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去坐飛機,可是他的機票丟了。空中小姐說:你有什麼能證明你就是你呢?那人說:我心情不好,而且一天比一天糟糕。小姐說:原來真的是你——玫瑰!好了,你上飛機吧。"
"哈哈,你編的!!"
"是的,我編的,只為博你一笑。"
"你真會說話,你常常這樣跟女孩說話嗎?"
"看來你比我更會說話,表揚得我輕飄飄的!"
"飄可以,要注意安全哦。"
"呵呵~~一定注意。不用複習功課?"
"我家的電腦第一天上網,所以來看看。"
"哦,那以後可以常常見面?"
"等我中考以後吧,我會經常來這裡的。"
"不跟你聊了,你該去看書了。"
"好吧,再見!"
告別小蠻子出來,又在網站的上看到他貼的一首小詩:"誰是千年前高山上的一朵雪蓮/誰是遙遠星河裡的一點點/誰是我今晚酒壺邊的紅顏知己/扣弦而歌的人/已漸漸走遠……"
這個小蠻子,還有點才氣。
接下來我就去了那幾個中考輔導的網站,做得都很不錯,很有實用性。因為是週末,媽媽沒有來敲門催我睡覺,我在上面不知不覺流連到十二點。快要下線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又點擊了那個聊天室。沒想到的是,小蠻子還沒下線,見我進去,立刻跟我打招呼:
"這麼晚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
"呵,牙尖嘴利。你跟我比?我可不用中考。"
"你放心,我成績很好。"
"這個我信。"
"看過你的詩了,寫得很不錯哦!"
"嘿嘿,瞎起鬨。沒難為你的眼睛吧?"
"哪裡的話,您老真客氣。"
"為什麼心情不好?可以說嗎?"
"我媽媽再婚了,我覺得孤獨。"
"那你媽媽呢?你有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孤獨?"
"有我她怎麼會?"
"你這是自私。當你長大,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才會懂得你媽媽。"
"我不信。"
"你會信的。媽媽的家不是你的家,你只是暫住而已,你會有自己的世界,被別的人填滿。到那天,你不覺得媽媽多餘只是因為你有孝心,而不是別的。"
"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這就是生活,你必須面對,為此心情不好完全沒有必要。"
"小蠻子你真會說教呃。"
"我是心理專家。"
"小蠻子你真會吹呃。"
"呵呵,被你看出來了。你快去睡吧,這麼晚我不跟中學生聊的。"
"好吧,我去睡了。"
我也確實是困了,倒到床上就進入了夢鄉。
那晚的夢裡陽光燦爛,太陽白花花的刺得我睜不開眼。我遇到一個穿白襯衫的男孩子,他有很健康的皮膚,很深邃的眼睛,很迷人的微笑。
他說他叫小蠻子。
其實那夜我睡得很不好,雜亂無章的夢讓我筋疲力盡,可是我醒了卻不願睜開眼。我多希望一睜開眼就是二十歲,我總是想,人到了二十歲就可以主宰自己的一切了,我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天終於亮了,媽媽在叫我起床喝牛奶,鄰居家的收音機開得震天響。我起床後經過客廳,他很大聲地跟我說早,我不露痕跡地點了一下頭。也許我真的該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和媽媽仍舊住在那破房子裡,我不會有自己的小屋,不會有自己的寫字檯,更不會有電腦。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他,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爸爸,忘不了他短短的胡茬輕輕擦著我時微痛的幸福感。我真不明白媽媽,我想我要是愛了一個人,就一定是一輩子,就一定不會改變,就一定永遠永遠,無論他去了哪裡。想到這裡我忽然就想到了小蠻子,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到小蠻子,把自己嚇了一大跳還是忍不住繼續想下去,很親切的一種想像,雖然有一些模糊。
挺怪。
但不管怎麼說,第二天是新的一天。
空氣中是初夏特有的淡淡香味,騎車的時候,可以昂起頭來,盡情地呼吸。快到學校的時候,竟然碰到多米,他的單車歪歪斜斜地朝我衝過來,我車技不好,只好跳下來,瞪著他。
"氣消了?"他問。
我懶得理他,推了車慢慢走。哪知他也跳下車來,在旁邊跟著我。
"別生氣了,"他說,"你生氣的樣子真是難看。"
"又沒有人叫你看!你神經病啊。"
"好,我神經病。"他油腔滑調地說,"我是神經病我怕誰。"
"多米,"我停下腳步,望著他狠狠地說,"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看到你就討厭,討厭!"
