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可是那青衫人並未走遠,如今正在出了這衚衕口,往東拐的路邊屋簷揹著手閒蕩。適時,由東邊疾步走過來個一手倒拖打狗棒,一手端著破碗的要飯花子,這要飯花子走到青衫人面前,伸出破碗,口中卻低低說道:“稟蕭大俠,那兩個進了皇城……”
那青衫人正是聖手書生蕭涵秋,他聞言臉色一變,道:“那就不會錯了,謝謝了,請歸告分舵主,偏勞處改日我再赴貴分舵面謝!”
“不敢當!”那名中年花子道:“能替蕭大俠效勞,那是敝幫及敝分舵的無上榮寵,以後倘再有差遣,請蕭大俠儘管吩咐,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涵秋含笑點頭謙遜,那中年花子施了一禮,繞過蕭涵秋身邊,低頭往西行去。蕭涵秋皺著眉鋒沉吟了一下,剛要走。
驀地裡,一陣急促蹄聲由身後傳了過來,好快,轉眼間已到了他身側街心。蕭涵秋下意識地抬眼看去,這一看,只看得蕭涵秋心中一跳,不由驚詫地又多看了兩眼。
原來,那是四人四騎四匹高頭健馬上,坐著四名腰佩長劍的中年黃衣漢子,他一看便知,那是東西兩廠中的人物!
在北京城中看見東西兩廠的人,並不足為奇,可是這四名黃衣漢子的身材,對他來說,那卻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了!除了那四張臉的像貌不對外,這四名黃衣漢子,竟然是活脫脫的天威山莊查氏四豪!他親眼看見查氏四豪死在天威山莊那場悽慘變故之中,這簡直是絕不可能的事,那有死人復活的說法?再說,那四張臉的長像也不對呀!
可是,蕭涵秋神目如電,第二眼便自看出,那四名黃衣漢子臉上,都戴著人皮面具!這就……尋思間,那四匹鐵騎已然風馳電掣般飛卷而過,馳出了十餘丈距離,轉眼工夫消失在皇城方向。
蕭涵秋皺著眉,站在那兒沉思起來。
他親眼看見天威山莊慘變後的情景,查氏四豪已死,這是第-個不會錯的,論及查氏四豪跟他的交情,查氏四豪是絕不會對他有所欺騙,甚至於下手加害不利於他的,這是第二個不會錯!
按查氏四豪的心性、為人,他四個絕不會託身六扇門中,尤其是任職東西兩廠,吃那種公事飯,這是第三個不會錯!可是,天下身材相似之人雖不-少,卻絕沒有四個一個像一個的那種巧事,而且,四個人臉上還戴著人皮面具!這,又怎麼說,怎麼解釋?
如今,蕭涵秋真懊悔沒有冒叫一聲試試,繼而想想,他又覺得不該有這種對已死的知友英靈近乎冒瀆的想法!
然而他實在又弄不懂為什麼偏偏有這種近乎不可能的巧事!
正自詫異莫名,百思莫解之際,背後蹄聲又起,他轉眼望去,這回也是四人四騎,身穿黃衣,腰佩長劍的東西兩廠中人,這四個人,也是中年,但一眼可以看出,這四個人臉上並未戴有人皮面具!這足證東西兩廠的人,並不是人人都要戴人皮面具的!那麼那四個為什麼要戴?
