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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有一個人去坐飛機,可是他的機票丟了。空中小姐説:你有什麼能證明你就是你呢?那人説:我心情不好,而且一天比一天糟糕。小姐説:原來真的是你——玫瑰!好了,你上飛機吧。"

    "哈哈,你編的!!"

    "是的,我編的,只為博你一笑。"

    "你真會説話,你常常這樣跟女孩説話嗎?"

    "看來你比我更會説話,表揚得我輕飄飄的!"

    "飄可以,要注意安全哦。"

    "呵呵~~一定注意。不用複習功課?"

    "我家的電腦第一天上網,所以來看看。"

    "哦,那以後可以常常見面?"

    "等我中考以後吧,我會經常來這裏的。"

    "不跟你聊了,你該去看書了。"

    "好吧,再見!"

    告別小蠻子出來,又在網站的上看到他貼的一首小詩:"誰是千年前高山上的一朵雪蓮/誰是遙遠星河裏的一點點/誰是我今晚酒壺邊的紅顏知己/扣弦而歌的人/已漸漸走遠……"

    這個小蠻子,還有點才氣。

    接下來我就去了那幾個中考輔導的網站,做得都很不錯,很有實用性。因為是週末,媽媽沒有來敲門催我睡覺,我在上面不知不覺流連到十二點。快要下線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又點擊了那個聊天室。沒想到的是,小蠻子還沒下線,見我進去,立刻跟我打招呼:

    "這麼晚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

    "呵,牙尖嘴利。你跟我比?我可不用中考。"

    "你放心,我成績很好。"

    "這個我信。"

    "看過你的詩了,寫得很不錯哦!"

    "嘿嘿,瞎起鬨。沒難為你的眼睛吧?"

    "哪裏的話,您老真客氣。"

    "為什麼心情不好?可以説嗎?"

    "我媽媽再婚了,我覺得孤獨。"

    "那你媽媽呢?你有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孤獨?"

    "有我她怎麼會?"

    "你這是自私。當你長大,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才會懂得你媽媽。"

    "我不信。"

    "你會信的。媽媽的家不是你的家,你只是暫住而已,你會有自己的世界,被別的人填滿。到那天,你不覺得媽媽多餘只是因為你有孝心,而不是別的。"

    "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這就是生活,你必須面對,為此心情不好完全沒有必要。"

    "小蠻子你真會説教呃。"

    "我是心理專家。"

    "小蠻子你真會吹呃。"

    "呵呵,被你看出來了。你快去睡吧,這麼晚我不跟中學生聊的。"

    "好吧,我去睡了。"

    我也確實是困了,倒到牀上就進入了夢鄉。

    那晚的夢裏陽光燦爛,太陽白花花的刺得我睜不開眼。我遇到一個穿白襯衫的男孩子,他有很健康的皮膚,很深邃的眼睛,很迷人的微笑。

    他説他叫小蠻子。

    其實那夜我睡得很不好,雜亂無章的夢讓我筋疲力盡,可是我醒了卻不願睜開眼。我多希望一睜開眼就是二十歲,我總是想,人到了二十歲就可以主宰自己的一切了,我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天終於亮了,媽媽在叫我起牀喝牛奶,鄰居家的收音機開得震天響。我起牀後經過客廳,他很大聲地跟我説早,我不露痕跡地點了一下頭。也許我真的該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和媽媽仍舊住在那破房子裏,我不會有自己的小屋,不會有自己的寫字枱,更不會有電腦。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他,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爸爸,忘不了他短短的胡茬輕輕擦着我時微痛的幸福感。我真不明白媽媽,我想我要是愛了一個人,就一定是一輩子,就一定不會改變,就一定永遠永遠,無論他去了哪裏。想到這裏我忽然就想到了小蠻子,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到小蠻子,把自己嚇了一大跳還是忍不住繼續想下去,很親切的一種想像,雖然有一些模糊。

    挺怪。

    但不管怎麼説,第二天是新的一天。

    空氣中是初夏特有的淡淡香味,騎車的時候,可以昂起頭來,盡情地呼吸。快到學校的時候,竟然碰到多米,他的單車歪歪斜斜地朝我衝過來,我車技不好,只好跳下來,瞪着他。

    "氣消了?"他問。

    我懶得理他,推了車慢慢走。哪知他也跳下車來,在旁邊跟着我。

    "別生氣了,"他説,"你生氣的樣子真是難看。"

    "又沒有人叫你看!你神經病啊。"

    "好,我神經病。"他油腔滑調地説,"我是神經病我怕誰。"

    "多米,"我停下腳步,望着他狠狠地説,"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看到你就討厭,討厭!"

