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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痛失檀郎

    這一情急拼命,溫生也看得心頭微凜,急施展平生絕學,力爭主動。

    但糜虹此時已經豁出性命不顧,那容得他還手?她中手揮劍如飛,左手發出“索魂掌”勁,縱使她的索魂掌功力不足,但那冷森森的掌風也著實令人心膽俱寒。

    溫生不料她巳學成五毒索魂掌,這時感到對方掌風有異,急遊身疾走,高聲叫道:“付老弟!當心這賤婆娘的五毒索魂掌!”

    那知二女才佔得幾分優勢,忽然一陣輕嘯傳來,瀉落一道人影,厲喝道:“誰使五毒索魂掌?”

    糜虹一見來人,但見他鼠目猴腮,年紀約在六七十歲之間,兩眼精光閃閃,顯出他內功上很有點成就。

    由那人現身時喝話的口氣聽來,分明是和糜古蒼曾有過節,溫生巴不得爭取過來,叫一聲:“和我交手這婆娘,不是使的五毒索魂掌?”

    那人向溫生一瞥,即厲喝一聲:“全給我停手!”

    溫生為了爭取同情,說一聲:“遵命!”那知付重往那人身後。

    糜虹為了爭取時間,向彩雲使個眼色,也並肩站在一起。

    那人陰森森向糜虹打量一眼,才冷冷道:“你向何人學來五毒索魂掌?”

    糜虹還未答話,溫生已搶先道:“五毒索魂掌是糜古蒼的絕學,何必再問?”

    那人忽然回頭喝道:“你再多話,我就先把你劈了!”

    溫生不料那人居然不敢領情,不覺也微帶怒意地冷哼一聲道:“尊駕難道還不知她是糜古蒼的孫女?”

    那老人臉上掠過一絲喜色,立又沉下臉色喝道:“你以為只要向老夫討好就行麼?快滾!”單掌一掃,作勢要打。

    溫生不禁怒道:“尊駕何人,為何不通情理?”

    那人頓時哈哈一陣狂笑道:“憑你這毛頭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發橫?”

    一語甫畢,掌形往下一拍,“呼……”地一聲,個斤重力已落向溫生頭上。

    溫生大吃一驚,單掌一封,立即後躍丈餘,但那勁疾無儔勁道,竟如有眼一般直撞胸前,把他撞翻了好幾個筋斗。

    一個名遼東的後起之秀,居然連一掌也接不小來,二人也免不了大吃一驚,糜虹心裡暗自嘀咕道:“這老賊若果與我爺爺有過節,那就非糟不可。”

    彩雲也帶著幾分擔心,輕拉糜紅的衣袖道:“姐姐!那老的,你可看出他的來歷?”

    糜虹搖一搖頭道:“你快去看羅郎起來沒有!”

    那知彩雲剛一轉身,那人又厲喝一聲:“站住!”中指一指,一縷勁風疾射到彩去腰際。

    彩雲乃青靈四女年紀最小,而最得乃師鍾愛的一個,因此,她的藝業比起幾位師姐還高出幾分,這時雖然身上有點不便,以致廝殺起來不能靈活,但她藝業猶在,一感到銳風臨身,急向側面一倒,立即避開那人一記隔空點穴。

    溫生被那怪老者一掌打翻,剛爬得起來,即見那老者向彩雲進招,立即計上心來,高聲叫道:“咱們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糜娘子!咱們聯手毀這老賊!”

    他在話聲中,杖劍撲上,付重一劍兩刺,同時進招。

    那老者嘿嘿兩聲,身軀疾轉,橫臂一掃,一股剛猛的氣勁,直如鐵柱般把兩人掃飛數丈,方回身向二女喝道:“你兩人看到了?老夫如果要你性命,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他略停一停,又面對糜虹道:“小妮子!你爺爺真是糜古蒼麼?”

    糜虹見這位老者語氣和臉色瞬息數變,真令人莫測高深,但是他也認為對方多半不是敵人,只她點點頭說聲:“正是!”

    那老者頓時溫和地笑道:“既然如此,你兩人跟我去罷!”

    糜虹怔了一怔,忙道;“老前輩究竟是何人?”

