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俐做手術的那天,穆景言早早地就來到了醫院。
看著若琳憔悴的表情,穆景言只覺得心疼,他輕拍她的肩膀,用言語安慰她:“放寬心,沒什麼的,做手術的醫生是心臟病方面的專家,伯母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說得那樣溫柔,語調那樣緩慢,若琳彷彿覺得自己吃了顆定心丸,不再那麼緊張了。
手術室外的走廊一片安靜,靜得讓人覺得窒息。
若琳的手心已經汗溼了,她倚在長椅上,眉心微蹙,臉上寫著不安。
突然,一隻修長溫暖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有些無措的手。只聽見穆景言的聲音:“有我在身邊,不要怕。不會有事的。”
若琳沒有閃躲,只是無力地順勢靠著穆景言的肩膀。 她累了,真的很累。
即使醫院裡充斥著濃濃的來蘇水味,若琳還是能聞到穆景言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好似沐浴乳的味道。
這個她用心暗戀了許久的男人啊,好像變成熟了,又好像沒有變,在某一刻總會讓她不由得想起那些為他心動的過往。
十分漫長的等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主刀醫師走了出來,剛摘下口罩,若琳就衝上來問:“醫生,我媽怎麼樣?”
“很好,一切順利。”
一直懸在若琳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不過,她剛聽見醫生說完那句話,之後什麼都聽不見了。因為她已經兩眼一黑,昏倒在地了。
醒來的時候,若琳發現自己趟在醫院的病床上,四周是白花花的顏色。怎麼回事?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媽媽,怎麼會是自己?
若琳正要起身,被人按住了。
“你還在輸液,不要亂動。”穆景言一邊制止若琳坐起來,一邊輕柔地說。
“我媽現在的情況怎樣?”若琳急切地問。
“挺好的。若雯和孫阿姨都在照顧她,你不用擔心。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我這是怎麼了?”若琳不解地看著輸液管。
“你剛才突然昏倒了。醫生說是睡眠不足,壓力太大,操勞過度。輸點液,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這次……麻煩你太多了。”若琳仰頭望著穆景言的臉,心懷感激地說。
“你太客氣了,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那個手術費的事……”若琳想說,手術費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還得上。
“我不急,你慢慢還。那裡面很大一部分是我父母留給我結婚用的錢,我暫時也沒考慮到結婚的事情。所以在我結婚之前還我就可以了。”穆景言連忙打斷若琳的話。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這不是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嗎?還把你準備結婚的錢拿來……”若琳內心有些糾結。
“我還年輕,現在並不急著結婚。再說……我就算想結婚,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啊!”
啊?他現在沒有女朋友嗎?那去年聚會時他牽著的那個女孩是誰?難道兩人已經分手了?還是她誤會了他,那個女孩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過,他有沒有女朋友實在不該是她關心的問題。只是,她不想自己耽誤了人家結婚,如果因為他缺錢結不成婚,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不想了,養好身體後加倍努力賺錢還他就是了。
周俐的手術很成功,身體漸漸好轉,臉色也紅潤起來。
若琳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這裡,回D市了。
雜誌主編來過兩次電話,打著問候若琳媽媽的旗號,實則是催問她何時才可以回去工作。也怨不得主編,畢竟她已經休假兩週了,確實耽誤了不少工作,韓皓軒的採訪稿一個字還沒寫呢。好不容易從流程編輯升為品牌欄目的專欄記者,本該愈加努力,才能對得起主編的信任。
湊巧的是,她回去的那天,也是穆景言回D市的日子。兩人剛好可以做伴。
事實上,穆景言的事情已經辦完,本可以早點走的,但他擔心途中若琳的身體出現狀況,便又跟單位請了幾天假,打算跟若琳一起走。
他原本想買兩張機票,但他了解若琳的個性,還是作罷。若他幫她承擔路費,她肯定不願意;若讓她自己承擔,以她現在的情況,又顯得有些奢侈。
於是,他徵詢了若琳的意見,買了兩張座位相鄰的火車票。
傍晚時分,若琳和穆景言踏上了開往D市的列車。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若琳的睡意也隨之襲了上來。
這一段時間,她真是累壞了,有好幾夜都守在媽媽身邊,媽媽勸她回去,她卻怕媽媽晚上有什麼事找不上別人幫忙就不肯回去,固守在媽媽身邊,雖然累了些,但她覺得為了媽媽,做什麼都值得。
她拉上窗簾,把頭輕輕地靠在窗簾上。眼睛微閉,不知不覺中,她就進入了睡眠狀態,神情像個乖巧的孩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若琳被凍醒了,車廂內的冷氣打得太足了。
她微微睜開眼,卻發現她竟然倚在穆景言的肩頭!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只是一動不動地靠在座位上。她有些不敢動,怕驚醒他,那樣會多麼尷尬。雖然之前媽媽做手術的時候,她也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逗留片刻,但那個時候跟現在的情況畢竟不一樣。
她的右臂輕輕貼著他的左臂,她能感覺到他手臂上的溫度,不像她的手臂冰涼,他的手臂散發著一絲熱度。她從沒跟他靠得這麼近,她的心開始慌亂,怦怦跳著。她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能想象得出他們這樣靠在一起的姿勢應該很曖昧,像一對情侶。想到這,她的臉不由得紅起來。還好,現在車內只剩下靠窗邊的小燈,顯得有些昏暗。
車內的冷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若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這個動作把她嚇了一跳,以為會把穆景言弄醒,還好沒有。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移開靠在他肩頭的腦袋,動作極輕,再一點一點移開她的手臂,終於,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所在。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按捺住緊張不已的心。
然後,她微微抬眼,看了看旁邊的穆景言,他正睡著,神態安詳。若琳緊張的心這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她細細地看著他:眉眼清朗,皮膚溫潤如玉,睫毛烏黑,鼻樑挺拔,嘴唇微薄,他的臉被昏暗的燈照著,顯得有點不真實,那麼俊秀,彷彿是一幅美麗的水墨畫。
她從來都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打量過他。也許只有在他睡著的時候,她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看他吧。
第一次讓她心動的男人,即便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此刻看著他,也覺得有種莫名的溫暖情緒在心中流淌。
她輕輕地撩開旁邊的窗簾,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遠處有零星的燈光閃爍,她猜想應該是深夜了。她睡得不太舒服,脖子有些痠疼,用手揉了揉。
現在她都不敢睡,怕再出現剛才那樣的狀況。
她還記得睡之前她明明是靠在窗簾上的,怎麼醒來卻靠在了穆景言的肩頭呢?覺得有些莫名。
本想就那樣硬撐到天亮,但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和點點燈光,她的眼皮又開始打架,上眼皮變得沉重,身體也不由得向窗邊傾斜,最後還是在重力的作用下靠在了窗簾上。
火車在行駛的過程中有些顛簸,顛得人有點搖晃。若琳靠在窗簾上的頭開始偏向穆景言這邊,然後又靠向窗簾那邊,就這樣左右輕輕搖晃著,給人看來,睡得很累的樣子。
穆景言看她睡得不自在,再次將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其實,穆景言並沒有睡著,在這樣顛的情況下,他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當他看到若琳睡得這麼累的時候,有一股衝動想借肩膀給她用下,但他卻有所顧慮。到最後,看她著實很累,於心不忍,甚至,有些微的心疼。為了讓她睡得舒服一些,他還是那樣做了。
第一次將若琳的身體靠向自己時,穆景言的心緊張不已,他竭力抑制住狂跳的心才得以安安靜靜地讓若琳靠在了他的肩頭。那時,他極度害怕若琳會醒來,他還不知道若琳要怎樣誤會他呢,慶幸的是,一切都做得很小心翼翼,並沒有出什麼差錯。
再一次讓若琳靠在他肩膀時,他內心的緊張也減去了不少。
剛才若琳慢慢移開他的時候,他發覺了,但他卻裝作他還睡著,他能感覺到若琳移開時動作的輕微,他能做的,就是閉著眼睛,讓若琳微涼的手臂離開自己。
此時,靠在他肩頭的若琳安靜地睡著,似乎睡得很香甜,呼吸均勻。白皙的皮膚被昏暗的光籠罩著,顯得更有一份神韻。
穆景言微微垂下眼眸,看著自己肩頭的若琳,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當若琳再度醒來時,她已經靠在了窗簾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問身旁的穆景言:“是不是快到站了?”
