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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雨濺飛千手劍

    南幻嶽不待花超回答,已笑哧哧的道:

    “你們還有條屁的生路!我老實告訴你們吧,你們動手也好,束手也好,你們除了死,便不會有第二種下場了!”

    馬壽堂大吼道:

    “姓南的,你少賣弄這一套,人家含糊你‘劍之魂’,老子可不放在跟中,什麼‘劍之魂’?完全是下三流的雞鳴狗盜!”

    南幻嶽仲了個懶腰,道:

    “我懶得和你再鬥口舌了,你實在不配和我多說話,怎麼樣,你們商量好了沒有?姓南的素來便宜敵人,讓他們挑揀最適當的搏戰方法,當然,無論哪種方法其後果都是一樣的。”

    “咯噔”一咬牙,馬壽堂叫道:

    “五哥,再不干我們今後就無顏面對堂口弟兄,更無顏在道上混下去了!”

    花超極其勉強的,點點頭:

    “好——吧!”

    於是——

    馬壽堂暴叱:

    “弟兄們,先擺平這邪龜孫!”

    十幾個魁梧的大漢喝吼如雷,一擁而上,刀如雪,棍似風,一股腦的望南幻嶽身上招呼過去!

    南幻嶽站在那也動也不動,猝然間寒芒如閃電般掣飛迸射,青森林的光輝泛散著一絲的冷氣映旋,就那麼快,那麼準,剎時“丁哩噹啷”刀棒擲棄一地,十幾位仁兄也分成十幾個方向仆倒一地——每個人俱是咽喉上被鋒刃透穿,勢血泉湧,灑染得滿庭一片殷紅!

    這一手絕高劍術功力上的顯示,雖然南幻嶽猶未曾展露出他那獨霸江湖的有如惡魔般的劍法——“千手千魂劍”的正式招數來,但已具備了其中第一手“千手閃”的威力了!

    而僅僅就是這麼一點點,他那絕活裡的雛形功力顯示,十幾名牛高馬大的漢子業已全死淨了!

    就在石價上的花超與馬壽堂膛目結舌,不知所措中,南幻嶽手中握著的“寒水紅”軟軟垂拖於地,細窄的刃口上,鮮血淋漓,他搖搖頭,平靜的道:

    “我有一套劍法,名叫‘千手千魂劍’,一共只有兩式,前一式稱為‘千手閃’,第二式喚作‘千魂滅’,這第一式‘千手閃’,最適宜是在同時間攻殺多數敵人,而且刃透咽喉,致命處具為此同一部位,只要我一用這式劍法,不論淋漓盡致的發揮,或是隻略略作一種顯露,就會形成此一結果。”

    “我很誠懇的告訴你們,希望你們也注意自己的喉頭,別叫這玩意一傢伙貫穿了,要知道,咽喉為全身重要部位之一,假如叫東西貫穿,你們就永遠不能嘗試第二次了!”

    嗓跟裡像撒進去一把砂,又澀、又幹、又粗磨,花超面青唇白的道:

    “南幻嶽……你不要……過於趕盡殺絕……欺人太甚!”

    猛然蹲身,馬壽堂半聲不響,雙手暴揮,一片有如魚鱗似的寒光銳嘯飛罩南幻嶽!

    拖垂於地的細長軟劍倏然一抖,快得不容人們的瞳孔追攝,將數十響匯成了一響——“當”!已經抖得筆直的劍身上竟在這瞬息間穿串著三十枚銅錢大小,周沿鋒利無比的“魚鱗鏢”!

    南幻嶽的動作快得出奇,他手腕反挫,“嗖”、“嗖”、“嗖”的怪響驟起,劍刃上穿連著的三十枚“魚鱗鏢”已經飛射了厚來的地方,這時,馬壽堂和花超正撲向大廳!

    飛回去的“魚鱗鏢”就有如一蓬光雨,閃動著藍汪汪的芒影,那麼快,那麼疾,更搶在花超和馬壽堂之前截在廳門,於是,兩個人齊齊叱喝,分向兩側躍去!等他們微喘著站好,一回頭,南幻嶽業已含著一抹冷清的笑意站在他們兩人的中間了!

