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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疑雲重重

    沈家坐落在寶雞城內,一片大宅院,很氣派,門口有對石獅子,還有一對大燈。

    如今的沈家門前,自是寂靜空蕩一片。

    在沈家那大門口,金大龍抱着沈玉菁皺了眉,他低低問道:“怎麼辦?”

    懷裏的沈玉菁話聲更低:“別敲門,那會驚動左鄰右舍,讓街坊看見那多……”倏地住口不言。

    在她住口的同時,金大龍已騰身躍起,越牆進入了沈家大宅院,輕得比一片落葉猶甚。

    落身處,是沈家的前院,剛落地,忽地一聲,一條毛色淡黃的大狗由暗隅裏撲了出來。

    金大龍一閃身,狗撲了空,沈玉菁及時喝道:“大黃,是我!”

    狗不撲咬,也不叫了,瞪着眼,偏着頭,直搖尾巴,敢情它奇怪,姑娘怎麼躺在個大男人懷裏。

    沈玉菁又道:“大黃一叫,沈福就會起來,快放下我。”

    金大龍連忙把沈玉菁放了下來。

    果然,步履聲動,夜色裏由後面走來一個老人家,手裏還提着一根木棒,邊走邊道:“大黃,三更半夜地你叫什……”一聲驚呼停了步,直了眼。

    沈玉菁忙道:“沈福,是我!”

    老家人定過神,結結巴巴地道:“姑娘,怎麼會是你……”

    急步走了過來,近前説道:“姑娘,你怎麼回來了……”

    一眼瞥向金大龍,道:“這位是……”

    沈玉菁擺手説道:“待會再説,快叫醒老爺夫人去。”

    老家人道:“老爺跟夫人都還沒睡,正在佛堂裏求神保佑姑娘呢!”

    天下父母心,金大龍為之-陣感動。

    沈玉菁眼圈兒也一紅,道:“神已經保佑過我了,快去通報一聲去!”

    老家人答應着轉身走了,但他剛走兩步又轉回了身,看看猶鎖着的大門,詫異地道:“姑娘,你跟這位是怎麼進來的?”

    沈玉菁道:“現在別問,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快去吧!”

    老家人沒再問,轉身走了,那條狗也跟着跑了。

    沈玉菁回眸一笑,嬌媚橫生,道:“到家了,進去見見爹孃去。”

    這話,聽得金大龍有一陣説不出的感受,他道:“還要抱麼?”

    沈玉菁嬌羞地橫了一眼,道:“不行,攙着我走。”

    隨着話,她抬起了皓腕。

    金大龍伸手扶住了她,慢慢地向裏行去。

    沈玉菁的身子的確弱,在金大龍的攙扶下,走沒多遠,她就有點不支之感,金大龍忙道:“歇歇再走,好麼?”

    個郎體貼,沈玉菁送過包含了太多的一瞥,微微點了點頭。

    而,剛停下,通後院的青石路上急促步履驚動,夜色裏,老家人帶着一對衣着樸實、慈眉善日的老夫婦匆忙而驚慌地迎了出來,身後,還有兩名侍婢。

    沈玉菁忙站穩了嬌軀:“爹,娘!”

    “孩子,你怎麼大半夜的跑回,我跟你爹正説明天一大早就去接你的……”

    老婦人顫巍巍地爭步搶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沈王菁。

    沈玉菁紅了眼圈兒,道:“要等明早,您跟爹就見不着我了……”

    老婦人驚聲説道:“孩子,怎麼回事,怎麼説?”

    沈玉菁道:“娘,待會兒我再詳稟……”

    沈大户究竟是個男人家,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他到了近前,凝目先望金大龍,道:“玉菁,這位是……”

    沈玉菁未語先含羞,望了金大龍一眼,道:“爹,他複姓慕容,叫慕容奇,是個武林豪客。”

    沈大户“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位武林豪俠,玉菁,你怎麼跟……”

    沈玉菁道:“爹,進廳裏坐着談不好麼?”

    “對呀!”沈老夫人道:“都是你這老頭子,孩子不能勞累,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在這兒嘮叼個沒完,也不怕待慢客人”

    金大龍含笑説道:“伯母別客氣!”

    沈大户笑了,忙命沈福帶路,讓客直上大廳。

    大廳中坐定,沈玉菁緊靠着乃母沈老夫人,沈福獻過茶後,沈大户忍不住問了女兒。

    沈玉菁逐把經過説了一遍。

    聽畢,沈大户滿臉驚駭震怒,道:“這,這,這成什麼世界,原來那老道竟是……要不是這位慕容大俠,差點害了玉菁,老婆子,都是你,今天要去,明天要去,如今可好,差點……”

    沈老夫人白着臉道:“老頭子,你可別這麼説,我還不是為了孩子?誰又知道那兒是這麼個作孽地兒,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不是瀆冒神靈麼,那些東西真該遭天打雷劈!”

