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澳洲北部的昆士蘭機場。
麥夫博士提輕便的行李,以他獨有側向右邊的步行姿態,一步一步走往機場的租車處。
一名青年迎了上來,滿臉笑容地道:“先生。要不要可翻山越嶺的吉普車。”
麥夫以他沙啞的聲音道:“哪地方很遠的。”
青年認真地道:“沒問題,甚麼地方我都去。”
麥夫原先怕因地方太遠,沒有車肯載他去,唯有自租車子,現下既有人送上門來,免去自己人生路不熟之苦,何樂而不為,道:“卡木威爾你肯去嗎?”
青年爽快地道:“當然肯去。”
吉普車在路上風馳電掣。
麥夫閉目養柙,心中卻禁不住興奮萬分,離開計劃成功的日子愈來愈接近。
青年道:“先生!我很熟悉卡木威爾這個沙漠的邊區地方,你要到那裏去?”
麥夫隨口應道:“我要到卡木威爾北面巴克利高原的創世農場,對不起!我要休息一會。”
車子繼續行程,穿過雨林,在滿布泥濘的道路上顛簸而行,麥夫不禁慶幸自己坐上了這輛吉普車。
車子忽地停下。
麥夫愕然張開眼來,叫道:“甚麼事?”
青年扭過堆起了笑容的臉,恭敬地道:“對不起!有位朋友想坐順風車。”
麥夫怒道:“這怎麼可以……”
車門拉開,一個人探頭進來。
麥夫勃然大怒,向來人望去,驀地驚愕得張大了口。
他見到了自己。
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正要擠進車裏,按左肩一痛,他下意識望向痛處,痛處露出一截針尾。
他想叫,發覺舌頭不聽使喚,所有聲音退隱遠方,意識逐漸模糊,知覺消失。
看昏去了的麥夫博士,扮成他的凌渡宇笑道:“朋友!希望你能在監獄裏獲得再生的機會。”
駕車的青年奇道:“咦!龍鷹,怎麼我看不到你發射麻醉針的呢。”
凌波宇舉起右手前臂道:“你看,這條肌肉是假的,只要我將手臂彎曲前壓,麻醉針就可以射出,好了,一切依照計劃進行吧!”
氾濫的河水溢出了路面,地勢較低的部份積滿了水,吉普車衝過時濺起滿天水花,在烈日下現出一道道短暫但美麗的彩虹。
七個小時的車程後,凌渡宇來到這個荒蕪的沙漠邊緣地帶。對上一個有人煙的小農村,已是三個小時前的事了。這個在南半球的大島嶼,有種與世隔絕的寧靜。
兩旁雨林內的草地上,一個個呈圓形高起的泥阜,代表一個個螞蟻的王國,人間的鬥爭和險惡,一點也不能侵進他們的國度裏,可是若是人類文明進一步擴張,它們始終會成為犧牲者。人是不容許其他生命擁有它們的邊界的。
路上一個指示牌將凌渡宇飛馳到了某方的心神扯回現實裏,那牌豎立在一條斜上的支路入口處,寫:“創世農場,謝絕訪客”兩行字,諷刺的是這條支路比原本那條主道還要寬闊。
古普車駛了進去,不一會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幅廣闊的谷地,四面羣山環繞,谷地上疏落地散佈巨大的貨倉、穀倉、房舍、水塔,以百計的牛羊隨處吃草,大模斯樣的袋鼠都轉過頭來,警覺地看他這侵入者。
凌渡宇在閘門前停了下來,門旁的鐵絲網向兩邊伸延。
一個澳洲道地實農夫模樣的中年漢,打開閘門迎土來道:“麥夫博士,還認得我嗎?不見你最少大半年了。”
凌渡宇放下了一半的擔,以麥夫式的沙啞聲音咕噥了一聲,道:“人到齊了嗎?”這句話既表現了麥夫沉默寡言的作風,避過了要認出對方是誰的尷尬,也順便探聽一下情形。
那人道:“你是最後一個了,希望計劃能如期進行。”毫不懷疑地拉開大閘。
凌渡字的吉普車直駛進去,偌大的農場,看去卻空無一人,不禁暗暗叫苦,自己的車應駛到哪裏去?真的麥夫博士或者會知道,可他卻是冒牌貨。
