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認定了她會是他的妻,所以他任由自己的情意一日日加深,沒有旁的想法。她就是他一輩子的牽絆,唯一願意相守至白頭的人,誰也不能放開誰的手,要一起走到最後。
面對他的質問,陸清雅微微白了小臉。「你對我很好,好到我作夢都會笑醒,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你總不忘帶上我一份,把我寵得越來越嬌氣,更對你頤指氣使。”
「哼!說得好像把我捧上夭了,為什麼我聽出還有但書?」她話根本只說到一半,下文絕對不中聽,讓他聽了就火大。
不愧是長年相處、形影不離的「自己人」,井向雲對她的瞭解果然十分透澈,接下來的話肯定會讓他氣得跳腳。
「但是,這世上不是隻有你和我而己,我們也有力有未逮的時候,命運的安排總教人無言,『身不由己』是一句老話,卻是最貼切的事實。」所以她才想反抗命運,不再做別入棋盤上的棋子。
他瞪著她。「我要把你房裡的書全燒了,看太多書把你都看傻了。」
「智者多慮,傻子沒煩惱也是好的。」她附和的點頭,不是有句話說「生兒愚且笨,開心過一生」嗎?
井向雲瞪她無用,氣憤地將她拉進懷裡。「不許犯傻,我就只要一個陸清雅,你要相信我。」
陸清雅笑了,表情卻給人哭泣的錯覺。「你能不娶羅雲瑤嗎?她才有資格做你的正妻。」
即使她重生了,那也是不變的事實,她還記得上一世自己站在低矮的圍牆邊,看他一身紅蟒袍,面露喜色地將新嫁娘扶進新房,一夜紅燭燃燒,而她的心,碎了一地。
「不讓我吼人你不痛快嗎?我氣得真想把你掐死,你還笑……」葺地,他黑陣閃過一抹銳芒二「你怎麼曉得娘中意的官家千金叫羅雲瑤,連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呢?這個……聽……聽別人說的。」她忽地心虛,眼神閃燦不敢直視他。
羅雲瑤,曾是她前世短暫生命中最渴望成為的女人,有爹孃疼愛,有無懈可擊的家世,據說能興旺夫家,不僅深受婆婆喜愛,夫君也對她百般憐愛,幾乎所有的好事全發生在她身上了。
「別人是誰?」他追問。
“…大哥。J她吶吶的說。
井向雲面上帶笑,眼底卻全無笑意,以手輕抬起她下領。「你要我找大哥對質嗎?」
她抿緊唇,執拗地與他對視,就是不願再開口。
愛得多的人註定吃虧,半響後,先敗陣的是井府二爺。「對我,你還需要隱滿嗎?」
「向雲哥哥,答應我一件事,井府不久後將遇上重大團難,你若許我一個願望,到時我便會先知會你。」很快地,不會太久「那件事」就會來了。「什麼事?」他問。
她搖頭。「你先允了我。」
「好,我允你,不論你要什麼願望。」哪一回他沒順著她?她一使性子,十頭牛也拉不住。
「時候到了我再說。」太早說破,說不定會另生變故。
他點頭,把她摟得更緊。「我不喜歡你對我有秘密,那種捉不住的感覺讓我非常不安。」
「向雲哥哥……」重生的事太離奇,至今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別人又怎會相信她的奇遇?
