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坐落在寶雞城內,一片大宅院,很氣派,門口有對石獅子,還有一對大燈。
如今的沈家門前,自是寂靜空蕩一片。
在沈家那大門口,金大龍抱著沈玉菁皺了眉,他低低問道:“怎麼辦?”
懷裡的沈玉菁話聲更低:“別敲門,那會驚動左鄰右舍,讓街坊看見那多……”倏地住口不言。
在她住口的同時,金大龍已騰身躍起,越牆進入了沈家大宅院,輕得比一片落葉猶甚。
落身處,是沈家的前院,剛落地,忽地一聲,一條毛色淡黃的大狗由暗隅裡撲了出來。
金大龍一閃身,狗撲了空,沈玉菁及時喝道:“大黃,是我!”
狗不撲咬,也不叫了,瞪著眼,偏著頭,直搖尾巴,敢情它奇怪,姑娘怎麼躺在個大男人懷裡。
沈玉菁又道:“大黃一叫,沈福就會起來,快放下我。”
金大龍連忙把沈玉菁放了下來。
果然,步履聲動,夜色裡由後面走來一個老人家,手裡還提著一根木棒,邊走邊道:“大黃,三更半夜地你叫什……”一聲驚呼停了步,直了眼。
沈玉菁忙道:“沈福,是我!”
老家人定過神,結結巴巴地道:“姑娘,怎麼會是你……”
急步走了過來,近前說道:“姑娘,你怎麼回來了……”
一眼瞥向金大龍,道:“這位是……”
沈玉菁擺手說道:“待會再說,快叫醒老爺夫人去。”
老家人道:“老爺跟夫人都還沒睡,正在佛堂裡求神保佑姑娘呢!”
天下父母心,金大龍為之-陣感動。
沈玉菁眼圈兒也一紅,道:“神已經保佑過我了,快去通報一聲去!”
老家人答應著轉身走了,但他剛走兩步又轉回了身,看看猶鎖著的大門,詫異地道:“姑娘,你跟這位是怎麼進來的?”
沈玉菁道:“現在別問,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快去吧!”
老家人沒再問,轉身走了,那條狗也跟著跑了。
沈玉菁回眸一笑,嬌媚橫生,道:“到家了,進去見見爹孃去。”
這話,聽得金大龍有一陣說不出的感受,他道:“還要抱麼?”
沈玉菁嬌羞地橫了一眼,道:“不行,攙著我走。”
隨著話,她抬起了皓腕。
金大龍伸手扶住了她,慢慢地向裡行去。
沈玉菁的身子的確弱,在金大龍的攙扶下,走沒多遠,她就有點不支之感,金大龍忙道:“歇歇再走,好麼?”
個郎體貼,沈玉菁送過包含了太多的一瞥,微微點了點頭。
而,剛停下,通後院的青石路上急促步履驚動,夜色裡,老家人帶著一對衣著樸實、慈眉善日的老夫婦匆忙而驚慌地迎了出來,身後,還有兩名侍婢。
沈玉菁忙站穩了嬌軀:“爹,娘!”
“孩子,你怎麼大半夜的跑回,我跟你爹正說明天一大早就去接你的……”
老婦人顫巍巍地爭步搶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沈王菁。
沈玉菁紅了眼圈兒,道:“要等明早,您跟爹就見不著我了……”
老婦人驚聲說道:“孩子,怎麼回事,怎麼說?”
沈玉菁道:“娘,待會兒我再詳稟……”
沈大戶究竟是個男人家,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他到了近前,凝目先望金大龍,道:“玉菁,這位是……”
沈玉菁未語先含羞,望了金大龍一眼,道:“爹,他複姓慕容,叫慕容奇,是個武林豪客。”
沈大戶“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位武林豪俠,玉菁,你怎麼跟……”
沈玉菁道:“爹,進廳裡坐著談不好麼?”
“對呀!”沈老夫人道:“都是你這老頭子,孩子不能勞累,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在這兒嘮叼個沒完,也不怕待慢客人”
金大龍含笑說道:“伯母別客氣!”
沈大戶笑了,忙命沈福帶路,讓客直上大廳。
大廳中坐定,沈玉菁緊靠著乃母沈老夫人,沈福獻過茶後,沈大戶忍不住問了女兒。
沈玉菁逐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沈大戶滿臉驚駭震怒,道:“這,這,這成什麼世界,原來那老道竟是……要不是這位慕容大俠,差點害了玉菁,老婆子,都是你,今天要去,明天要去,如今可好,差點……”
沈老夫人白著臉道:“老頭子,你可別這麼說,我還不是為了孩子?誰又知道那兒是這麼個作孽地兒,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不是瀆冒神靈麼,那些東西真該遭天打雷劈!”