猶豫之間,左方數百碼外的大貨倉,有人推門出來,隔遠便向他揮手叫道:“電腦狂人,終於來了嗎?”語氣中透多年老朋友的親切。
凌渡牢一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應付麥夫的深交一個不小心,便會露出破綻,何況他可能連對方是誰,叫甚麼名字也不知道。但日下勢成騎虎,唯有硬頭皮將車駛過去。
車子在那人身旁停下,看清那人的模樣後,凌波宇幾乎歡呼起來,肥胖的體形,笑嘻嘻的圓臉掛像隨時會掉下來的金絲眼鏡,正是家有惡妻、失蹤了的火箭專家,白賴仁博士。
凌波宇瞪以隱形鏡片改變了顏色的眼珠,模仿從錄影帶學來麥夫對朋友打招呼的方法,喉嚨處咕噥一聲,卻沒有説話。
白賴仁坐上了他旁邊的座位,興奮地道:“來!先帶你去見頭兒,還不開車?”
凌渡宇暗暗叫救命,車究竟要開到哪裏去?天才曉得,卻不是他。
車子發動。
凌渡宇人急智生。沙啞聲音,以麥夫帶濃重愛爾蘭口音的英語道:“頭兒怎樣了?”
白賴仁毫不懷疑地道:“頭兒雖取得了推動器,卻因給警方殺了幾位兄弟姊妹,人也變了很多。”當他説頭兒時,很自然向遠處一座高起三十尺多的水塔望去。
凌波宇心中暗喜,驅車往水塔進發。
白賴仁似乎習慣了他的十問九不應,滔滔不絕地説他如何排除萬難,成功為“再生火箭”安裝了劫來的推進器,又如何將燃料提煉改良,凌渡牢一字不漏地收進耳裏,但始終把握不到再生計劃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在水塔前下車。
凌渡宇學麥夫的走路姿態,隨白賴仁進入水塔襄。
水塔底是個圓形的空間,乍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通道,但凌波宇卻看到最少兩架隱藏得很巧妙的閉路電視攝影機,從不同角度對他們。
“隆隆”!
兩尺直徑的圓形地面,向下降去,露出一道往下伸延的旋梯,兩人步下旋梯,十多級使到了另一個二百來尺的空間,這並未到底部,因為這只是一個升降機的入口,凌渡宇暗暗咋舌,如此的規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白賴仁按掣使升降機上來的手勢很特別,是快速地連按三下,鬆開了手,再長按下去。凌波宇暗暗記下,聖戰團必然有它一套的保安方法,一個不小心,便會暴露身分。
沒有任何燈號顯示下面尚有多少層,但升降機的聲響持續了一段時間,仍未見上來,可以估計設施設在地底的深處。這當然不是唯一的入口,但卻是往見納粹人的當然通道。
白賴仁道:“時間過得真快,再上一次來這裏是五年前的事了,轉眼使到了再生火箭發射的時刻。我時常在想,我們是否傻瓜?竟要世界末日提早來臨。”説到最後這笑臉常開的火箭專家收起笑容,語調唏噓。
凌波牢一陣難過,這人橫看豎看也不像壞蛋或狂人,是甚麼迫他走上這條道路,令他放棄已得到的成功和榮譽?心是這麼想,口卻應道:“還有更好的事可以做嗎?”
“卡”!
升降機門打了開來,白賴仁帶頭先進,同時點頭道:“是的,我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為了人類的將來……為了人類的將來……”
升降機往下落去,下降了約五十至六十尺的距離,升降機停了下來,門往兩旁縮入,一道長長的走廊出現眼前。
凌渡宇想待白賴仁先行,可是白賴仁卻動也不動,還奇怪地望向他。
凌渡宇知道不妥,先發制人問道:“能恩那傢伙在哪裏?”
