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身,夏菊花便見到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
夏菊花覺得腳步有些艱難,雖然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但是一股不安從心底深處升起。
古飆俊美的臉上有著讓人不寒而慄的肅然,他盯著夏菊花看,讓她怎麼也開不了口說話。
最後,古飆一句話也不說,掉頭就走。
夏菊花輕輕地喘口氣跟在他後面,他這樣子讓她著實慌張無措。
客廳裡十分的安靜,只留下一盞燈,其他人都已經去睡了
「我去了以前的房子,在那裡整理東西,所以才這麼晚回來。」一進到客廳,夏菊花看著站在窗邊的古飆,慌張地解釋。
「為什麼不讓我帶-去?」
「可是,你說不想看到那盒子的,所以我才自己去。」
「-……那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古飆怒氣更大了。
「我……」夏菊花猶豫著。
「那任鴻呢?-又是怎麼碰到他的?難道-約好了跟他一起去的?」古飆失去理智地大吼著。
「他只是在路上遇到我,順道載我回來,如此而已。」夏菊花艱難的開口。
「還真是巧啊!怎麼我在路上兜了幾個小時卻沒能遇上-,打了幾百通電話,-也都沒有聽到。」
古飆冷冷的笑了。下班時聽到她託白水仙帶來的話,他衝下去找她才得知她已經離開。因為想不到她會去哪裡,只好在路上亂轉,希望能湊巧看到她,打了她的電話又沒人接,令他更加慌張,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擔心一個人,為了她一顆心提得七上八下的,分分秒秒都擔心她會出意外。
最後打通電話知道她已經坐車回來,就先回到家等她;也因為擔心她,所以站在門口等著她。哪曉得她人是出現了,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送她回來的。看到她目送對方離去的不捨狀,那堆積在心裡所有的猜疑和怒火迅速的點燃。
「對不起。」夏菊花怯怯的說。她從沒見到這樣的他,似乎要將她吞噬。
「對不起什麼?-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嗎?」古飆憤怒的朝她大喊。
「我……」夏菊花不斷地搖頭,鼻頭泛酸,極力地忍住眼眶裡要掉下的淚。
「-到底要將我逼到什麼地步?」古飆大步的走過來,搖晃著她瘦小的肩膀。「愛-不是,不愛-也不行。」
夏菊花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不該愛上-的,愛上-讓我自責,讓我對不起我姐姐。我做錯了,我不該找到-,更不該娶-,否則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切了。」嫉妒的火花焚燼所有的理智,讓古飆控制不了自己。
「你……那麼恨我嗎?」夏菊花慘白了一張臉,喃喃的問。
「我一直以為-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沒想不到在-沉默的背後是那麼的複雜,不但心裡藏著別的男人,有了丈夫還不夠,還要有另一個男人在背後保護。」古飆越說越憤恨。
夏菊花神情絕望地看著他,為什麼她都已經忍到這種地步、做到這樣子了,仍沒有人會可憐她,只會帶給她傷害?她不想在乎,不想再付出自己的感情,可是為什麼老天要在她將心掏出來後,又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心了,可為什麼古飆總是能輕易的傷到她?只是因為她愛上他了嗎?因為她在意了,所以就沒有辦法去承受他的誤解和一丁點的傷害。
「為什麼-不解釋,難道-承認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古飆痛苦的大吼。
「生在這樣的家庭是我的錯,有這樣的父親是我的錯,和你相遇也是我的錯,和你結婚更是我的錯……為什麼我明明沒有做錯,為什麼還是我的錯?是因為我上輩子犯了錯嗎?所以這輩子仍要把一切加在我身上。那我該怎麼做才不會錯,和軒兒一起消失嗎?」夏菊花用力甩開古飆的手,激動的大叫著,好像長久以來的積怨和痛苦全傾巢而出,再也不能恢復平靜了。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衝出門去。
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古飆呆在那裡,但眼前已經沒有夏菊花的身影;他回過神來,迅速地跟著衝出去,連聲咒罵自己,怎麼一時讓嫉妒衝昏頭,說出那麼多言不由衷的話來傷她。
衝出大門,卻已不見她的身影,古飆不禁有些慌了,邊找邊叫著她的名字。
此時的夏菊花正渾身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讓圍牆和樹枝為她擋住一切光亮。控制不住心痛的她喘著粗氣跑不動了,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的落下……