沈大戶霍地站了起來,道:“沈福,拿我名貼到衙門去一趟,請……”
沈老夫人叱道:“老頭子,你聾了麼?沒聽孩子說那東西已遭了報應?慕容大俠是咱們沈家的大恩人,還不快謝過?”
一句話提醒了沈大戶,老夫倆離座便要拜下。
金大龍慌忙離座而起,道:“二位老人家,我絕不敢……”
沈玉菁忙叫道:“爹,娘,您二位可別折煞他,他當不起!”
沈大戶回身叱道:“丫頭,胡說,你怎麼能……”
“娘,您過來!”沈玉菁抬了抬手,沈老夫人忙走了過去,沈玉菁滿面嬌羞地附在乃母耳邊一陣低語。
沈大戶瞧得直髮愣,不知這孃兒倆在那兒嘀咕些什麼。
金大龍心中瞭然,他如坐針氈好生不安。
“真的,孩子?”沈老夫人突然直起了腰。
沈玉菁紅著嬌靨,微頷螓首。
沈老夫人轉註金大龍,凝目良久,這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別提金大龍有多窘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沈老夫人咧著老嘴,眉飛色舞笑呵呵。
沈大戶更怔住了,詫異地道:“老婆子,你們孃兒倆究竟在……什麼太好了,瞧你高興得那個樣兒。”
沈老夫人笑著說道:“老頭子,人家慕容大俠要為咱們孩子治病,你想我能不高興麼?”
沈大戶“哦”地一聲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那是太……”
笑容一斂,凝目說道:“老婆子你剛才怎麼?”
沈老夫人埋怨地說道:“說你是個聾子,你就是個聾子。聽清楚了,人家慕容大俠要為咱們孩子治病,聽見了麼?”
沈大戶眼一直,忙道:“老婆子,這……那,那怎麼行?”
沈老夫人道:“怎麼不行?”
沈大戶道:“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咱們玉菁的病……”
“我看你才是老糊塗呢!”沈老夫人道:“你懂什麼?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下棋,女兒的事你一點也不過問,玉菁她自己願意,女兒是我生的,我也願意,難道你不願意?”
沈大戶直著眼愣愣地道:“玉菁她……你……我……”
沈老夫人恨得跺了腳,道:老糊塗,你怎麼像塊木頭地,一點不透?”
沈大戶又怔住了,霍地轉註金大龍,良久,良久,突然,“哦!”地一聲,哈哈大笑,雙手拍著大腿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哈,我可真是老糊塗,願意,願意,既然你孃兒倆都願意,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像慕容大俠這種人,打著燈籠也沒處找,哎呀,讓玉菁自己能點頭,可真不容易呀,行了,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我沒有見過武林大俠客,今天不但見著了,竟還成了咱們沈家的……哈,哈,哈,……”
此老頗為風趣。
金大龍窘死了。
兩名侍婢一般地心思靈巧,玲瓏剔透,雙雙轉前施禮:“恭喜老爺,夫人!”
“恭喜姑娘!”
沈大戶擺手說道:“見過姑爺!”
二侍婢含笑答應,轉身盈盈又一禮:“婢子見過姑爺!”
我的天,這可讓金大龍怎麼辦?生平何曾見過這等陣仗,饒是他稱奇稱最,也窘得手足無措。
沈玉菁嬌羞之餘,目注個郎,掩口盡笑。
沈老夫人凝注佳婿,越看越樂,打心眼裡樂,老眼都迷成了一條縫,本來難怪,“落拓青衫七絕神魔”美男蓋世,這等人品就是找遍天下也再難找到第二個。
沈大戶那裡也瞧上了。
突然
“老頭子,老頭子!”沈老夫人喚了兩聲。
沈大戶如大夢初醒,“哦”地一聲定了神,忙道:“怎麼,老婆子?”
“怎麼?”沈老夫人瞪眼說道:“你說怎麼?”
沈大戶並不算糊塗,又“哦”了一聲,乾咳一聲,轉註金大龍,莊了莊容,緩緩說道:“慕容大俠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這是官樣文章,必須的一套。
金大龍毫不猶豫,也絲毫未加隱瞞地把對沈玉菁說過的又說了一遍。
悲慘處,二老為之皺眉,兇險處,二老為之臉下變色,心驚肉跳,靜靜聽畢,沈大戶首先嘆道:“原來慕容大俠有這麼一段……”
搖搖頭,接道:“真是啊,年輕輕的就經過……”
沈老夫人微皺著眉突然說道:“慕容大俠,你剛才說,在玉菁之前還有位……”
修地住口不言,只因為沈玉菁扯了她一下。
金大龍卻毅然說道:“是的,老人家,在她之前我是有位紅顏知己,不過,我剛說過,她如今已是人婦。”
沈老夫人“哦”了兩聲,沒說話。
沈玉菁這麼大了,女兒的婚事她比女兒都著急,苦就苦在求親之人雖多,女兒始終不點頭。
如今,女兒願意,而且還是那麼死心塌地,她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憑心而論,如今她不能不佩服誇讚女兒的眼光,唯有眼前這位才配得上她這有奇女才女之稱的女兒。
“爹!”沈玉菁突然說道:“我告訴您件事,今後您有了對手,有了伴兒!”