蕭涵秋忽地挑起雙眉,左手微微向那即將擦身而過的四匹健騎揚了揚,只聽一聲龍吟長嘶,那後左方的一匹健馬,突然揚蹄而起,接著前蹄一落,猛掀後蹄。
一聲沉喝,那鞍上黃衣漢子疾一控疆,雙腿一夾,那胯下坐騎立刻靜立不動,好精湛的騎術,好深厚的功力!驟遇驚變,那另:騎也齊作飛旋,停了下來,八道利刃般森寒目光,四下掃動,偏查各處。
適時,蕭涵秋由屋簷下步出,轉個方向,向城東飛奔而去,隨聽怒叱連聲,蹄聲震動,那四名黃衣漢子撥馬疾追,速度比剛才更快。
在東城那緊靠城牆之下一片荒郊亂葬崗前,蕭涵秋停步轉身,揹著手,含笑而立。
他剛站好,那四匹鐵騎已緊跟著馳到,怒叱聲中,那名坐馬受驚的黃衣漢子離鞍掠起,雙掌並出,向著蕭涵秋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這就是東西兩廠吃公事飯的爺們傲狂蠻橫,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作風,不容分說一句,兇狠尤勝於錦衣衛。
蕭涵秋雙眉一揚,笑道:“慢來,慢來,我把四位引來此處,可不是為了打架的!”單掌電出,迎著黃衣漢子撲來身形一抓一抖,那黃衣漢子只覺右腕上猛然加上了一道鐵箍,半邊身子痠麻,剛-聲悶哼,一個身子已離地而起,向後飛墜。
他大驚失色,半空中忙施千斤墜,同時,右臂一揚,一聲龍吟起處,長劍出鞘,森寒銀芒一卷,靈蛇般抖出三朵劍花,折過身形,又向蕭涵秋撲來。
蕭涵秋目閃寒芒,道:“動輒拔劍,你們這是仗勢欺人,賤視人命,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永遠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小心閣下手中長劍!”話落,右掌疾探,五指如鉤,徑向那三朵劍花中居中的一朵攫去,他是看準了虛實。
東西兩廠高手,無論在拳腳,內功,兵刃各方面上都有過人的造詣,只見那黃衣漢子手腕一沉,劍鋒走偏,閃電上撩,反削蕭涵秋右腕。
蕭涵秋“哦”地一聲,笑道:“閣下,你挺不錯的嘛,再試試我這第二招。”-左掌突然往右橫移一寸,堪堪避過那吹毛斷髮,斬金截鐵的犀利劍鋒,然後曲起中指,微微一彈。這一彈,那黃衣漢子可吃了大苦頭,“錚”地一聲,長劍的暴顫,震得他右臂麻木,虎口生痛,再也把持不住,手一鬆,長劍被那一指餘力所帶,直飛出丈餘外方始力盡墮地。
如此一來,那黃衣漢子立刻驚破了心,嚇破了膽,臉色大變,呆立當地,適時,怒叱倏起,又有兩名黃衣漢子拔劍欲出,卻被那左方另一名伸手攔住,他緩緩下馬,舉步走到蕭涵秋面前一丈處,犀利目光深深地打量了蕭涵秋一陣,道:“朋友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蕭涵秋笑了笑,道:“有勞動問,我姓金!”
這黃衣漢子道:“金朋友,你知道我四個是幹什麼的麼?”蕭涵秋點點頭,笑道:“自然知道,四位一身黃衣,標幟顯明,誰也能一眼看出四位是東西兩廠中人。”那黃衣漢子雙眉一揚,道:“那麼,金朋友,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蕭涵秋道:“鋼刀雖快,不斬無罪之人,便是官府衙門,也得講個理,我又何懼之有,有什麼好怕的?”
那黃衣漢子冷冷笑道:“那麼,金朋友,我四人走的好好地,你走你的路,我們馳我們的馬,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
蕭涵秋笑道:“這,理曲的是我,四位是既未招我,也未惹我,只是我剛才說過,我把四位引來此處,既不是要打架,更不是打四位的歪主意……”
那黃衣漢子道:“那麼金朋友是為了什麼?”
蕭涵秋笑道:“有件事要向四位請教,大街上人多眼雜,我總不能當眾攔住四位坐騎,只有出此下策了!”
那黃衣漢子雙眉微軒,道:“你金朋友想知道些什麼,且說來聽聽看?”
蕭涵秋道:“在四位之前,可是另有四位!”
那黃衣漢子點頭說道:“不錯,我們這趟出城公幹,共是兩撥!”
蕭涵秋道:“前面的那四位,剛才我也看見了,好像是我多年未見的四個朋友,我請教,他四位貴姓!”
那黃衣漢子道:“你金朋友驚人坐騎,引我四人到此,就是為了這個麼?”
蕭涵秋點頭說道:“正是,失禮得罪之處,尚望四位海涵!”
那黃衣漢子臉色一寒,冷笑說道:“你姓金的是把我四人當做三歲孩童了,要問你為什麼不問他們四個?真人面前不說假說,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我四個也是江湖上打過滾的人,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風浪沒經過,姓金的,你最好實話實說!”
蕭涵秋攤手笑道:“我句句實言,四位不信,我莫可奈何。”
那黃衣漢子冷笑說道:“姓金的,我瞧準了你不是什麼好來路,你再不說實話,莫怪我四個要連手拿人了!”