    沈大户霍地站了起來,道:“沈福,拿我名貼到衙門去一趟,請……”

    沈老夫人叱道:“老頭子,你聾了麼?沒聽孩子説那東西已遭了報應?慕容大俠是咱們沈家的大恩人,還不快謝過?”

    一句話提醒了沈大户,老夫倆離座便要拜下。

    金大龍慌忙離座而起,道:“二位老人家,我絕不敢……”

    沈玉菁忙叫道:“爹,娘,您二位可別折煞他,他當不起!”

    沈大户回身叱道:“丫頭,胡説,你怎麼能……”

    “娘,您過來!”沈玉菁抬了抬手,沈老夫人忙走了過去,沈玉菁滿面嬌羞地附在乃母耳邊一陣低語。

    沈大户瞧得直髮愣,不知這孃兒倆在那兒嘀咕些什麼。

    金大龍心中瞭然,他如坐針氈好生不安。

    “真的,孩子?”沈老夫人突然直起了腰。

    沈玉菁紅着嬌靨,微頷螓首。

    沈老夫人轉註金大龍,凝目良久,這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別提金大龍有多窘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沈老夫人咧着老嘴,眉飛色舞笑呵呵。

    沈大户更怔住了,詫異地道:“老婆子,你們孃兒倆究竟在……什麼太好了,瞧你高興得那個樣兒。”

    沈老夫人笑着説道:“老頭子,人家慕容大俠要為咱們孩子治病,你想我能不高興麼?”

    沈大户“哦”地一聲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那是太……”

    笑容一斂,凝目説道:“老婆子你剛才怎麼?”

    沈老夫人埋怨地説道:“説你是個聾子,你就是個聾子。聽清楚了,人家慕容大俠要為咱們孩子治病,聽見了麼?”

    沈大户眼一直,忙道:“老婆子,這……那,那怎麼行?”

    沈老夫人道:“怎麼不行?”

    沈大户道:“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咱們玉菁的病……”

    “我看你才是老糊塗呢!”沈老夫人道:“你懂什麼?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下棋,女兒的事你一點也不過問,玉菁她自己願意,女兒是我生的,我也願意,難道你不願意?”

    沈大户直着眼愣愣地道:“玉菁她……你……我……”

    沈老夫人恨得跺了腳,道:老糊塗,你怎麼像塊木頭地,一點不透?”

    沈大户又怔住了,霍地轉註金大龍,良久,良久,突然,“哦!”地一聲,哈哈大笑,雙手拍着大腿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哈,我可真是老糊塗,願意,願意,既然你孃兒倆都願意,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像慕容大俠這種人,打着燈籠也沒處找,哎呀,讓玉菁自己能點頭,可真不容易呀,行了,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我沒有見過武林大俠客,今天不但見着了,竟還成了咱們沈家的……哈,哈,哈,……”

    此老頗為風趣。

    金大龍窘死了。

    兩名侍婢一般地心思靈巧,玲瓏剔透,雙雙轉前施禮:“恭喜老爺,夫人!”

    “恭喜姑娘!”

    沈大户擺手説道:“見過姑爺!”

    二侍婢含笑答應,轉身盈盈又一禮:“婢子見過姑爺!”

    我的天,這可讓金大龍怎麼辦?生平何曾見過這等陣仗,饒是他稱奇稱最,也窘得手足無措。

    沈玉菁嬌羞之餘,目注個郎,掩口盡笑。

    沈老夫人凝注佳婿,越看越樂,打心眼裏樂,老眼都迷成了一條縫,本來難怪,“落拓青衫七絕神魔”美男蓋世,這等人品就是找遍天下也再難找到第二個。

    沈大户那裏也瞧上了。

    突然

    “老頭子,老頭子!”沈老夫人喚了兩聲。

    沈大户如大夢初醒,“哦”地一聲定了神,忙道:“怎麼,老婆子?”

    “怎麼?”沈老夫人瞪眼説道:“你説怎麼?”

    沈大户並不算糊塗,又“哦”了一聲,乾咳一聲,轉註金大龍,莊了莊容,緩緩説道:“慕容大俠是哪裏人?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這是官樣文章,必須的一套。

    金大龍毫不猶豫,也絲毫未加隱瞞地把對沈玉菁説過的又説了一遍。

    悲慘處,二老為之皺眉,兇險處,二老為之臉下變色,心驚肉跳,靜靜聽畢,沈大户首先嘆道:“原來慕容大俠有這麼一段……”

    搖搖頭,接道:“真是啊,年輕輕的就經過……”

    沈老夫人微皺着眉突然説道:“慕容大俠,你剛才説,在玉菁之前還有位……”

    修地住口不言,只因為沈玉菁扯了她一下。

    金大龍卻毅然説道:“是的,老人家,在她之前我是有位紅顏知己,不過,我剛説過,她如今已是人婦。”

    沈老夫人“哦”了兩聲,沒説話。

    沈玉菁這麼大了,女兒的婚事她比女兒都着急,苦就苦在求親之人雖多,女兒始終不點頭。

    如今,女兒願意,而且還是那麼死心塌地,她還有什麼好説的?不過,憑心而論,如今她不能不佩服誇讚女兒的眼光,唯有眼前這位才配得上她這有奇女才女之稱的女兒。

    “爹!”沈玉菁突然説道:“我告訴您件事,今後您有了對手,有了伴兒!”