    馬壽堂吸了口氣,大吼道:

    “姓南的,你總要讓我們進去取兵器吧?你欺侮我們赤手空拳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花越也叫道:

    “南幻嶽,你是江湖上的頂尖人物,總不能佔我們這種便宜吧?”

    南幻嶽不屑的一笑,猛一轉臂,細長的劍身就好像一條活蛇似的“噝溜”穿進了他鬆鬆圍在腰際的黑皮劍鞘之內!

    雙目的冷芒與他臉上的笑竟完全是兩種味道,他低沉的開了口:

    “那麼,我也空手奉陪!”

    花超與馬壽堂兩人頓時精神一振,大喜過望,他們知道南幻嶽素有“劍之魂”之稱,在這條“寒水紅”一的造詣,業已到達劍道一門的止境了,與他在兵刃上相較,無可置疑的只有死路一條,但拳腳功夫上他們認為南幻嶽卻不一定有他劍術功夫那麼高強,換句話說,他們求生希望也就大得多了!

    花超向馬壽堂使了個眼色,道:

    “南幻嶽,你說話算數麼?”

    南幻嶽冷冷的道:

    “什麼意思?”

    花超舐舐唇,道:

    “你不會在我們較量之際抽冷了出劍吧?”

    南幻嶽看著他,有些驚奇的道:

    “你們以為你們算是什麼角色?我會這般如臨大敵也似和你們虛實施展,而你們以為我們這場較鬥又會持續多久?說句老實話,恐怕你們連想還來不及想到什麼,事情業已結束了。”

    馬壽堂憤怒的道;

    “少吹大氣,這要試過才曉得!”

    南幻嶽瞄著他道:

    “那就來試,我兒。”

    斜刺裡,花超飄然掠進,掌影如刃,同時攻向南幻嶽上盤七處要害,雙腿飛絞,疾纏南幻嶽下半身,馬壽堂更不遲疑,中鋒挺進,抖手十九掌猛劈而至!

    南幻嶽驀然原地翻旋,掌豎似刀,眨眼之間千百掌走著長短參差的筆直路子齊飛——彷彿一蓬光線進射,毫無轉折,只是那麼又快又密的蓬射,有如掌勢幻成了光影,而光影又散在空氣中,馬壽堂立即尖嗥如泣,連連打著旋轉翻出,全身上下,皮開肉綻,形成一條一條的血口子,似是利刃所削!

    南幻嶽眼皮子也不抬的道;

    “‘血刃掌’聽說過麼?這是一種採取最直接的短路子出於的掌法,乾脆、快捷,毫不拖泥帶水,面且,掌沿如刃!”

    肚裂腦葫,奄奄一息的馬壽堂坐在那裡,背靠著門,他張著一雙三角跟,沙沙啞啞,斷斷續續的咒罵著:

    “不用——得意——南幻嶽……‘伏龍團’……不會……會饒過你的……你今後的歲……月……永……永沒有安……寧……日子!……過了!”

    南幻嶽睨看他,道:

    “太歲頭,你快上道吧,別要死不活的在這裡賴著窩囊我!”

    披肝瀝血的尖嚎一聲,馬壽堂突然不可思議的騰躍而起,有如一頭瘋虎般血淋淋的撲向南幻嶽!

    南幻嶽冷冷一笑,右手猝揮,中指急伸,“嗤——”聲銳吶,一縷勁風宛如鐵棒般射出,撲至一半的馬壽堂,龐大的身軀猛的一揮,立時頭下腳上撞到地下,“砰嗤”暴響,大好的一顆“太歲頭”業已變成了白紅攪拌的一團爛肉糊!

    南幻嶽搖搖頭,道:

    “金剛指。”

    他緩緩的,步下臺階,這時,花超剛好爬了起來,姿式宛如下跪一般,南幻嶽毫無情感的注視著他,陰沉沉的道:

    “馬九爺已上路了,花五爺,你還在等什麼?”