白賴仁恍然道:“啊!那專和你鬥嘴的老朋友,他正在冷庫作例行檢查,這謹慎的傢伙每天不查上他一百次,又怎能睡覺,待會你見完頭兒,來找我們喝杯咖啡。”
凌渡宇叫一聲苦,盡最後努力道:“你不和我一同去嗎?”沒有他帶,這鬼地方確是寸步難行,那冷庫也不知在甚麼地方。
白賴仁搖頭道:“免了!近來我很怕見到他,那對眼像會看穿人的心那樣。快去吧!他定等得不耐煩了,每個到來的人他都要見上一面。”
凌渡宇硬頭皮步出升降機外,他待機門關上,肯定升降機往下落去,心中稍安,雖不知下面還有多少層,至少冷庫毫無疑問是在下面。來這裏不到半個小時,但已知道了很多事,如再生火箭即將發射;冷庫的存在;那佔據了納粹人的東西正冒充納粹人,現在還要去面對他。只要給他揭穿身分,逃走的機會幾乎是不存在的。
他的腳步聲在空廣的廊道激盪,盡處是一道鋼門,沒有任何門鎖,凌渡宇站在門前,幾乎不自覺地用手搔頭。
一串女聲響起道:“請報上姓名和編號。”
凌渡宇知道猶豫不得,道:“麥夫博士,還未有編號。”不是未有編號,而是根本不知道是甚麼編號,唯有搏他一搏,希望新來者尚未配得號碼也説不定。
女聲欣悦地道:“噢!原來是你,頭兒在等你,一定有人告訴了你舊的編號取消丁,你的新編號是二百五十八號,最後一個了。”
押對了這一,凌波宇抹了一額汗,改變編號可能是保安措施,反而救丁他一命,看來麥夫在這裏人緣不錯,自己叨了他的庇。
門打了開來,凌渡宇走進去,另一道門再打開來,嘈吵的人聲潮水般湧出來,凌渡宇猝不及防,呆了一呆,才走出門外。
雖説他早有準備,人目的景象,仍使他愕然。
門外是個佔地近二千尺的龐大控制中心,數十名男女在忙碌地工作,各式各樣的儀器,比美任何太空中心。控制中心另一邊是落地玻璃,玻璃外是個更深下的廣闊空間,一枝火箭昂然豎立,近百名穿工作制服的人員在沿火箭築起的鋼架上,為火箭作最後裝嵌。
剛的女聲在耳側響起道:“美麗嗎?那將給人類帶來新的將來。”
凌波宇收回瞪視在發射台威風凜凜的火箭的目光,同一旁望去,迎上金髮女子興奮得發亮的俏臉,她坐在一台電視後,控制他進來的入口,顯出聖戰團高度的組織能力。
凌渡宇裝作興奮地點頭。
女郎用手指尖點了點控制室左端的一道門道:“頭兒在等你。”
凌渡宇多謝一聲。橫過控制室,往納粹人的房間走去,沿途不斷有人向他打招呼,他裝作認識地回應。
終於到了房門前。
他毫不停留地在房門上敲了三下後,停一停,再敲一下,他不知白賴仁按掣的手法是否用得在這地方,不過無礙一試。
低沉的男聲道:“進來吧,麥夫博士。”
凌渡宇推門進去,恰好迎上納粹人閃電般的日光,冰冷的能量流透進他的腦神經內,凌波宇將心神完全開放,同時強烈地以麥夫的身分將剛看到再生火箭的影象重現在腦海,心中湧起對人類美麗將來的歡悦和憧憬,又想到電腦裏的線路結構。
冰冷的感覺消去。
納粹人堆起笑容道:“坐。”
凌渡宇知道過了最危險的一關,那東西雖佔據了納粹人。但亦反過來受到納粹人人類缺點的影響,例如現在自以為是的沒有提防他。假設他的採查再深入一點,凌渡宇一定無所遁形。
他在納粹人面前坐下,他已取得丁對方的初步信任。
納粹人望向他道:“你的工作很好,那些改良了的設計令整個計劃踏上成功之途,可説如果沒有你。火箭就不能在後天發射。”
凌渡宇連心跳也不敢,腦中儘量營造對再生計劃的興奮。沙啞麥大式的聲音道:“我很高興,我們的夢想快要實現了。”
納粹人點頭道:“這計劃由我一手建立,到現在已二十五年了,我的一生就放在這上面,幸好心血總算沒有白費,唯一缺憾足費清、艾莎和橫山他們不能三與。”
凌渡宇強迫自己腦中一片空白,不去想他們。諷刺的是兩人各懷鬼胎,凌波宇要對方相倍它是麥夫,對方又何嘗不在設法使凌波宇相信他是納粹人。
