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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轉身,夏菊花便見到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站在那裏冷冷地看着她。

    夏菊花覺得腳步有些艱難,雖然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但是一股不安從心底深處升起。

    古飆俊美的臉上有着讓人不寒而慄的肅然,他盯着夏菊花看,讓她怎麼也開不了口説話。

    最後,古飆一句話也不説,掉頭就走。

    夏菊花輕輕地喘口氣跟在他後面,他這樣子讓她着實慌張無措。

    客廳裏十分的安靜,只留下一盞燈,其他人都已經去睡了

    「我去了以前的房子,在那裏整理東西,所以才這麼晚回來。」一進到客廳,夏菊花看着站在窗邊的古飆,慌張地解釋。

    「為什麼不讓我帶-去?」

    「可是,你説不想看到那盒子的,所以我才自己去。」

    「-……那盒子裏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古飆怒氣更大了。

    「我……」夏菊花猶豫着。

    「那任鴻呢?-又是怎麼碰到他的?難道-約好了跟他一起去的?」古飆失去理智地大吼着。

    「他只是在路上遇到我,順道載我回來,如此而已。」夏菊花艱難的開口。

    「還真是巧啊!怎麼我在路上兜了幾個小時卻沒能遇上-,打了幾百通電話,-也都沒有聽到。」

    古飆冷冷的笑了。下班時聽到她託白水仙帶來的話,他衝下去找她才得知她已經離開。因為想不到她會去哪裏,只好在路上亂轉,希望能湊巧看到她,打了她的電話又沒人接,令他更加慌張,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擔心一個人,為了她一顆心提得七上八下的,分分秒秒都擔心她會出意外。

    最後打通電話知道她已經坐車回來,就先回到家等她;也因為擔心她,所以站在門口等着她。哪曉得她人是出現了,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送她回來的。看到她目送對方離去的不捨狀,那堆積在心裏所有的猜疑和怒火迅速的點燃。

    「對不起。」夏菊花怯怯的説。她從沒見到這樣的他,似乎要將她吞噬。

    「對不起什麼?-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嗎?」古飆憤怒的朝她大喊。

    「我……」夏菊花不斷地搖頭,鼻頭泛酸,極力地忍住眼眶裏要掉下的淚。

    「-到底要將我逼到什麼地步?」古飆大步的走過來,搖晃着她瘦小的肩膀。「愛-不是,不愛-也不行。」

    夏菊花怔怔的看着他,説不出任何話來。

    「我不該愛上-的,愛上-讓我自責,讓我對不起我姐姐。我做錯了,我不該找到-,更不該娶-,否則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切了。」嫉妒的火花焚燼所有的理智,讓古飆控制不了自己。

    「你……那麼恨我嗎?」夏菊花慘白了一張臉,喃喃的問。

    「我一直以為-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沒想不到在-沉默的背後是那麼的複雜,不但心裏藏着別的男人,有了丈夫還不夠,還要有另一個男人在背後保護。」古飆越説越憤恨。

    夏菊花神情絕望地看着他,為什麼她都已經忍到這種地步、做到這樣子了,仍沒有人會可憐她,只會帶給她傷害?她不想在乎,不想再付出自己的感情,可是為什麼老天要在她將心掏出來後,又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心了,可為什麼古飆總是能輕易的傷到她?只是因為她愛上他了嗎?因為她在意了,所以就沒有辦法去承受他的誤解和一丁點的傷害。

    「為什麼-不解釋,難道-承認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古飆痛苦的大吼。

    「生在這樣的家庭是我的錯,有這樣的父親是我的錯,和你相遇也是我的錯,和你結婚更是我的錯……為什麼我明明沒有做錯,為什麼還是我的錯?是因為我上輩子犯了錯嗎?所以這輩子仍要把一切加在我身上。那我該怎麼做才不會錯,和軒兒一起消失嗎?」夏菊花用力甩開古飆的手,激動的大叫着,好像長久以來的積怨和痛苦全傾巢而出,再也不能恢復平靜了。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衝出門去。

    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古飆呆在那裏,但眼前已經沒有夏菊花的身影;他回過神來,迅速地跟着衝出去,連聲咒罵自己,怎麼一時讓嫉妒衝昏頭,説出那麼多言不由衷的話來傷她。

    衝出大門,卻已不見她的身影,古飆不禁有些慌了,邊找邊叫着她的名字。

    此時的夏菊花正渾身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讓圍牆和樹枝為她擋住一切光亮。控制不住心痛的她喘着粗氣跑不動了,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的落下……

    遍尋不着夏菊花的古飆,駕着車迅速來到夏菊花以前的住處,費了好大的勁才叫醒熟睡中的房東太太,想當然爾先是被她罵了一頓。

    打開門後,卻發現屋裏乾乾淨淨的,但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房東太太一臉不悦,夏菊花在這裏住了許久,一直是她最喜歡的房客,她的性格温順,不可能跟別人吵架的,肯定是這個男人讓她生氣的。當下她也沒給古飆好臉色瞧。