    那老者臉色先是一沉,旋又溫和笑道:“這事,你不該多問,問了起來,對你也沒有好處。”

    彩雲雖然避開了那老者一手隔空點穴,但也知道難逃對方掌握,所以爬起之後,仍然站在糜虹身側。

    眼見老者舉手投足,即把兩位兇徒打得筋斗連翻,抱頭鼠竄,卻對糜虹十分和氣,心裡不勝詫異,此時準機插口道:“老前輩既然不肯出示身份,我姐姐怎能跟你走?”

    那老者微微一怔道:“你也是糜古蒼的孫女兒麼?”

    彩雲俏臉一紅,輕輕擺一擺頭。

    那老者忽然臉色一沉,喝一聲:“你憑什麼要問?”

    二女被她這一聲斷喝,驚得同時後退一步。

    這事可是十分奇怪,那老者對別人厲言疾色,只對糜虹卻又和顏溫語,糜虹不禁暗自詫異道:“敢情這位老者和我爺爺有點交情?”

    彩雲心機更是靈巧,也認為那老者和糜古蒼必是有很重的關連,但她先被喝斥一場,再也不敢多話。

    那老者似因二女被他斥得驚呆而笑了起來道:“你倆不希望我動手,就自動跟我走!”

    此話一出,二女俱知事情嚴重,不期彼此對望了一眼。

    糜虹仗著老者沒有對她呵責,忙道:“晚輩不知你老作何稱呼,還請示知一二!”

    那老者注視糜虹半晌,不覺長嘆一聲,老眼中彷彿含有淚光。忽然,他重重地透了一口氣,又沉聲道:“休得嚕嗦!你兩人究竟走不走?”

    糜虹雖知裡面大有文章,但她怎肯不明不白地讓別人挾持,何況羅郎究竟仍在洞裡調息未起?她一想到羅郎,頓時勇氣倍增,毅然道:“你老既不肯說,我姐妹也……”

    那老者不待她再說下去,厲喝一聲:“你敢!”身形一晃,一步欺上,長臂已向肩尖抓到。

    糜虹情知一逆對方意思,定必分可高低,一面說話,一面暗裡留神,此時橫跨一步,劍鋒又削對方手腕。

    那老者身法如風,並未停下,左掌一拍,彩雲一聲驚叫,立即倒地,但那老者身形一飄,又跨到糜虹身後,反手疾點她的“哭腰穴”。

    糜虹聽得彩雲一叫,心頭猛震,驀覺腰問一麻,情知已著對方道兒,乘著將倒未倒瞬間,左掌猛可一拍,“啪”一聲響,恰巧拍在老者臉上,然後失力倒下。

    那老者萬料不及臨到最後關頭,還被一個女娃摑他耳刮,喃喃道:“是她的女兒,真是太像她了!”

    敢情他心有所感,仰望東方良久,才長嘆一聲,正要俯身提起二女,忽聽一聲冷笑起自身後。

    他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已有兩位鬚髮如銀的老翁,站在相距不滿五丈之地,不禁驚得躍起身軀,厲喝一聲:“你究竟是人是鬼?”

    要知他在揮臂之下,逐走南天二害,點中二女穴道,已是驚世駭俗,但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居然有人接近他身後五丈,尚不被察覺,怎不使人駭然?

    來的這兩位老翁,對老者的驚問似是無動予衷,右首那老翁笑說一聲:“田老弟!你先把兩位女娃兒救醒過來再說!”

    左首那老翁道:“崔老弟!這老孩子有點像黃旗老兒的門下哩!”

    他只伸手遙遙一拂,一陣輕風過處,二女同時躍起。

    那老者心知遇上前輩高人,心下雖是驚駭,但仍厲聲問道:“兩位前輩何人,為何干預我事?”

    崔老翁哈哈一陣狂笑道:“你這徒孫輩的小子,也配問老夫何人?看在你稱呼前輩兩字份上,乘早替我滾遠一點!”

    那老者怒道:“我不過因見你老,才稱你一聲前輩,難道真個怕你不成?要知你來這裡生事,已是罪該萬死!”

    崔老翁回顧左側笑道:“田老弟!煩你把她兩人帶開,讓兄弟鬆鬆筋骨!”

    二女被解開了穴道,起來一看,認得來人正是崔臥龍和田天籟,情知這一場挫辱可以扳回來,但一想起和羅郎的事,心下又有點害羞,彼此對看一眼,都是默默無言。

    這時見二老彼此爭執,卻又彼此推諉,不禁笑了起來,彩雲說一聲:“我們自己會走!”