沈大戶微愕說道:“玉菁,這話怎麼說?”
沈玉菁瞟了金大龍二眼,道:“他,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劍,掌,琴,棋,書,畫,詩,在當世之中更被稱為七絕!”
沈大戶猛然一喜,急道:“真的?”
沈玉菁道:“我還會騙您不成?不信您可以試之當面。”
沈大戶忙道:“酒行麼?”
沈老夫人突然叱道:“非得人人都成醉鬼不行麼?”
沈大戶一擺手道:“這是我跟咱們這位乘龍的事兒,你別管。”
金大龍遲疑了一下,含笑說道:“雖不及老人家海量,倒也敢自誇江河。”
沈老夫人一皺眉,低聲說道:“又來個酒……”
沈大戶哈哈大笑:“好,好,這才是真真的好……”
站起來就拉,道:“走,咱倆到後面下上幾盤,拼它幾鬥去。”
金大龍正感難以應付,沈老夫人已然說道:“老頭子,別胡鬧了,還有正事未辦。”
沈大戶回目說道:“還有什麼正事,難道這不是正事?在我看沒有比我……”
沈老夫人叱道:“沒喝先醉,女兒的病你不管了?”
沈大戶一怔,尬尷窘笑,自打圓場,道:“對,對,玉菁的病比我喝酒、下棋重要,那麼,我這後延,我這後延,過兩天我兩個再好好的拼鬥拼鬥!”
沈老夫人橫了他一眼,道:“就憑你這把老骨頭,還想跟人家拼鬥,你也配!”
“怎麼不配?”沈大戶道:“又不是拿刀動杖那種拼鬥,這敢情好,如今你就讓上了,往後去還有我過的麼?”
沈老夫人也笑了,笑聲中,她忽地轉註金大龍,道:“玉菁的病,慕容大俠打算……”
金大龍忙道:“老人家,我至今還不知道玉菁害的是什麼病?”
沈老夫人道:“老頭子,你到底後去對慕容大俠說說去。”
沈大戶忙站了起來,金大龍跟著站起,兩人相偕進入廳後,這裡沈玉菁跟沈老夫人孃兒倆又嘀咕上了。
須臾,沈大戶與金大龍由廳後轉出,金大龍的臉色有點凝重,坐定後,他抬眼望向沈老夫人,道:“老人家,玉菁的病情晚輩已經知道了……”
沈老夫人忙道:“慕容大俠看能不能……”
金大龍道:“老人家您請放心,這個我有把握,多則五日,少則三天,玉菁的身子定然能康健如常人……”
“真的?”沈大戶叫了一聲。
“那真太好了,那真太好了!”沈老夫人噙著淚,連連說道:“這真是玉菁的福氣,這真是玉菁的福氣!”
沈玉菁更是滿目驚喜,不過她沒說話。
金大龍接著說道:“老人家,玉菁這種病,放眼天下可能說少見,甚至可以說絕無僅有,治起來也許要費點事……”
“怎麼?”沈大戶與沈老夫人神情一緊開聲齊問。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二位老人家別擔心,二位老人家是何時發現玉菁害了這種病?”
金大龍微一抬頭,道:“為時三年,其間又加庸醫亂投藥石,二位老人家,玉菁這病要再遲半年,便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難治好了。”
老夫婦倆脫口驚呼,忙道:“那麼如今……”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還不算太遲,我說過,有把握治好玉菁的病,多則五日,少則三天,玉菁定然能健康如常人。”
沈大戶半信半疑地道:“能這麼快?”
沈玉菁道:“爹,您忘了,他是當世稱奇稱最的人!”
金大龍含笑說道:“老人家,我的手法跟一般醫者不同,除了扎針之外,還需要真力過穴,這是一般醫者所做不到的。”
沈大戶喜道:“那是再好也沒有了,什麼時候可以……”
金大龍道:“本來今夜可以動手,只是我手邊缺點東西,只好等明天上街買回來之後了。”
沈大戶忙道:“缺什麼東西,只要能辦得到,我讓沈福連夜去辦妥它。”
金大龍道:“老人家,缺金針。”
“缺金針?”沈大戶“哈”地一聲道:“那真是太巧了,馬上就可辦妥,不必等明天,上次有位大夫把一盒金針、玉刀忘了這兒,至今沒來取……”
轉柱老家人道:“沈福,到書房去把那檀木盒拿來,讓姑爺看看合不合用?”
