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有腳步聲,然後慢慢睜開眼睛,客廳依然還是黑暗一片,但是我身上的羽絨服不見了,是厚厚的被子,我看見有人走向索多多的房間的方向,我小聲説了一句:誰?
身影停住,轉身,我看見了左手在黑夜裏模糊的表情,左手朝我走了兩步:是我,你怎麼跑出來睡了?
我靠着沙發的扶手坐起來:那倆喝多了,都把牀佔住了,左手,哪來的被子?
左手點了支煙,坐到我對面的茶几上:我剛才起牀去喝水,看見你窩在沙發上,我和小刀本來睡覺就不用什麼被子,你蓋好了,客廳冷,小心感冒了。
清冷的月光從窗户外面灑進來,打在左手深色的襯衫上面,客廳有些黯淡,左手手指間的煙頭,一明一暗的,我背倚着沙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左手,我甚至不曉得應該説些什麼話。心裏有些怪怪的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兒,但又説不出來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了。
左手長長的吐了一口煙,看我:十八,跟我和方小刀這樣的人相處,是不是有壓力?
我小心的看着左手:左手,你為什麼要這樣説?
左手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是我要這樣説,是事實如此啊,我們不喜歡學習,每天都在混着,也不會去想將來,混日子唄,還能有什麼出息,我都不知道大學的這幾年我學到了什麼,我的好多專業課的書都是新的,十八,我跟你説實話,最後考試的時候就算讓我拿着我的教科書去抄,我都找不到地方,要是真的能及格才怪了。
我抱着被子坐了起來,笑:左手,你那麼不愛學習嗎?
左手恩了一聲,長長的嘆了口氣:小時候就不喜歡學習,整天吵着我媽媽給我買吉他,除了唱歌我什麼都不喜歡,我以前的磁帶還有錄音機被我爸摔了多少回我都不知道,我媽疼我,每次都偷偷的給我買,我爸想我好好的讀書,他不喜歡我這麼迷戀音樂,説我沒出息,看見我穿的衣服,不管是衣服,反正他看我什麼都不順眼,説將來就算是把家裏的房子車子給了南邊路上走着的要飯的,也不會給我……
左手低着頭,重新點了一隻煙,打火機閃亮的一瞬間,左手的臉部輪廓閃現在打火機的光亮中,我沒看見左手的表情。
打火機滅了,左手仰着頭吐了一口煙,嗤笑:小時候都是按照學習成績劃分的好學生壞學生,我就是不喜歡學習,所以我一直都在壞學生的隊列中,所以我就想,反正也這麼壞了,我又何必去做好人,我也做不來好人,十八,考大學真的不在我的人生規劃中,真的是誤打誤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大學,我從來也沒有學好過,不過現在看,上大學的感覺也算不賴,除了每個學期都要補考幾門課程之外……
左手輕輕笑了一下,我往被子裏面縮了縮身體,也笑:你有你自己的興趣也挺好的啊,再説了好學生壞學生根本不是你那麼分的,誰是好學生?4暮成績倒好了,4暮的英語成績最棒了,每個學期都是一等獎學金,什麼成績也都都是最好的,那能説4暮就是好學生了嗎?我覺得4暮連方小刀都不如呢?對了,你不是説你們宿舍有個叫歐陽的,英語成績超級的好,那為什麼沒有出名啊?上次4暮得了個什麼英語演講一等獎的,把他給得色的。
左手淡淡的看着我:歐陽的成績只比4暮好,不會比4暮差,只不過有的人生來是不會炫耀自己,有的人生來就適意顯擺自己的,歐陽就是那種非常低調的人,他什麼都好,但他自己從來都不説,還特別愛幫助別人,我上大學以來,最崇拜的好學生就是歐陽了,所以跟歐陽做朋友,我一點兒壓力都沒有,他不想有些好學生那樣,眼睛長到後腦勺,尾巴翹的比腦袋都脯沒勁。
我笑出聲:左手,你這不挺幽默的嗎?
左手好像也笑了:我幽默嗎?