    花超渾身的血,滿臉的血,形同厲鬼般可怖,他喘著氣,血與汗溼透了他的重衫,瞪著一雙跟珠,他驚懼至極的顫抖著叫:

    “南幻嶽——我已經受了重傷,我已經沒有了抵抗力……你不能……不能動手殺害一個如同我這樣的殘廢人……南幻嶽,你還是道上的豪雄,江湖的霸主,……你該有點度量……講點道義……”

    南幻嶽深深的看著他,緩緩的道:

    “當你突然間一刀子插進範欣欣肚皮裡的時候,花超,你有沒有想過這幾個字‘度量’與‘道義’?”神色酷寒,他又道:

    “你只是頭披著人皮的畜生。花超,你狠毒、自私、卑陋、下流、無恥、喪盡天良加上膽小如鼠!”

    花超聲嘶力竭的哭泣道:

    “你……不能把範欣欣……這賤人來……和我比……她是罪有應得……”

    南幻嶽生硬的道:

    “你更是死有餘辜!”

    噎窒了一下,花超絕望的道;

    “南幻嶽——你一定要趕盡殺絕?”

    一仰頭,南幻嶽道:

    “我是除惡務盡!”

    於是,花超跪著的身體便慢慢朝前委頓下去,他喃喃的道:

    “動手……吧……你動手吧……我業已是……形同癱瘓……身無點力了……你是英雄……是好漢……你動手啊……”

    南幻嶽冷森森道:

    “你以為我做不出來——”

    這個“來”字方始在南幻嶽舌尖上跳動,看樣子業已只剩了半口氣的花超竟猝而一個猛勢子衝抱向南幻嶽,在他又快又急的一撲中,右手緊執著的鋒利匕甘閃過-抹冷芒,狠刺南幻嶽胸口!。

    “嘿嗤!”幻嶽吐聲如雷,他不移不動,雙腕由下往上,飛快纏截,只聽“砰”的一聲,他已格開了花超近前的身體,幾乎不分先後,他的左手已折牢了對方執匕首的右手,用力往下一按,“噗嗤”一響,行了,整柄匕首已然全部戳進了花超小腹之內!

    “嗷……嗷……唷”,花超咧扁了嘴慘號,其聲淒厲,卻與範欣欣死前的慘號是一個音調,同樣的,他也雙手緊捂小腹,五官扭曲,兩眼凸出,緩緩的、緩緩的倒於地——正在範欣欣的屍體之旁!

    夜,沉黯了,樓閣中的光影映幻得庭前狼藉橫豎的屍首有些奇玄古怪的意味,因而也顯得更陰森、更悲慘、更恐怖了……

    空氣中飄散著鮮血的特殊氣息,有點像銅鏽的腥臭,偌大的宅子是寂靜的,可不是麼,真正的“死”一樣的寂靜。

    南幻嶽掉轉頭去,大踏步離開,不留下一聲嘆息,就好像他一直便未曾經歷過這場血淋淋的殺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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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CR:大鼻鬼←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浮圖崗”是怒山山脊的一條支脈,在“功果橋”的方向,要從“大理府”去,對著走,約莫隔著一百一二十里路,有匹快馬的話,大概一天不到的時間也可到了。

    這個地方,南幻嶽當然是清楚,他連夜多花了些銀子,買了匹健馬,毫不停留的策馬由東側門奔出,直指“浮圖崗”。

    夜色是悽清的、冷怨的,沒有月亮,且有徽弱的星光在黑沉沉的天際眨著鬼跟,有寒凜凜的風吹拂著,這條官道上也就顯得特別的冷落單調,除了南幻嶽,再沒有第二個行旅了。

    出城之後,南幻嶽便放緩了奔速,讓馬匹以一種小慢步輕徐的前進,於是,蹄音敲在硬柳柳的土路面上,便發出一聲聲十分有規律節奏的脆響來:

    “得,得,得。”

    “得,得,得。”