沈福應聲急步而去,轉眼間他折了回來,手捧一雙檀木盒,急步走進大廳,近前雙手遞上。
金大龍欠身稱謝接近,打開一看,立即點頭:“老人家,正合用。”
沈大戶喜道:“那麼……”
沈老夫人那裡已吩咐了兩名侍婢:“快去把姑娘的臥房收拾,點上燈,打盆水、準備好了再來接姑娘,快去,快去!”
兩名侍婢應聲相偕而去。
那裡走了兩名侍婢,這裡沈老夫人又開了口:“慕容大俠,如今玉菁已是你的人了,慕容大俠不是世俗中人,沈家也不算尋常人家,婚姻大事,請慕容大俠下個聘……”
金大龍忙站了起來,窘笑說道:“老人家,我這趟出門是為尋仇,身上沒帶什麼東西……”
探懷摸出一雙玉扳指,接道:“這是我當年在武林中的信物,權當媒聘,請老人家收下。”
進步上前遞了過去。
沈老夫人伸手接過,順手交給了沈玉菁。
沈玉菁接是接過了,只羞得抬不起頭來。
落座後,沈老夫人又道:“我夫婦年逾半百,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不免嬌生慣養了些,還望慕容大俠……”
沈大戶道:“老婆子你也真是,慕容大俠是什麼人,女兒交給他,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別提這世俗的一套。”
金大龍當即欠身說道:“老人家交待理所之應當,只請二位老人家放心就是,不過,晚輩有句話不敢不說在前頭。”
沈大戶道:“一家人,有話只管說。”
金大龍道:“二位老人家與玉菁俱皆知我,我在寶雞最多隻能有三五天的停留,然後就要回到武林去尋仇覓兇……”
沈老夫人道:“那要多久?”
沈大戶道:“這恐怕連慕容大俠自己也不知道。”
金大龍道:“老人家說得是,或許十天半月,或許三年五載……”
沈老夫人脫口說道:“怎麼,三年五載,要那麼久?”
沈大戶道:“老婆子,你沒聽見麼,這不一定,或許十天半月,其實,咱們是什麼人家,玉菁又是怎麼個女兒家,他的事不就是咱們的事,就算等上個十年八年又何妨?”
沈老夫人道:“話是不錯,可是玉菁已經不小了……”
沈玉菁突然說道:“娘,我願意等他一輩子!”
金大龍投過激動的一瞥。
沈大戶道:“聽見了麼?老婆子,女兒願意等,你我又瞎操心麼心?”
沈老夫人沒再說話,但她旋又說道:“慕容大俠,只希望你能早日……”
金大龍道:“二位老人家放心,一旦元兇伏誅,群醜授首,晚輩自會兼程來寶雞……”
輕盈步履響動,大廳裡轉進了那兩名侍婢,近前稟道:“稟老爺,夫人,都準備好了。”
沈大戶與沈老夫人站了起來,他老夫婦倆陪著金大龍,兩名侍婢挽扶著沈玉菁,相偕行出廳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大戶老夫婦倆坐著兩頂軟轎出了門。
他老夫婦倆先到金觀臺去,然後又由金觀臺匆忙地趕往縣衙,等老夫婦倆再回來的時候,金觀臺突變的事已傳遍了整個寶雞城,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有人議論著金觀臺那位住持慘死的事,有人議論著沈大戶女兒失蹤的事。
自然,這是金大龍的傑作,他所以這麼做,是有道理的,有很大的道理。
轉眼三天,寶雞城幾乎為之沸騰,而沈家大院卻是安寧異常,沈大戶以心緒不佳為由閉門謝客。
固然,登門慰問的客人多,卻沒一個能進門。
金大龍陪著那位未來的泰山丈人喝酒下棋,沈老夫人則時而觀棋,時而下廚,其樂也融融。
論棋,論酒,沈大戶是差得太多,但由於乘龍快婿的有意“放水”,那就棋逢對手,酒遇同量了。
自然,沈大戶心裡明白,所以於棋之一途,他常搖頭而嘆,短短幾天中,他如遇良師,獲益非淺。
第四天,沈玉菁多年沉痾霍然而愈,她臉色紅潤,美豔如花,老夫婦倆退讓了,金大龍陪著她在深閨裡待了一天,直到深夜,其間琴、棋、書、畫樣樣來,郎情妾意,如膠似漆,但聞如珠笑語聲傳,只羨鴛鴦不羨仙,其樂不下畫眉。
第五天一大早,一身家人打扮的俊漢子,手提著幾盒禮品到了王大戶家。
今天,王大戶門口張燈結采,賀客盈門,很熱鬧。
只一打聽,便不難知曉,王大戶今年五十整壽。
俊漢子提著禮品,隨著成群的賀客進了王府大門,門口自有收禮處,他把兩盒禮品往上一放,收禮的一名瘦老頭抬了眼,含笑問道:“老弟臺是……”
俊漢子道:“這是沈子軒沈老爺家的。”
瘦老頭“哦”地一聲道:“原來老臺是沈老……以前沒見過?”
