老少兩人設伏以待,由前後兩面夾擊,所以雖向那老者猛攻,仍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那少年突施暗襲。

    待聽到他兩人對答,心下大定,敢情少女另有一種自尊心在作祟,也對阿玉冷哼一聲道:誰要你管?

    抖起紅綾,颼颼連聲又向老者攻去。

    阿玉今天運氣不好,盡遇上這些不講理的人物,何必管這閒事?

    聳一聳肩,舉步便走,卻因老者正擋在他要走的山徑,不禁皺眉道:讓我過去

    那老者冷笑一聲,懶理懶得理他,猛向衣底一探,只聞鏘一聲響處,一條十三節軟鋼鞭已掣了出來。

    這條兵刃十分古怪,似鋼鞭卻每節都是扁平圓形,兩側卻突出的尖鋭鋒利倒鈎,遠遠望去,活向倒提著一條蜈蚣。

    宋敏一見對方的兵刃,不禁嬌呼一聲:原來是你這老賊!

    阿玉本待要走,及見那老者的兵刃古怪,又引動他心裏好奇,問道:這老賊是誰?

    宋敏道:他就是毒蜈蚣白魁!

    白魁兵刃在手,似乎更不將這少年男女放在心上,投給阿玉冷峻一眼,又對著宋敏嘿嘿笑道:賤婢既認出老夫這蜈蚣刺,還不跳下石樑自戕,難道還待老夫動手?

    宋敏卻嘻嘻一聲道:王老兒,這話該在你紅腳盆翻身,重新投胎當了我兒子以後再説!

    一陣絲影鈴聲,又進了兩招,並未將對方放在心上。

    阿玉暗自好笑道:這姑娘嘴巴真利,這種話都罵得出口?

    不由得好奇地多看她幾眼,覺得那姑娘長得十分嬌豔美麗,眉宇間卻隱透煞氣,一條長有兩丈的紅綾,前端繫有五個小銀鈴,所以每一揮動即帶有一串叮鈴的鈴聲,似在招呼對方當心。

    她在這一條紅綾上一定下了許多年工夫,只見她舞成一團極大的紅球,在白魁的長褪中,連人帶馬護得風雨不透。

    再看那白魁,一條軟鋼鞭蜈蚣刺也極具功力,好幾次將宋敏的紅綾抓著,卻不知如何又在一震一抖之間脱去。

    阿玉愈看愈奇,他既不知這白魁和宋敏因何相鬥?也看不出這兩人是何宗何派?

    他雖懷著絕世的武學,然而知道的實在太少。

    轉眼間,雙方已交換百招以上,敢情那少女因為兼顧馬匹,打來也比較吃力,那條紅綾已不像初時伸得筆直點字訣也漸漸少用。

    白魁的蜈蚣刺蕩起一團精光,漸漸向外擴張,並還不時怪笑,好像對別人自鳴得意。

    也許青年男女較易投緣,阿玉只覺得那白魁的笑聲十分刺耳難聽,不由得暗打定幫助那少女的主意。

    那白魁想是知道少年人始終要助那少女,一面應戰,一面還得防備突然的襲擊,所以雖然勝券在握,仍不敢將招式發揮盡致,由其如此,但進招已是十分輕鬆。

    宋敏此時已打得額頭兒汗,心裏也暗自發急,因為方才自恃太甚,説過不要別人來管,所以連正眼也不瞧站在旁邊從容觀斗的少年人一眼,只見她一咬銀牙,星目中爆出怒火,叱一聲:著!

    一招長虹貫日紅綾勢如奔電,透進蜈蚣刺的精光,疾點那白魁的胸前。

    ≌庖徽懈儀樗蚊艮站∮嗔乙桓雋槳芫閔耍龐姓獍憔鍘?