我點頭:是啊,所以你別一什麼就説我是好學生什麼的,我也不是,我學習最多就是為了賺點兒獎學金而已,沒那麼多崇高的想法,你一這麼説我就不舒服。
左手往我身邊欠了下身體:真的?
我恩了一聲,我看見沙發旁邊放着左手的電吉他,有些好奇的拽了過來,電吉他很沉,我抱在懷裏,想着小諾之前抱着這個東西上下晃着腦袋唱着不成調的歌曲,我很想笑,抱着吉他有些不知所措,左手從吉他旁邊好像拿了一個什麼小東西,往我身邊湊了兩下,輕輕的撥了幾下吉他的弦。
左手把他手裏的那個小東西塞給我,把我的手指頭按在電吉他的弦上,握着我的手指頭輕輕的撥弄着吉他的弦,因為電吉他沒有插電,撥出來的聲音不大,我抬頭,看見左手專注的樣子,左手看我看他,笑了一下:有什麼好看的?
我尷尬的訕笑着:沒啊,只是覺得這個挺難的。
左手把我身上的吉他拿過去,笑:挺簡單的。
左手輕輕的調了下音階,隨着吉他的輕柔的聲音,小聲哼唱着粵語歌曲:
寂寞也揮發着餘香
原來情動正是這樣
曾忘掉這種遐想
這麼超乎我想像
但願我可以沒成長
完全憑直覺覓對象
模糊地迷戀你一場
就當風雨下潮漲
……
左手唱歌的時候,表情真的很專注,專注的象一尊雕像一樣神聖,我正聽得入神,左手停了下來,我疑惑的看向左手:怎麼不唱了?
左手避開我的眼神:哦,後面的聲音有點兒脯我可不想象小諾那樣,大半夜跟個瘋子似的。
我笑:這是什麼歌兒啊,是粵語的吧,沒怎麼聽清歌詞。
左手坐在茶几上抱着吉他,點了支煙:張國榮的,《有心人》,沒指望你能聽清粵語。
我來了興趣:那唱後面唄,反正我也聽不懂,我真的覺得曲調好聽。
左手猶豫了一下:後面的有點兒脯這是後半夜好不好?
我依舊不放棄勸説:那你把音壓低點兒唄,唱歌的都會這麼做啊,左手,你唱歌的時候真的很迷人,像一個發光體……
左手被煙嗆了一下,咳嗽了兩下:發,發光體?什麼發光體?你埋汰我吧?
我舉起手臂: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埋汰你,要是我埋汰你了,出門就讓我看見毛毛蟲……
左手笑了一下: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試試,要是唱不起來就不唱了。
左手輕了輕嗓子,試了好幾次聲音,然後用非常小的聲音接着之前的唱:
……
如果真的太好如錯看了都好
不想證實有沒有過傾慕
是無力或有心像謎像戲
誰又會似我演得更好
從眉梢中感覺到
從眼角看不到
彷佛已是最直接的□
是無力但有心暗來明往
誰説這算是情愫
……
在安靜的夜裏,月光撒在左手的身上還有吉他上,左手的聲音象一塊的磁鐵,讓我聽得入了神,雖然,我根本就聽不懂粵語版的歌詞。
小諾果然沒有食言,自從那次醉酒之後,真的開始努力學習了,每天都跟我一樣,熬夜到後半夜,揹着要考試的專業課,名詞解釋還有英文單詞,我們都覺得小諾有些不正常,用許小壞的話説,小諾是個從來都不愛翻書的人,現在見了專業課竟然象見了親人一樣,這也太不正常了??小諾的同學打話説元旦讓小諾去他們學校玩兒,小諾都對着電話説:不行啊,快要期末考試了,我在忙着複習呢?等寒假再説吧。
我們隱隱約約的都能聽見小諾同學在電話那邊嚷着:你丫還會用心學習?會個屁,你老老實實的到我學校來,小心我們真的揍你……
小諾啪的掛了電話,叉着腰:老子就是要好好學習,十八,晚上熬夜的時候記得叫我,這次我就要和你一同進步,我要把青春獻給教科書!!