俊漢子道:“我是新來的,跟沈福打個下手,幫幫他的忙。”
瘦老頭一點頭,道:“原來如此,唆,也對,沈福年歲可真不小了,也該有個人替替了,老弟臺這兩盒是……”
俊漢子:“一株珊瑚,一扇玉屏。”
瘦老頭忙道:“好,好,我記下了,我記下了。”說著,提筆寫上了禮簿。
那裡,俊漢子招呼一聲,轉身要走。
瘦老丟下筆一把拉住了他,好大的手勁兒,道:“老弟臺,辛苦你了,來,喝杯茶坐坐。”
俊漢子道:“不了,我還有事兒。”
瘦老頭忙道:“不忙,不忙,喝杯茶坐坐……”說著,招呼了旁邊的人,死拉活扯地把俊漢子拉了進去,邊走邊說話,挺熱絡的問:“老弟臺貴姓呀!”
俊漢子道:“我姓李,叫李俊,如今叫沈俊。”
瘦老頭道:“原來是李老弟,府上是……”
俊漢子沈俊道:“河北!”
“怪不得!”瘦老頭道:“老弟一口的北方口音,一聽就知道不是這兒的人……”
一頓接道:“老弟由河北來?”
“不!”沈俊道:“我由江南來,自小孤苦,流浪在外,在沈家做幾年,積蓄幾個後,我準備還回河北去。”
“對!”瘦老頭點頭說道:“落葉歸根。家鄉的土都是香的……”
沈俊突然說道:“這好像是往後院……”
可不是麼?眼前就是後院門。
瘦老頭嘿嘿一笑,道:“不瞞老弟說,是我們夫人要見你。”
沈俊一怔,道:“夫人要見我,有什麼事?我以前也沒見過……”
瘦老頭忙笑道:“沒什麼事,老弟,夫人有幾句話問問你……”
說話間已進了後院,走完一條小徑,登上了一座飛簷狼牙的小樓,上了樓,瘦老頭停步在一間房門口,小心翼翼地叫道:“夫人……”
只聽房裡傳出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的女人話聲:“討厭,又催,告訴老爺一聲去,我這就下來。”
瘦老頭忙道:“夫人,是我,王成,沈家的人來了。”
房裡那位“哦”地一聲,道:“原來……帶他進來吧!”
瘦老頭應了一聲,帶著沈俊推門而進,房裡的華麗那是自不待言,牙床玉鉤鴛鴦繡枕,綾羅綢緞繡花鞋。
這,不算什麼!
那陣陣的幽香也算不了什麼!
而,那位王夫人卻令人大大地不安。
她,坐在妝臺前,上身是大紅的兜肚,下身是裡裙,胴體豐腴玲瓏,那露在外面的肌體像凝脂,白得像雪。細腰豐臀,柳葉眉,桃花眼,她望之卅許,但她的那身肌體比姑娘家還細還嫩。
她眉梢兒挑著輕浮,眼角兒含著蕩意,那雙桃花眼水汪汪的,只一轉準能勾人魂。
她在鏡前搔首弄姿,引得瘦老頭貪婪目光凝注,她竟一點兒也不在乎,生似她暴露慣了。
本來,在那年頭,這已是大膽得驚人。
她一邊梳妝一邊漫不經意地道:“是沈福麼?”
瘦老頭忙道:“不,夫人,是位新來的兄弟,叫沈俊。”
她“哦!”地一聲,鏡裡看得清楚,只一瞥,她直了眼,放下象牙梳子,轉過了身,桃花眼略一眨動:“就是他?”
瘦老頭哈腰陪笑道:“是的,夫人!”
她突然笑了,笑得好媚,好蕩,一擺手,道:“王成,你去招呼客人吧,告訴老爺一聲,不準再來催我,到時候我自會下去。”
瘦老頭欠身一禮:“是,夫人!退著行了出去,還隨手帶上了門。
這裡,她桃花眼凝注開了口:“你叫沈俊?”
沈俊不安地垂下目光:“是的,夫人!”
她狐媚一笑,嘴角含著挑逗蕩意,道:“你的確很俊,我還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
沈俊越發地不安了:“謝謝夫人誇獎!”
她笑了,得意地笑了,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床,道:“坐,坐,你坐!”
沈俊道:“謝夫人!”卻猶豫著沒動。
本來是,一個大男人家,怎好輕易坐人的床,尤其是在這兒。
“坐呀!”她再次催促,道:“怕什麼,床又不會吃人。”
沈俊怯怯地應了一聲,不安地坐下了。
“瞧你!”她吃吃笑道:“一個男人家,那麼膽小,難道你沒見過女人?”