    那知還未舉步,點她們穴道的老者忽然厲喝一聲,同時反掌一拍,兩股勁風已帶起兩道塵龍,疾向二女捲到。

    二女和那老者相距不過幾尺,而且那老者身軀不轉,掌勁已發,怎能躲避得過。但在這一瞬間,只見眼前一花,田天籟已擋在前頭,那老者的掌風被田老衣袖輕拂便即飄散。

    崔臥龍見對方居然要在他眼底傷人,不禁帶有幾份怒意道:“你這老孩子是黃旗老兒第幾代門下,快報個名來!”

    那老者回頭向糜虹一瞥,目光中帶有悽然之色,說一聲:“你縱是武林前輩,何必要管我私事?”

    崔臥龍聽說私事兩字,不禁怔一怔,糜虹卻在那邊叫道:“崔老前輩不要理他,晚輩不認得那怪物!”

    那老者怒喝一聲:“你敢如此對我?”

    糜虹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彩雲悄悄掏出兩粒丹藥,自己服下一粒,將一粒塞在糜虹掌心,附耳輕聲道:“姐姐服下這個止痛錠,過一會再打死那惡老兒!”

    糜虹聽說是止痛錠,不由得輕碎一口道:“方才為什麼不拿來吃?”

    彩雲臉紅紅道:“人家怎知道這等厲害?”

    崔臥龍因見那老者居然以親屬長輩的口氣斥責糜虹,也大感突然地問道:“你和糜姑娘究竟有何瓜葛,何不告訴老夫替你排解?”

    那老者冷冷道:“你管得著麼?”

    田天籟接口道:“老朽兩人護送這位女兒往遼東,我管不著,誰又管得著?”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你究竟是誰?”

    崔臥龍說一聲:“你先說!”

    那老者道:“我有苦衷,只好請你先說!”

    田天籟沉聲道:“七彩神功田天籟,魚龍變化……”

    那老者不待說畢,“哦……”了一聲,重重地踩了踩腳,身形激射而去,一連幾個起落,便遁入樹林深處。

    二老還打不定主意要追,那老者已一去無蹤,田天籟恨恨道:“這廝確太可惡,要不是不顧以老欺小,真可一掌把他劈死!”

    崔臥龍笑道:“一代比一代狡猾,他竟騙得你說了名頭才走!”

    田天籟得意洋洋道:“哪當然嘛!就是七彩神功把他驚走。”

    崔臥龍好笑道:“你分明說到魚龍變化,那人才走,怎好這樣居功?”

    田天籟重重地哼一聲,彩雲情知他兩人一鬧起來便不可開交,急道:“田前輩方才說護送我兩人往遼東,是怎麼回事?”

    崔臥龍“咳”了一聲搶著說;“你兩人怎知我和田舍翁為了你們送龍頭斷拐這事,生怕你們途中有失,所以暗裡跟隨,昨夜分明見你們宿在靈山,不料轉眼便尋不著,原來你們卻跑往竹岔島上闖禍了!”

    糜虹不禁失笑道:“我姐妹並不知老前輩暗裡衛護,因見相距嶗山已近,才打算星夜趕來嶗山,不料誤走竹岔島,待脫險到達這裡,偏又遇上諸般兇險……”

    她話說一半,忽覺底下的事不便開口,立即“哦”一聲道:“羅郎也在這裡!”

    田天籟不禁一怔道:“哪來一個羅郎?”

    糜虹驀地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暗恨道:“真個是逃賊遇著兵,不想說你,偏遇著你!”只好嚅嚅道:“就是那個羅端嘛!”

    崔臥龍呵呵大笑道:“俠女奇男,天成佳偶,有什麼可羞的,過一會定要討你們一杯喜酒了!羅小俠這時在哪裡!”

    二女被崔臥龍這陣大笑,羞得面紅耳赤。

    彩雲想到若不乘機說明白,今後更難找到人證,只好含羞低頭道:“他為了救我兩人所受絕陰手的傷,損了元氣,這時在石洞裡面運功調息。”

    二老見多識廣,一聽二女說受“絕陰手”所傷,便知如何醫治,不覺交換一個眼色,田天籟輕嘆一聲道:“你兩位姑娘不必難過,糜姑娘家中自無異議,即是彩雲姑娘還俗的事,憑我二老向令師解說,也定必容情!”