    沈大户微愕説道:“玉菁,這話怎麼説?”

    沈玉菁瞟了金大龍二眼,道:“他,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劍,掌,琴,棋,書,畫,詩,在當世之中更被稱為七絕!”

    沈大户猛然一喜,急道:“真的?”

    沈玉菁道:“我還會騙您不成?不信您可以試之當面。”

    沈大户忙道:“酒行麼?”

    沈老夫人突然叱道:“非得人人都成醉鬼不行麼?”

    沈大户一擺手道:“這是我跟咱們這位乘龍的事兒,你別管。”

    金大龍遲疑了一下,含笑説道:“雖不及老人家海量,倒也敢自誇江河。”

    沈老夫人一皺眉,低聲説道:“又來個酒……”

    沈大户哈哈大笑:“好,好,這才是真真的好……”

    站起來就拉,道:“走,咱倆到後面下上幾盤,拼它幾鬥去。”

    金大龍正感難以應付,沈老夫人已然説道:“老頭子,別胡鬧了,還有正事未辦。”

    沈大户回目説道:“還有什麼正事,難道這不是正事?在我看沒有比我……”

    沈老夫人叱道:“沒喝先醉,女兒的病你不管了?”

    沈大户一怔,尬尷窘笑,自打圓場,道:“對,對,玉菁的病比我喝酒、下棋重要,那麼,我這後延,我這後延,過兩天我兩個再好好的拼鬥拼鬥!”

    沈老夫人橫了他一眼,道:“就憑你這把老骨頭,還想跟人家拼鬥,你也配!”

    “怎麼不配?”沈大户道:“又不是拿刀動杖那種拼鬥,這敢情好,如今你就讓上了,往後去還有我過的麼?”

    沈老夫人也笑了,笑聲中,她忽地轉註金大龍,道:“玉菁的病,慕容大俠打算……”

    金大龍忙道:“老人家,我至今還不知道玉菁害的是什麼病?”

    沈老夫人道:“老頭子,你到底後去對慕容大俠説説去。”

    沈大户忙站了起來,金大龍跟着站起,兩人相偕進入廳後,這裏沈玉菁跟沈老夫人孃兒倆又嘀咕上了。

    須臾,沈大户與金大龍由廳後轉出,金大龍的臉色有點凝重,坐定後,他抬眼望向沈老夫人,道:“老人家,玉菁的病情晚輩已經知道了……”

    沈老夫人忙道:“慕容大俠看能不能……”

    金大龍道:“老人家您請放心,這個我有把握,多則五日,少則三天,玉菁的身子定然能康健如常人……”

    “真的?”沈大户叫了一聲。

    “那真太好了,那真太好了!”沈老夫人噙着淚,連連説道:“這真是玉菁的福氣,這真是玉菁的福氣!”

    沈玉菁更是滿目驚喜,不過她沒説話。

    金大龍接着説道:“老人家,玉菁這種病,放眼天下可能説少見,甚至可以説絕無僅有,治起來也許要費點事……”

    “怎麼?”沈大户與沈老夫人神情一緊開聲齊問。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二位老人家別擔心,二位老人家是何時發現玉菁害了這種病?”

    金大龍微一抬頭,道:“為時三年,其間又加庸醫亂投藥石,二位老人家,玉菁這病要再遲半年,便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難治好了。”

    老夫婦倆脱口驚呼,忙道:“那麼如今……”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還不算太遲,我説過,有把握治好玉菁的病,多則五日,少則三天,玉菁定然能健康如常人。”

    沈大户半信半疑地道:“能這麼快?”

    沈玉菁道:“爹,您忘了,他是當世稱奇稱最的人!”

    金大龍含笑説道:“老人家,我的手法跟一般醫者不同,除了扎針之外,還需要真力過穴,這是一般醫者所做不到的。”

    沈大户喜道:“那是再好也沒有了,什麼時候可以……”

    金大龍道:“本來今夜可以動手,只是我手邊缺點東西,只好等明天上街買回來之後了。”

    沈大户忙道:“缺什麼東西,只要能辦得到,我讓沈福連夜去辦妥它。”

    金大龍道:“老人家,缺金針。”

    “缺金針?”沈大户“哈”地一聲道:“那真是太巧了,馬上就可辦妥,不必等明天,上次有位大夫把一盒金針、玉刀忘了這兒,至今沒來取……”

    轉柱老家人道:“沈福,到書房去把那檀木盒拿來,讓姑爺看看合不合用?”