蕭涵秋揚了揚眉,笑道:“我實是向四位請教這件事,雖然做法不當,於理有虧,但我並無惡意,也向四位致過歉了,我打算好來好往,好聚好散,四位若執意不肯見教,而堅持以武相向,那我也只好奉陪了,不過我話說在先頭,若是等到破了臉,動了手再談,可就不如現在彼此以禮相對地談這般愉快了!”
那黃衣漢子怒笑說道:“剛才我看得清楚,你姓金的確有一副過人的好身手,但那只是對一個,以一對四,你就該重新估量估量!”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我是不願干戈相向,拳腳相加地破了臉,不過如果四位認為這不可避免,說句四位不愛聽的話,我以為我遊刃有餘,四位仍難敵我掌下三招!”
那黃衣漢子臉色鐵青,氣得發抖,道:“那咱們就試試看再說吧!”說罷一揮手,那另三名早已怒不可遏,躍躍欲動,如今一見帶頭的揮手下了令,立即同時騰身掠起,各據一方,恰好把蕭涵秋圍在中間,那發話的黃衣漢子冷冷說道:“姓金的,你還有片刻考慮餘地!”
東西兩廠的爺們,給人考慮餘地,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絕無僅有的事。蕭涵秋淡淡笑道:“我仍是那句話兒,我句句實言,諸位不信,我莫可奈何,四位如果非打這場架不可,我也只好奉陪,不過這場架不能白打,總要有個代價才行,這樣好不,我不敵,任憑四位帶回兩廠處置,四位輸了,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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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
索飛環目中忽閃異采,道:“由閣下口中說出這句話來,可真不容易!”蕭涵秋臉上又復一熱,忙改話題,道:“我真不明白,是誰給了他們這個膽,又為什麼?”索飛道:“要說為什麼,那誠然令人難懂,你我平常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咱們行道武林,闖咱們的江湖,根本沒招你們,沒惹他們,誰知道他們會先給你老弟扣上個叛逆罪名,指你勾結‘北敵’,然後義莫名其妙地動上了我……”話鋒頓了頓,接道:“至於誰給他們那個膽,也至為令人費解,我敢誇這麼一句海口,朝廷之中,除了那小溫侯紀奉先外,就沒有人是我索飛的對手,對老弟你,那就更不必說了,其實,他們不是對付天下武林,他們有那個力量麼,我敢斷然地說,沒有,便是他們傾天下兵馬也不行,可是,畢竟他們是這麼做了!”蕭涵秋道:“那姓胡的所說有關恭王宸容的事,谷飄風可曾告訴了索爺?”索飛道:“說了,可是我只聽說過紀奉先一身所學,高深莫測,一枝‘方天書戟’,一隻‘八寶銅劉’,馬上馬下,萬人難敵,卻沒聽說過恭王宸容如何了得。”蕭涵秋道:“那姓胡的不是說了嗎,對於恭王辰容一身所學,知之者甚少,還說什麼他幼得異人真傳……”索飛截口說道:“就算恭王宸容,也有-身不為人知的高絕所學,再加上紀奉先,是你我二人的對手,可是他們又拿什麼對付天下武林!”
蕭涵秋道:“東西兩廠及錦衣衛中的一眾高手!”
索飛搖頭說道:“老弟明知道那不夠,何況紀奉先他也不至於跟咱們為敵,你沒聽邊子風說麼,他很不滿大內的做法!”
蕭涵秋道:“話雖不錯,但索爺,不滿是一回事,一旦奉了旨,那該又是一回事,紀奉先這個人豪勇蓋世,朝野同欽,儘管他不滿大內的做法,卻絕不會違抗朝廷的!”
索飛呆了一呆,道:“可是那也不夠啊!再說,朝廷對付咱們這些武林人,該不會有什麼顧忌,怕咱們知道,幹什麼又來個天下第一教?”
蕭涵秋沉吟說道:“也許那天下第-教本不是他們的人,僅僅只是被他們所利用的一個江湖組織而已!”
索飛道:“我北六省內沒有這個叫天下第一教的組織,你老弟那南七省中有麼?”
蕭涵秋搖頭說道:“沒聽說過,要有,丐幫早告訴我了!”
索飛道:“這不就對了麼?分明那是他們弄出來的把戲!”
蕭涵秋道:“索爺,這似乎沒有必要!”
索飛點頭說道:“有,那有可能,他們不願馬上惹翻了我,才假借個天下第一教之名!”