遍尋不著夏菊花的古飆,駕著車迅速來到夏菊花以前的住處,費了好大的勁才叫醒熟睡中的房東太太,想當然爾先是被她罵了一頓。
打開門後,卻發現屋裡乾乾淨淨的,但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房東太太一臉不悅,夏菊花在這裡住了許久,一直是她最喜歡的房客,她的性格溫順,不可能跟別人吵架的,肯定是這個男人讓她生氣的。當下她也沒給古飆好臉色瞧。
沒有時間理會她,古飆急忙駕了車離去,並打了白水仙的電話,向她要了任鴻的電話。心裡既希望聽到夏菊花沒事,但又不願意她去找別的男人。只是打了電話,卻從任鴻口中得到否定的消息,令他一怔。
古飆像是全身都涼了下來,渾身顫抖,連手也握不住方向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愛她,而且連自己都無法想象愛得有多深,所以才會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一時讓妒火燒掉了理智,對她生那麼大的氣。
他在極度彷徨中度過,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讓他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他突然想起看護夏母的崔珍,不由得懊悔的罵起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她也許會去她那裡,畢竟崔珍對夏菊花而言,彷佛就像是她的親人。
車開得飛快,半個小時古飆便飆到位在南山的安心醫院。
他急忙下車,跑進醫院裡,找到了崔珍。
「咦?古飆,你怎麼這麼早來了?」崔珍愉悅的說,「菊花呢?」
聽到後面一句,古飆的腳步一頓,差點摔倒。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走近前,崔珍看到古飆眼睛裡佈滿血絲、臉色異常嚴峻的樣子,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
「我昨晚跟菊花吵架了,她跑出去後,我就一直找不到她,我以為……」古飆苦澀的說。
「肯定是你不對。」崔珍責備的看了古飆一眼,她深知夏菊花沒有脾氣,不會和人吵架的。但現在既然會跟人吵,那一定是她也在乎那人,雖然這讓崔珍高興,不過……
望了一眼掩不住慌亂的古飆,她不禁憂心的道:「菊花沒有朋友,只有死去的夏大姐,她會去哪裡呢?」
古飆突然想到「小軒」這個佔據在心頭的名字,不由得開口:「崔阿姨,小軒是誰?」
「小軒?」崔珍一怔,想起了什麼,「我知道她會去哪裡了。」
「她在哪裡?」古飆喜出望外的問。
崔珍說出那地址時,古飆呆住了,那地方……居然是一座墓園。
「你還不知道小軒是誰嗎?」崔珍問道。
古飆沉默的點點頭,難道自己一直在吃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醋,但他忽然想起夏菊花最後說出的那句話。
你要我和軒兒l起消失嗎?
古飆的心更是繃緊,不行!他得趕快找到她,不讓她做傻事。
崔珍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你自己去看了便知道,菊花比你想象得承受更多。」
古飆沒有細想,和崔珍說了一聲後,便駕著車飛快的朝目的地趕去。
沒多久,古飆到了目的地,車子緊急煞車,輪胎與地面的摩擦發出了聲響,在這個偏靜的地方顯得格外響亮清晰。
古飆甩上車門,眉頭緊皺,順著小路疾行步上山,兩旁放眼看去皆是墓碑,走到半山腰時,他見到那道熟悉的纖細背影。
古飆沒有喊她,看著她脆弱的身影一步一步堅定的上前行,他只覺得心酸,喉嚨乾澀,他跟在她幾步之後慢慢的走著。
天一亮,夏菊花清醒了過來,睜開紅腫痠痛的眼睛,她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夏軒的墓園。
她驚慌失措,只想在兒子面前傾訴她的苦。她感到很累,身心都陷入一種不知名的疲憊中,但想見兒子的意念支撐著她一步步上前。
當她看到墓碑上那張熟悉的笑臉時,她跪坐下來,一手撐著地,一手扶著墓碑,眼淚止不住的淌流,似乎要將這幾年來忍住的淚全都流出來。
「軒兒、軒兒,媽媽該怎麼辦?媽媽該怎麼辦?爸爸在恨媽媽、氣媽媽,媽媽不該在乎的。媽媽對軒兒說過,只在乎軒兒一個的。但媽媽也在乎起爸爸了,媽媽的心好痛,軒兒,你聽到了嗎?媽媽答應你耍笑的,但是媽媽還是哭了,因為我笑不出來……」
斷斷續續的話傳到古飆耳裡,他如遭雷擊,呆若木雞,腦海裡突然一片空白。
他一個箭步上前,看到墓碑上那張燦爛的笑臉,看清了上頭的幾行字,腳下一軟,也跪了下去,這裡面躺著的竟然是……他不知道存在過的兒子:更讓他心痛的是,面前這個哭得不能自己、無助的人兒。
到底她承受了多少的傷痛?而他竟然還一味地傷害她。
他猛然伸出手,將夏菊花緊緊地摟入懷裡,似乎要將她的痛和傷都轉移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地流下淚。
