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淫走後一個多星期,阿瑟和小麥退了房子,搬到了距離中關村很近的地方,但是距離學校卻很遠,有時候我路過阿瑟住過的小區,我就會傻呆呆的看着阿瑟租過的那個窗户發呆,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相距的日子再怎麼長,一旦分別就會變得那麼遙遠和短暫。後來那個房子又給別的人租了,有次我看着那個窗户出神,從小區裏走出新的房客和保安,對我進行嚴厲的盤問,新房客的意思是已經不止一次看見我那麼盯着他家的窗户看了,懷疑我是一個類似於慣偷的那種,所以我那麼看被人懷疑是開偷之前的踩點兒。我也火了,沒好氣的對着新房客就是一通脾氣,你看見哪個傻賊大白天的踩點兒,還直不愣登的就對着窗户傻看??
小淫走後,萬小玫找過我一次,對着我放聲大哭,萬小玫説:十八,小淫他騙我的,我是真的想嫁給小淫的,小淫説過他畢業後會回老家的,他説過如果他回老家他就會跟我結婚的,所以我才……,但是他現在卻去了深圳。
我安慰萬小玫:現在你不還沒有畢業嗎?等你畢業了小淫説不定就回老家了,到時候什麼都不晚……
萬小玫拼命的:不可能的,你是不知道,深圳那兒的女孩子又開放又漂亮,聽説還有錢,小淫怎麼會回來啊?説不定會給人家當個倒插門的……
我説不出話的看着萬小玫,我不知道阿瑟之前跟我説的那個失落感到底是什麼,是不是就像萬小玫這樣?我從來都不相信女人可以心無旁騖,所以失落感對於男人而言是自豪,或者説是自得,而對女人而言,就轉化成了患得患失。
七月,暴曬的北京,我感覺自己也要被暴曬的差不多了,小旋出國手續已經辦好了,作為小旋的家教老師,説點好聽的是我正式解甲歸田功成名就了,説不好聽的是我失業了。杜先生真的很能幹,又多了一個兒子,小寶現在的樂趣都在他的弟弟身上,對於什麼學習啊功課啊統統不需要了,杜先生也放棄給小寶請家教了,於是我兩個賴以吃飯的家教都沒有了,那個瞬間我的心裏空蕩蕩,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
許小壞的叔叔出國前把他486的筆記本電腦留給了許小壞,還給許小壞買了一部非常時尚的手機:三菱小菲。用許小壞的筆記本電腦看的第一張VCD就是張柏芝和任賢齊主演的《星語心願》,那會兒張柏芝是繼周慧敏和楊采妮之後的玉女掌門人,在《星語心願》裏面演一個護士,而任賢齊是聾啞人洋葱頭,那個片子真的很感人,我和小丘小諾還有許小壞圍着486的筆記本電腦看着,看到後來,大家都落淚了,為洋葱頭的執着,也為兩個人之間的沒有緣分,。
我本來沒有哭的想法,但不知道怎麼的,想着自己相對報酬高點兒的兩個家教説沒了就沒了,朱檀之前還跟我説這個暑假沒有什麼資料可以整理了,那不就等於説我這段時間將是顆粒無收嗎?那我下一年要怎麼辦呢?想着想着我就開始抱着許小壞開始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個慘,搞的小諾和小丘還有許小壞都不哭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小丘摸着眼淚:十八,你別哭了。
許小壞拍着我的後背:十八,你是不是想小淫了?為什麼哭的這麼厲害?
我沒法説我怕沒有家教沒有朱檀的書我會吃不上飯會害怕餓死,我哽咽着説:我喜歡上任賢齊了,他死了,我心疼。
許小壞拍着我的後背,安慰我:別哭,任賢齊沒什麼好看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阿瑟用自己4個月的薪水錢買了一台非常的牛的586筆記本電腦,這在當時就是配置最好的筆記本了,而且還是IBM的,這在當時等同於昭示新時代的IT人士的身份,為了慶祝新筆記本,阿瑟還單獨請了我和小麥還有小米一起吃了個飯。我和小米都有些吃完飯罵廚子的特性,阿瑟請吃完飯,我和小米各自叼着牙籤説了一句:真夠敗家的。
大家開始慢慢熟悉了上網這個東西,要是能用四十多或者五十多K的貓撥號上網,一點兒都不亞於坐上了航空母艦,甚至會覺得:哇靠,這個貓真牛,怎麼能那麼快啊?其實一點兒都不快,上網的時候貓還會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音。我們上計算機課偶爾能上下網,但是一個專業的人集體上網,貓就擠死了,許小壞和管着研究生學院計算機中心的毛可關係不錯,所以我經常跟着許小壞蹭計算機中心的最高配置的計算機用。
阿瑟還特意給我申請了一個QICI,因為剛開始沒多少人對網絡感興趣,QICQ變成了稀鬆平常的東西,因為閒着無聊,有時候一個人能申請好幾個,因為記不住密碼過後就忘了自己申請的是什麼。再後來因為好奇,所以大家在QICQ上亂加人,只要是個人申請加為好友就統統通過,所以到最後也都不知道加的是誰。
聊天的時候就更有意思了,明明是一個專業的學生在同一個計算機室上課,兩個人就算坐在對面,想説話直接説就行,但還非得用QICQ。
小諾和我就是那樣的典型,小諾在慢騰騰的網上發給我一條信心,然後扯着脖子從計算機座位上站起來朝我喊:十八,我給你發信息了,你收到了沒有?