辦公室右邊和控制室-樣,可透過落地玻璃觀看裝在發射台的火箭,火箭頂部還差十多尺才到鋼架做的巨型大天窗,凌渡宇憑位置估計應是剛白賴仁走出來的巨大貨倉。
納粹人也在欣賞玻璃外火箭周圍的繁忙活動。工作人員以機械臂為火箭的外圍包上防熱設備。
納粹人道:“這確是人類偉大的構想。”
凌渡宇強迫自己不去思想,腦海忠實地反映眼所見耳所聞。因為只要他腦中有任何異常活動,便可能惹起納粹人內那東西的警覺。
有個人走到玻璃下,向納粹人揮手示意。
納粹人打了個知道的手勢。長身而起,向凌波宇道:“麥夫博士,他們有事找我,你那部份的工作已完成。好好休息一下吧。”
凌渡宇壓下感到輕鬆的衝動,喉嚨咕噥應了一聲,尾隨納粹人步出辦公室,他故意借關門落後了幾步,眼看納粹人逐漸去遠,驀地橫裏一個人撞丁過來,一把抱他的肩頭,叫道:“還捉不你這個混進來的奸細。”
凌渡宇魂飛魄散,向來人望去。
花白的頭髮,端正的儀容,正是“拯救地球小組”的另一成員查理博士,看情形只是老朋友開玩笑。
一股冰冷的能量刺入他的神經去,他驚惶的腦電波惹起了“他”的反應。
凌渡宇不敢迎上納粹人回望的日光,在腦中想像出將查理從艇上推落海中的情景,同時一把反摟查理。叫道:“推你落海也不用這樣耿耿於懷。”
納粹人眼中露出釋然的砷色,逕自去了。
反而查理呆了一呆道:“甚麼?甚麼推……”
凌波宇不讓他説下去:“來!陪我到冷庫去。”心中卻在抱歉忽忙下不能想個比推人下海更今納粹人信服自己驚惶的原因,説到底,那東西做人時日尚短。所以毫不懷疑。
查理將他往一角推去,在他耳邊笑道:“有個人想見你,豈可過門而不入?”
便把他推往控制室另一角一間房裏,拉開門,將他塞了進去。
裏面足有四百多方尺,裝滿丁各式各樣的儀器和電腦設備,應是控制室內最重要的電腦控制中心。
一位身裁健朗高大的女子,揹他望螢幕上的讀數。
凌渡宇暗暗叫苦。這女子分明和麥夫有不尋常的關係,問題是自己連她叫甚麼名字也不知道。
女於沒有轉頭,呼吸卻急速起來,當然是因他這“麥夫”的來臨而情緒波動。
凌渡宇想掉頭便走,可是卻萬萬不能如此。
女子嘆了一口氣道:“沒有了你,這電腦中心總是冷清清的。”
凌渡宇含糊地咕噥一聲。
女子轉過頭來,凝視他,瞳孔閃放大後的亮光,她算不上很美,年紀在三十五六間,但皮膚很嫩滑,臉上輪廓分明,別具一種剛健動人的風韻,成熟性感。
她攤開雙手,道:“還惱我嗎?事情發生太突然了,我一時間接受不來,你也知道我曾受過婚姻的嚴重挫折。雖説你的工作在外面做比較方便,但我知道你是故意避開我的,我一直崇拜你,尊敬你,做你的助手令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頓了一頓,聲音轉弱,輕輕道:“你走了後,才知道我愛上了你,肯定比你愛我還深。”
最後一句含藴無限的怨懟。
凌渡宇大為感動,通常一般飽經世情的男女,輕易不會動真情,但假若那發生時,便會像山洪般暴發至不可收拾,持久而恆。
這番話亦使他大致上明白了麥失和她之間的關係,麥夫和她同在這電腦中心工作。麥夫一天向她示愛,被拒後借辭離開。變成今天這局面。
可恨他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沙啞聲音道:“後天便是火箭升空的大日子,我……”
他原本想説,現在巳沒時間也不適合談情説愛,豈知她直衝進他懷裏,兩手纏上他的頸項,死命擠向他,喘道:“麥,我怕,不知為甚麼。自從頭兒回來後,我時常都有不祥的頂感,像大禍臨頭的樣子,所以我才一定要向你説。”
凌波宇知道女性很多時都有特別靈敏的觸覺。所以她這樣説毫不出奇,想到這裏,心中一動道:“為何你會這樣想?”