她不說,只是因為覺得太荒誕,泊會被視為無稽之談。
他低頭吻上她,有些發狠地蹂脯她的唇瓣,吻得她雙唇紅腫。「我不會娶官家千金,娘那邊我會負責擺平,你什麼也別管地服完孝就好,兩年後我娶你。」
皓腕賽雪塑,纖指比春蔥,腰肢纖細似風柳,柔弱身姿跨淳韻,楚楚動人紅妝女,最是嬌美回眸時。
乍見羅雲瑤,沒人敢說她不是美人,絕豔的容貌總令眾人看得忘了手邊的活,兩眼發直地盯住不放。
她一路走來,盈袖暗飄香,鑲有彩繡銀絲的羅裙似有銀月清輝,淺綠色的外衫上是雙蝶戲花的圖樣,每次一踏足,地上彷彿開出朵朵春花。
但是驚豔過後,大家很快就從迷思中清醒過來,因為她有個和外貌一點也不特的驕橫脾氣,只因丫頭沒抱好她心愛的小白貓,嚇著了它,她反手就給丫頭一個響亮的巴掌。
「連點小事也做不好,我要你有何用?還不如到灶房燒柴,當個黑臉丫頭。」挨罰的丫鬟不敢回嘴,頭一低掩去眼中淚水,畏縮地走到最後頭。「小雪乖,不怕哦,姊姊疼你。」她對貓都比對人好,輕言聲語疼入心坎裡。井府的下人沒見過長得這般細緻的主子,猶如美麗透光的白玉瓷瓶,人人輕手輕腳的侍奉她,連呼吸也放得極輕,彷彿唯恐一口氣吹壞了上等白瓷。
雖然府中過去也有幾位小姐,不過全出閣了,她們在的時候也沒人家萬分之一嬌貴,礫石和寶石的差別怎麼相比?十個井府千金也比不上一個羅家小姐。
「這日頭真毒,怎麼不拿把傘遮一遮?要是把我這身雪嫩肌膚曬傷了,一個個有你們好受的。」羅雲瑤不悅的嬌斥,下人不能慣,慣久了就會欺主。
其實這天氣哪裡毒辣了,前些日子下了一陣小雨,秋老虎的威力大為減弱,氣候溼和像春日,涼風徐徐吹來,令人舒服的昏昏欲睡。
「要打傘還不如進亭中賞荷。瞧瞧我們井府這池花養得多好,都入秋了還開得繽紛燦爛,活似要襯瑤兒你的天仙嬌容。」這臉蛋、這身段,顧盼生姿,瞧了多教人歡喜,活脫脫是荷花化身的仙子。
二夫入臉上堆滿笑意,在奴僕簇擁下款款地迎向豔麗無雙的嬌客,兩手熱絡地又牽又挽,好似見著遠嫁歸家的閨女,話不怕多就泊生疏。
她的表現異常親呢,毫無半絲隔閡,又是吩咐上茶,又是囑咐備妥糕餅點心,早熟的甜柿和柑橘更已切片擺盤,就等著客入享用。
井府有錢是眾所皆知的事,看得出大手筆的擺闊,「流月亭」的建築面對一池荷花盛開的美景,光是一個涼亭就足以容納百來人,半圓形的欄杆是大塊雨花石切割而成,腳踩的石板是青玉所制,四周還有可收放的紋峭紫紗垂簾。
人就算不貴氣,一站在亭子裡也顯貴了,秋風一吹揚起輕紗,煙雨不生也濛濛,映照出流霞般的絕景。
「如玉嬸孃,你欺負人,人家都來了好些日子了,怎麼不見你家公子?向雲哥哥真的忙得無法見我嗎?」羅雲瑤美目一睞,小有怨言,聲音似黃鶯出谷。
嬸孃只是稱呼,用來拉近彼此距離,並非是真的姻親旁戚,她是官家出身的大家閨秀,豈會不知人情世故,這點伎倆府裡的嬤嬤早教得透澈。
「哎呀!嬸孃怎會一人呢?碼頭上有批貨擔擱了,他正在處理呢,待會兒我喊個人叫他先歇一會,不見見咱們貌美如花的瑤兒該有多吃虧呀。」二夫入臉上笑著,心裡不知罵過兒子幾回,在這節骨眼上他居然給她不見入影。
蝶翼般的羽睫輕眨,羅雲瑤垂目淺笑。「是供給朝廷的鹽嗎?向雲哥哥也跟我客氣了,我爹是個官,事情不就是他說了算,哪需要這般瞎忙和,交代一聲就不會擔擱了。」
鹽分有官鹽和私鹽兩種,官鹽是官派的鹽商負責買賣和運送,先是宮裡和朝中大臣,而後才是富商仕紳,一般老百姓吃不起。
然而鹽又是民生用品之一,缺它不得,因此朝廷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由私鹽暗地裡流通,只要不太過分,通常是默許它的存在。