    他是用不著太急的,“浮圖崗”便在那裡,永遠會在那裡,崗上的那些人也會在那裡,可以預見他們十年二十年不會散離——如果沒有人使他們散離的話,而狄十娘會道到汙辱,早就已失過身了,他現在趕去亦來不及換回,如果她尚未失身,一定有其維護貞操的原則,也不會這麼巧就在今晚或明晚失身。

    當然,南幻嶽希望她仍是無瑕的,南幻嶽將竭力去援救她,只是,他知道,眼前不用太急躁,馬兒不徐不緩的輕奔著,蹄聲脆亮的傳揚向曠野、向林梢、向黑暗的前程,有如波紋,一圈一圈擴散了……

    轉過一個路彎,兩側是沉黝黝的荒原,而面前,則是一聲不響的數十名黑袍大漢默默佇立!

    幾十個黑袍人宛如幾十個來自九幽的魅影,他們靜靜的站在那裡,分佈於道路及路兩邊的田野上,他們是如此沉黑與冥寂,又如此生硬與陰酷,像是多少年來他們便是站立在那裡等待著什麼了。

    頗出意外的一怔,南幻嶽慢慢的勒住了馬兒,他正端詳眼前這幾十個黑袍人的模樣,迅速猜測著他們的來路之際,背後,“嗖”“嗖”風響,又有十幾個同樣打扮的黑袍人包抄了上來。

    於是,南幻嶽對自己的疏忽粗失感到後悔了,很顯然的,從後面抄上來的這幾十個黑袍人極可能是一路上便跟蹤著自己——至少,他們也是在前面的某個地方即已盯上了自己了。

    這分明是一個早已佈置好了口袋,一個陷阱,有如蟹鉗一樣合攏了來,而他自己,便恰好處在鉗口的中間。

    他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打量著前後的幾十名-一約有五十之多吧——黑袍人,突然間,他想起來了,“浮圖團”上的夥計們可不正是這種穿著打扮麼?黑巾黑袍黑靴?哈,不料他們竟先行找上門來,好快的行動,好周密的眼線!

    南幻嶽嚥了口唾沫,用手指頭輕輕敲在鞍端的“判官頭”上,現在,他發覺對方已在移動陣形,將前後夾鉗的形式改為包圍了!

    那些人的動作與移形是輕快又疾速的,沒有聲息,毫不嘈雜,在在全顯示出他們的訓練有素和經驗老到!

    數約五十名的黑袍人分佈成兩個圈圈,外層與內層,外層有四十人之多,而內層只有十餘人,這種陣式,南幻嶽是不陌生的,這些年來,他業已遇上過多少次了,他明白在這等陣式裡,內圈包圍者往往也就是功力較高的一批!

    現在,一切又靜止下來。

    內圈的十餘名黑袍人——詳細點說,總共是十一人,而對南幻嶽者,是個面色黝黑、濃眉巨眼、神態威猛陰鷙的六旬老人,他蓄有一把黑鬍子,目光如炬,看上去,是一片黑中兩點寒星,更周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使人壓窒的氣息!

    老人右側,是一個滿腔狠酷之色,鼻頭尖削的中年人,再過去,足個少了一目,顴骨高聳的枯瘦角色,這人光有一種先天的、狼一樣的貪婪悍野的韻致流露,老人左邊,嗯,靠著位寬臉膛,血盆大口,滿腔銅錢大麻子的女人,這女人最特出的地方是一雙大腳上穿著兩隻鑲以金扣的草鞋,非但形容醜陋,而且奇特無比,她旁邊,是另一個腰粗膀闊頷下留著絡腮鬍子的大漢,就這樣,五個人面對著由幻嶽。

    回過頭去瞧了瞧。南幻嶽不禁啞然失笑了,哈,那不是缺了耳朵的“黑白無常”方浩、包承才兩位仁兄麼?

    唯一與日問小同的是“白玉常”包承才也換黑袍而已,兩個人正以一種怨毒無比的目光死盯著南幻嶽,那神氣恨不能一口生吞了他!