那女子微喟道:“我不知道,頭兒回來後陰沉了很多,思慮卻更慎密,很多以前我們看不到的問題,都給他指出來,連你設計的程序,也作了改動。”
凌渡宇嗅她的髮香。打蛇隨棍上道:“甚麼改動?”
女於略略離開他。愛憐地細看凌波字的眼睛,嘆道:“我從來不敢細看你的眼,你的眼真是可愛。”
凌渡宇啼笑皆非,浸在愛河的女性是難以捉饃的,道:“先告訴我改動了甚麼。”
女子的頭再埋在他頸側處,輕聲道:“我們原本的計劃是火箭升空時,我們全躲進冷庫去,一切由你設計的電腦程序控制,火箭爆炸時,會傳回一個訊號,使冷庫進行冷凍和關閉的運作,怛頭兒卻要加裝一個人手遙控火箭爆炸的裝置,他説這將可避兔機械上的錯誤,因為火箭爆炸的地方若不適合。整個計者將變成沒有意義的惡作劇。你看。就是那個紅色的按鈕。”她眼光射向控制儀上的紅色特大的按鈕。
凌渡宇的腦細胞立時進頻繁的活動裏,為何火箭陷一定要在某地方爆炸?冷庫如何運作,為何要關閉,一個個塞進了腦內,如果要對付的不是納粹人,只是這按鈕便可毀掉再生火箭。
女子輕推開他。閃動訝異光芒的眼睛盯他。
凌渡宇大感不妥,又不知問題出在何處。
女子不能置估地道:“他改了你的程序,怎麼你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向以來,你最恨人未經同意便竄改你的東西。”
凌渡宇心想我怎知麥犬恨這恨那,眼中迫出温柔的神色,深情地道:“假若有人在我進這房前告訴我,我一定大發雷霆,但現在我已擁有了全世界,其他一切都無關重要了——”女子嚶嚀一聲,全身感動得抖起來,仰臉喘氣道:“求求你,麥,吻我。”
凌渡宇心內苦笑,墮在愛河的女子,是絕沒有分辨謊言的能力,嘴唇卻不敢遲疑,封了上去。
女子全身顫震,喘息呻吟,嬌軀不斷扭動,摟凌渡宇頸項的手,像要把自己溶入凌渡宇體內。
良久。
兩人分了開來。
女子雙日罩了一層汪汪水氣,嬌喘細細道:“你真好!比我夢中的還好。”忽地湊在他耳邊道:“今晚在上次你向我求愛那地方見,我全是你的,有人來了。”
不捨地離了他的懷抱。
“啪啪啪”!
查理推門探頭進來,叫道:“喂!白賴仁川你到冷庫去。”短短一句話,卻眨了眼睛三、四次,叫人好氣又好笑。
凌波宇回望那女子,只見她走回座位裏,低頭,但仍可看到她耳根紅霞纏繞,唉!天才知道“他”上次向她求愛的地方在哪裏,不過剛的消魂滋味的確今人心動。
查理怪笑道:“捨不得走嗎?”
