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说的是呕气话,莺声流产数次,她早被二房的卑劣气到不行,可惜拿不出证据就无法讨回公道,只能暗吃闷亏,谁教她
当年作主送了个童养媳给二房那儿子,让他们看得到吃不到,得苦等多年才能瓜熟落蒂。
不过要真让她气极了,说不准还真这么做,反正男子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井府也不是养不起,为了有个小金孙,她不排除多几个媳妇代子尽孝。
一提到自己不得不纳进门的小妾,井向天的眼神有些阴沉。「尽人事、听天命吧。莺声的事不全是人为因素,大夫说她流过几胎后身子就变得不易着胎,动辄有小产之虞。」
外人眼中看似受尽宠爱的莺声,实际上并不得宠,年年有孕,次次流产,井向天与她同房是逼不得已,为了传承子嗣才碰她平时的互动少得可怜,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她。
而且她一有孕象,他立即分房而眠碰也不碰她,任由她独自忍受孤枕难眠的痛苦,直到再一次流产和调养好足以受孕的身子前,两人根本很少碰面,他对这设计主子、逼他赶鸭子上架负责的妾室深恶痛觉,当然更无一丝怜惜。
至于孩子,他压根不想,不是心爱女子所出的骨肉他宁可不要,有了血缘的牵绊只会让贪婪的女人更得寸进尺,奢望不该得的名分和富贵。
「别说些不中听的丧气话,下重本给我保住孩子,再贵的药材只要能补身安胎全给我弄来。不怕撒银子,咱们就是财大气粗,把大夫请来长住都成。」这次要是再抱不到孙子,她就要三炫清香问祖宗,看他们到底是在保佑谁了。
「我明白了,娘,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井向天起身告退。
「等等,你要回房了吗?我这儿有几张保平安的特,你拿回去放在莺声枕头底下,保生产安顺。」大夫人.唤住儿子,身为人母,总是为儿女琐事操心。
井向天收下,放入怀里:「我到清雅那儿晃晃,有空再找个下人给她送去二」反正小妾有孕在身,见不见面都无妨,他本来就不愿和她同处一室,姻的不知羞耻令他一刻也待不住。
大夫人眉头一鉴。「又是清雅?」这样好吗?儿子似乎操之过急了。
井向天无比愉悦地扬唇轻笑二「总要有人给她报个讯吧,让她心里有底,不求快,只求早,先给予关怀才能令人牢记在心。」
入在伤心时特别脆弱,眼前飘来一根浮木必会牢牢捉住,他就是要做那根给她支持的浮木,当她和云弟的浓情转眼成空时,他自然会成为她情感的新寄托。
思及此,他的脚步异常轻快,仿佛有点轻飘飘的。他再也不是羡慕云弟的那个人,而是被云弟嫉妒的有福人了。
没多久,「挽花居」已近在眼前,里头住着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儿。
「清雅,你别难过了,一切不是你的过失,只怪造化弄人。你要坚强点,不要被打败了。」井向天扮演着完美兄长的角色,对陆清雅怜惜又爱护,更适时地露出怜悯的目光。
「大哥?」陆清雅一脸不解,不懂他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教人听得一头雾水。
他面带沉痛地握住她素洁小手。「虽然很不忍心,但是以你的处境,这是必然的结果。你也不必强忍悲痛,大哥会陪你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请大哥直言无妨,清雅承受得住。」他看她的神情……她说不上来,总之怪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也知道二娘向来不喜你的存在,对你多有苛待,所以她会做那些事也不足为奇。你若是感到寒心就好好地痛快哭一场,我……」我会抱紧你,抹去你的泪水。
最后那两句话,他放在心中没有说,但迟早定会让她明白他的心意,他才是比云弟更适合他的人。
陆清雅眉头轻整,大概知晓他所提何事了。「大哥是指二夫人另外为二爷指了一门婚事的事吗?」
「你晓得了?」是谁告诉她的?居然抢在他前头!
她面无表情的把手抽回,继续啃她的瓜子。「井府是何等人家,爷们后院充盈,岂会只娶一妻?就像大哥先有妾,日后也必有正妻,二爷的妻妾成群同样是早晚的事,哪需要大惊小怪?」
况且那时她己不在了,早远远的离开这使人喘不过气的大牢笼:「你能接受他不只你一个女人?」井向天皱着眉,面对她异于常人的平静反应,他满脸错愕。
陆清雅笑了,可笑容却带着淡淡惆怅。「我只是井府买来的童养媳,对子二夫人的决定,我有反对的余地吗?」
要他娶县太爷的千金?娘这玩笑未免开大了!他早就有了小雅,再来个官家小姐要置小雅于何地?难道能平头娶进、同为正妻?
别说他不肯委屈患难与共的小娘子,让她平白多了个「姊妹」争宠,相信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也不会愿意低头,得与人平分丈夫也就罢了,更何况还不是正室。
本来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说服娘亲接纳他的小媳妇,谁知娘会反将他一军,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一步预做安排,教他措手不及。
庆幸的是井府目前和县太爷那边仅有口头上的约定,并未有交换订亲信物的实质动作,他还能从中斡旋,使其打消主意。
只是,对方的来头不小,需谨慎行事,一方面要令其打退堂鼓,一方面又要顾及女子颜面,分寸拿捏间得恰如其分,多一分少一分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咦?等等,不远处那笑得前仰后合的小东西不就是让他苦恼万分的臭丫头?而她身边坐的人竟然是……他大哥?!