    “黑白無常”的前面一個,是個五官端正,白皙清秀的中年人物,這人雖然生得還像樣,但看上去卻老教人有種不大對勁的感覺——是了,他臉上毫無表情,肌肉僵凝,甚至眼皮子都很少眨動,那張臉,簡直像是用白蠟捏成的,這人手執一方白慘慘的“招魂幡”,幡旗隨風搖晃,就更顯出那種陰沉沉、冷森森的味道來!

    另外三個人,模樣十分肖似,宛如從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而且年紀全不大,至多二十三四歲,三個人俱是手握一式一形的短橫月牙鏟,三張非常相像的冷木表情,活脫三個專門抬慣了棺材的工人!

    十一個黑袍人便這樣站在那裡,默默的將南幻嶽圍在中間,外層的四十餘名他們的同伴,亦和他們一樣鴉雀無聲,虎視眈眈!

    南幻嶽乾咳了一聲,首先打破沉默:

    “我道是誰?原來竟是‘浮圖崗’的各位老大哥們,夜這麼深了,各位不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著,有女人的摟個女人,沒人的抱卷被窩,該多麼安逸自在,溫暖順心?卻怎的跑到這裡來,一個個呆鳥似的喝著冷風?”

    “呔!”石破天驚大喝一聲——那面色漆黑的六旬老人發了話:

    “南幻嶽,你這一套給別人耍去,休在老夫面前賣弄!”

    南幻嶽吁了口氣,皮笑肉不笑的道:

    “哦,這位老人家,我們雖然說素昧平生,但睹人見形,老人家你有十成便是‘浮圖崗’的瓢把子‘秦廣王’齊用鬥了?”

    那老者果然正是“浮田崗”的魁首,滇境黑道巨擘“秦廣王”齊用鬥!他冷冷一哼,道:

    “算你尚有三分眼光,南幻嶽,你也一定明白老夫等人為何在此苦等於你的原因了?”

    南幻嶽道:

    “什麼原因?”

    齊用鬥勃然大怒:

    “好小輩,還想假痴假呆,裝聾作啞?”

    南幻嶽舐舐唇,平靜的道:

    “讓我放聰明點,想想看——哦,可是為了白天在‘大理府’潘老三家中收拾了你老人家手下兩個飯桶的那件事?”

    齊用鬥叱道:

    “囂張!”

    南幻嶽微微一笑,道:

    “是他們先招惹我,老人家,不是我招惹他們,所以麼,這件事我沒有錯,怪不得我!”

    齊用鬥黑臉變紫,長髯拂動,暴烈的道:

    “南幻嶽,你摘了老夫手下兩個人合共一雙耳朵,竟還這麼些歪謬論來狡辯!”

    南幻嶽笑道:

    “老人家,你的兩位手下逼得我非出手不可,更強行插一腿進來管我的閒事,我忍無可忍這才略施教訓!”

    齊用鬥怒道:

    “教訓?老夫‘浮圖崗’的兒郎豈用得著你來教訓?你也配來教訓?大膽狂妄的東西!”

    南幻嶽冷清清的-笑,道:

    “好了,齊用鬥,我們不要再演戲了,不錯,你是滇西的大家,此地的地頭蛇,‘浮圖崗’三十字在江湖上提起來也頗有點聲威,但卻如同你方才所說,要唬去唬別人,在我姓南的面前,齊用鬥,你這‘浮圖崗’三個字我連看也不多看一眼,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名堂!”

    頓了頓,他又道:

    “最好——齊用鬥,你在每次要對付一個人,或者要在某一個人面前擺威風的時候,切記要弄弄清楚哪個人的身分、來歷,與武林中的地位,不要-視同仁,都當作是你‘浮圖崗’的徒子徒孫蝦兵蟹將了,老實說,你這點分量、在滇境尚可撐一撐,若對著我來,只怕你就‘撞正大板’了!”

    齊用鬥怒極反笑,他狂聲如狼號般道:

    “早聽說‘劍之魂’南幻嶽,今天一見,果然不虛,南幻嶽,你非但狂,更且狂得離譜了!”