    沈福應聲急步而去,轉眼間他折了回來,手捧一雙檀木盒,急步走進大廳,近前雙手遞上。

    金大龍欠身稱謝接近,打開一看,立即點頭:“老人家,正合用。”

    沈大户喜道:“那麼……”

    沈老夫人那裏已吩咐了兩名侍婢:“快去把姑娘的卧房收拾,點上燈,打盆水、準備好了再來接姑娘,快去,快去!”

    兩名侍婢應聲相偕而去。

    那裏走了兩名侍婢,這裏沈老夫人又開了口:“慕容大俠,如今玉菁已是你的人了,慕容大俠不是世俗中人,沈家也不算尋常人家,婚姻大事,請慕容大俠下個聘……”

    金大龍忙站了起來,窘笑説道:“老人家,我這趟出門是為尋仇,身上沒帶什麼東西……”

    探懷摸出一雙玉扳指,接道:“這是我當年在武林中的信物,權當媒聘,請老人家收下。”

    進步上前遞了過去。

    沈老夫人伸手接過,順手交給了沈玉菁。

    沈玉菁接是接過了,只羞得抬不起頭來。

    落座後,沈老夫人又道:“我夫婦年逾半百,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不免嬌生慣養了些,還望慕容大俠……”

    沈大户道:“老婆子你也真是,慕容大俠是什麼人,女兒交給他,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別提這世俗的一套。”

    金大龍當即欠身説道:“老人家交待理所之應當,只請二位老人家放心就是,不過,晚輩有句話不敢不説在前頭。”

    沈大户道:“一家人,有話只管説。”

    金大龍道:“二位老人家與玉菁俱皆知我,我在寶雞最多隻能有三五天的停留,然後就要回到武林去尋仇覓兇……”

    沈老夫人道:“那要多久?”

    沈大户道:“這恐怕連慕容大俠自己也不知道。”

    金大龍道:“老人家説得是,或許十天半月,或許三年五載……”

    沈老夫人脱口説道:“怎麼,三年五載,要那麼久?”

    沈大户道:“老婆子,你沒聽見麼,這不一定,或許十天半月,其實,咱們是什麼人家,玉菁又是怎麼個女兒家,他的事不就是咱們的事,就算等上個十年八年又何妨?”

    沈老夫人道:“話是不錯,可是玉菁已經不小了……”

    沈玉菁突然説道:“娘,我願意等他一輩子!”

    金大龍投過激動的一瞥。

    沈大户道:“聽見了麼?老婆子,女兒願意等,你我又瞎操心麼心?”

    沈老夫人沒再説話,但她旋又説道:“慕容大俠,只希望你能早日……”

    金大龍道:“二位老人家放心,一旦元兇伏誅,羣醜授首,晚輩自會兼程來寶雞……”

    輕盈步履響動,大廳裏轉進了那兩名侍婢,近前稟道:“稟老爺,夫人,都準備好了。”

    沈大户與沈老夫人站了起來,他老夫婦倆陪着金大龍,兩名侍婢挽扶着沈玉菁,相偕行出廳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大户老夫婦倆坐着兩頂軟轎出了門。

    他老夫婦倆先到金觀台去,然後又由金觀台匆忙地趕往縣衙,等老夫婦倆再回來的時候,金觀台突變的事已傳遍了整個寶雞城,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有人議論着金觀台那位住持慘死的事,有人議論着沈大户女兒失蹤的事。

    自然,這是金大龍的傑作,他所以這麼做,是有道理的,有很大的道理。

    轉眼三天,寶雞城幾乎為之沸騰,而沈家大院卻是安寧異常,沈大户以心緒不佳為由閉門謝客。

    固然,登門慰問的客人多,卻沒一個能進門。

    金大龍陪着那位未來的泰山丈人喝酒下棋,沈老夫人則時而觀棋,時而下廚,其樂也融融。

    論棋,論酒,沈大户是差得太多,但由於乘龍快婿的有意“放水”,那就棋逢對手,酒遇同量了。

    自然,沈大户心裏明白,所以於棋之一途,他常搖頭而嘆,短短幾天中,他如遇良師,獲益非淺。

    第四天,沈玉菁多年沉痾霍然而愈,她臉色紅潤,美豔如花,老夫婦倆退讓了,金大龍陪着她在深閨裏待了一天,直到深夜,其間琴、棋、書、畫樣樣來,郎情妾意,如膠似漆,但聞如珠笑語聲傳,只羨鴛鴦不羨仙,其樂不下畫眉。

    第五天一大早,一身家人打扮的俊漢子,手提着幾盒禮品到了王大户家。

    今天,王大户門口張燈結采,賀客盈門,很熱鬧。

    只一打聽,便不難知曉,王大户今年五十整壽。

    俊漢子提着禮品,隨着成羣的賀客進了王府大門,門口自有收禮處,他把兩盒禮品往上一放,收禮的一名瘦老頭抬了眼,含笑問道:“老弟台是……”

    俊漢子道:“這是沈子軒沈老爺家的。”

    瘦老頭“哦”地一聲道:“原來老台是沈老……以前沒見過?”