凌渡宇咕噥一聲,隨他走出控制室,穿過長廊,進入升降機裏,再往下落去,下降了二十尺許停了下來,加上剛往控制室那五十尺許的深度,已深入地底達七十尺深,這樣的深度,足可避過核爆的幅射,難道他們真的想爆一枚核彈?但製造核彈必須核子反應堆的設備,直到這刻,他也感覺和看不到這種設施存在的可能性。控制室和火箭台工作的人員也沒有穿上任何處理核子設備時的防禦衣物。
假設他要對付的只是聖戰團,簡單得很,只要發出一個訊號,大批警察將迅速掩至,將這羣大哥大姐一網成擒,可是他不能這樣做。
關鍵是佔據了納粹人的那東西。
它的力量不單隻能令警方全軍覆沒,若給他逃闖入茫茫人海,矢志毀滅人類,那可怖的後果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心頭。
門打了開來,另一條長長的廊道由機門筆直伸展,足有十來碼遠,才是一道鐵門。
查理一馬當先,來到門前,在門旁一個電子儀器按了一組數字。
“隆隆隆”!
厚達兩尺的鋼門打了開來。
一個小空間外是另一道門。
凌渡宇細心留意牆的結構。心中咋舌,牆壁的厚度足有八尺,可以推測出是以特別的超強力混凝土和加強鋼筋建造,堪可稱為逃避核彈的地下堡壘。假若它是根據國際的避核室標準,整個建應設立在一個滾珠軸承系統上,可抵受達致三十寸的震幅,即管核彈在室頂地面上爆炸,所產生驚人的衝擊波也不能使它有絲毫破損。
只是這冷庫便是數億美元、施工經年的巨構,難怪聖戰團要以擄人勒索的方式籌款。而根據空氣的清新度。當有特別加工和完善的通氣管和濾氣裝置,使化學和生物劑也不能侵入這深藏地下的避難所。
唯一剩下的問題,是電源從哪裏來?
龐大的耗電量將會使政府起疑,一般的發電設備末必能供應如此大的消耗,而且也不是長久之計。
查理一扭手把,輕易推開另一道門。
凌波宇一看下發起呆來,幾乎忘了踉進去。
那是一個龐大的呈圓形的地下倉庫,中心處有個高起的控制枱,佈滿了各式各樣的精密儀器,指示計讀數表數以百計,今人眼花撩亂。以控制枱為中心有一座座長十尺寬五尺高四尺的金屬盒子,整齊排列成由小至大一個又一個圓圈,做成一種奇異詭秘的氣氛。
凌波宇明白了,所謂冷庫就是一個可今人類進入“人造冬眠”的冷凍庫房。
冷凍延生是最尖端的科技,當生命降至攝氏零下一百九十六度至零下二百七十二一點五度一絕對零度一內的低温,不管經過多少年月,生命也會安然無恙。
白賴仁和另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在控制枱向兩人招手,喚他們過去。
兩人穿過一座又一座的冷凍箱,登上控制枱,白賴仁笑向他身旁那人道:“喂!你的老朋友到了。”
那人瞪凌渡宇一眼,冷冷道:“我以為你中途退出,不來了。”
凌波宇認出這是能恩博士,拯救地球小組另一成員,冷凍物理學家,白賴仁説過“自己”最愛和他鬥嘴,眼下自不能謙讓,道:“本來也想退出了,不過想起要負起防止你退出的責任,還是到了這裏來。”
眾人笑了起來。
能恩滿載老朋友小別重逢的歡娛,笑罵道:“這傢伙是否見過南茜,像啄木鳥般既牙尖又嘴利,還不過去看看你那個穴位。我安排了你在南茜身邊,讓你們成雙成對,另一邊本來沒人,現在特別加了個美女給你,讓你享盡豔福。”
凌渡宇心中苦笑,看來麥夫追求南茜的事天下皆知,不過總算知道愛人的芳名,至於新加的美女是誰,難道是千惠子。
他正想仔細看看這裏的設備,道:“在哪裏?”