    南幻嶽神色沉凝,形態雍容,他大馬金刀的道:

    “多少年來,姓南的即已是如此的了,有誰能啃得了我?包括閣下以及‘浮圖崗’所有的朋友們在內!”

    這時——在齊用鬥右側的那個鼻端尖削,形色狠酷的中年人突然開口:

    “大當家,此等狂妄之徒,除了立予顏色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其它方法可以降服,這種人也只相信武力的權威!”

    南幻嶽注視著他,道:

    “你是誰?”

    那人冷森的一笑,道:

    “‘浮圖崗’‘大隆堂’堂主‘黑心棒棰’趙根,姓南的,你可要好生記住了!”

    南幻嶽哧哧一笑,用手指點了點趙根旁邊那個獨眼的枯瘦角色:

    “那麼,這一位想必就是你的副手‘獨眼狼’孫傲了?”

    趙根不屑的道:

    “是又如何?你尚自認比他更強?”

    南幻嶽笑笑道;

    “趙根,你先不要將話說得太滿了,不要到時候只怕你難以找著臺階下呢!”

    雙目中的光芒冷削如刃,趙根道:

    “南幻嶽,你一無所是,一無所長的在江湖上浪負虛名,徒享盛譽,已經太久了,多少年來,我就想將你從那不該據有的位子上拖你下來,也好證明一下你實在是個什麼東西!”

    南幻嶽不慍不怒的道:

    “素聞‘浮圖崗’有三堂一使,霸道強悍,三堂依序為‘大盛堂’‘大隆堂’,一使為‘白幡魂使’鍾良,我一直沒有機會領教你們是怎麼個霸道強悍法,方才聽得你這三堂中名列第二的‘大隆堂’堂主這一席話,我可是深深感受到這股子兇惡厲害的勁道了,只不過,姓趙的,恐怕你會吃不消哪!”

    齊用鬥左邊那個奇醜無比,足踏金扣草鞋的婆娘,突然咕咕怪笑,聲如破鑼般號叫:

    “南幻嶽,你可知道老孃是誰?”

    南幻嶽目光在她那副尊容上一瞥,笑嘻嘻的道:

    “看你的裝扮,我依稀記起來了——‘金扣草鞋’呂花?”

    老母雞生蛋似的格格笑著,那婆娘令人噁心的擠眉弄眼:

    “喲,瞧不出你還真有點眼色呢,小夥子!”

    她又-指旁邊那個虯髯如戟的魁梧巨漢,道:

    “那麼,你一定也曉得他是我的二堂主‘虎髯’胡峰了?”

    南幻嶽眨眨眼淡淡的道:

    “這一位,我卻不曾記憶,亦眼生得緊!”

    “虎髯”胡峰臉色-沉,厲聲道:

    “馬上你就會記得我了,姓南的,而且你會永生難忘!”

    南幻嶽吊兒郎當的道:

    “希望如此,老友。”

    “金扣草鞋”呂花搖搖手,道:

    “噯!老胡,我們‘大武堂’的人怎好如此粗暴?沒的給人家一個壞印象,說是‘大武堂’的堂主、二堂主太蠻橫呢!”

    南幻嶽聞言笑道:

    “沒關係,反正我對你們的印象要好也好不起來了,何況,你老太太也別朝著我賣弄風情,你配我,年歲嫌大啦!”

    “金扣草鞋”呂花勃然色變,口沫橫飛的大罵:

    “混小子,無知毛頭,你竟吃起老孃的豆腐來了?就憑你呀!你想給老孃提鞋老孃還嫌你大嫩了,別在那裡臭美,呸,滿口放屁的東西!”

    齊用鬥哼了哼,橫了在那裡叫嚷的呂花一眼,朝著南幻嶽道:

    “姓南的,現在不是徒逞口舌的時候,我們也沒好多工夫與你瞎粘纏,如今有兩條路擺在面前給你走——”

    南幻嶽道:

    “哪兩條?”