蕭涵秋笑道:“‘天下第一’這名字耐人玩味,你我被稱當世第一,如今他們又來個‘天下第一教’,那教主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天下第一人,似乎是有意跟你我爭第一嘛!”蕭涵秋有點像說笑,索飛也未在意,點頭笑道:“不錯!老弟,是有點像!不過,朝廷本來統轄萬民,號令天下,又跟咱們爭的什麼第一?”蕭涵秋笑道:“那這‘天下第一教’五個字就更值得研究了。”
索飛笑了笑,道:“既不必爭第一,而偏偏又像爭第一,這的確是值得研究!”蕭涵秋道:“除非是他們信口胡謅的,咱們只要能解破此中奧妙,也許就可以獲得-點端倪亦未可知!”索飛點頭說道:“說得是,老弟,假如真這樣,以後總有碰面的時候,到那時咱們再著手解疑也不遲,老弟,如今再談談你吧。
你跟著東廠那四個進皇城,入東廠又是什麼意思?”
蕭涵秋揚了揚眉,道:“這要從遠處說起了,索爺可記得日前我所說那死在天威山莊變故中的查氏四豪麼?”
索飛點頭說道:“還記得,怎麼,老弟?”
蕭涵秋道:“他四個並未死,如今是東廠中的魏家四虎!”
索飛與索霜兄妹倆神情俱皆一震,索飛急問道:“老弟,你沒有看錯?”
蕭涵秋笑道:“索爺,他們自己也承認了,還有那在天威山莊作客的七個黑衣老者,也是如今東廠中的黑衣七煞!”
索飛跺腳說道:“怪不得老弟要問那個總領班,如今我明白了,老弟,你怎不早說,只要制住那四個,還愁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涵秋道:“所以我略施小計,跟他們進皇城,入東廠,結果卻未能如願,不過那不要緊,索爺,以後有的是機會!”
索飛道:“老弟,如今這件事就不難明白了,那費嘯天所護送的嬰兒,確是官門中人,有人為了阻止,故派了東廠的人予以追殺……”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索爺,事情並不那麼單純,他們只是為了追殺費嘯天,截回那嬰兒,同時也是對付我!”
索飛道:“老弟是指天威山莊的查氏四豪?”
蕭涵秋道:“正是,索爺,要不然他們隱伏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又是幹什麼,我不以為那還會有別的用意!”
索飛皺眉說道:“可是你老弟當年闖行江湖,跟朝廷並沒有什麼……”
蕭涵秋截口說道:“這正是我百思莫解之處,索爺!”
索飛濃眉雙軒,哼了一聲,道:“不難,老弟,這也只要抓住查氏四豪的任何一個……”
突然一陣步履聲起自院外,索飛住口抬眼望去,只見鄒長風急步走進院門,奔了過來。
他當即喝問道:“長風,什麼事這般匆忙?”
鄒長風已至近前,躬身施禮,道:“稟大爺,東廠有人求見蕭大俠!”
索飛兄妹與蕭涵秋同是一怔,索飛望了蕭涵秋一眼,然後又回注鄒長風問道:“長風,來的是什麼人?”
鄒長風道:“稟大爺,看模樣似乎是二十大高手之一!”
索飛眉鋒一皺,道:“他有什麼事?”
鄒長風道:“不知道,他只說奉總領班之命,帶來一件東西,要面交蕭大俠。”索飛道:“什麼東西?”
鄒長風道:“一隻黑木箱,裡面裝的什麼,還不知道。”
索飛轉望蕭涵秋,道:“老弟,要不要見他?”
蕭涵秋笑道:“豈有不見之理!麻煩鄒總管,請他進來好了。”
鄒長風恭應一聲,轉身而去。
索飛轉望蕭涵秋道:“老弟,高明如你者,以為……”
蕭涵秋搖頭笑道:“誰知道,那要看看再說,說不定是一箱火藥!”索飛笑了,但忽地斂去笑容,道:“老弟,這班人什麼手段都施得出來,那可也不是沒有可能,老弟你千萬留神,待會兒他來之後,最好讓他……”步履響動,鄒長風帶著一名手捧一隻不太小的黑木箱的黃衣老者行進了後院,蕭涵秋一笑站起,向亭外走出。
索飛跟著站起,也要出亭,蕭涵秋回身一笑道:“索爺,我自會小心,再說,你我之中也得留-個從旁照顧。”
索飛聞言-怔,蕭涵秋已閃身迎了上去,把那黃衣老者攔在了五六丈外,笑了笑,道:“蕭涵秋在此,閣下是……”
那黃衣老者躬身施了一禮,臉上毫無表情地道:“老朽奉敝上之命,送上薄禮一箱,還請蕭大俠笑納!”