    俊漢子道:“我是新來的,跟沈福打個下手,幫幫他的忙。”

    瘦老頭一點頭,道:“原來如此,唆,也對,沈福年歲可真不小了,也該有個人替替了,老弟台這兩盒是……”

    俊漢子:“一株珊瑚,一扇玉屏。”

    瘦老頭忙道:“好,好,我記下了,我記下了。”説着,提筆寫上了禮簿。

    那裏,俊漢子招呼一聲,轉身要走。

    瘦老丟下筆一把拉住了他,好大的手勁兒,道:“老弟台,辛苦你了,來,喝杯茶坐坐。”

    俊漢子道:“不了,我還有事兒。”

    瘦老頭忙道:“不忙,不忙,喝杯茶坐坐……”説着,招呼了旁邊的人,死拉活扯地把俊漢子拉了進去,邊走邊説話,挺熱絡的問:“老弟台貴姓呀!”

    俊漢子道:“我姓李,叫李俊,如今叫沈俊。”

    瘦老頭道:“原來是李老弟,府上是……”

    俊漢子沈俊道:“河北!”

    “怪不得!”瘦老頭道:“老弟一口的北方口音,一聽就知道不是這兒的人……”

    一頓接道:“老弟由河北來?”

    “不!”沈俊道:“我由江南來,自小孤苦,流浪在外,在沈家做幾年,積蓄幾個後,我準備還回河北去。”

    “對!”瘦老頭點頭説道:“落葉歸根。家鄉的土都是香的……”

    沈俊突然説道:“這好像是往後院……”

    可不是麼?眼前就是後院門。

    瘦老頭嘿嘿一笑,道:“不瞞老弟説,是我們夫人要見你。”

    沈俊一怔,道:“夫人要見我,有什麼事?我以前也沒見過……”

    瘦老頭忙笑道:“沒什麼事,老弟,夫人有幾句話問問你……”

    説話間已進了後院,走完一條小徑,登上了一座飛檐狼牙的小樓,上了樓,瘦老頭停步在一間房門口,小心翼翼地叫道:“夫人……”

    只聽房裏傳出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的女人話聲:“討厭,又催,告訴老爺一聲去,我這就下來。”

    瘦老頭忙道:“夫人,是我,王成,沈家的人來了。”

    房裏那位“哦”地一聲,道:“原來……帶他進來吧!”

    瘦老頭應了一聲,帶着沈俊推門而進,房裏的華麗那是自不待言,牙牀玉鈎鴛鴦繡枕,綾羅綢緞繡花鞋。

    這,不算什麼!

    那陣陣的幽香也算不了什麼!

    而,那位王夫人卻令人大大地不安。

    她,坐在妝台前,上身是大紅的兜肚,下身是裏裙,胴體豐腴玲瓏,那露在外面的肌體像凝脂,白得像雪。細腰豐臀,柳葉眉,桃花眼,她望之卅許,但她的那身肌體比姑娘家還細還嫩。

    她眉梢兒挑着輕浮,眼角兒含着蕩意,那雙桃花眼水汪汪的,只一轉準能勾人魂。

    她在鏡前搔首弄姿,引得瘦老頭貪婪目光凝注,她竟一點兒也不在乎,生似她暴露慣了。

    本來,在那年頭,這已是大膽得驚人。

    她一邊梳妝一邊漫不經意地道:“是沈福麼?”

    瘦老頭忙道:“不,夫人,是位新來的兄弟,叫沈俊。”

    她“哦!”地一聲,鏡裏看得清楚,只一瞥,她直了眼,放下象牙梳子,轉過了身,桃花眼略一眨動:“就是他?”

    瘦老頭哈腰陪笑道:“是的,夫人!”

    她突然笑了,笑得好媚,好蕩,一擺手,道:“王成,你去招呼客人吧,告訴老爺一聲,不準再來催我,到時候我自會下去。”

    瘦老頭欠身一禮:“是,夫人!退着行了出去,還隨手帶上了門。

    這裏,她桃花眼凝注開了口:“你叫沈俊?”

    沈俊不安地垂下目光:“是的,夫人!”

    她狐媚一笑,嘴角含着挑逗蕩意,道:“你的確很俊,我還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

    沈俊越發地不安了:“謝謝夫人誇獎!”

    她笑了,得意地笑了,用手指了指身邊的牀,道:“坐,坐,你坐!”

    沈俊道:“謝夫人!”卻猶豫着沒動。

    本來是,一個大男人家,怎好輕易坐人的牀,尤其是在這兒。

    “坐呀!”她再次催促,道:“怕什麼,牀又不會吃人。”

    沈俊怯怯地應了一聲,不安地坐下了。

    “瞧你!”她吃吃笑道:“一個男人家,那麼膽小,難道你沒見過女人?”