我笨拙的點開,然後站起來朝小諾喊:收到了,你發的是什麼?
小諾接着朝我喊:我發的是‘你好’,收到了嗎?
我接着站起來回答:對啊,收到了,就是‘你好’,完全正確的,沒錯。
然後來回反覆幾次,我和小諾就都惱火了,基本都是一個意思:哇靠,這什麼破玩意兒,又得打字還得重複着核對的,比直接對話費事兒多了,以後還是直接喊話算了。
七月中旬期末考試,因為知道沒有家教還有朱檀的書稿,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期末考試上,因為我再也不能放過從我身邊路過的任何一分錢了,我每天晚上都裹着毛巾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免得餵了蚊子,差不多都快把要考試的書本倒背如流了。
小米忙着和草菇談戀愛,那會兒草菇真是春風得意啊,高中時候就文學才華優越的草菇幾乎成了一些重頭雜誌的專欄約稿人了,自由詩寫的非常有市場,那個時候我只是安安靜靜的寫古典詩詞,草菇勸過我,説:十八,你又不去寫武俠小説,寫自由詩吧,稿費是按照字數和行算的,比你賺獎學金多的很,古典詩詞就當是寫給自己看的就好。
我滿腦子想着獎學金的數字,度過了期末考試,收到了許浩顏的,許浩顏要結婚了,這個非常讓我震顫,我一直都以為許浩顏是沒有辦法真正接納華華的。小旋選在許浩顏結婚後出國,許浩顏我一起吃個飯,其實也算是小旋要我的去的,是為:謝師宴。
我去到小旋家裏的時候,許浩顏正在對着照片出神,看見我勉強的笑着:十八,我一直都以為我不會結婚的,沒想到最終還是走到這一步,不走這一步我不甘心的,可是走了這一步,説實話,我並沒有我覺得我有多快樂。
我感覺自己説不出什麼有創意的話,只好安慰許浩顏:將來會好的,在一起總歸是有希望的。
許浩顏把手裏的照片扔向茶几,盯着我:那你呢?
許浩顏丟下的,是一張婚紗照,我小心翼翼的撿起來,上面,許浩顏文雅儒氣,華華天生麗質,手挽着許浩顏的手臂,美麗的大眼睛帶着笑意看着鏡頭的方向,只是許浩顏的眼神,充滿了不確定,陰翳生硬。
我抬頭笑:這不挺好的嗎?許浩顏,我和你不一樣,因為我沒有不甘心,真的,該走的都走了,能散的,也都散了。
許浩顏冷笑:我就是不甘心,我喜歡過的東西,就算廢棄了,就算我不要了,爛也要爛在我自己手裏,別人,碰都不要碰一下!!
許浩顏的眼神讓我感覺到了不安。
暑假許小壞留在宿舍了,因為小諾之前跟許小壞説過我一個睡宿舍害怕,所以我特別的感動。我在學校貼滿亂七八糟的各種紙條的公告欄裏面找着可能有的家教,或者別的什麼我能幹的工作,我幾乎是把眼睛貼到公告欄上,一釐米一釐米的突擊找着。找了幾個家教,打過電話人家都找到合適的家教了。
我有些失望,但在一張賣墊子的小廣告找到了一個字寫的歪歪斜斜的字條,上面寫着‘某酒吧服務生’,沒有寫男女,只是寫着服務生若干,還留了電話號碼。剛開始我懷疑是中介留下的,但電話號碼一看就是我們學校的,我還是打了電話過去,是個男生,約了個時間,讓我在3號男生宿舍樓門口等他。
我按照時間過去,那個男生一看我就是一愣:你,你不是學生會宣傳部的十八嗎?
我心虛的點頭:學校也沒有規定學生會成員不準打工的吧?
男生笑了笑:不是那個意思,學生會的人不都高傲的不屑一顧嗎?
我牽強的解釋:這不是放假了嗎,閒着也是閒着啊,想多積累一下社會實踐……
那個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的不得了,明明就是為了賺錢吃飯,還是要把話説的那麼婉轉,好像賺不賺錢都無所謂,就是為了實踐似的。聽人家説好萊塢的影星不管多麼的閒,哪怕窮的閒得發慌了,聽到電話鈴聲都是要在第六七聲之後才接聽,這樣才會給對方感覺自己的沉穩,一旦遇到了可談的本子什麼,至少也可以談上價錢什麼的,我就這麼安慰自己。
男生叫小趙,是服務生那家酒吧的調酒師,週末兩天晚上才在那兒工作,酒吧之前的服務生突然離開了,所以就讓他幫着在學校裏面找幾個的,先頂一下數,然後再慢慢找長期的。
我擔心的問小趙:酒吧有沒有説必須是男生還是女生。
小趙利索的説:那倒沒説,應該是男的女的都可以吧,今天晚上剛好是我的班,我帶你過去吧,不過先説好,的錢沒有多少,按照小時算的。
我漫不經心的看着小趙:看你把話説的,我是那種就認錢的人嗎?這不就為了多參加些社會實踐嗎?難道我們的生活就非要一門心思盯着錢嗎??太庸俗!!
小趙滿意的朝我豎起大拇指:到底是學生會的,覺悟就是脯就是啊,人活着,很多時候是為了興趣的,提錢太俗。
我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我是多麼庸俗且虛偽的人啊?明明為了賺點兒錢想得都要想得發瘋了,但卻義正詞嚴的跟人家擺明自己高尚的心態,我真是對不起孔子老先生,丟了讀書人光明磊落的臉和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