蕭涵秋道:“沒有別的事麼?”
那黃衣老者道:“此箱之中另有敝上親筆函一件,請蕭大俠開箱拆閱,當知詳情。”說著,出雙手把黑木箱遞了過去。
蕭涵秋毫不猶豫,伸手接了過來,笑顧鄒長風,道:“鄒總管,事屬私人往來,請往後站站!”
鄒長風那有不明白的道理?當即一躬身,道:“鄒長風遵命!”
縱身飄退,落在了黃衣老者身後五丈外,那用意甚明,是攔住黃衣老者去路。
如今,前有索飛兄妹,後有鄒長風,只要箱內稍有問題,那黃衣老者便是脅下插翅,也休想再逃走了。
蕭涵秋淡淡一笑,突然伸手掀開了木箱的蓋子,還好,未爆炸,想必不是火藥,可是那箱中之物,卻比火藥的威力更大,只一眼,蕭涵秋臉上立刻變了顏色,猛然抬頭,雙目暴射威稜,直逼黃衣老者!黃衣老者機伶一顫,退了一步。
蕭涵秋威態倏斂,伸兩指拈出箱中那封信,然後隨手合上了箱蓋,拆開了那封信,看了看,又抬眼望向黃衣老者:“閣下可知這箱中是什麼東西麼?”
黃衣老者遲疑了一下,怯怯地點了點頭。
蕭涵秋揚了揚眉,道:“你的膽子不小,我不為難你,請歸告貴上,就說厚賜蕭涵秋敬領,禮尚往來,他日我必有還李之報,請吧!”
黃衣老者如脫了力,躬身施禮,道:“謝蕭大俠,老朽記下了!”轉身疾步而去,鄒長風也跟著行了出去。
蕭涵秋捧起木箱走回涼亭,索飛急不可待地問道:“老弟,這箱子裡是什麼東西?”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索爺,今後我無須再找查氏四豪了!”
索飛-驚,瞪圓了環目:“怎麼說,老弟,莫非……”
蕭涵秋含笑把木箱遞了過去,道:“索爺,請亭外看去,別驚了霜姑娘!”
索飛鋼髯抖動,一把接過木箱,便要出亭。
索霜突然叫道:“哥哥,在這兒開,我也要看看,了不起是四顆人頭!”
蕭涵秋道:“霜姑娘不愧高明,確是四顆人頭!”
索飛一語不發,猛地掀開木箱蓋,正如索霜所料,箱內,呈-字形擺著四顆鬚眉猶存,齊頸割下的人頭,正是當日天威山莊的查氏四豪。
斷頸處的血跡已被洗得乾乾淨淨,只是那四顆雙目圓睜,死像猙獰,仍極為可怕!
饒是這位冷麵素心豔羅剎愧煞鬚眉,也不禁看得微微色變,皺起了一雙黛眉,而且後退一步。
索飛鬚眉暴張,大喝一聲:“好東西!”抬手便待摔下。
蕭涵秋忙伸手一攔,笑道:“索爺,人死一了百了,人頭何辜?”伸手接過木箱,合上了蓋子。
索飛激怒如雷地道:“老弟,你怎竟放走那東西……”
蕭涵秋笑道:“索爺,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他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要不然我不認為他有此天膽,又何必跟他為難!我是明知會觸怒索爺,所以我在索爺還沒看到之先便支走了他!”索飛默然不語,蕭涵秋又把那封信遞了過去。
索飛打開信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狂草,寫的是:“魏家四虎前結夥縱火,行為邪惡,有觸廠規,王法難容,僅代斬誅,奉上人頭四顆,俾消雷怒,並贖前愆!
黑衣七煞身手頗高,聞風逃逸,一時難以得手,近日內定當緝誅結案不誤。”
既沒有上款,也不見署名,不過,一看便知是那位東廠總領班寫給蕭涵秋的。
索飛隨手把信遞給索霜,一把拉起蕭涵秋,厲聲說道:“好陰狠狡猾的東西,走,老弟,咱們找他去!”
蕭涵秋沒動,笑道:“索爺,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尤其這種事,請平心靜氣坐下,共謀良策!”反手一把按回索飛於石凳上。
索飛臉色鐵青,威態懾人,道:“老弟,我不得不操之過急,再遲只怕連黑衣七煞也要被殺之滅口了!”