但賠本的生意沒人做,有錢賺個個搶破頭,販鹽的暴利令不按朝廷法規而行的私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紛紛爭食這塊大餅,導致市場的價格大起大落,影響到官鹽的營收。
國庫少了收入,在上位者自然震怒不已,下令嚴查,因此不論是官鹽或私鹽現今都經營團難,上有貪官刁難,下有私鹽分贓不均,處境苦不堪言。
至於手握鹽令的井府,是鹽潛兩得意,不但賣鹽獲利甚豐,運河上亦有三十幾艘載貨大船,南來北往的運送貨物,舍了井府,水上通路就沒了。
羅雲瑤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再呆的人也聽得出來,官、商自古勾結,魚幫水、水幫魚,井府想要點好處並不難,只要點敲對了,大家都能順風順水,各取所需。
她這話一出,二夫人就懂了,趕忙揚聲吹喝。
「旺財,去把你家二爺找來,就說娘想兒子了,他要敢不來就別認我這個娘。」她撂下狠話,定不讓親兒白白浪費大好機會。
「是的,二夫人。」一個四十開外的男子應了聲,腳步飛快的離去。
微風帶著荷花香氣,早該謝了的花兒因為池底引進山上的溫泉,因此終年常溫,不見結冰,花序被攪亂了,四季荷滿池塘。
一壺白毛尖在小火爐上熱著,嫋嫋清香是茶葉的芬芳,亭子中央的石桌旁坐著風韻猶存的婦人和姿容豔麗的嬌容,兩人品著香茗,不時掩唇嬌笑,似乎聊得非常起勁。
但是,誰都看得出這只是表面的和諧,想要個家世出色媳婦的二夫人不斷地陪笑找話聊,不想冷落千方百計尋來的嬌客,而不耐久候的羅雲瑤已有些許不耐煩,有一搭沒一搭的虛應著。
一個一頭熱的留人,一個等得心火上升,各懷心思的兩人都笑得很牽強,怒意同時指向一個人,對他的遲來多有怨言。
就在兩人喝了三壺茶,磕光兩盤瓜子、一盤水果,吃了幾片糕餅,正想走人之際,一身綻青衣衫的井向雲這才姍姍來退,面色冷峻地好像這兒是冰天雪地的北方荒城。
「嘖!要見你一面可真難呀,我都快忘記自個兒子的長相了。」二夫人先數落兒子一番給外人看,表示她不偏私,該罵的還是得罵。
井向雲拱手作揖,神態冷然。「娘,孩兒還有貨物尚未清點完,一群工人等著我發落事情,你有話請長話短說,別給延誤了。」似乎沒瞧見玉顏嬌豔的美嬌娘,他神色端正、目不斜視,深幽的黑瞳中只映出孃親發惱的容顏。
「忙忙忙,全是藉口,咱們府裡就只有你一個做事的爺兒嗎?再忙也要停下來喘口氣,陪娘閒聊兩句吧。」二夫人刻意拉他坐下,身邊緊鄰的位置坐著的就是嬌媚的佳人。
美人在側,是男人豈能坐懷不亂?她要的是小倆口剎那間看對眼,成就一樁美事。
「入秋了,各地的商貨趕著年底出,十幾座大倉庫堆滿了要運送的貨品,孩兒一刻也不得閒。誤了商家的貨賠錢事小,損及商譽就得不償失。」井向雲說得甚為嚴重,彷彿運貨的事沒了他便不行。
其實,他哪來的事忙?擔心他攬權的大夫人早把他手邊的工作移轉給自己的兒子,藉著老爺不管事,培植大房的勢力,安插了不少孃家人進來。
秋天一到是最忙碌的季節沒錯,稻子熟了、魚蟹肥美多產,通通趕在下雪前要往京裡送:南貨北送,北貨南下,碼頭跟過年一樣熱鬧。
以往的井向雲此時的確是忙得馬不停蹄,春、秋兩季是最辛苦的時節,大船運貨也運入,外鄉的遊子都會回鄉過年節或中秋。
可是這一、兩年來,他漸漸空閒了,府裡的生意也不太能插得上手,他有意無意的被架空,只能處理一些零星瑣事,大筆交易
已不經他手。
不過,這正合他意,大房的打壓讓他有機會向外發展,老太爺去世前已經將馬匹市場交給他負責,目前歸在他名下的三座養馬牧場已擴張到七座,每年販馬數量超過千匹,進帳相當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