說著,她站了起來,扭動腰枝走了過來,帶著一陣醉人的香風,坐在了沈俊身邊,沈俊忙向一旁挪了挪。
她又笑了,抬手一點,道:“你們男人呀,就會裝老實,我這個人隨便慣了……”
嬌軀往前一湊,道:“你……多大年紀了?”
沈俊怯怯地道:“廿五了,夫人!”
她道:“成家了沒有?”
沈俊臉皮兒挺嫩,臉一紅,道:“夫人,我自小孤苦,如今又在人家為奴僕,哪能成家,又憑什麼養家。”
她點了點頭,湊得更近,道:“想不想成家?”
沈俊忽地站了起來,道:“夫人要沒有什麼事,我要回去。”
“別忙!”她一急,伸手拉住了沈俊的胳膊,只那麼一扯,勁兒挺大,沈俊蹌踉著坐回了床上,一下撞進她的懷裡,連忙挪了開去。“瞧你!”
她吃吃笑道:“多冒失,撞得我好疼。”
沈俊忙道:“夫人,我無心……”
“沒人怪你!”她道:“你要願意,可以儘管撞。”
沈俊一聲:“夫人!”又要往起站。
她的把按住了他,按住了沈俊的手,沈俊抽了抽,竟沒能抽開,她道:“別動,我有話問你!”
她道:“你家姑娘找著了麼?”
沈俊搖頭說道:“還沒有,夫人!”
她道:“我本來要去看看的,聽說你家老爺閉門謝客……”
“是的,夫人!”沈俊道:“這兩天,老爺一天到晚喝酒,一醉就人事不省,夫人則整天躲在房裡哭,不吃不喝……”
她嘆了口氣道:“也難怪,他老夫婦倆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是這一帶出了名的才女、奇女,人更長得標緻,年輕輕的害了病已屬不幸,誰知如今……唉,這大概就是紅顏薄命吧,你說是不是?”
沈俊道:“大概是,夫人!”
她道:“像我,不也一樣?年輕輕地跟了這麼一個老頭子,固然不愁吃穿,又有下人侍候,可是心裡的苦悶誰知道?這不是命薄是什麼?對了……”
一頓接道:“瞧你怪聰明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心裡的苦悶?”
沈俊忙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夫人。”她並不放鬆,把那張粉臉湊近了些:“是真不知道,還是糊塗?嗯?”要命的那聲“嗯!”。
沈俊道:“夫人,我,我真不知道。”
她道:“你還老實呀?算了吧,我說你是裝老實,一點兒也不差,你一定知道,你是裝糊塗,對不對?”
沈俊沒有說話。
她道:“說吧,無論對與錯,我都不怪你!”
沈俊忙道:“夫人,我真……”
她嗔道:“你要再裝,我可要生氣了。”
沈俊嚇了一跳,忙道:“是,夫人,我說,您該嫁個年輕的。”
她道:“為什麼,你說說看,嗯!”
要命,又是那麼一聲。
沈俊道:“因為,因為……”一搖頭,接道:“我不敢說,夫人!”
她有點激動,忙道:“說呀,我不怪你!”
沈俊道:“夫人,我不敢,我要回去了……”
“不行!”她那雙手一緊:“你不說我就不讓你回去。”
這豈不要命?
沈俊忙道:“夫人,求求您,饒了我吧!”
“求饒了?”她格格笑道:“也行,你得答應我兩件事兒……”
沈俊道:“夫人請說。”
她道:“第一,三天後,你辭去沈家的事到我這兒來,我絕不會虧待你,待遇也絕比沈家優厚。”
沈俊忙道:“夫人,那怎麼行,我到沈家不過兩天……”
“不行是麼?”她道:“那麼你就說你該說的。”
天下哪有這種事,所幸沈俊人不錯,要不然早就一拍即合。
沈俊忙道:“夫人,那,那也不行,我不敢……”
她道:“兩樣你總得選一樣呀?”
沈俊苦著臉道:“夫人,我……”
“好!”她突然截口道:“兩樣都不選是不是?也行,可是這最後一樣你一定得答應,聽著……”湊過臉去低低說了幾句。
沈俊被蛇咬了一口,大驚欲起,但沒能掙起,他忙道:“夫人,這,這怎麼行,您是夫人,我是沈家的家人,要是被人知道了,我這條命……”
她眼一橫道:“我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沈俊道:“夫人,這萬萬使不得,這種事虧心……”
“什麼叫虧心!”她道:“告訴你,別人就是求還求不到呢,只一句,你願不願意?說呀!”