“嗯。”穆景言輕輕地應道,他轉頭看了看若琳,她的臉色還不算很難看,大概昨晚睡得不錯,他在心裡暗笑了下。
關於相互依靠著睡了一晚上的事情,穆景言不提,若琳也不提,兩人就當沒發生過。只當是旅途中發生的一個小小插曲。
若琳回到D市後,除了要努力工作外還在做著一份又一份的兼職。媽媽的手術費東湊西湊算是湊齊了,但還錢成了她肩頭一項巨大的任務,她只有不分日夜地消耗自己的體力。
一日晚上,若琳剛從打工的飯店回到家,就接到了馨語的電話。
“若琳,睡了嗎?”馨語問道。
“沒有,剛到家。”若琳有點無力地說道,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手上的包也隨意地扔在了一邊。
“怎麼這麼晚才回家?”馨語還不知道若琳拼命工作的事。
“剛剛從飯店回來。”若琳感到自己握著電話的手都沒了絲毫力氣,一天超負荷的工作讓她感到疲憊。
“你不會又回到以前了吧?”馨語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些說。上學時有一段時間若琳的妹妹快開學,家裡又要用錢,若琳為了儘快地賺到錢,就是白天上完課,晚上做兼職,週六週日更不用說,當時看得馨語直心疼。
“還好,就是脖子有些酸,腰有些疼,其他零部件都還運轉正常。”若琳知道馨語口中的以前,她邊扭著脖子邊說。
“你啊,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馨語微微責備道,然後,輕聲說,“我的錢你不用急著還,等你什麼時候有錢了再說。”
“沒事,我精力充沛著呢。”若琳笑道,好似無所謂的樣子。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這麼拼命,簡直是在摧毀自己的身體啊!”馨語幾乎有些“恨鐵不成鋼”了。
“哪有。”若琳輕聲反駁。她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她現在這樣不是在摧毀身體呢,但欠著別人的錢,她睡覺總睡不踏實,一心想盡快地把這筆錢給還了。
“隨便你一天工作多長時間,我看到你時,你可別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要健健康康的。”馨語無奈地說。
“我什麼時候不健康啦,我身體可好著呢。”若琳死鴨子嘴硬。明明前不久因為照顧媽媽太過勞累出現過昏倒的現象,現在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了。
“哦,對了……”馨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這個週六,你抽點時間吧。”
“有什麼事嗎?”若琳問道。
“韓皓軒約我們倆一起出去吃飯。”馨語回答道。
當韓皓軒提出這個建議時,馨語有一些顧慮,但韓皓軒說若琳寫的他和朋友秦天意的採訪都很好,得感謝感謝人家。理由是那麼的冠冕堂皇,馨語覺得要是自己不同意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或許他對若琳並沒有什麼企圖,只是想請她吃飯權當感謝而已。
“一起吃飯?”若琳疑惑地問。
“嗯。”馨語輕輕地應道,停頓了會兒,接著說,“他約我出去,順便叫我把你帶上。說是為了感謝你幫他和他的好朋友寫採訪稿。”
“他想讓我去當你們倆的電燈泡啊?”若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在沙發上躺下,語氣中帶有笑意,補了句,“還是高亮度白熾燈。”
“同感,開始我也這麼想,但現在卻不是了。”馨語不禁笑了笑,說。
“那你怎麼想?”若琳問道。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麼不可以見面的?”馨語故作輕鬆地說,“再說,他問你情況也是應該的,你們畢竟見過三次面,他對你印象也不錯,他總不能就這樣把你當陌生人給忘了吧。更重要的一點是,你還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更是忘不掉,他見到我不就自然會想到你嗎?何況,他這次是要特意感謝你,所以請你吃飯,你也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吧?”