這一年最後一天的晚上,我應約去了阿瑟那兒,差不多該在人都在了,阿瑟説要好好聚一次,年頭歲尾了,一定要熱熱鬧鬧的守歲。
小麥坐到我身邊説:十八,我們家和阿瑟他們家飛機票都買好了,放了寒假我們就賺春節肯定要在歐洲過了,小乖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啊,那可是老天給我的一隻金貓。
我扁着嘴:流浪貓變成金貓了?你不放心小乖跟着我,可以給小淫啊?他不是把小乖當成金金貓嗎?寵的都要飛上天了。
小麥:十八,本來是想要給小淫照顧的,可是小淫今年春節要回家過,這兒估計就又剩下你了,只好交給你了,冰箱裏面我和小淫都買好了給小乖吃的,你只要照時間給它吃就行了。
我賭氣的看着小麥:含我都給吃了,餓死小乖。
阿瑟湊過來拍着我的肩膀,笑:行,你狠,只要你能狠下心來,隨便是你活着還是貓活着,都行,只要我從歐洲回來,能看見個活物就行。
小淫坐在我的對面,和佐佐木説着什麼,小淫不時的看着我的方向。小麥討好似的碰碰我:十八,只要你把小乖照顧好了,我和阿瑟從歐洲回來,肯定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
我威脅似的看着小麥:真的?
小麥瞪大眼睛:絕對是真的,要是騙你,你當着我的面掐死小乖,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撲哧一笑,小淫湊過來:你們説什麼啊,這麼熱鬧?
小淫不知道喝了多少啤酒,我聞到小淫呼吸中的啤酒味道,小淫轉臉看着我笑:十八,我晚上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我避開小淫的眼神,沒吭聲,小淫突然在我的後面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我感覺到一絲疼痛,回頭,看見小淫吃吃的笑:十八,我咬你了……
我惱火的皺着眉頭,把襯衫的領子往上提了提,正想説話,小淫突然拽着阿瑟的胳膊嚷着:阿瑟,你聽好了,十八是我媳婦兒,真的。
阿瑟惱火的推開小淫:你又喝多了你,十八,上次是不是你把小淫的呼機摔了?
我騰的站起來,剛想辯解,佐佐木一把拉住我:十八,小淫喝多了,你別和他較勁兒,你越跟他説,他就越起勁兒,沒人搭理他,他一會兒就消停了。
我皺着眉頭,摸着被小淫咬的地方,心裏感覺怪怪的,佐佐木給我倒了一杯果汁:消消氣,小淫中午就和我喝了不少,剛才你還沒來,我們又喝了不少的啤酒,肯定多了。
我也有些語無倫次:真是,沒事兒的咬什麼人啊?潑婦才會這招……
佐佐木笑了一下:十八,那是小淫想跟你親近,潑婦咬人都是往狠了咬,小淫不是也沒真咬疼你嗎,他就是想跟你鬧,你們都僵持這麼長時間了?他想你了。
我盯着佐佐木:老佐,我知道你跟小淫關係好,你沒事兒也勸勸他,都要畢業了,好好的忙活畢業就好,別的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大家就當什麼事兒沒有發生過吧,回頭太難。
佐佐木低下頭:十八,我知道你記恨小淫,小淫確實也沒做對,換了我是你也一樣,我以前都手你,覺得你沒事兒就折騰小淫,我是心疼小淫,我把小淫當我的哥哥一樣的,現在我真的沒有怪你,阿瑟説的對,一碗水得端平了看,小淫現在也沒想太多,他就是想在畢業前好好的陪着你,你就給他一個機會吧……
我:不用了,當斷不斷的,對誰都不好。
佐佐木急切的打斷我:十八,小淫有打算的……
我也打斷佐佐木:老佐,有打算就好,應該的。
小淫攬住我的肩膀,歪着腦袋看着我呵呵笑:十八,你喜歡過我嗎?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了,你説句實話唄,你喜歡過我嗎?
我拿開小淫的手:別鬧了,你喝多了。
小淫執着的坐到我身焙十八,你就説句實話吧,我等着聽呢?
阿瑟把手裏的小乖扔給我,笑:來,十八,把這貓塞到小淫嘴裏,保證他老老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