沈俊猛一搖頭,她突然咬了牙:“我要不是想讓你自願,我就……”
“嘶”地一聲,她自己扯破了肚兜一角,沈俊連忙轉過臉去,只聽它吃吃地笑道:“怕看麼?沒出息!這意思你懂麼?你要不答應,我就喊人,說你闖進我的房想……”
“夫人!”沈俊忙回過了頭,急白了臉:“天地良心,我可沒有。是夫人您自己……”
“不錯!”她笑道:“是我自己扯的,可是你想想,你人在我房裡,人家是聽我這個夫人的,還是聽你這沈家家人的?”
沈俊傻了臉,嚇呆在了那兒。
她,猛然一陣激動:“來吧,冤家!”猛一扯把沈俊扯倒在床上,她翻身撲了過去。
沈俊一雙手揮舞著,往她那後腰眼作勢欲點,而這時,樓梯上響起了一陣登登聲。
像一盆冷水澆頭,她連忙翻身坐起,臉上猶帶著紅熱,沈俊趁勢躲向一旁,整著衣裳,臉還發白。
門外,有人說了話:“夫人!”
“誰!”她強忍地問了一聲。
“我,夫人!”門外那人應道:“王成!”
敢情是那瘦老頭。
她火兒大了,柳眉一挑,道:“剛才我怎麼交待你的,你是存心氣我……”
王成在門外陪上了小心:“稟夫人,老爺的吩咐,您叫做下人的……”
她道:“我的話沒有用?”
“我怎麼敢,夫人!”王成道:“只是夫人……”
她道:“我的話你沒對他說麼?”
“說了,夫人!”王成道:“只是客人都到了……”
她道:“告訴他去,誰到了也是一樣,惹翻了我我今天就不下去,到時候可別怪我給他掃興。”
“是,夫人!”王在門外遲疑著答應了一聲,隨之,響起了步履聲,她突然喝道:“回來。”
“是,夫人!”步履聲立即停住,王成在門外:“您吩咐!”
她道:“送沈家這位兄出去。”
阿彌陀佛,沈俊一顆心頓時落下,鬆了一口氣。
門開處,王成哈腰行了進來,先欠身施了一禮,然後瞟了沈浚一眼,送過一絲神秘笑意:“老弟,請吧!”
沈俊忙行了出去,連禮也忘記施了。
她突然輕喝說道:“回來!”
沈俊一驚停步。
“就這麼走了?這是沈家的規矩?”
好厲害。
沈俊忙回身施了一禮。
她哼了一聲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夫人一聲,就說這一兩天我跟王老爺會登門道謝,別忘了,知道麼?”
沈俊連忙答應。
她這才擺手說道:“沒有了,你走吧!”
沈俊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望著那欣長背影,她狠狠地咬了牙:“我不信你能逃出我手去!”賭氣地猝然坐在了妝臺前。
看來,沈俊的“豔福”不淺,“好運”還沒完。
只是,到頭來不知是誰倒黴。
夜深沉,王大戶家已沒了燈火。只剩下後院小樓中那麼一點點,輕透紗窗,顯得微弱。
一條人影電一般地劃空射落,這條人影的落足處,是王家後院工夫人那座小樓上。
人影只在瓦上頓了頓,然後一翻掠下,沒入小樓。
小樓裡,那兩扇門兒輕掩著,夜靜時分,可以清晰地聽見房裡有個混濁的呼吸聲,還帶著呼嚕。敢情,王大戶跟他那位美豔嬌媚的夫人,已經睡著了。
人影,身材欣長,那是金大龍,他就站在那兩扇門兒前,他沒有遲疑,伸手推開了那兩扇門。房裡,玻璃燈光捻得很弱,紗帳低垂,牙床前,放著一雙男鞋,那鞋,似乎不像王大戶的。
金大龍抬手撩開了紗帳,幽香襲人,繡花枕斜橫,床上,蓋著被子躺著一個人,他甜睡正酣。
金大龍為之一怔,那人,赫然竟是瘦老頭王成。
而,王成的身邊,卻空著一塊,不見那位夫人。
顯然,這是夜半偷情。
既是夜半偷情,那偷情的人兒哪裡去了。
金大龍詫異之餘,伸手拉起了蓋在王成身上的被子,他眉鋒為之一皺又蓋上了,王成,赤裸裸的,一絲未掛。
金大龍翻腕一指點了出去,床上的王成身形一震而醒,眨了眨老眼,臉色突變,翻身坐起。
金大龍淡然喝道:“坐著別動。”
王成凝目說道:“你是……”
金大龍道:“閣下健忘,怎忘了日間的沈俊。”
王成詫聲叫道:“你是沈俊沈老弟?”
金大龍道:“不錯!”
王成倏然一笑,毫無驚怕之態,道:“老弟,我走眼了,沒想到老弟竟是位武林高人,三更半夜地,你上繡樓,入臥房,有何貴幹?”
金大龍道:“你呢?”