“可是……”若琳支吾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也許是她想太多了,韓皓軒給她電話跟他聯繫,或許只是出於朋友的原因罷了,而他口中要珍惜的那個人為什麼一定就是她呢。這次他能約她不還是沾了馨語的光,想到這,若琳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說,“還是你們自己去吧,我週末也要打工的。”
“他跟我強調了,你一定得去。”馨語轉達韓皓軒的話,想了會兒,說,“你們都是我的朋友,這真是叫我為難啊。”
“馨語……”若琳剛想說什麼,就被馨語打斷了,說:“只是一頓飯而已,你就不用考慮那麼多了,我還沒有多想呢。”
“那好吧。”若琳知道她如果再爭辯下去,馨語定會婆婆媽媽地跟她說上一大堆,她還不如現在就乖乖地答應她。
剛才馨語的那段話,若琳算是明白了一些。如果是去見一個單純的朋友,還是不要再三推脫的好。
臨睡前,若琳手中拿著韓皓軒送給她的那個掛墜,臉上的表情複雜,眉頭微皺。她不自覺地想起了上次包廂裡的事,臉不由得一片燥熱,她急忙站到窗邊,讓風盡情地吹在她臉上,想讓自己清醒些。她知道,現在她不能再有那些想法了,那也只是韓皓軒喝醉酒的舉動而已。她急忙把掛墜重新放回抽屜,重重地關上,似乎關上了對他所有的記憶。
週六,若琳要幫一個小女孩輔導功課,中午吃飯時間她匆匆地趕到了馨語告訴她的地點。
她來得還算比較早,先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等了會兒,韓皓軒就來了。
若琳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總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其實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笑容溫和,姿勢優雅,排除他偶爾的耍嘴皮子,絕對是個氣質高貴的紳士。
韓皓軒看到若琳顯得很高興,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語氣卻有點生疏地說:“好久不見。”
這一刻,若琳有點緊張,手有些不自然地放在腿上,一副訕訕的樣子。
“你媽的情況現在好些了嗎?”韓皓軒找了個話題,關心地問道。
“已經做過手術了,還算比較成功。現在已經出院了。謝謝關心。”若琳的回答更顯得客套。
“我想,我應該找個時間去探望一下伯母。”韓皓軒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麼?”若琳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地望著韓皓軒。
“為什麼我說什麼你總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你不會是因為在乎我吧?”韓皓軒將臉湊近對面的若琳,戲謔地說道。
“誰在乎你。”若琳白了他一眼,神情嚴肅起來,說,“以後你不要再跟我說這樣的話。”
“我的話好像不太過分吧?”韓皓軒坐直了身子,臉上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若琳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深不可測,漆黑眼眸裡還隱著一抹笑意,卻又讓人無法捉摸,使得她不能看清他內心的想法。她總覺得他的話很飄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馨語來的時候,他們安然地坐著,只看見韓皓軒說著話,若琳偶爾接上兩句。因為韓皓軒說的幾乎都是他在外國的一些見聞和經歷,而若琳對那些卻是一無所知。就算韓皓軒轉移了話題,若琳也不知該說什麼話才是最好的回答,所以,大多是若琳沉默著。
“你們在聊什麼啊?”馨語邊拉椅子邊問,在若琳的旁邊坐下。
“問問她工作上的事。”韓皓軒笑道,然後,端起面前的水杯輕輕地啜了一小口,樣子很悠然。其實他告訴若琳他在國外的事情,無非是想讓若琳多瞭解瞭解他。
“哦,她啊,整一個工作狂。”馨語笑了笑,說道,停頓了會兒,用手指了指若琳眼睛周圍的黑眼圈,說,“這不,黑眼圈都出來了,平時真不注意勞逸結合。”語氣中有些微的責備卻帶有一絲關心。
“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若琳不以為意地說道。
“看你樣子,知道像什麼嗎?”韓皓軒嘴角含著一抹笑意,說,“像只很沒精神的國寶。”
“……”若琳瞪了韓皓軒一眼,不跟他爭辯。
接下來,馨語便跟韓皓軒聊起天來,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而他們說的若琳知道得甚少,也插不上嘴,只好呆坐在一旁,靜默著。
他們倆的話頭一直不停,聊得甚歡,也不思量著點菜,若琳在一旁乾著急,她下午還有事。他們似乎並不注意她,把她撇在了一邊,若琳又不好打斷他們,心裡有些悶悶的,她就像個局外人,如同空氣般被他們倆忽略。
若琳的心裡有點堵,早知道就不來了,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誰叫馨語是個見色忘友的傢伙呢。
她神情有些沮喪地望著窗外的車輛,一輛輛從自己的眼前駛過,像一幅流動的風景。即便這樣,她仍然不能將自己完全置身於外面的那片繁忙的景色中。他們的說笑聲在耳邊迴旋著,她的心情忽然變得很低落。
“若琳,你看看你,怎麼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啊?”馨語轉頭恰好看見若琳沉默不語的樣子,怏怏的,還以為她受了什麼委屈呢。接著,她有點憤憤地說,“是不是你的穆哥哥惹你生氣了?”馨語跟自己的心上人聊得那麼開心,又怎麼顧得上若琳呢,更不用說能瞭解此刻若琳的所想了。
“不是……”若琳臉上掠過一絲不安,急忙想打斷馨語的話,卻被口直心快的馨語接上了,臉上露出驚疑的神色,說:“他不會是現在就問你要錢吧?”
“馨語……”若琳在桌底下拽了拽馨語的衣角,她在心裡暗暗叫苦,都是她的表情惹的禍啊!
她不想讓韓皓軒知道這些事,更不想讓他知道她現在身負重債,不是她要面子,而是她的自尊心使然。
馨語看到了若琳眼中的焦急,似乎在告訴她,你不要再說下去了。馨語想了會兒,才恍然大悟般地笑了笑,看向韓皓軒,轉移話題,說:“公司這幾天的運營情況怎樣?”
“挺好的。”韓皓軒禮貌地回答道。剛才馨語跟若琳的話聽得他莫名其妙的,什麼穆哥哥,什麼要錢的。半晌,他抬起好看的眉眼望著馨語,問,“你剛才說的穆哥哥是誰?他問若琳要什麼錢?”
“穆哥哥就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要錢嘛……”平時伶牙俐齒的馨語支吾了半天,想隨便找個藉口搪塞卻又一時想不出來。她知道,若琳是個自尊心強的女人,不肯在別人面前示弱。
“我媽生病了需要一筆錢,我向他借了一部分。”若琳定定地看著韓皓軒,眼神異常淡定,秀氣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懦。她說了出來心裡反而舒服多了。
“哦……”韓皓軒似乎明白了一切,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韓皓軒微微垂下眼眸,下意識地轉動著手中的水杯,嘴角揚起一抹笑,笑意不明。
“那他們現在進展得怎樣?”韓皓軒收回了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經地看著馨語。
“這次回家若琳見到他了,不知道向人家表白了沒有,她可是暗戀了人家好多年了,這丫頭……”馨語快人快語地說道。
“快點菜吧,我下午還得趕著去給別人做家教呢。”若琳打斷了馨語的話,把菜單推給馨語,並捅了捅她的胳膊。她不明白馨語怎麼盡說她的私事,還不知道她在韓皓軒面前又說了些什麼呢。不過,看韓皓軒的表情想必平時馨語跟他聊天時,應該沒有說太多她的私事。馨語說話前幾乎都不思考,想到哪兒就說,若琳真拿她沒辦法。
“都什麼年頭了,喜歡別人還不好意思開口。”韓皓軒裝作一副很鎮定的樣子,無所謂地說道。眼中卻有一股不易察覺的憂愁,深深地隱在漆黑的眼眸裡。還以為她拒絕自己只是因為想促成好友的良緣,誰知道她早已有了意中人。