    多米的臉上閃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然後他就跨上車飛快地騎走了,一邊騎一邊還大聲地唱着《幸運52》裏的主題歌,只是歌詞改成了:"你討厭,我討厭,星期三的早上大家都討厭……"

    我禁不住笑出聲來,這個活寶。

    第一堂課是數學,評卷。我的成績不是很理想,很簡單的題也算錯,錯得離譜。也許真像喬説的,我是該好好調整調整自己的心態了。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一下課莫麗就趴到我桌邊問我説:"分數不滿意?"

    沒等我回答,多米就在一旁插嘴説:"別問了,我想你也滿意不到哪裏去。"他一邊説一邊在嘴裏嚼着口香糖,嚼得叭嘰叭嘰的,真讓人噁心。莫麗笑笑説:"玫瑰,你真倒黴,怎麼和這麼噁心的人坐在一起?"

    "是啊,"我和她一唱一和説,"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兩位小姐別動怒。"多米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口香糖來,遞給我們説,"來一塊,消消氣!"我別過頭去,莫麗卻接過一根來,笑眯眯地説:"不吃白不吃,跟他客氣什麼。"

    接下來的事是我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莫麗抽出的並不是口香糖,而是一隻蟑螂,忽地一下就跳到莫麗的手背上,嚇得她尖聲大叫,當場跌坐在地上,我扶了半天才把她扶起來,可見跌得還不輕。男生們鬨堂大笑,其中數多米的笑聲最為粗嗄和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整人玩具,沒見識過吧?"

    "多米,"我喝斥他,"你太過分了!"

    "哈哈……"他根本不理我,還笑得前仰後合,並振振有詞地説:"不關我事,誰讓她嘴饞來着?"

    莫麗站起來,喘着粗氣。按她的脾氣,我以為她會揪住多米開打,哪知她並沒有,而是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她傷了自尊。

    我沒有去勸莫麗,我知道她,越勸哭得越過分。我看着多米,他也看着我。迎着我的目光,他理直氣壯地説:"開個玩笑嘛,誰知道你們開不起玩笑的。"

    喬又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的,看着這場景,唇邊竟漾起一絲笑意:"有意思啊,"他説,"你們一天一場戲,是想給初中生活留下美好的記憶?"

    "是的,喬老師,"多米油腔滑調地説,"您可真理解我們。"

    莫麗還在哭,哭聲嗚嗚嗚嗚,像拉斷的弦。多米卻還在那裏不知羞恥地笑,他穿了一件綠色的運動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幾乎是片刻間,我不假思索,嘴裏吐出兩個字來:"蒼蠅。"

    "你説什麼?"多米有些吃驚地看着我。

    "你像一隻蒼蠅。"這回我加重了語氣,明白地説。

    多米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嘴角勉強地牽動了一下,一向伶牙俐齒的他這次什麼也沒説。在男生們的噓聲和女生們的笑聲裏,喬有些黯然地看着我,我低下頭裝作看書,沒有勝利的喜悦感。

    中午和莫麗打了飯從食堂出來,聽到同班的兩個女生正在議論我。一個説:"玫瑰這個人就是這樣,以為自己成績好了不起,説話一向刻薄。"另一個説:"以前我還以為她老實,原來是看錯人了!"

    莫麗要去和她們理論,我拉住她。

    "説就説唄。"我説,"難為她們識破我廬山真面目。"

    "你這人,"莫麗笑道,"我也要好好認識認識你才對。"

    "只怕會讓你失望了。"我啞着嗓子説,"我是披着人皮的狼。"

    莫麗咯咯地笑:"你怎麼不是男孩子?玫瑰,你要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給你。"

    "我才不要你,又哭又笑的像個瘋婆子。"

    "玫瑰,我今天是不是很丟臉?"莫麗可憐巴巴地望着我。"是。"

    "那天的你也很丟臉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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