    但那白魁何嘗不察知對方心意?只見他在緩端將及的瞬間,身軀向上一拔,一招銀瀑飛花蜈蚣刺朝下一掃,立將紅綾捲住,騰出左掌,向少女兜頭擊落。

    宋敏用力一收,但紅綾前端五個銀鈴已被蜈蚣刺束緊,急切間扯不回來,只好左掌向上一揮,硬接對方的一掌猛擊。

    哪知在這一瞬間,耳邊有人輕喝一聲:不要慌!

    立刻覺得握住紅綾的右手一鬆,猛然失勁,幾乎仰跌在馬背上。

    這突然而來的意外,使宋敏驚疑不置,定睛一看,卻見白魁暴跳怒吼中,雙掌向阿玉劈去,蜈蚣刺不知何時已落在阿玉手上。

    阿玉見白魁向他發掌狂攻,只嘻嘻一笑,整個身子隨掌風飄退。

    宋敏猛見少年身後正是石壁,生怕他被碰傷,驚得叫出一聲:小子當心!

    敢情小子兩字是這少女的口頭禪,所以人家對她有恩,她仍然不肯改一個稱呼。

    阿玉沒有恁多心眼,不論小子大子同樣地接受,笑説一聲:

    不妨!

    背脊已貼緊在石壁上面,話未説完,白魁雙掌拍實,砰然巨響,石屑紛飛,宋敏嚇得緊閉了眼睛不敢看。

    卻聽那白魁驚咦一聲,宋敏不知發生何事?睜開眼睛一瞧,只見阿玉以毫釐之差閃開,白魁的雙掌結實拍在堅硬的石壁上!

    石屑雖然紛飛,人卻絲毫無損。

    白魁大為驚疑,一抬眼,只見他兩指如叉,直逼自己雙眼!

    不由得大驚飛身暴退,嚇出一身冷汗。

    阿玉並未追擊,白魁不禁脱口喝道:你這小子是誰?為何橫來架樑,奪走我的蜈蚣刺?

    阿玉不知娛蚣刺三字已足代表老者的身分,仍然嘻嘻笑道:這玩意有甚稀奇?你捨不得就拿回去。

    宋敏急呼道:不要給他!

    阿玉笑道:留下來有甚麼用?

    竟不理會那少女的意思,順手一揮,將蜈蚣刺向白魁拋去。

    宋敏大為著急,嬌叱一聲,紅綾向蜈蚣刺疾卷。

    白魁急忙奮身一躍,搶先奪到蜈蚣刺,回頭便走,厲喝一聲:你,你們,少些得意,此仇終當有報!

    話聲未落,人已去遠,宋敏狠狠地瞪了阿玉一眼,説一聲:你這人哪,還不快點替我把人追回來?

    阿玉笑道:追回來幹麼?你又打他不贏。

    宋敏恨得罵一聲:你有甚麼了不起?

    小嘴一噘,一輪繮繩,白馬長嘶一聲,昂首疾馳而去。

    阿玉暗道:好一個不講理的姑娘。

    驀地想起宋敏所去的方向,也正是白魁所走的方向,不由得又暗叫一聲:不好!

    生怕他兩人再度相遇,宋敏必定不敵,打定主意幫忙幫到底,急忙拔步趕上去

    ※※※※

    阿玉腳程很快,不多久就發現紅影掩映在峯巖崖壁之間,並未與人爭鬥,心裏才泛起微笑,放緩腳步,遙遙地跟著。

    暗裏跟了一程,遙見一處山谷出現幾間屋頂,以為就是落鷹峽。

    難道這宋敏也要到落鷹峽去?

    哪知到達近前,才發覺不過是茅屋數間,靠前面路邊,開了一間簡陋的小飯館,不禁大失所望,心想:落鷹峽哪會像這樣子?