“勸過她好幾次了,沒用的,她說現在還不想談感情。”馨語翻著菜單,然後,看了看身旁的若琳,嘆了口氣。
“……”若琳沉默著,斜睨了一眼對面的韓皓軒。
韓皓軒也只當沒看見,自顧自地端起杯子喝起水來,眼睛裡的憂愁不知何時也消失殆盡,嘴角有了一抹狡黠的笑。
韓皓軒剛開始聽到馨語說若琳的穆哥哥是她的白馬王子時,心裡很不是滋味。現在聽馨語說來,事實未必是那樣,她只是不想談感情,他終於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若琳草草地吃完飯,打算提前走。她可不想在這裡多待一秒鐘。還說什麼為了採訪稿請她吃飯,一句感謝的話不說也罷了,還讓她徹底當了一回大電燈泡。
這時,韓皓軒也快吃完了,便問若琳去哪邊家教,能不能送她一下,省得擠擁擠的公車。
馨語自己有車,下午還要去拜訪一位藝術界的前輩,想想韓皓軒送送若琳也未嘗不可。
若琳看看時間也不早了,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車內的冷氣開著,若琳卻覺得有一絲燥熱,空氣有些沉悶。
她看著身旁的韓皓軒正專心地開著車,嘴裡好像還在輕輕地哼著某首英文歌曲,心情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
太陽柔和的光芒照在他臉上,暈染開金色的光圈,稜角愈加分明。這一瞬間,若琳差點被這張臉給迷住了,她笑了笑,繼而轉過頭,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高大建築物匆匆掠過。
經過一個紅燈,韓皓軒將車停了下來,同時停止了哼唱,時間彷彿一瞬間靜止下來。
沒有車鳴聲,沒有人的嘈雜聲,似乎沒有了一切聲響,若琳覺得空間太狹窄,呼吸都好像有點困難,她不明白為什麼跟韓皓軒獨處的時候會有一種不安與緊張。她的手擱置在腿上,緊緊地握著,有一層薄汗滲出。
“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舒服啊,要不要回去休息?”一個好聽的聲音穿過稀薄的空氣傳到若琳的耳膜。
若琳愣了下,神情有些微的慌張,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說:“不用。”她坐直了身子,鬆了鬆緊緊握著的手。
“可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韓皓軒關心地說道,遲疑了會兒,說,“如果你急需要錢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不用了。錢我已經籌集到了,謝謝你的好意。”
“為什麼你會向他借錢,而我主動借錢給你你卻不要?”韓皓軒微微笑道,勾起的笑容中帶有一抹嘲諷,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酸澀。
“你不會是在吃醋吧?”若琳看到韓皓軒這副表情不由得笑了起來,向誰借錢都是她的自由,難不成借別人錢還要向他報告,若琳不禁覺得好笑。
“是。”綠燈亮起,一陣急促的車鳴聲兀地響起,把這一聲輕輕的應答淹沒。
韓皓軒不知道若琳有沒有聽到,從後視鏡裡看到後面排滿的長龍,猛地踩下油門。
而那被淹沒的回答若琳並沒聽清,在若琳聽來彷彿是一陣迅疾的風,在耳邊匆匆掃過,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剛才你說什麼?”車發動後,若琳問道。
“沒什麼。”韓皓軒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過了許久,問,“上次你發傳單也是為了錢?”
“為了生活。”若琳將頭扭向窗外,擲地有聲地說。
“你家裡的擔子都在你肩上?”韓皓軒看向若琳,問道。
“……”若琳點了點頭,然後轉向韓皓軒,看著他,笑了笑,說,“這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
若琳真的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自從爸爸離開家後,所有的擔子都由媽媽一個人扛,但若琳漸漸長大了,懂事了,她知道媽媽老了,對她們姐妹倆的學費、生活費無能為力了。高考結束後,她就開始打工,由於她成績還不錯就幫別人教初中的語文,幫家裡分擔一些壓力。上大學後,她更是找各種各樣的兼職。本以為工作後,這種狀況會有所緩解,沒想到媽媽又生了一場大病……
都說生活可以磨鍊人,若琳也變得越來越堅強。面對困難,不是逃避,而是勇敢面對。
“聽馨語說,你爸爸……”韓皓軒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說下去才好。
當若琳聽到爸爸這兩字的時候,清澈的眼眸頓時變得幽深,聲音微微低啞地說:“我的事你都知道哪些,馨語都跟你說了嗎?”
“沒有,沒跟我說多少……”韓皓軒看到若琳暗淡下去的眼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否認道。其實,馨語並沒有主動跟他說這些,只是他無意中問馨語時才知道的。
“我不用你來可憐我!”若琳瞪大眼睛看著韓皓軒,聲音有些顫抖。
“我不會可憐任何人。”韓皓軒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神情,然後,正色道,“像你這麼堅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別人來可憐,況且……” 韓皓軒頓了頓,語氣中帶有點酸意地,說,“況且,你那麼神通廣大,你媽的醫藥費你還不是輕而易舉地就借到了。”
“……”若琳不知道韓皓軒這句話到底是褒還是貶,但不論他怎麼想,若琳現在都不想跟他爭辯。
到了家教人家的小區門口,若琳叫韓皓軒停下車。韓皓軒想下來幫若琳開車門時,若琳已經探出半個腦袋,貓著腰準備出來,還沒完全出來,她就猛地一抬頭。要不是韓皓軒眼疾手快地用手擋在了她的頭頂,她的頭就要撞在車上了。
當她感到自己的頭撞在厚實的掌心時,臉上突然閃現一抹紅暈,她愣了會兒,才出來。站穩了腳步,臉上掛滿了羞赧,尷尬地笑道:“謝謝。”
韓皓軒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露出溫和的笑容,說:“不用謝。”
若琳抿嘴一笑,然後,轉身走向小區。
韓皓軒靜靜地望著若琳的背影,直到消融在陽光裡才坐回車內。他低頭看了看手,手背處有些微的紅,有一道清晰的印子,隱隱作痛,他把手鬆開再握緊,來回做了幾次,長長地吸了口氣,握緊方向盤,駛向遠方。
晚上,回到家,韓皓軒剛想回房間時,在一旁看電視的許凌將他喊住了。
“這麼早就回來了,沒有約人家馨語出去玩啊?”許凌看著韓皓軒,問道。
“中午不是和她一起吃過飯了嗎?”韓皓軒不耐煩地回答。
“要不下回你把她約出來,讓你爸爸看看。”許凌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韓建榮。
韓建榮視線轉移到韓皓軒身上,笑了笑,說:“聽你媽說,馨語這姑娘挺不錯的,我還真想看看。”
“下次再說吧。”韓皓軒神情淡淡的,似乎在敷衍。
“什麼下次啊,有空的話,我跟你爸就把她約出來,到時你也得去。”許凌說道。
“你媽說得對,改天一起吃頓飯。”韓建榮說道。
“……”韓皓軒沒有說話,轉身去了臥室。
“你看,這孩子。”許凌有點無奈地看著韓皓軒走開。
“他不可能又看不上馨語了吧?”韓建榮說道。
“哪兒的話。”許凌反駁道,說,“馨語家境好,人又長得落落大方的,而且很懂禮貌,哪個男人娶了她真是他的福氣,也許是皓軒這兩天忙於工作吧。”
“聽你把她誇的,真想快點看看未來的兒媳婦是什麼樣的。”韓建榮一臉笑容,有些期待地說。
韓建榮的話許凌自然放在心上,沒隔幾日,便把馨語約了出來。
在一家星級飯店裡,馨語早早地到了,然後去衛生間補了一下妝。
鏡子裡的她穿著端莊得體,頭髮綰得高高的,妝容精緻,顯得氣質高雅。
韓皓軒的父親韓建榮是傳媒界的大腕,頗有名氣,人家主動相約,當然要對自己的儀容更加註意。
不一會兒,韓建榮夫婦也到了,就是看不到韓皓軒的影子。
沒見到韓皓軒,馨語雖然心裡有些忐忑,但並不影響她的言談舉止。