白賴仁最是熱心,叫道:“讓我帶路。”當先步下控制枱,往遠離正門的一端走去。
其他三人隨他走去。
凌波宇巧妙地問道:“電力的問題解決了沒有?”
能恩不虞有他,答道:“利用地下河流的發電設備足可供應有餘,而好處是可保電源長久不變,否則整個計劃休想進行下去。”
凌渡宇暗忖,這或者是唯一的解決方法,地下發電廠,足可容整個聖戰團冬眠的地下冷凍庫。難道他們真有毀滅世界的力量?現在還剩下這個疑團,也是再生計劃最關鍵性的地方,若不能把握,他挽救人類的大計亦會功敗垂成。
他邊走邊道:“我還有點擔心幅射的問題。”這句話可圓可扁,模稜兩可,是個釣人説話的魚鈎。
查理怪叫道:“擔心?太陽的幅射和熱力不到一個小時便可令整個地球的氣温上升數十度,三日內地球便沒有能直走動的人。”跟又嘆了一口氣道:“唉!
這也是迫不得已,若任由文明這樣發展下去,將來漫長的災難將使人類陷於痛苦的深淵,我們表面上像做一件大惡事,但實際上卻是便已踏足絕路的文明重新走上光明的大道。”
凌波宇心神俱震,雖然他仍不明白他們如何能做到,但再生計劃牽涉的一定是和地球的大氣層有關,升空的火箭加上死去的費清博士這大氣專家,若還不能使他想到這點,真辜負了他的智慧。
他縱目四顧,發覺這冷庫並不止於這放了近四百個冷凍箱的空間,圓圓的庫壁平均地分佈約三十多道門,像是一些較小的冷藏庫,他聰明地以聊天的口氣道:“能恩!東西儲存的情況如何?”
能恩在他右後側處,眼一瞪道:“你是否患了失憶症,半年前我已將挑選出來不同品種的動物冷藏在庫內,餘下的十多個冷倉塞滿了食物,足夠你連續飽食一百年。”
白賴仁這時來到最外圍的一圈冷凍箱,敲一敲箱蓋的透明玻璃罩叫道:“電腦狂人,看看你要躺三百年的窩。”
凌渡宇走了過去,看到箱旁有個“二百五十八”的編號,暗忖原來編號還有這個用途。口中應道:“三百年是否真的足夠。”
查理插入道:“這是費清認為非常保守的估計,連鎖反應將在數十小時內將大氣裏整個『臭氧層』毀滅,沒有了過濾太陽幅射和太陽風的保護氣層,將引起激烈的生態大災難,脆弱的人類將像恐龍般被開除球籍,只有頑強的細小動物、部份植物和受海水保護的生物能繼續生存下去,整個過程將在數月至一年時間完成,然後海洋的植物會重新生產臭氧,開始再生的過程,大約兩百年時間,大氣臭氧的含量將回復三十年前的水平。三百年是非常安全的長時間了,唉!可惜費清已不能生見此事。”
眾人一陣唏噓。
凌波宇聽得頭皮發麻,他終於明白了整個再生計劃。
末日聖戰團是由痛心地球飽受污染、生態破壞的極端分子和科學家組成,他們想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計劃,就是要使整個臭氧屠在非常短的時間在連鎖的化學反應下,徹底消失,於是地球將發生前所未有的生態大災難。一向耽於逸樂的人類將在無法適應急變下徹底毀滅,人類文明破壞大自然的行動亦告終止,於是百萬年前產生臭氧的過程將重新開始,地球將像經歷火劫的鳳凰,再生過來。
火箭攜帶的不是核彈頭,而是能產生毀掉臭氧屠連鎖反應的化學物質,他雖然不知道那是甚麼,但肯定不是一向以來破壞臭氧的氯氟化碳,因為導致臭氧保護層出現空洞的氯氟化碳(CFC—I1和CFC—I2)並不能如此快速去破壞臭氧。聖戰團用的化學物,極可能與法國失去的核原料有關。
當人類滅絕時,聖戰團的成員和他們揀選的生物,便從沉睡了三百年的地下冷藏庫走出來,建立沒有污染、沒有破壤生態的新一代人類文明。
他們既是舊文明的毀滅者,也是新文明的創造者。
但佔據了納粹人的那東西為何要促成這驚天動地的再生計劃?他卻不明白。
查理的聲音傳進他耳內道:“電腦狂人受到愛情的滋潤,連説話也多了。”
眾人笑起來。
凌渡宇想起能恩適才提到的美女,於是移往編二百六十九號的冷凍箱,往內望夫,心臟不由急劇跳動了幾下。
臉色蒼白的千惠子躺在箱內,胸口有起有伏,只是昏迷過去。
凌渡宇顧不得對方奇怪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為何如此多問題,道:“她是誰?為何要把她冷凍?”