多米的臉上閃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然後他就跨上車飛快地騎走了,一邊騎一邊還大聲地唱著《幸運52》裡的主題歌,只是歌詞改成了:"你討厭,我討厭,星期三的早上大家都討厭……"
我禁不住笑出聲來,這個活寶。
第一堂課是數學,評卷。我的成績不是很理想,很簡單的題也算錯,錯得離譜。也許真像喬說的,我是該好好調整調整自己的心態了。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一下課莫麗就趴到我桌邊問我說:"分數不滿意?"
沒等我回答,多米就在一旁插嘴說:"別問了,我想你也滿意不到哪裡去。"他一邊說一邊在嘴裡嚼著口香糖,嚼得叭嘰叭嘰的,真讓人噁心。莫麗笑笑說:"玫瑰,你真倒黴,怎麼和這麼噁心的人坐在一起?"
"是啊,"我和她一唱一和說,"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兩位小姐別動怒。"多米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口香糖來,遞給我們說,"來一塊,消消氣!"我別過頭去,莫麗卻接過一根來,笑眯眯地說:"不吃白不吃,跟他客氣什麼。"
接下來的事是我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莫麗抽出的並不是口香糖,而是一隻蟑螂,忽地一下就跳到莫麗的手背上,嚇得她尖聲大叫,當場跌坐在地上,我扶了半天才把她扶起來,可見跌得還不輕。男生們鬨堂大笑,其中數多米的笑聲最為粗嗄和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整人玩具,沒見識過吧?"
"多米,"我喝斥他,"你太過分了!"
"哈哈……"他根本不理我,還笑得前仰後合,並振振有詞地說:"不關我事,誰讓她嘴饞來著?"
莫麗站起來,喘著粗氣。按她的脾氣,我以為她會揪住多米開打,哪知她並沒有,而是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她傷了自尊。
我沒有去勸莫麗,我知道她,越勸哭得越過分。我看著多米,他也看著我。迎著我的目光,他理直氣壯地說:"開個玩笑嘛,誰知道你們開不起玩笑的。"
喬又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的,看著這場景,唇邊竟漾起一絲笑意:"有意思啊,"他說,"你們一天一場戲,是想給初中生活留下美好的記憶?"
"是的,喬老師,"多米油腔滑調地說,"您可真理解我們。"
莫麗還在哭,哭聲嗚嗚嗚嗚,像拉斷的弦。多米卻還在那裡不知羞恥地笑,他穿了一件綠色的運動服,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幾乎是片刻間,我不假思索,嘴裡吐出兩個字來:"蒼蠅。"
"你說什麼?"多米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你像一隻蒼蠅。"這回我加重了語氣,明白地說。
多米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嘴角勉強地牽動了一下,一向伶牙俐齒的他這次什麼也沒說。在男生們的噓聲和女生們的笑聲裡,喬有些黯然地看著我,我低下頭裝作看書,沒有勝利的喜悅感。
中午和莫麗打了飯從食堂出來,聽到同班的兩個女生正在議論我。一個說:"玫瑰這個人就是這樣,以為自己成績好了不起,說話一向刻薄。"另一個說:"以前我還以為她老實,原來是看錯人了!"
莫麗要去和她們理論,我拉住她。
"說就說唄。"我說,"難為她們識破我廬山真面目。"
"你這人,"莫麗笑道,"我也要好好認識認識你才對。"
"只怕會讓你失望了。"我啞著嗓子說,"我是披著人皮的狼。"
莫麗咯咯地笑:"你怎麼不是男孩子?玫瑰,你要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給你。"
"我才不要你,又哭又笑的像個瘋婆子。"
"玫瑰,我今天是不是很丟臉?"莫麗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是。"
"那天的你也很丟臉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