    看日影已正在天中,飢火中燒,飢腸轆轆,見宋敏那匹白馬停在這家飯館門前,知她在裏面打尖吃飯,略一猶豫,也跨進那家飯館。

    果然宋敏已經在座,見阿玉居然肯走進店裏,當下微微一笑,又像招呼又像詫異地望了阿玉一眼,目送他走往另一座頭,才端起面前一碗湯粉來吃。

    敢情這裏店家除了米粉就只有論碗的白飯可賣。

    阿玉一瞥間,看大半客人都吃湯粉,食時,啜吮得起了譁呼譁呼的聲音,十足顯出肩挑揹負的行商肚裏沒有多少墨水。

    另外少數客人捧著一個粗瓷碗,碗裏的飯裝得像一個小墳頭,頂上放有一塊二指寬,寸許長,至少一寸厚的豬肉。

    阿玉見別人捧碗吃飯的時候,那墳墓似的飯頂比鼻子還要高出寸許,看了也要噁心。

    所以當那跑堂的問他吃甚麼?他便順口叫了一碗湯粉,接著又問一聲:夥計,這裏往落鷹峽還有多遠?

    此話一出,宋敏不禁噗一聲笑了起來。

    跑堂的也笑道:客官想是遠來不知,這裏正是落鷹峽了。

    阿玉哪知道一般山嶺山脈的山口,通常就叫做甚麼峽卻不知這裏小小一塊山坪,也能叫做落鷹峽。

    這時聽説已到了落鷹峽,不由得自己也要啞然失笑,接著又道:我果然是頭一回到達這裏,聽説附近有個惡魔嘴,你可知坐落在哪裏?

    那跑堂的詫道:聽説惡魔嘴在西北二、三十里的地方,但因蛇蟲出沒無常,小的未曾去過,也不知它確實的地點

    阿玉聽説惡魔嘴距落鷹峽不過是二、三十里,已經滿心喜悦,蛇蟲不蛇蟲全不在意。

    那跑堂的接著又好奇道:客官由遠地初來,怎知道有這惡魔嘴?

    阿玉微笑道:我也是聽別人説起罷了,因為惡魔嘴三字太奇特,我才記得起來。

    跑堂的將信將疑,答訕幾句,便自往廚裏端出米粉。

    阿玉邊吃邊想,默默盤算如何重下惡魔嘴?如何救出那位相依為命的可憐梅潔潔,不覺惘然出神。

    筷子有好幾次在門牙上敲得格格作響,驚動店裏的食客回頭望他,宋敏也隔座對他發笑,而他仍然未覺

    ※※※※

    阿玉知道那惡魔嘴實在太陡太深,估計自己雖然能夠虛空懸立,仍恐惡魔嘴太深,下墜太速,仍有危險。

    如果有很多布縫成一張大布兜,就可以以空氣緩衝墜勢

    而這個布兜該縫成甚麼樣子才合用?

    倒是可以先在附近較矮,危險性較低的斷崖處試試看,如有缺點,再加以改良

    想著想著,越發覺得只有此法才行得通

    至於如何救梅潔潔出困

    是爬上惡魔嘴?還是由漩渦而出

    要爬這惡魔嘴只怕自己都沒有把握,梅潔潔雙腿已殘,更是想都別想,至於由漩渦出來,就須要木桶和呼吸通氣管

    想得出神,一碗湯粉吃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米粉吃盡,沒有東西可進嘴裏,這才失神唷了一聲,放下筷子,端起碗來,一口將湯喝盡,回顧各人一眼,召跑堂的近前道:在本地可有賣布的?

    跑堂的搖一搖頭,阿玉又問道:可有做木器的?

    跑堂夥計仍然搖一搖頭,阿玉不覺滿面愁容,輕嘆一聲道:這怎麼辦?

    當阿玉與跑堂應答的時候,櫃枱上切滷菜的一位壯年漢子移步過來,陪笑道:咱們這裏雖然沒有專做賣布的營生,但也常有布販過往,不知客官要買多少?

    阿玉怔了一下,道:若果是有布賣,我要一疋也就夠了

    掌櫃的道:一疋布或許會有,不知客官用哪一種布?

    這一問題,可教阿玉更是難於回答,他自幼只知讀書,從不知道家務,既不知道有哪幾種布料?也不知一疋布究竟有多少?

    方才説要一疋,不過是順口開河,此時被問,只好再順口説一句:

    只要是布,隨便哪種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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