    説着,她站了起來,扭動腰枝走了過來,帶着一陣醉人的香風,坐在了沈俊身邊,沈俊忙向一旁挪了挪。

    她又笑了,抬手一點,道:“你們男人呀,就會裝老實,我這個人隨便慣了……”

    嬌軀往前一湊,道:“你……多大年紀了?”

    沈俊怯怯地道:“廿五了,夫人!”

    她道:“成家了沒有?”

    沈俊臉皮兒挺嫩,臉一紅,道:“夫人,我自小孤苦,如今又在人家為奴僕,哪能成家,又憑什麼養家。”

    她點了點頭,湊得更近,道:“想不想成家?”

    沈俊忽地站了起來,道:“夫人要沒有什麼事,我要回去。”

    “別忙!”她一急,伸手拉住了沈俊的胳膊,只那麼一扯,勁兒挺大,沈俊蹌踉着坐回了牀上,一下撞進她的懷裏,連忙挪了開去。“瞧你!”

    她吃吃笑道:“多冒失,撞得我好疼。”

    沈俊忙道:“夫人,我無心……”

    “沒人怪你!”她道:“你要願意,可以儘管撞。”

    沈俊一聲:“夫人!”又要往起站。

    她的把按住了他,按住了沈俊的手,沈俊抽了抽,竟沒能抽開,她道:“別動,我有話問你!”

    她道:“你家姑娘找着了麼?”

    沈俊搖頭説道:“還沒有,夫人!”

    她道:“我本來要去看看的,聽説你家老爺閉門謝客……”

    “是的,夫人!”沈俊道:“這兩天,老爺一天到晚喝酒,一醉就人事不省,夫人則整天躲在房裏哭,不吃不喝……”

    她嘆了口氣道:“也難怪,他老夫婦倆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是這一帶出了名的才女、奇女,人更長得標緻,年輕輕的害了病已屬不幸,誰知如今……唉,這大概就是紅顏薄命吧,你説是不是?”

    沈俊道:“大概是,夫人!”

    她道:“像我,不也一樣?年輕輕地跟了這麼一個老頭子,固然不愁吃穿,又有下人侍候,可是心裏的苦悶誰知道?這不是命薄是什麼?對了……”

    一頓接道:“瞧你怪聰明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心裏的苦悶?”

    沈俊忙搖頭説道:“我不知道,夫人。”她並不放鬆,把那張粉臉湊近了些:“是真不知道,還是糊塗?嗯?”要命的那聲“嗯!”。

    沈俊道:“夫人,我,我真不知道。”

    她道:“你還老實呀?算了吧,我説你是裝老實,一點兒也不差,你一定知道,你是裝糊塗,對不對?”

    沈俊沒有説話。

    她道:“説吧,無論對與錯,我都不怪你!”

    沈俊忙道:“夫人,我真……”

    她嗔道:“你要再裝,我可要生氣了。”

    沈俊嚇了一跳,忙道:“是,夫人,我説,您該嫁個年輕的。”

    她道:“為什麼,你説説看,嗯!”

    要命,又是那麼一聲。

    沈俊道:“因為,因為……”一搖頭,接道:“我不敢説,夫人!”

    她有點激動,忙道:“説呀,我不怪你!”

    沈俊道:“夫人,我不敢,我要回去了……”

    “不行!”她那雙手一緊:“你不説我就不讓你回去。”

    這豈不要命?

    沈俊忙道:“夫人,求求您,饒了我吧!”

    “求饒了?”她格格笑道:“也行,你得答應我兩件事兒……”

    沈俊道:“夫人請説。”

    她道:“第一,三天後,你辭去沈家的事到我這兒來,我絕不會虧待你,待遇也絕比沈家優厚。”

    沈俊忙道:“夫人,那怎麼行,我到沈家不過兩天……”

    “不行是麼?”她道:“那麼你就説你該説的。”

    天下哪有這種事,所幸沈俊人不錯,要不然早就一拍即合。

    沈俊忙道:“夫人,那,那也不行,我不敢……”

    她道:“兩樣你總得選一樣呀?”

    沈俊苦着臉道:“夫人,我……”

    “好!”她突然截口道:“兩樣都不選是不是?也行,可是這最後一樣你一定得答應,聽着……”湊過臉去低低説了幾句。

    沈俊被蛇咬了一口,大驚欲起,但沒能掙起,他忙道:“夫人,這,這怎麼行,您是夫人,我是沈家的家人,要是被人知道了,我這條命……”

    她眼一橫道:“我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沈俊道:“夫人,這萬萬使不得,這種事虧心……”

    “什麼叫虧心!”她道:“告訴你,別人就是求還求不到呢,只一句,你願不願意?説呀!”