馨語幫韓建榮和許凌斟酒,姿勢優雅大方,只見韓建榮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頻頻點頭,眼睛裡露出一抹讚許。
“伯父,我仰慕你很久了。”馨語微微笑道,“您辦的韓新傳媒很不錯。”
“謝謝,過獎了。”韓建榮說完轉頭看了看許凌,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他輕輕地湊到許凌的耳邊,問,“皓軒怎麼還不來,你去打個電話催催吧。”
“好的。”許凌低低地應道,跟馨語說了聲“我去一下洗手間”,便起身離座。
許凌催促韓皓軒快點過來,說大家都到了,就差他了,還稍稍責怪了他一下,說他怪不懂事的,這種事情應該積極主動一些。
韓皓軒接到電話後,才驅車前往飯店。
他現在有些後悔了,後悔沒有阻止父母的行動。他本以為是父母隨口說的,誰知道竟真的約了馨語見面。
透過大大的落地窗,韓皓軒看到三人坐在一起暢談的畫面,柔和的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有說有笑,和諧一片,顯得很溫馨。他在原地站了幾秒,心裡有一絲的猶豫,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明明那幅畫面裡再加上他就更加完美了,可他卻似乎不想融入進去。
最終,他還是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他拉開馨語旁邊的空椅子,跟大家說了聲“對不起”,算作晚來的道歉詞。
許凌連忙叫他坐下,微微嗔怪道:“怎麼到現在才來啊。”
“公司那邊有點事,走不開。”韓皓軒委婉地說道,他面不改色地說著謊。其實,他本不想來的,這也是他臨時找的藉口。
馨語拿起酒瓶幫韓皓軒斟酒,動作溫柔嫻熟,不失優雅,韓建榮夫婦看在眼裡,樂在心裡,自始至終臉上都佈滿了笑容,好像兩人對馨語都很滿意。
馨語畢竟出身於書香世家,涉及的知識面廣,跟長輩們聊起天來,也是滔滔不絕,說話恰到好處。就是旁邊的韓皓軒話倒不是很多,偶爾附和地笑笑,或是一個人獨自飲酒,眼睛裡有一絲落寞,而他們卻都沒有察覺到。
看似很美好的畫面,卻有一個人的莫名情緒在暗暗湧動。
回到家,許凌開始說韓皓軒,怪他為什麼那麼晚才來,還要她催。他明明是知道吃飯時間的,還不趕緊過來。許凌何其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剛才是在說謊呢。
“不是說了嗎,公司裡有點事。”韓皓軒依舊一口咬定剛才那個藉口。
“你想什麼,媽還不知道嗎?”許凌似乎摸透了兒子的心思般。但,她兒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並不知道。
“媽,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韓皓軒找個理由不想再聽許凌嘮叨下去,該做什麼,他自有主張。
“人家馨語那麼好,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許凌真不知道兒子成天在想些什麼,以前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也就罷了,找到了吧,開始時還很歡喜現在卻又不太樂意的樣子。
“馨語確實是個好女孩。”韓建榮插進話來。
“我知道,我並沒有說對她不滿意。”韓皓軒看了看他們倆,說道。
“那你還遲到,對別人是不禮貌的,下次可別再這樣了啊。”許凌鬆了口氣,用教導的口吻說道。
韓皓軒只管點頭說好。
韓皓軒回到臥室後,靜靜地站在窗前,拿出一支菸,點燃,猩紅色的微光在昏暗的臥室裡驟然亮起。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慢慢地吐出一個白色的眼圈,煙霧繚繞,使得他看外面的夜景都不太真切。
如果,當初若琳沒有替馨語相親,也許,一切都簡單明瞭了。
但,有些事,彷彿上天註定一般,遇上了就不知該如何忘記,只能繼續追尋。
馨語的心情恰恰跟韓皓軒相反,她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給若琳電話,現在她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都說要想走向成功的婚姻,對方父母的認可佔據著很大比重。讓韓皓軒的父母滿意絕對是一件值得馨語開心的事。
馨語興沖沖地把晚上和韓皓軒父母一起就餐的事情以及他們對她的滿意程度都跟若琳說了一遍,聲音裡有著無法掩飾的喜悅。
此時,若琳剛剛結束了飯店的兼職工作,正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她對馨語表示了衷心的祝賀,心裡卻有一股莫名的失落,但這樣的情緒也只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
若琳把頭倚在窗邊,只覺得身心俱疲,微微閉上眼,任思維靜止,一片空白。
馨語的電話剛掛斷不久,若琳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她的心突然揪緊,不會是韓皓軒打來的吧?是告訴她馨語已經成功打動他父母要她向他祝賀,還是告訴她其實他還是放不下她?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太願意聽到,因為都會讓她為難。
不過,還是若琳多心了,這時候打來電話的並非韓皓軒,而是穆景言。若琳這才鬆了一口氣。
從B市回到D市後,穆景言也曾給若琳打過幾通電話,多是就若琳母親的病情問候幾句,再者,就是讓注意身體之類的寒暄。
每次接到穆景言的電話,若琳還是很開心的,不僅因為他是她喜歡過的人,更因為在異鄉,大家能夠彼此照應著,也感覺挺窩心的。
“這麼晚打電話給你,沒打擾到你吧?”穆景言的聲音一貫的溫柔親切。
“沒有沒有,我還在公交車上。”
“啊,還沒回家嗎?”穆景言感到有些吃驚,現在是週六晚上十點,他以為她正在家裡休息,“那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沒關係,現在車上人少,不太吵,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說吧。”
“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關於租房子的事情。我想要重新租個房子,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方面的信息。”穆景言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們單位不是安排好員工宿舍了嗎?為什麼還要另外租房子呢?”若琳有些不解地問。
“因為公司租的這套房子附近晚上都會連夜施工,吵得人睡不著覺,所以打算換個房子。”真正的理由穆景言並不想說,因為那對於他來說,有些難以啟齒。
事實上,穆景言打算換房子完全拜他的新同事周寧所賜。
周寧這傢伙總時不時帶女孩子回來過夜,而這套兩居室的隔音效果並不理想,穆景言總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放蕩的呻吟聲。
偶爾,穆景言半夜起來上衛生間,經過客廳時,還冷不丁被嚇到過。
客廳裡的光線並不好,那個長髮女孩子就站在冰箱前面,只著一件男式T恤,兩條修長的腿就那樣肆無忌憚地露在外面,然後衝著穆景言無邪地笑笑:“Hi,帥哥,上廁所啊?”
而彼時的穆景言是剛剛睡了一覺醒來的,頭腦還有點不清醒,就很容易被嚇到。
他瞥一眼那女孩,然後目光迅速收回,尷尬地回應:“嗯。”
甚至,進了衛生間,他還要等上一會兒,直到聽見那女孩進入房間關上房門之後,才開了排風扇,然後放心大膽地幹正事兒。
他曾試著跟周寧商議能否以後不要帶女孩子回來,周寧一開始倒真的老實了幾天,不過沒幾日,老毛病復發,又把那個女孩子帶回來了。
更讓穆景言受不了的是,那女孩後來見到他就衝他使勁拋媚眼。
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讓穆景言下定決心一定要搬家的原因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一件事情!