蕭涵秋笑道:“索爺奈何糊塗一時,索爺以為他會殺黑衣七煞麼?”
索飛道:“既殺查氏四豪,他不會不殺黑衣七煞,你沒見那信中……”
蕭涵秋搖頭說道:“索爺,我不以為然,若是有殺黑衣七煞之心,那辦法很多,不必單靠追殺,而且,東廠另有十三名高手,加上他共是十四人,等於黑衣七煞雙倍之數,那要殺黑衣七煞也根本綽綽有餘,早該把那七顆人頭與這四顆一併送來了,索爺請想,黑衣七煞為東廠二十大高手之七,職位既高,也必為心腹,他是不虞他們會洩漏什麼的,再說,倘為此殺了黑衣七煞,東廠實力便要減弱一小半,那怎划得來?上那兒再找這七名功力高絕,又忠心不貳的江湖人!”索飛默然不語,半響始道:“老弟說的有理,可是……”“索爺,我明白你的意思!”蕭涵秋道:“他今後也不可能再讓黑衣七煞輕易跟咱們碰面,索爺該知道,那藏人的地方很多,藏人的方法也不少……”
索飛猛地挑眉,道:“老弟,咱們現在就截他們去!”
蕭涵秋道:“索爺,來不及了,他要不是早把黑衣七煞藏好了,絕不敢命人送這四顆人頭與這封信來,不過,索爺,那沒有關係,只要黑衣七煞不死,山不轉路轉,總會有碰面的一天,這世界有時候可也小得很!”
索飛道:“只是這件公案要耽擱一個時期了……”突然冷哼一聲,接道:“好狡猾陰狠的東西,此人心智之高,心腸之毒,手法之絕……”
蕭涵秋搖頭一笑截口道:“索爺,你錯了,只怕那心智高絕,心腸狠毒的不是他,而是他那咱們猶不知是誰的上司,他也可能是奉命行事,但不論如何,索爺,這樣一來,他們更暴露出了破綻……”
索飛道:“什麼破綻?”
蕭涵秋笑了笑,道:“作賊心虛!”
索飛輕擊一掌,道:“對,老弟,既如此,咱們找他不-樣麼?”
蕭涵秋搖頭說道:“不妥,索爺,他是個職位不低的官,咱們無證無據,不能動他,那得等黑衣七煞扯出他來再說。”
索飛瞪目說道:“老弟你這種想法我不敢苟同,明明是他,他也作賊心虛地殺人滅口,露了破綻,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我這個人喜歡說幹就幹,等不及什麼證據!”
蕭涵秋笑道:“索爺,捉賊講究同時捉贓,別讓人說咱們武林中人,個個蠻橫霸道不講理,尤其以索爺這種身分!”
索飛還想再說,蕭涵秋已含笑又道:“索爺,鬥智為上,鬥力次之,小不忍則亂大謀,有的時候,有些事,是必須要作小忍的!”
索飛默然不語,但旋即他又搖頭說道:“老弟,好吧,我聽你的了,不過,如今……”
蕭涵秋道:“索爺,如今最好你對付你的天下第一教,我應付我的東廠。”
索霜突然插口說道:“閣下,我奇怪你是怎麼被稱為第一奇才的,倘這兩件事二而一不可分呢?”
蕭涵秋二笑道:“果真如此,那當然另當別論……”
索霜嬌靨上花朵綻放,笑了,道:“這還差不多,也像是第一奇才該說的話!”蕭涵秋苦笑不語。
索飛卻笑道:“老弟,你打算從何處著手,又怎麼辦?”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我打算從著手處著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顯然,他是不願讓索飛知道他要從何處下手,怎麼辦,以免索飛插手他的事,連累了索飛兄妹。
索飛不是糊塗人,自然明白蕭涵秋的心意,濃眉方軒,索霜已然飛快遞過了眼色,索飛立即住口不言!
蕭涵秋看得清楚,可是他裝作沒看見,他未等索霜開口,便連忙站了起來,含笑說道:“索爺,我該走了……”
索飛竟沒再挽留,跟著站了起來,索霜卻突又問了一句:“閣下,這份厚禮,你打算怎麼辦?”
她指的是那四顆人頭,可是蕭涵秋知道她別有用心,笑了笑,道:“我還沒有考慮怎麼辦!”
說著,邁步出了小亭,背後,索霜繃緊了嬌靨,挑起了一雙柳眉,索飛衝著她眨眨眼,跟著出了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