    沒有時間理會她,古飆急忙駕了車離去,並打了白水仙的電話,向她要了任鴻的電話。心裏既希望聽到夏菊花沒事,但又不願意她去找別的男人。只是打了電話,卻從任鴻口中得到否定的消息,令他一怔。

    古飆像是全身都涼了下來,渾身顫抖,連手也握不住方向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愛她,而且連自己都無法想象愛得有多深,所以才會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一時讓妒火燒掉了理智,對她生那麼大的氣。

    他在極度彷徨中度過,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讓他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他突然想起看護夏母的崔珍,不由得懊悔的罵起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她也許會去她那裏,畢竟崔珍對夏菊花而言,彷佛就像是她的親人。

    車開得飛快,半個小時古飆便飆到位在南山的安心醫院。

    他急忙下車,跑進醫院裏,找到了崔珍。

    「咦?古飆,你怎麼這麼早來了?」崔珍愉悦的説,「菊花呢?」

    聽到後面一句,古飆的腳步一頓,差點摔倒。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走近前,崔珍看到古飆眼睛裏佈滿血絲、臉色異常嚴峻的樣子,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

    「我昨晚跟菊花吵架了,她跑出去後,我就一直找不到她,我以為……」古飆苦澀的説。

    「肯定是你不對。」崔珍責備的看了古飆一眼,她深知夏菊花沒有脾氣,不會和人吵架的。但現在既然會跟人吵,那一定是她也在乎那人,雖然這讓崔珍高興,不過……

    望了一眼掩不住慌亂的古飆,她不禁憂心的道:「菊花沒有朋友,只有死去的夏大姐,她會去哪裏呢?」

    古飆突然想到「小軒」這個佔據在心頭的名字,不由得開口:「崔阿姨,小軒是誰?」

    「小軒?」崔珍一怔,想起了什麼,「我知道她會去哪裏了。」

    「她在哪裏?」古飆喜出望外的問。

    崔珍説出那地址時,古飆呆住了,那地方……居然是一座墓園。

    「你還不知道小軒是誰嗎?」崔珍問道。

    古飆沉默的點點頭,難道自己一直在吃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醋,但他忽然想起夏菊花最後説出的那句話。

    你要我和軒兒l起消失嗎?

    古飆的心更是繃緊,不行!他得趕快找到她,不讓她做傻事。

    崔珍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你自己去看了便知道,菊花比你想象得承受更多。」

    古飆沒有細想,和崔珍説了一聲後,便駕着車飛快的朝目的地趕去。

    沒多久,古飆到了目的地,車子緊急煞車,輪胎與地面的摩擦發出了聲響,在這個偏靜的地方顯得格外響亮清晰。

    古飆甩上車門,眉頭緊皺,順着小路疾行步上山,兩旁放眼看去皆是墓碑,走到半山腰時,他見到那道熟悉的纖細背影。

    古飆沒有喊她,看着她脆弱的身影一步一步堅定的上前行,他只覺得心酸,喉嚨乾澀,他跟在她幾步之後慢慢的走着。

    天一亮,夏菊花清醒了過來,睜開紅腫痠痛的眼睛,她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夏軒的墓園。

    她驚慌失措,只想在兒子面前傾訴她的苦。她感到很累,身心都陷入一種不知名的疲憊中,但想見兒子的意念支撐着她一步步上前。

    當她看到墓碑上那張熟悉的笑臉時,她跪坐下來,一手撐着地,一手扶着墓碑,眼淚止不住的淌流,似乎要將這幾年來忍住的淚全都流出來。

    「軒兒、軒兒,媽媽該怎麼辦?媽媽該怎麼辦?爸爸在恨媽媽、氣媽媽,媽媽不該在乎的。媽媽對軒兒説過,只在乎軒兒一個的。但媽媽也在乎起爸爸了,媽媽的心好痛,軒兒,你聽到了嗎?媽媽答應你耍笑的,但是媽媽還是哭了,因為我笑不出來……」

    斷斷續續的話傳到古飆耳裏,他如遭雷擊,呆若木雞,腦海裏突然一片空白。

    他一個箭步上前,看到墓碑上那張燦爛的笑臉,看清了上頭的幾行字,腳下一軟,也跪了下去,這裏面躺着的竟然是……他不知道存在過的兒子:更讓他心痛的是,面前這個哭得不能自己、無助的人兒。

    到底她承受了多少的傷痛?而他竟然還一味地傷害她。

    他猛然伸出手,將夏菊花緊緊地摟入懷裏,似乎要將她的痛和傷都轉移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地流下淚。

    二十多年來,無論任何的失敗挫折或是打擊,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的古飆,終於流下了不捨且後悔的淚水,體會到心如刀割的心痛。