    糜虹知道二老已經明白,羞得把一顆螓首低到雙峰夾谷,心裡暗想:“就是我的難處最多,你偏又不知道。”

    彩雲心裡害羞,卻也大喜,嚅嚅道:“婢子幸蒙兩位老前輩向恩師解說,自是感激不盡,但虹姐姐的難處更多,還請老前輩暫時休向她家人說起。”

    崔臥龍說道:“糜姑娘有何難事,不妨直說。”

    彩雲情知糜虹不好開口,只得將她已有婆家的事,一一說出,並將自己的意思一併告知。

    崔臥龍聽罷前情,不覺默然良久,這才轉向田天籟道:“田老弟!你說這事怎麼處理?”

    田天籟沉吟良久才道:“世事公平唯白髮,貴人頭上輕饒,歲月是善惡和人心的最好裁判,還是彩雲姑娘說得對,瞞過幾年,再看這事的變化罷!”

    崔臥龍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但那九幽鬼母總要給她一個公道才是,她動不動就下這種毒手,端是害人不淺,聽說方不平那怪物也吃過她的暗虧!”

    糜虹急問道:“方老前輩如何吃虧?”

    崔臥龍白她一眼道:“這事,你們姑娘不便知道,總之,方不平是因那妖婆才致聲名狼藉。好了,我們看看羅小俠,損元氣那要這麼久的時間,別是走火入魔。”

    二女當先引路,進入原先發生韻事那石洞,但見四壁空空,哪還有羅端的影子?彩雲不覺輕“噫”一聲道:“奇呀!這人往那裡去了?”

    田天籟急道:“彩姑娘先別踩亂了腳印,待老夫察看一遍!”

    崔臥龍笑道:“田舍翁的本領是尋狐穴。”

    田天籟說一聲:“不但是狐穴,甚至蛇鼠也沒法躲藏!”

    二女見羅郎好端端失去,驚得芳心欲碎,那有心來聽二老笑聲?彩雲更著急得叫起來道“田老爺子!你快察看嘛!”

    田天籟施展起“七彩神功”身輕如絮,在石洞裡飄走一轉,看出積滿灰土的地上有兩個人睡過的痕跡,而人形痕跡的兩旁,各有一處頗深的鞋頭印子,心裡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另一處,有一個打坐的痕跡,並有一雙淺淺的弓鞋印,除此之外,並無可疑處。

    他再退出洞口,向各處查勘,發現洞口一側也有一對同樣的弓鞋印,鞋尖方向也正指著洞口,料是有個女人由此進洞,乘羅端運動行氣的時候,點了他的穴道,立即將他擄走。

    因為一個人在運功行氣的時候,必定跌坐垂簾,不便遠視,來人既是女的,並又躡手躡腳進洞,羅端可能誤認為是二女去而復返,因見他仍然打坐,不便驚擾,以致大意被擒,並不足以為奇。

    但是,所見弓鞋的鞋尖方向,全對著洞裡:這事就十分奇怪,田天籟莫測高深,不禁對著洞外這雙鞋印愣了半晌。

    二女眼力不濟,沒有看出那淺淺的腳印,但聽崔臥龍問道:“田老弟!你可是認為羅小俠被人擄走了?”

    田天籟這時無暇鬥口,隨即答道:“如果不是被掠,再也無法解釋,但奇怪的是,並沒見到向外走的腳印。”

    崔臥龍道:“如果那人是倒躍呢?”

    田天籟道:“那就後跟應該下陷,但是這個沒有!”

    崔臥龍道:“要是斜裡飄呢?”

    “那就一腳重……”田天籟才說一半,即“啊”了一聲道:“有了!向這邊走看看!”

    田天籟被崔臥龍一語觸動靈機,果然看出一支鞋印的外沿略為下陷,立即循跡勘察,直到十丈開外,才看見一對轉向外面的鞋尖。

    此後,每隔十幾丈便有一個淺穴,斷斷續續地到達海濱便無尋處,不禁回顧跟來的二女嘆道:“這回怎生是好?你倆人的羅郎敢情被掠往海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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