昨天晚上,周寧又將那個女孩子帶回家了。
穆景言正睡得迷糊,突然感覺有雙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他陡然驚醒。
剛想動作,就有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噓,不要動。”
怎麼回事?家裡有強盜了?不過這個強盜的聲音怎麼那麼輕柔?女強盜?
穆景言一邊納悶一邊伸手按了床邊的檯燈。
燈一亮,穆景言馬上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
這難道是自己在做噩夢嗎?
燈光下,只見一個女孩赤 裸著身體,半跪在他的旁邊,長長的頭髮垂在肩上,皮膚很白,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穆景言。
此情此景,穆景言並沒有覺得秀色可餐,反而差點被嚇傻了。
眼前這個渾身赤 裸的女孩不就是周寧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嗎?她何時爬上了他的床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回想了半天,穆景言才想起自己半夜起來上過一趟廁所,後來可能忘記關房門了。
穆景言緊張地看了看自己,還好,自己仍舊穿著短褲。
“我喜歡你。”那個女孩輕輕吐出這句話,完全是衝著穆景言說的。
“啊?”穆景言幾乎沒反應過來。這個女孩,他尚不知道她的名字,竟然對著他說喜歡?
“我說,我喜歡你,你就這麼無動於衷嗎?”說完,女孩輕聲笑了,然後伸手去撫摸穆景言的臉,“你長得真好看,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穆景言連忙翻身下床,然後拿起一旁的浴袍匆忙穿上,對那個女孩義正詞嚴地說:“你不要胡鬧啊!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我哪有胡鬧。我要是真胡鬧起來,吃虧的人可是你。你說,我如果說你非禮我,周寧會不會相信?警察會不會相信?”女孩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穆景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個女孩看上去頂多二十歲,心機卻如此重。
“你到底想要什麼?要多少錢?”穆景言說著就去翻自己的錢包。
“我不要錢,我要你。”那個女孩已經下了床,走向穆景言,從他背後將他抱住。
穆景言使勁掙脫她,十分生氣地說:“你怎麼能如此放肆?別以為你是女孩子,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
“那你能拿我怎麼樣啊?”那女孩已經繞到穆景言的面前,故意將自己的身體暴露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然後挑釁地望著他說。
說實話,穆景言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再說,他又能拿一個小姑娘怎麼樣。她說得對,他要是真告訴周寧,她主動跑到他房間來,然後勾引他,誰會信?周寧是願意相信纏綿數日的小女朋友還是願意相信共事不到三個月的新同事?
在這個問題上,穆景言還真沒有什麼信心。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沉默了半晌,穆景言認命般地問她。
“不會太為難你,只要你抱著我睡一會兒,好不好?”那女孩臉上突然出現一種悲悽的色彩。
“能不能換個別的要求?”穆景言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有女孩子主動投懷送抱,你還不要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穆景言對她簡直無語了。
“那你就抱我一下,就一下,好不好?”那女孩豎起一根手指說,眼睛裡透著真誠。
面對如此豔遇,穆景言卻只是一邊搖頭,一邊蹙起眉頭。
“如果你只是渴求一個擁抱,為什麼不去找周寧索取?”穆景言質問。
“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你。”那女孩十分坦然地說。
“不喜歡他為什麼要跟他回家,還跟他……”穆景言說不下去了。
“還跟他上床?”那女孩替穆景言說完,然後笑著問,“怎麼?難道你吃醋了嗎?”
“……怎麼會?我已經有別的喜歡的人了。請你自重。”穆景言覺得這女孩有些不可理喻了。
“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他卻要跟他回家嗎?”那女孩問。
穆景言聳聳肩:“你的事情,我並不感興趣。”
“那好,你抱我一下。”說完,那女孩就不管不顧地往穆景言的懷裡鑽。
可恨的是,穆景言不能將她推開,因為她貼在他的胸前悄聲說:“你不要動,你再動,我就要叫了。”
面對如此耍賴皮又蠻橫無禮的女孩,穆景言不能奈她何,真正的敢怒不敢言。
女孩的身體很柔軟,身上有一股幽香,穆景言緊張得不敢呼吸。
良久,那女孩才鬆開環抱著穆景言的手,說了一句:“謝謝。”眼眶裡還閃著晶瑩的淚。
“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吧?”穆景言冷聲說道。
那女孩拾起地上的男式T恤,嫻熟地往身上一套,然後走了出去。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穆景言這才得以呼吸新鮮的空氣。
這樣離譜的事情發生在穆景言身上,他當然迫切希望重新租套房子啦!
他之所以想到給若琳打電話,因為她畢竟在D市待過幾年,而且又在媒體工作,對找房子肯定比他在行。
“那我幫你打聽打聽吧。”對於曾幫過若琳大忙的穆景言,找房子這點事情她自然義不容辭地攬了下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我在我現在住的那個小區門口看到過租房啟事,那個小區挺安靜的,交通也方便,好像離你們單位也不是很遠。要不,我幫你去問問?”
“好啊,那再好不過了。”如果真的能夠成為若琳的鄰居,穆景言自然求之不得。這樣一來,他倆接觸的機會就多了。想到這裡,一向淡定的穆景言忍不住暗地裡沾沾自喜。
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不知道這句話會不會在他身上得到應驗。
若琳當天晚上就去小區門口看了那份租房啟事,然後將房東的電話記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就給房東撥了過去。
房東是個和氣的中年婦女,聽了若琳的來意,便開門見山地說,最低每個月一千五百元,押一付三。當然還要見了房客再決定租不租。
這年頭,找工作難,租房子也難,這不,租房子還要面試呢!
不過房租實在讓若琳不敢恭維,怎麼這麼貴啊?還好,她的房東是馨語的同事,不然她可真住不起現在的房子。
不過,這種面試對穆景言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他不僅長相出眾,而且有輕微潔癖,最愛乾淨整潔。所以房東阿姨一看見房客是個清清爽爽的帥小夥,二話不說,當即就同意將房子租給他,並且馬上籤下了合同。
不過,房東臨走時卻鬧了點小烏龍,房東太太拍拍穆景言的肩膀說:“你和你女朋友真般配,郎才女貌的。你女朋友也很體貼,找房子這麼瑣碎的事情都願意承擔,將來一定是個好太太。”
簡單的幾句話,卻讓穆景言和若琳兩人同時紅了臉。
房東走後,屋裡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
“你什麼時候搬家?要不要我幫你收拾?”若琳打破沉默問道。
“我今天就搬過來。”那女孩雖然那天之後沒來過員工宿舍,但穆景言害怕那天的情景再現,想要儘快逃離那猶如虎穴的地方。
“啊?這麼快。”若琳感到有些吃驚。
“是啊,能夠跟你做鄰居,我當然希望越快越好。”穆景言笑道,左臉的小酒窩依舊迷人。
若琳看著他的笑容,突然說不出話來。曾幾何時,她就是被他這樣可愛又迷人的笑容迷倒的啊!他那個小小的酒窩猶如芳香醇正的美酒,她曾甘願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看什麼?”那張笑臉漸漸放大,穆景言靠近若琳。
“呃……沒什麼。”若琳彷彿又找到了暗戀時的那份感覺,心亂如麻,臉頰發燙。她慌忙退後一步,說,“既然今天就要搬家,我幫你打電話聯繫搬家公司。”
“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什麼事情都幫我考慮周到了。”
“哪裡哪裡,應該的。”若琳邊說邊拿出手機找尋搬家公司的電話。
望著若琳殷紅的臉頰,穆景言想,倘若,她真的能成為他的太太,多好!