正为婚事伤脑筋的井向云黑眸一眯,迸射出点点灼人的星火,咬紧牙根,冷着一张俊颜走近。
「大哥真有闲情逸致,百忙之中还拨空代小弟与清雅小聚,真是好大的惊喜呀。」是太闲了吗?他会让大哥忙得分身乏术的。
像是回到自个家的「主人」,井向云将愕然征住的小女子拉起,自己落坐在她原先的位置,大掌再毫不费力地扶着她细腰,让她侧坐在他腿上。
这动作仿佛演练了无数回似的,他驾轻就熟,面容冷凛单手环着她腰腹,抱得相当顺手,另一只手也像昭示「此女有主」般,拨弄着她黑瀑般的长发,缠卷在自己修长食指上。
只有他最清楚大哥别有所图,绝非单纯来闲聊两句,男人间的较劲轻易可看出来,不需言明也能感受到那股潜伏的威胁。
「忙归忙还是得来瞧瞧清雅妹妹,发生那么大的事,我担心她钻牛角尖。想来我也疼了她好几年,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好让她一人落单,有个入陪在身边总好过独自落泪。」井向天逞强的道,虽然她的表现在他意料之外,令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反而被她的无所谓弄得一肚子怒火——
谁晓得她居然不介意老二再娶,笑谈间尽是女子的豁达大度!
瞳孔缩了缩,井向云面冷寒霜。「哪有什么大事?大哥多心了,我自个的娘子怎会放她无人陪伴呢?我疼她都来不及了,她可是我心尖上的一块肉。」
井向天笑里藏刀地冷膘他一眼。「尚未成亲,喊娘子还早了些,这年头最不能相信的便是男人心,谁晓得明日天一变,花落谁家?」
「总之不会是你,大哥尽管宽心,我会守好我家的小丹雀。」井向云回敬他一记冷眼,意思似在说:我敬你是长兄,别太过头了,玩笑话最好点到为止。
接收到凌厉的眼神,井向天不怒反笑。「云弟,为兄要恭喜你了,喜事临门小登科,你比我有福呀!人在府中坐,如花美眷就自动送上门,这杯喜酒我铁定喝得畅快,不醉不署休。」
察觉到怀中人儿身子微微一僵,井向云在心里咒骂不已。「大哥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瞧我家小雅要守孝三年,想等喝我们的喜酒还有得熬呢。不过,大伯的位置我们会给你留着,感念你这几年的照顾。」
「大伯?」井向天眸心一闪,脸色冷了几分。
「娶妻当娶陆清雅,不做二人想,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她一人。」井向云以此明誓,此生只愿得一妻,绝不心生二念。
只容得下她一人,只容得下她一人,只容得下她……乍听此话,陆清雅平静的心湖微起涟漪,轻轻荡漾着,垂下的眼阵中有些许浪潮涌过。
但是她亦明白,世上最不能预测的也是男人心,此时说的就算不是花言巧语,最后同样不见得能实现,她要记取重生前的教训,不重蹈覆辙。
她没有忘记,他从没爱过她。
想到曾经遭受的冷落和无视,她的心凉了,冷静地看待「前夫」,他再怎么看重她,最后也不可能只娶一妻,除了她和「她」,他日后还有三名妾室,全是对他生意有助益的商贾之女。
「可惜二娘不这么想,她巴望着你出人头地,用婚姻来扭转庶出身分,你的『不做一人想』只J旧是无法如愿,新人花轿抬进门,就成了三个人。」井向天点明了二夫人的誓在必行,谁也拦不住。
井向云脸色微变,牙一咬。「多谢大哥的关心,我想我们『夫妻间』的事还不劳你操心,不送了,莺声嫂子还等着大哥过去看
她和肚里的孩子呢。」
他特意加重语气强调「夫妻间」,眼神更己现出火气,小俩口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他们自有他们相处的方式,由不得他人说嘴。
末了,他还提醒大哥可是有妇之夫、快当爹了,得多替孩子积点阴德,最好别妄想别人的妻室,趁早清醒勿再有妄念。
听出他话中的讽意,井向天神情一冷,但显然不把他的气恼看在眼里。
「清雅妹妹,如果心里真的过不去的话,记得向夭哥哥随时都在,我有让你依靠的肩膀。」想哭就到他怀里来,他的胸怀随时为她敞开。
陆清雅征了一下,如常地微笑点头,没人看出她内心方寸大乱。「嗯,谢谢大哥?!J
「好,那我走了,你自个记着多添衣添饭,别给冻着、饿着了。」他笑着揉揉她头顶,表情平和得像个疼爱妹妹的好大哥。
井向天走了,可井向云看出他眼中仍带着一抹不罢手的坚决。
「我没让你穿衣吃饭吗?你这颗没石榴重的脑袋点什么头?瞧见没?我在生气,快说两句好听话安抚我。」什么饿着、冻着?大哥当他连自己老婆也养不起吗?
不发一语地看着闹别扭的男人,陆清雅拿开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站直身子。「他有说错吗?你娘的确有意撮合你和另一名女子,他好意来告诉我,只是不想我为你所伤,我才是被你们牺牲的人耶,我都不气了,你气什么?」她才是最该怒火中烧的人吧。
「你不气?」他皱起眉,冷冷瞪向她。
她反问:「我能气吗?娶不娶是你的事,难不成我哭哭闹闹就能当作全无这回事?而你又岂能周顾二夫人对儿子的殷切期盼,不受出身所累?」
「我对你怎么样你怎会不清楚,真能无动于衷的看我另娶他人?」至少他就做不到不受她影响,对她,他是全无保留的沦陷。
如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只是少年时期硬被长辈凑对带进门的童养媳,而是真正的妻子。情慷日积月累,他看着她由小小的身板长成清妍动人的小女人,心中期待着她每一天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