    沈俊猛一搖頭,她突然咬了牙:“我要不是想讓你自願,我就……”

    “嘶”地一聲,她自己扯破了肚兜一角,沈俊連忙轉過臉去,只聽它吃吃地笑道:“怕看麼?沒出息!這意思你懂麼?你要不答應,我就喊人,説你闖進我的房想……”

    “夫人!”沈俊忙回過了頭,急白了臉:“天地良心,我可沒有。是夫人您自己……”

    “不錯!”她笑道:“是我自己扯的,可是你想想,你人在我房裏,人家是聽我這個夫人的,還是聽你這沈家家人的?”

    沈俊傻了臉,嚇呆在了那兒。

    她,猛然一陣激動:“來吧,冤家!”猛一扯把沈俊扯倒在牀上,她翻身撲了過去。

    沈俊一雙手揮舞着,往她那後腰眼作勢欲點,而這時,樓梯上響起了一陣登登聲。

    像一盆冷水澆頭,她連忙翻身坐起,臉上猶帶着紅熱,沈俊趁勢躲向一旁,整着衣裳,臉還發白。

    門外,有人説了話:“夫人!”

    “誰!”她強忍地問了一聲。

    “我,夫人!”門外那人應道:“王成!”

    敢情是那瘦老頭。

    她火兒大了,柳眉一挑,道:“剛才我怎麼交待你的,你是存心氣我……”

    王成在門外陪上了小心:“稟夫人,老爺的吩咐,您叫做下人的……”

    她道:“我的話沒有用?”

    “我怎麼敢,夫人!”王成道:“只是夫人……”

    她道:“我的話你沒對他説麼?”

    “説了,夫人!”王成道:“只是客人都到了……”

    她道:“告訴他去,誰到了也是一樣,惹翻了我我今天就不下去,到時候可別怪我給他掃興。”

    “是,夫人!”王在門外遲疑着答應了一聲,隨之,響起了步履聲,她突然喝道:“回來。”

    “是,夫人!”步履聲立即停住,王成在門外:“您吩咐!”

    她道:“送沈家這位兄出去。”

    阿彌陀佛,沈俊一顆心頓時落下,鬆了一口氣。

    門開處,王成哈腰行了進來,先欠身施了一禮,然後瞟了沈浚一眼,送過一絲神秘笑意:“老弟,請吧!”

    沈俊忙行了出去,連禮也忘記施了。

    她突然輕喝説道:“回來!”

    沈俊一驚停步。

    “就這麼走了?這是沈家的規矩?”

    好厲害。

    沈俊忙回身施了一禮。

    她哼了一聲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夫人一聲,就説這一兩天我跟王老爺會登門道謝,別忘了,知道麼?”

    沈俊連忙答應。

    她這才擺手説道:“沒有了,你走吧!”

    沈俊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望着那欣長背影,她狠狠地咬了牙:“我不信你能逃出我手去!”賭氣地猝然坐在了妝台前。

    看來,沈俊的“豔福”不淺,“好運”還沒完。

    只是,到頭來不知是誰倒黴。

    夜深沉,王大户家已沒了燈火。只剩下後院小樓中那麼一點點,輕透紗窗,顯得微弱。

    一條人影電一般地劃空射落,這條人影的落足處,是王家後院工夫人那座小樓上。

    人影只在瓦上頓了頓,然後一翻掠下,沒入小樓。

    小樓裏,那兩扇門兒輕掩着,夜靜時分,可以清晰地聽見房裏有個混濁的呼吸聲,還帶着呼嚕。敢情,王大户跟他那位美豔嬌媚的夫人,已經睡着了。

    人影,身材欣長,那是金大龍,他就站在那兩扇門兒前,他沒有遲疑,伸手推開了那兩扇門。房裏,玻璃燈光捻得很弱,紗帳低垂,牙牀前,放着一雙男鞋,那鞋,似乎不像王大户的。

    金大龍抬手撩開了紗帳,幽香襲人,繡花枕斜橫,牀上,蓋着被子躺着一個人,他甜睡正酣。

    金大龍為之一怔,那人,赫然竟是瘦老頭王成。

    而,王成的身邊,卻空着一塊,不見那位夫人。

    顯然,這是夜半偷情。

    既是夜半偷情,那偷情的人兒哪裏去了。

    金大龍詫異之餘,伸手拉起了蓋在王成身上的被子,他眉鋒為之一皺又蓋上了,王成,赤裸裸的,一絲未掛。

    金大龍翻腕一指點了出去,牀上的王成身形一震而醒,眨了眨老眼,臉色突變,翻身坐起。

    金大龍淡然喝道:“坐着別動。”

    王成凝目説道:“你是……”

    金大龍道:“閣下健忘,怎忘了日間的沈俊。”

    王成詫聲叫道:“你是沈俊沈老弟?”

    金大龍道:“不錯!”

    王成倏然一笑,毫無驚怕之態,道:“老弟,我走眼了,沒想到老弟竟是位武林高人,三更半夜地,你上繡樓,入卧房,有何貴幹?”

    金大龍道:“你呢?”