    齊用鬥寒著臉,道:

    “第一,你自行割下左右雙耳,另加一隻眼睛——哪一隻眼睛可由你自己選擇,第二,便把性命擱下!”

    南幻嶽似笑非笑的道;

    “沒有商量的餘地?”

    齊用鬥厲烈的道:

    “當然沒有。”

    於是,南幻嶽慢吞吞的下了馬道:

    “那麼,你們便準備上來取我老命吧!”

    黑鬍子拂動了一下,齊用鬥粗暴的道:

    “很好,南幻嶽這可是你自找,怨不得我們心黑手辣]”

    一拍坐騎臀部,馬兒輕嘶一聲,跑了開去,南幻嶽精神抖擻的搓搓手,好像要參加某項有趣的遊戲那般興致勃勃:

    “不用客氣,各位,多少年來,你們從來也沒有‘天官賜福’,哪一次不是‘心黑手辣’?”

    他仰頭吁了口氣,感慨的道:

    “只是,這一次,你們如此做法,未免太令人惋惜……”

    齊用鬥怔了怔,疑惑的道。

    “什麼意思?”

    南幻嶽目光向四周一掃——那些“浮田崗”的凶神們,早已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了,他一點也不緊張,好整以暇地道:

    “很簡單,老齊,表面上,你們如臨大敵般糾集了這多人手來找找麻煩,是為了‘黑白無堂’在我手上栽了跟頭,失去耳朵的事,可是,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的耳朵是為什麼失去的?”

    “在潘老三家巾我正在搗毀潘老三的大廳及欲待整治潘老三本人時,他們強行攔阻才被我割去耳朵了的,不過,我為什麼到潘老三家裡去找他算帳?因為他強搶了一位姓狄的姑娘又誣賴上人家一筆虛債,我受人所託才去找潘老三,而那位姓狄的姑娘實在是誰強霸去了呢?

    “潘老三為什麼又誣賴那姑娘的老父一筆虛債,借而達成搶人家姑娘的目的呢?乃是因為他受了壓力,非這樣做不可,那施以壓力的人自然也就是霸佔了狄姑娘的人,這人是誰呢?哈哈,就是閣下的寶貝大公子‘陰陽童子’齊超雄!”

    頓了頓,他又慢條斯理的道:

    “罪魁禍首是齊超雄,使得‘黑白無常’失去耳朵的也是齊超雄,老齊,你今夜率領大批手下在此攔截我,表面上是為了‘黑白無常’的失耳之仇,實是為了你的狗腿子潘老三吃了虧,而實際上,卻只是為了消滅我好使你的寶貝兒子可以安安穩穩霸佔住狄姑娘,無憂尤慮的過那左擁右抱的快活日子!

    “老齊,你一定知道,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主動找上‘浮圖崗’去要人評理的,是麼?你便先下手為強,帶著你的一群爪牙搶在我前面來截住我。更抬出一堆冠冕堂皇,仁義道德的好理由來,其實卻全是表面文章,骨子裡只是為了你寶貝兒子獨個兒的私慾,所以我剛才說了,你們這樣做法,僅是褊袒他的惡行,助長他的淫慾之念,替齊超雄一個人的色心拼命而已,豈不是太令人惋惜,也太不值了麼?”

    黝黑的老臉禁小住有些泛了紫,齊用鬥咆哮著:

    “胡說八道,滿口厥詞,完全是在挑撥離間,歪曲事實,南幻嶽你這樣的險惡,也就越發饒你不得!”

    四周,所有的“浮圖崗”所屬個個沉默無聲,每一張面孔也都是板得硬繃繃的,尤其是“黑白無常”方浩、包承才二人,神色之間,更有些不自在了,南幻嶽方才這一陣抽絲剝繭的剖析,業已在他的敵人心裡蒙上一層陰影啦!