    而太過悲傷的夏菊花則是在古飆的懷裏,失去了知覺。

    古母在五媽的陪伴下匆匆趕到醫院,看到長椅上抱着頭、一臉哀慼的兒子,連忙問道:「飆,怎麼了?」

    「媽。」古飆抬起頭,聲音沙啞的喚道。

    古母嚇了一跳,才一個晚上不見,兒子怎麼變成這樣子?「怎麼回事?」

    古飆沒有説話,他還無法平息心裏的震驚和痛楚。為了那個他不知道便已離開人世的兒子,更為了那個早深入他骨髓的女人;想到這些年她所受的苦,佈滿血絲的眼又有點濕潤了。

    「到底怎麼回事?菊花呢?」古母急了,不由得大聲喊道。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病房的門打了開來,醫生和護士走出來。

    「醫生,怎麼樣?她沒什麼事吧?」古母搶着追問。

    「病人只是激動過度,一時之間承受不了打擊,你們也該知道孕婦是不能太情緒化的。」

    醫生微微一笑,剛才他還沒穿上白袍,就被一個男人突然拉走。他還以為病人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哪,因為那個男人所表現出來的緊張和慌亂,把他這個見慣生死的醫生也嚇了一跳,趕去時才發現病人只是昏倒而已。

    「孕婦……你是説她懷孕了。」

    聞言,古母和古飆都怔愣了一下,古母迅速反應過來,萬分高興。

    「是的,恭喜兩位了。」

    「醫生,她真的沒事了?」古飆仍然放不下心。

    「沒事,病人身體雖然虛弱,但是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她似乎有些營養不良,你們要多加調養。」醫生盡職的提醒。

    「真的不會有問題?」

    「放心吧!只要她多休息、調養好,就沒問題的。」醫生再三保證着。

    古母已經樂不可支的叫五媽回去煲人蔘雞湯,準備送來幫夏菊花進補。

    古飆也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她可能會恨他:心裏又無法平靜了。不過她恨他也是應該的,因為他對她實在太惡劣了。

    走進病房,看到躺在病牀上的人兒,古飆坐在一旁,緊握住她的手,呆呆地看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牀上的人呻吟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

    「-覺得怎麼樣?哪裏不舒服?」古飆急切的問,慌張地伸手扶她坐起來。

    夏菊花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哭了一場,説出了心裏想説的話後,她覺得輕鬆多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軒兒的事?」古飆深深的凝視她,難過的問,「為什麼要自己承受那麼多?」

    夏菊花靜靜的看着那雙真切的眼睛,「你會怪我嗎?是我沒有照顧好他,才會讓他……」每次想到這裏,她便難掩心痛。

    「不,-沒有錯,都是我的錯,我説了那麼多難聽的話,-會恨我嗎?」握緊夏菊花的手,古飆屏住呼吸。

    夏菊花搖搖頭,不論是當年或是現在,她從來都沒有恨過他,因為他帶給她的快樂更多。

    「謝謝。」古飆將她摟進懷裏,身子在顫抖,臉上有着喜悦的光彩,因為她對他的原諒。

    「你呢?還會恨我嗎?我和任先生真的是巧遇的。」夏菊花遲疑的反問。

    「是我混蛋,其實我早就不恨-了,甚至早就愛上-了,只是放不下心裏的結。昨天説那些話是因為我讓嫉妒給衝昏了頭,-能原諒我嗎?」充滿憐愛的眼神望向懷裏的人兒,古飆温柔堅定的説出自己心裏的話,不想再隱瞞自己真正的心意了,他相信愛他、疼他的姐姐也一定希望他幸福的。

    無法控制的喜悦湧上心頭,夏菊花抿了抿嘴,感動得説不出話來。

    「-呢?沒有話想説嗎?」一直在等她回應的古飆有些急了,雖然她嫣紅着臉的樣子很迷人,但是他更想得到她的回應。

    「説什麼?」夏菊花傻傻的問。

    古飆笑了,低下頭在她的耳邊低語:「説-對我的感覺,-愛我嗎?」

    夏菊花的臉更紅了,卻沒有抗拒,輕輕的在他耳畔説:「我也愛你。」

    忍不住心裏的激動,古飆低下頭,將唇瓣印上她的紅唇,温柔且纏綿的向她傾訴自己的愛意。

    許久,兩人才喘着氣離開彼此。

    古飆盯着她晶亮的眼睛,仍沒有放開摟住她的手。

    「菊花,以後如果心裏有什麼事一定要説出來,不能一直埋在心裏,我們一起來承擔,好嗎?」他不想一味猜測她心裏在想什麼。

    夏菊花認真的點頭,「好。」

    突然想到了一件喜事,古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把手放在夏菊花的腹部,在她耳邊輕輕低語。

    聞言,夏菊花感到驚訝,最後兩人都忍不住甜蜜地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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