    “我?”王成笑道:“你老弟是個明眼人,這還用問麼,王老頭忙不過來,應付不了,我一直想幫他的忙,但卻挨不上邊兒,而今天老弟你逗人,我家夫人吃不着肥的,只好拿我這瘦的煞煞火,説來還得感謝你老弟呢!”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別客氣……”

    王成嘿嘿一笑,道:“老弟的來意我明白,其實,那也難怪,有幾個男人見過我家夫人睡得覺的?老弟,咱們是一見如故,我跟你打個商量,不敢説二一添作五,有福同享,至少你老弟今後得多照顧,把那吃剩下的時候分我一杯,我也就知足了,我深有自知之明,人,上了年紀,身子,臉,都不如你老弟,如何?”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來意,我今夜的來意只為跟她説幾句話,然後她整個兒都是你的。”

    王成一喜忙道:“真的,老弟?”

    金大龍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哎呀!”王成搖了搖頭,嘖嘖連聲地道:“了不起,了不起,美色當前心不動,送上嘴的肥肉你不吃,你老弟真是展禽再世,柳下惠重生。”

    金大龍道:“誇獎了,告訴我,她哪兒去了?”

    王成嘿嘿笑道:“剛才還在身邊兒好一陣折騰,老弟,不瞞你説,我不行,想必她又到別個房裏去了,我帶你找她去。”

    説着,毫無窘色地伸手往牀裏去找衣裳。

    金大龍背過了身去。

    而,突然,王成悄悄回身,飛起一掌劈向金大龍後心。

    在他意料中,金大龍必然難逃這一掌偷襲。

    孰料,事與願違

    只聽金大龍一聲冷笑:“閣下,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身形橫裏一閃,王成一掌劈空,收勢不住,整個人帶着被子衝下了牀,金大龍沉腕一撩,扣上了他的腕脈,被子掉在了地上,他則赤條條的跪下了。

    金大龍冷然説道:“據實答我問話,你叫……”

    王成猛一掙右,左手飛遁,抓向金大龍小腹上。

    金大龍雙眉一揚,左掌五指用力,右掌五指用力,右掌沉腕立斷,一聲慘呼還沒出口,身子一軟便倒。

    金大龍左掌五指微松,王成這才悶哼了一聲,齔牙咧嘴,痛得要叫,金大龍及時喝道:“為了你自己跟那位夫人,你最好別叫。”

    王成一驚,還真忍住了。

    本來是,他怎麼能在夫人房裏叫,尤其是赤條條的。

    金大龍道:“我問話,你叫……”

    王成哼哼着道:“巴化文!”

    金大龍道:“原來是稱霸滇邊的三洞中人物,她呢?”

    王成道:“金花娘!”

    金大龍“哦”地一聲道:“原是滇邊‘三洞’洞主金花娘……”

    頓了頓,接道:“她跟古華是什麼關係?”

    巴化文忙道:“誰是古華……”

    金大龍道:“你是自找苦吃!”

    五指微一用力。

    巴化文“哎呀”一聲忙道:“她是古華的情婦。”

    金大龍道:“這個我知道,霹靂宮、滇邊三洞相距不下千里,據我所知,他兩個也素無來往,怎麼會搞在一起的?”

    巴化文道:“聽説是當年在塞外認識的。”

    “塞外?”金大龍目中塞芒一閃,道:“塞外什麼地方?”

    巴化文搖頭説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金大龍道:“你不清楚我問她,她呢?”

    巴化文搖頭説道:“不知道。”

    金大龍“嗯”了一聲。

    巴化文苦着臉忙道:“你該看得出,我是被她點了睡穴的。”

    這的確不錯,金大龍略一思忖,臉色突變,道:“我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一指飛點巴化文喉結,巴化文喉間“格”地一聲,兩眼一翻,身子軟了,滑了下去。

    金大龍似乎很急,鬆開了巴化文,穿窗掠了出去。

    沈家,也是一片黝黑,而,一樣地,唯獨後院那小樓上燈光透紗窗,而且很亮。

    小樓裏,擺設淡雅宜人,縷縷的檀香,還在裊裊上升,那金猊,就擺在書桌旁邊。

    桌前,姑娘沈玉菁一襲晚裝坐在那兒,桌上攤着素箋,姑娘沈玉菁容光煥發,嬌豔動人,手裏握着筆,眼望着桌前的燈,正在那裏凝思。

    門外,一聲輕響,沈玉菁一震而醒,隨即笑着問道:“是奇麼?快來幫我想想,這一句我窮搜枯腸仍……”

    只聽身後響起一聲輕笑。

    “紅粉班中博士,媚眉隊裏狀元也有才竭思盡的時候麼,菁侄女兒,什麼麒呀麟的。”

    沈玉菁一驚,“叭”地一聲,手中狼毫落在了素箋上,墨漬一圈,掩了好幾個字跡。

    “誰?”她霍地旋身,又復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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