    南幻嶽洪亮的道:

    “各位好漢們,大家全是外面混久了的人,招子都雪亮,這種‘師出無名’,為了一個人的利益而要大夥拼命的窩囊事,也是如各位這等聰明角色所應為,甘為的麼?齊超雄只不過是個花花公了而已,又不是你們大家的老爹,你們替他一個人在這裡賣命,他卻在床上左擁右抱獨享人間豔福,這算是什麼名堂?夥計們,想想清楚,別上了當,何況,我們彼此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哪!”

    一看情形越來越不對,齊用鬥立即旱雷般叱一聲,大吼道:

    “不要聽這黃口小子胡言亂語,捏造事實,孩兒們,給我站住陣腳,馬上就會將這畜生給奪下來!”

    南幻嶽大笑道:

    “老小子,你是心慌了!”

    齊用鬥雙目如火,鬍梢拂動,暴叱道:

    “拿下了!”

    緊接著他的語尾,“黑心棒棰”趙根第一個行動,他身形飛閃,一隻長有四尺,頭粗尾細的紅木棒已“呼”的砸向南幻嶽!

    幾乎不分先後,“獨眼狼”孫傲貼地暴竄,一柄如帶也似的鋒利緬刀,在冷電掣閃中,霍霍捲到!

    南幻嶽猝然迴轉,“寒水紅”“嘶”的-聲抖射而出,直點趙根眉心,趙根一見來勢太快,招架不及,被逼得揮棒撐地,狂躍向側,“寒水紅”的尖端“嗡”的一顫,活蛇樣反縛孫傲!

    同樣使用軟兵刃的孫傲,攻勢尚未夠上位置,冷氣撲面而來,他猛力揮刀擋截,“嗆啷啷”緊密的金鐵交擊聲中,跟著“括”的一響,這位“浮圖崗”“大隆堂”的二堂主已一個跟頭翻出——肩頭上一塊巴掌大的皮肉已血糊糊的彈起了老高!

    “好雜碎,給我圍殺!”

    齊用斗大喝如雷中,“金扣草鞋”呂花,“虎髯”胡峰二人應聲分開左右猛撲了上來。

    呂花使的兵器怪異之極,是一柄五尺長短,一頭為山叉,一頭為刃鏟的傢伙,中間的烏黑杆子尚開有三隻小孔,每在兵刃揮舞之際,能發出一陣嗚嗚咽咽,狼哭鬼號的刺耳聲音來,這件兵器有個名字叫“叉鏟”,可做叉使,亦可做鏟用,且在舞動之際所發出的怪響更可擾亂耳目,是種相當霸道的傢伙。

    “虎髯”胡峰用的是一柄金背砍山刀,他與呂花兩人甫一上來,倏然分開,刀光如匹練也似捲成十三道芒輝交織著罩向敵人,呂花的“叉鏟”在連串“嗚嗚”怪響裡翻舞騰揮,兩頭輪展,狂風暴雨般挾掌合攻!

    這時,方才狼狽退出的“黑心棒棰”趙根又氣湧如山的反撲了回來,照面之下,九十九棒分成九十九個不同的角度橫掃直搗。

    突然間,南幻嶽彈升半空,而在他彈躍的一剎,他的渾身四周進射出千百條參差不齊的寒光,燦閃如一團爆裂的輝煌的光球——他就似光球的中心,向周遭做著長飛射形的芒尾有如千萬顆流星拉過的光痕,那麼快,又那麼疾,甚至連人們的意念尚不及轉動,炫目的瑩光又猝然沉隱!——

    當“噝”“噝”的銳氣破空之聲尚縈繞在人們的耳朵裡,“虎髯”胡峰的一顆大好頭顱早已帶著滿腔灑濺的鮮血飛上了半空,他粗大的身體猶在那裡奔走——那是一種極其怪誕可怖的情景。

    “金扣草鞋”呂花正喘著氣連連跳躍,她的大腿上,肩背上,赫然裂開了七道血糟,“黑心棒棰”趙根歪歪斜斜的用他那根紅木棒咬牙切齒的拄著地,他的胸前整整有四兩肉被削脫,現露出血糊糊、白森森的胸骨來,好險,只要再差-線,他的內腑恐怕也要被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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