某天中午,若琳因為外出採訪結束,剛好路過D大,便打算去圖書館看看有沒有新書上架。
她對這學校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輕車熟路地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學校一趟,借幾本書,給自己衝充充電,還可以省去不少買書的錢。她的借書證早就過期了,幸好馨語留校任教,借書也就方便多了,只要她借了按時還,一切都沒問題。
進了圖書館,若琳在一排排書架中尋找自己喜歡的書,她正隨意地翻看著一本書,忽然被裡面的情節迷住了,不由得蹲下身,輕輕地靠在書架上,看了起來。樣子極其認真,大概已沉浸其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輕輕地拍了若琳的肩膀一下,沉迷在故事裡的若琳被那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書陡然落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她的心劇烈地跳了一下,彷彿下一刻就要冒到嗓子眼了。她猛地一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自那次三人見面後,兩人就沒再見過面,他的頭髮已剪得有點短了,整個人顯得更加精神煥發。
她撫了撫胸口,撿起地上的書,剛想站起來時才發覺自己的腿竟有些麻了,快速站起的同時免不了趔趄了一下,身子歪向一邊。
這時,韓皓軒輕輕地扶住若琳,握著她的手臂,手上稍稍施加了些許力道,以穩住若琳的重心。韓皓軒感受到若琳手臂的滑膩,如同瓷器般。
他不知道下一秒她會不會放開他的手,但他卻要守住此刻的溫暖,哪怕僅僅是短暫的一瞬。
若琳微倚在身後的書架上,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韓皓軒還搭在她胳膊上的手,臉頓時紅了。他手掌上的溫度將她輕輕覆蓋,如同電流般,不只是傳到手臂上,似乎還滲入到了心底,在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這次,若琳沒有像第一次韓皓軒牽她手時甩開,而是輕輕地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臂。當離開有些熟悉的溫暖時,她心中的暖流頓時消失,又恢復了往日正常的溫度。
若琳尷尬地望著韓皓軒,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說:“謝謝。”
若琳不知道除了跟他說謝謝還能說些什麼,有時,她覺得她跟他說話客套得像個陌生人。
“……”韓皓軒只是笑了笑,樣子看上去很溫柔,眼眸深沉。
“我們出去吧。”若琳提議,她知道在圖書館是不好講話的,怕影響別人。
“好的。”韓皓軒點了點頭。
走出圖書館,若琳疑惑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馨語約了我在附近的飯店吃飯,我來早了,她還在上課。我在她辦公室閒著無聊就出來了,路過這裡,進來隨便看看的,沒想到就遇上你了。”韓皓軒說道。
“真巧。”若琳聳了聳肩,微微笑道。
“這叫做緣分。”韓皓軒似笑非笑道。
“……”若琳不置可否,抬頭看了看韓皓軒,說,“你跟馨語的事定下來了吧,祝福你們。”
韓皓軒的眉頭突然皺起,想了會兒,才慢慢舒展眉頭,問:“難道你一點也不在意?”
“……”若琳聽得出他的話半真半假,但卻一下子愣住了,許久,才擺出一副再自然不過的神情望著韓皓軒,說,“我為什麼要在意,高興還來不及呢,以後一定要讓馨語好好管一下你,看你以後說話還正不正經。”
“……”韓皓軒笑了起來,他什麼時候沒有正經過,只是,若琳無法將他摸透。頂著大大的太陽,韓皓軒覺得後背都被照得滾燙,轉過頭,跟若琳說:“要不,待會兒你也一起去吧。”
“我才不打擾你們的美餐呢!”若琳不屑地說。
“那下次我單獨請你吧。”韓皓軒溫和地說道。
“謝了,你別費心了,我這些天都挺忙的。”若琳連忙謝絕他的好意。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很快,就到了分岔的路口。若琳要直接去單位,韓皓軒要去馨語的辦公室,兩人便在路口告別,仍然只說著普通的告別語。
分開的路口,韓皓軒默默地望著被陽光籠罩著的若琳。她周身彷彿被鍍上了一層金紗,看得人有些晃眼,直至那個背影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地寂靜的陽光時,韓皓軒才悄然離開。眼睛裡盛有一絲淡淡的哀愁。
他一直在努力忘記若琳,所以才這麼積極地配合馨語和父母,因為他本以為若琳跟別的女朋友沒什麼區別,離開了就離開了,隨著時間的流逝終究會淡忘。
跟安茜談了三年的感情,最終仍舊能夠忘記,何況才見過幾次面,並沒有深交的若琳呢?韓皓軒曾不止一次這樣說服自己。
然而,每次見到若琳,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中午跟馨語一起吃飯時,韓皓軒的情緒並不太好,不過,該應答的時候還是得說上幾句。剛才在圖書館見到若琳的事,他並沒有提及。
馨語奇怪兩人一起約會也有好幾次了,幾乎都是她約他,而韓皓軒卻沒有幾次主動的。還有,現在他對她還沒有什麼表示,如果換作以前,有人對她有好感的話早就說了。
韓皓軒看上去並不屬於那種悶不做聲的男人,因此,馨語就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了。當然她也不好意思主動問他,想想他父母都同意了,她也不再去多想了。
這個週六,若琳跟往常一樣,去給那個小女孩輔導功課,本來晚上六點就可以回去了,但今天恰好是那小女孩的生日,人家就把她留下一起吃了頓飯。那家人很熱情,小女孩又“老師別走”地叫得甜,若琳不好拒絕。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藉著昏黃的路燈,若琳徑直走向公交站臺。
突然,她在小區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倚靠在車上,他的臉沉在陰影裡,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若琳心裡一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麼會在這兒看到他,他在等誰呢,看似一副很專注的模樣。
夏日夜晚的風,輕輕地拂在若琳臉上,她不再思考,低著頭,繼續向站臺走去。
“若琳。”那個熟悉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若琳怔了怔,停下腳步,卻不轉頭看他。
“你當我是隱形人啊。”韓皓軒由衷地感慨道,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蒼涼。他向前走了幾步,在若琳的身後停住。
若琳這才轉過身來,訕訕地笑著,冷不防地問了句:“這麼晚了在等誰啊?”