二十多年來,無論任何的失敗挫折或是打擊,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的古飆,終於流下了不捨且後悔的淚水,體會到心如刀割的心痛。
而太過悲傷的夏菊花則是在古飆的懷裡,失去了知覺。
古母在五媽的陪伴下匆匆趕到醫院,看到長椅上抱著頭、一臉哀慼的兒子,連忙問道:「飆,怎麼了?」
「媽。」古飆抬起頭,聲音沙啞的喚道。
古母嚇了一跳,才一個晚上不見,兒子怎麼變成這樣子?「怎麼回事?」
古飆沒有說話,他還無法平息心裡的震驚和痛楚。為了那個他不知道便已離開人世的兒子,更為了那個早深入他骨髓的女人;想到這些年她所受的苦,佈滿血絲的眼又有點溼潤了。
「到底怎麼回事?菊花呢?」古母急了,不由得大聲喊道。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病房的門打了開來,醫生和護士走出來。
「醫生,怎麼樣?她沒什麼事吧?」古母搶著追問。
「病人只是激動過度,一時之間承受不了打擊,你們也該知道孕婦是不能太情緒化的。」
醫生微微一笑,剛才他還沒穿上白袍,就被一個男人突然拉走。他還以為病人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哪,因為那個男人所表現出來的緊張和慌亂,把他這個見慣生死的醫生也嚇了一跳,趕去時才發現病人只是昏倒而已。
「孕婦……你是說她懷孕了。」
聞言,古母和古飆都怔愣了一下,古母迅速反應過來,萬分高興。
「是的,恭喜兩位了。」
「醫生,她真的沒事了?」古飆仍然放不下心。
「沒事,病人身體雖然虛弱,但是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她似乎有些營養不良,你們要多加調養。」醫生盡職的提醒。
「真的不會有問題?」
「放心吧!只要她多休息、調養好,就沒問題的。」醫生再三保證著。
古母已經樂不可支的叫五媽回去煲人參雞湯,準備送來幫夏菊花進補。
古飆也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她可能會恨他:心裡又無法平靜了。不過她恨他也是應該的,因為他對她實在太惡劣了。
走進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兒,古飆坐在一旁,緊握住她的手,呆呆地看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呻吟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
「-覺得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古飆急切的問,慌張地伸手扶她坐起來。
夏菊花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哭了一場,說出了心裡想說的話後,她覺得輕鬆多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軒兒的事?」古飆深深的凝視她,難過的問,「為什麼要自己承受那麼多?」
夏菊花靜靜的看著那雙真切的眼睛,「你會怪我嗎?是我沒有照顧好他,才會讓他……」每次想到這裡,她便難掩心痛。
「不,-沒有錯,都是我的錯,我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會恨我嗎?」握緊夏菊花的手,古飆屏住呼吸。
夏菊花搖搖頭,不論是當年或是現在,她從來都沒有恨過他,因為他帶給她的快樂更多。
「謝謝。」古飆將她摟進懷裡,身子在顫抖,臉上有著喜悅的光彩,因為她對他的原諒。
「你呢?還會恨我嗎?我和任先生真的是巧遇的。」夏菊花遲疑的反問。
「是我混蛋,其實我早就不恨-了,甚至早就愛上-了,只是放不下心裡的結。昨天說那些話是因為我讓嫉妒給衝昏了頭,-能原諒我嗎?」充滿憐愛的眼神望向懷裡的人兒,古飆溫柔堅定的說出自己心裡的話,不想再隱瞞自己真正的心意了,他相信愛他、疼他的姐姐也一定希望他幸福的。
無法控制的喜悅湧上心頭,夏菊花抿了抿嘴,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呢?沒有話想說嗎?」一直在等她回應的古飆有些急了,雖然她嫣紅著臉的樣子很迷人,但是他更想得到她的回應。
「說什麼?」夏菊花傻傻的問。
古飆笑了,低下頭在她的耳邊低語:「說-對我的感覺,-愛我嗎?」
夏菊花的臉更紅了,卻沒有抗拒,輕輕的在他耳畔說:「我也愛你。」
忍不住心裡的激動,古飆低下頭,將唇瓣印上她的紅唇,溫柔且纏綿的向她傾訴自己的愛意。
許久,兩人才喘著氣離開彼此。
古飆盯著她晶亮的眼睛,仍沒有放開摟住她的手。
「菊花,以後如果心裡有什麼事一定要說出來,不能一直埋在心裡,我們一起來承擔,好嗎?」他不想一味猜測她心裡在想什麼。
夏菊花認真的點頭,「好。」
突然想到了一件喜事,古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把手放在夏菊花的腹部,在她耳邊輕輕低語。
聞言,夏菊花感到驚訝,最後兩人都忍不住甜蜜地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