“我?”王成笑道:“你老弟是個明眼人,這還用問麼,王老頭忙不過來,應付不了,我一直想幫他的忙,但卻挨不上邊兒,而今天老弟你逗人,我家夫人吃不著肥的,只好拿我這瘦的煞煞火,說來還得感謝你老弟呢!”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別客氣……”
王成嘿嘿一笑,道:“老弟的來意我明白,其實,那也難怪,有幾個男人見過我家夫人睡得覺的?老弟,咱們是一見如故,我跟你打個商量,不敢說二一添作五,有福同享,至少你老弟今後得多照顧,把那吃剩下的時候分我一杯,我也就知足了,我深有自知之明,人,上了年紀,身子,臉,都不如你老弟,如何?”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來意,我今夜的來意只為跟她說幾句話,然後她整個兒都是你的。”
王成一喜忙道:“真的,老弟?”
金大龍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哎呀!”王成搖了搖頭,嘖嘖連聲地道:“了不起,了不起,美色當前心不動,送上嘴的肥肉你不吃,你老弟真是展禽再世,柳下惠重生。”
金大龍道:“誇獎了,告訴我,她哪兒去了?”
王成嘿嘿笑道:“剛才還在身邊兒好一陣折騰,老弟,不瞞你說,我不行,想必她又到別個房裡去了,我帶你找她去。”
說著,毫無窘色地伸手往床裡去找衣裳。
金大龍背過了身去。
而,突然,王成悄悄回身,飛起一掌劈向金大龍後心。
在他意料中,金大龍必然難逃這一掌偷襲。
孰料,事與願違
只聽金大龍一聲冷笑:“閣下,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身形橫裡一閃,王成一掌劈空,收勢不住,整個人帶著被子衝下了床,金大龍沉腕一撩,扣上了他的腕脈,被子掉在了地上,他則赤條條的跪下了。
金大龍冷然說道:“據實答我問話,你叫……”
王成猛一掙右,左手飛遁,抓向金大龍小腹上。
金大龍雙眉一揚,左掌五指用力,右掌五指用力,右掌沉腕立斷,一聲慘呼還沒出口,身子一軟便倒。
金大龍左掌五指微松,王成這才悶哼了一聲,齔牙咧嘴,痛得要叫,金大龍及時喝道:“為了你自己跟那位夫人,你最好別叫。”
王成一驚,還真忍住了。
本來是,他怎麼能在夫人房裡叫,尤其是赤條條的。
金大龍道:“我問話,你叫……”
王成哼哼著道:“巴化文!”
金大龍道:“原來是稱霸滇邊的三洞中人物,她呢?”
王成道:“金花娘!”
金大龍“哦”地一聲道:“原是滇邊‘三洞’洞主金花娘……”
頓了頓,接道:“她跟古華是什麼關係?”
巴化文忙道:“誰是古華……”
金大龍道:“你是自找苦吃!”
五指微一用力。
巴化文“哎呀”一聲忙道:“她是古華的情婦。”
金大龍道:“這個我知道,霹靂宮、滇邊三洞相距不下千里,據我所知,他兩個也素無來往,怎麼會搞在一起的?”
巴化文道:“聽說是當年在塞外認識的。”
“塞外?”金大龍目中塞芒一閃,道:“塞外什麼地方?”
巴化文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金大龍道:“你不清楚我問她,她呢?”
巴化文搖頭說道:“不知道。”
金大龍“嗯”了一聲。
巴化文苦著臉忙道:“你該看得出,我是被她點了睡穴的。”
這的確不錯,金大龍略一思忖,臉色突變,道:“我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一指飛點巴化文喉結,巴化文喉間“格”地一聲,兩眼一翻,身子軟了,滑了下去。
金大龍似乎很急,鬆開了巴化文,穿窗掠了出去。
沈家,也是一片黝黑,而,一樣地,唯獨後院那小樓上燈光透紗窗,而且很亮。
小樓裡,擺設淡雅宜人,縷縷的檀香,還在裊裊上升,那金猊,就擺在書桌旁邊。
桌前,姑娘沈玉菁一襲晚裝坐在那兒,桌上攤著素箋,姑娘沈玉菁容光煥發,嬌豔動人,手裡握著筆,眼望著桌前的燈,正在那裡凝思。
門外,一聲輕響,沈玉菁一震而醒,隨即笑著問道:“是奇麼?快來幫我想想,這一句我窮搜枯腸仍……”
只聽身後響起一聲輕笑。
“紅粉班中博士,媚眉隊裡狀元也有才竭思盡的時候麼,菁侄女兒,什麼麒呀麟的。”
沈玉菁一驚,“叭”地一聲,手中狼毫落在了素箋上,墨漬一圈,掩了好幾個字跡。
“誰?”她霍地旋身,又復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