“……”韓皓軒苦笑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說,“等你。”
若琳頓時怔忪了一下,她怎麼會想到韓皓軒要等的那個人就是她呢?她以為只要自己悄無聲息地從他面前走過,他就不會發覺,也不會喊住她,但她還是失算了。她不知道他找她有什麼事,更不知道他在這兒已經等了多久了。
而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家教的呢,想了想,若琳才記起,原來上次他曾送她來過這裡,想不到他記性那麼好。
藉著燈光,若琳看見韓皓軒額前的頭髮有些黏溼,她猜想,也許他一直站在車外等的,應該等了一段時間了,外面的溫度還是比較高的,等一會兒還好,如果等久了,必然是會出汗的。
看著韓皓軒額頭滲出的汗,若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吃過飯了嗎?”韓皓軒答非所問地說。
“吃過了。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若琳準備離開。
“等一下,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韓皓軒說道。
他們倆隔著兩三步的距離,若琳卻能感到韓皓軒周身的磁場,吸引著若琳想靠近他一點再靠近他一點,她有一瞬間的迷惑,當她再細細地看韓皓軒時,剛才的感覺才慢慢地消失,她委婉地拒絕道:“抱歉,這麼晚了我回去還有事。”
“你曾答應過我一個要求的,這就是我的要求。”韓皓軒這次算是找到了讓她去的理由。
一個要求?她在心裡猶疑了一會兒,才漸漸想起,這是他還她掛墜時提出的。
若琳答應過別人的事向來是說到做到。反正早晚都要答應的,與其等以後糾纏不清,不如現在就把欠他的人情都還掉。想到這裡,她便點了點頭,算作同意。
韓皓軒幽深的眼眸突然閃現出一抹光亮,如星辰般。最起碼,這次他漫長的等待算是值得了。
韓皓軒知道若琳每逢週末都要幫別人做家教,平時下班後就去飯店打工,時間都排得滿滿的,只有週末才可以早些回去。他知道她一般都是六點就完成任務了,而今天他左等右等就不見她來,還以為她今天沒有過來呢。想給她電話吧,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終於鐵下心來,認定她今天來了,也許有點事會晚點下來,他就抱著守株待兔的想法一直在這邊等。
從霞光滿天等到暮色四合再等到月亮高懸,空氣中燥熱的分子一下下地向他撲來,他不是沒想過要坐回車內等,但他卻又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錯過了她。這次,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十分的勇氣來找她,又怎能輕易地讓她從他眼前溜走呢。
於是,韓皓軒就一直站在車外等,雖然夜晚少了白天強烈的陽光,但空氣中的溫度依舊不低。他聽著耳邊斷斷續續傳來的蟬鳴聲,聽著稀稀落落的談話聲,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慢。
剛開始,他還沒覺得什麼,可漸漸地,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微微有些溼,穿著的貼身白襯衫被浸染上了一層薄汗,貼在背上,有點不舒服。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地冒出來,擦拭過後,又添上一層,無休無止。
儘管如此,他仍然耐著性子等著。
他希冀著那張清秀美麗的臉龐能夠在下一刻就出現在他面前,可是,時間悠長地“滴答滴答”走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走到盡頭。
就在他的心慢慢跌入谷底,漸漸冷卻下來的時候,若琳卻突然出現了。
那一刻,他的眼眸彷彿瞬間被點亮,好似若琳是一個巨大的耀眼光環,使得他的精神陡然提了起來。
他以為若琳會上來跟他打個招呼,但他看到的卻是,她低著頭匆匆地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走過。
他的心,忽然涼了半截。
那時,他甚至懷疑,他看到的是若琳嗎,為什麼看到自己會像看到鬼一樣,匆匆地離去,而且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如果不是他喊住她,她會停下來嗎?韓皓軒想,也許不會。
她的腳步走得那麼匆忙,分明是想避開他,趕緊離開他的視線。但終究韓皓軒還是喊住了她,阻止了她邁出的下一個腳步。
即使韓皓軒喊了若琳,若琳留給他的也只是一個背影。望著靜寂的背影,韓皓軒的心彷彿被細針重重地戳了下,疼,卻只能隱忍著不發作。
面對若琳,他的耐性真的到了極點。
他不知道為什麼喊了她,她依舊不回頭。她似一棵傲然的樹,而他,卻似她旁邊的一株小草,在不起眼的角落裡默默守候。
直到他走到若琳身後,跟她說了話,她才轉過那挺直的背脊。那一瞬間,他發覺她的肩微微顫了一下。
看到她轉過身來的臉龐,他的心,微微一動。燈光照著她的臉愈發顯得動人,白皙的臉龐被橙色的光暈籠罩著,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不自然。當她問出那一句時,韓皓軒才明白為什麼她會急忙從自己的身前走開,原來,她以為他在等別人。
韓皓軒早就知猜到若琳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所以,才想起若琳還得答應自己一件事。雖然這樣做有點強人所難的意味,但,他卻是真心誠意地想帶她去一個地方。因為他覺得她可能對他了解得太少,才會對他這麼唯恐避之不及。他要讓她對他的瞭解更多一些,所以他想帶她去那裡。
“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坐上車的若琳看了看身旁的韓皓軒,疑惑地問。
若琳覺得,總不能因為要答應他一個要求而任他擺佈吧,他想把她帶到什麼地方還是有必要問一下的,如果他有什麼圖謀不軌的行徑,現在叫他停車還來得及。
“到了你自然會知道。”韓皓軒轉過頭,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這樣的笑容讓若琳看了心裡有些毛毛的,怕萬一自己這次上的是賊船,想逃也難啊。真想不通每次他要帶她去某個地方時總會搞得這麼神秘,這個男人真有點深不可測的感覺。
若琳時刻關注著窗外的景色,如果一切事物都很熟悉,心裡便不會膽怯。可是,漸漸地,遠離了喧囂的市區,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窗外的景色也變得越來越陌生。她開始有點害怕,看著一直專心開車的韓皓軒,她趕緊將身體往窗邊縮了縮,語氣有點怯怯地問:“你究竟想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韓皓軒看了看若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故意說:“是不是覺得大晚上的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很不安全?”
“你到底想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大概韓皓軒的話微微惹惱了若琳,她用手扶住車窗,慢慢地坐直身子,鼓足氣再問了一遍。
韓皓軒轉過頭,不再答理若琳,自顧自地開著車,嘴裡還突然輕輕地哼起歌來。
此刻,若琳心裡本來就有點害怕,聽他這不明所以的歌聲,心中的膽怯不由得又增添了幾分。
“停車。”看著外面完全陌生的景象,若琳終於勇敢地說出心聲。
“別怕,就快到了。”韓皓軒不再嚇唬若琳,停止了小聲的哼唱,異常溫柔地說道,如同耳語卻又近在咫尺。
若琳有些傻傻地望著韓皓軒,他面色溫和,一點也不像壞人的樣子,並且剛才他跟她說話的語氣那般輕柔,如羽毛般輕輕掠過她的心間。頓時,她心中的害怕消去不少,她安慰自己也許上的不是賊船,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便放棄了要下車的念頭。
若琳不知道韓皓軒開了多久,但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每一分鐘都是煎熬,她不知道她的目的地是哪兒,所有總感覺有點誠惶誠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