能恩搭他膊頭,嘲弄道:“電腦你或可稱王,冷凍學上你只是個無知小兒,這位小姐只是被注射了睡眠劑,冷凍嗎?待再生計劃開始吧,那時不只是她,所有人都要躺他三百年,才會甦醒過來。”
白賴仁道:“這是那日本大富豪的千金,我也不明白頭兒為何要帶她回來,還讓她加入再生計劃,要知道我們這裏每一個人都是自願的,獨有她是例外。”
查理輕聲道:“我看敢情是頭兒愛上了她,否則為何一天內最少下來看她幾次,每次來總透過玻璃凝視她,有次足足看了整小時。”
凌渡宇心中一動,正要細思箇中因由,一股能量的感覺襲來,不禁懍然。
白賴仁低呼道:“他來了。”
凌波宇不敢怠慢,讓腦袋千思百緒溜走無琮,空白一片。
腳步聲自入口處響起。
眾人談興大減,他們對那東西佔據了的納粹人有種發自潛意識的恐懼。
納粹人走了過來,警覺地望向圍千惠子的眾人,沉聲道:“你們幹甚麼?”
查理道:“讓老麥三觀一下他的安樂窩。”
納粹人點點頭,逕自來到千惠子的冷凍箱前,直望進去。
凌渡宇腦中空白一片,不敢想,甚至不敢有任何情緒,對於控制自己的腦袋,他絕對是專家裏的專家。
白賴仁道:“來!我們去喝杯咖啡。”
眾人都有點怕納粹人,一齊點頭答應。
凌渡宇正要當先“逃走”,忽地腦中一亮,現出了一幅圖畫。
那是個非常奇怪和難以形容的地方。
龐大若十多個聖彼德大殿加起來的大空間裏,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奇異儀器,空間的內壁是由一種銀光閃閃的物質造成,上下前後左右均有銀幕般人的窗户,窗户外是漆黑的太空,無數的星系、星雲棋佈在深無盡極的虛空裏。
在這空間裏有數以百計的奇異生物,他們沒有一定的形體,像變形蟲地擴張和縮小,但透明的體內卻可見難以名狀的器官。
他們時快時慢地在這奇異的空間內飄浮。
在這空間的正中,一個個太陽般的激芒交替移動。
凌渡宇“定神”內視,只見這些激芒是有目標的,每一次移動都是往在這室間正中心一個人形的光體襲去。
光體逐漸現形。
原來竟是千惠子。
那不是有血有肉的千惠於,只足一個千惠子的光像幻影,仙子般地超凡脱俗。
“喂!還不來,過兩天你便可以躺他數百年了,咖啡卻只有現在能喝。”
凌渡宇強忍心中的震駭。走肉行屍般跟眾人步出冷庫外。
直至鋼門關上。他才敢開始思索。
剛他的腦神經像鏡子般反映了納粹人腦海中的圖象,感應到那東西的記憶,使他猛然明白到千惠子和“他”之間定有微妙的聯繫。甚至他之能來到這世界,也是與此有關。
那空間應是一艘龐大無匹的飛船內部。
但為何千惠子的影象會在那裏出現?
究竟是甚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