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顯然是花有奇毒所致,也怪凌姑娘太過粗心。
且正當她,五衷如焚,欲仙欲死之際。又忽覺一股爽人的清芬,直沁肺腑,神志立醒。
並聞魔女在耳畔親切的低語道:“凌姊姊!快把這顆雪蓮子含在口中,咱們今晚可中了姓齊的小賊詭計了。”
同時櫻口立被納入一粒桃核大小之物,涼澈心睥,滿身舒暢,功力頓復。
一時凌雲燕,不禁感愧交集。
更聽闕寒香續道:“咱們不妨將計就計,在此扮作中毒誘敵,看看那兩個小賊還有什麼鬼把戲?”
自然在這種狀況下,我們的凌姑娘也只好惟魔女馬首是瞻了。
何況人家確是處處老到,智慮周詳哩!
也許讀者要説:“由此看來,一定千手觀音闕寒香,在藝上,是比女俠凌雲燕高明瞭?”
其實那也不盡然,她們是各有所長,極難衡量。
如照武林中口頭語:“三分能耐,七分經驗”來分,凌姑娘果真不如魔女遠甚。
因為她久闖江湖,歷練極多。
加上生長苗疆,擅於役蠱,對各種害人毒物,知之頗稔。
並恰巧適才谷中所發現,一是異種毒性無比的墨蜂;一為秉天地間奇淫之氣而生的“五搖花”,又名“蕩婦草”,都是她所素識,而有剋制之法。
更身在凌雲燕之後,目鑑前車,可以從容作備。
所以履險如夷,顯得處處高上一着了。
這且不説。
正當她們雙雙佯卧在地,靜待桃花島二齊前來,擬加以嚴懲之際。
不想來路上,卻靜蕩蕩的毫無徵候。反是花圃賤的石洞,像幽靈般的,走出兩個面罩黑紗背插長劍的婦人。
且一見二女,便同時出聲低語道:“咦!怎的是兩個女的啥?”
接着其中一人,又恨聲道:“一定是那天殺的新歡,來此為虎作倀!”
這種事,卻出乎二女料外,想不到此間竟還有人盤踞。
顯然興妖作祟,必是彼輩所為了。
並聽來人口氣,好像尚有仇怨之事。
因此二女為欲,一查究竟,仍不言不動,任由擺佈。
於是立被那兩個少婦,夾背擒提入洞。
但覷其間,長長的甬道,異常曲折。並設有機關埋伏,十分詭秘。
最後乃是一座寬大的石室,頂懸明珠,光亮如晝,各種陳設應有盡有。
上座一位貌相奇醜,年將半百的老婦,二目深陷,似乎已經失明。
只是她,神情頗為緊張,面前側靠一枝奇長鐵枴,雙手縮在袖中,如臨大敵。
尤其尤婦們一間石室,那老怪婆就亮聲高問道:“生擒的什麼人?隨來的是誰?”
敢情這老婦人雙耳極為靈聰,不但能知獲得生俘,更還察覺有人隨來呢?
此際,那兩個蒙面少婦,正放下二女,聞言不由相對一楞!
而且她們連返身查看都沒有來得及,便聽有人朗聲接口道:“是公子爺!原來在此間作怪的,就是你們這幾個賤貨,這可被我尋到了。”
同時微風颯然,桃花島齊氏兄弟,竟雙雙在石室現身。
分明這兩個少年,乃是取巧暗躡蒙面少婦,通行埋伏,長驅深入了。
看情形,他們雙方還是熟人。
照説在如此狀況下,室中主人,總該有所行動了。
可是事實卻不然。
只見那老少三個婦人,儘管各掣兵刃,飛身鼎足而立,嚴陣以待。
但仍一言不發,並不先行發難,頗像有什麼顧慮一般。
最是鬧海銀龍齊文,一副大刺刺神態。二目瞥了橫卧在地的二女一眼,頓時抬臉向中立老婦喝道:“這兩位姑娘,都是公子爺相識,你這老虔婆膽子不小,竟敢用毒物迷害,哼!
稍時再和爾等一總算賬!”
隨又側面向乃弟微笑點首道:“咱們還是先帶闕姑娘她們,出洞施救再説好了,”
他舉止安詳,毫不把洞中婦人放在眼中,對二女也-極講義氣,話語滿含關切。
那知正當他們兄弟,即將行動之際。
首先魔女闕寒香,挺身一躍而起。
且纖手一指齊文,冷笑道:“你這小賊,在姑娘面前弄詭,還早着呢!”
女俠凌雲燕,他迅即起立。
這等意外的事,一時不僅立使齊氏兄弟猛吃一驚!
更是主方三個婦人,尤為詫異困惑!
這只是剎那間的事。
馬上鬧海銀龍齊文,臉上便恢復平靜,趕忙向魔女抱拳笑道:“原來姑娘們還有這一手,倒是在下多慮了。”
並立刻一指三個戒備的婦人續道:“喏!妖人已經在此,咱們該怎樣分個先後呢?”
原是嘛!大家這一場比賽,還沒見分曉哩!
不過闕寒香,卻聞言面帶不屑之色,星目一掃二齊道:“哼!妖人是她們嗎?姑娘倒認為是你這兩個小賊呢?”
接着又柳眉一揚,臉凝寒霜,向鬧海銀龍嬌叱道:“彼此無仇無怨,你這賊徒,因何要設計陷害姑娘們,快説?”
尤其女俠凌雲燕,適才險遭不測,正憋了一肚子怨氣。更杏眼圓睜,接口怒喝道:“姓齊的狗賊,今晚如不説出一個道理,就別想整的離開此地了!”
她們全都聲色俱厲,一致指到齊文臉上喝罵。
因而這位桃花公子,不由勃然變色,嘿嘿一笑道:“雙方相約賭賽,乃你們心甘情願,怎的能説是本人陷害,真正豈有此理!”
本來也是,如就訂約而論,承諾的果是二女自己,又怪得誰來。
只見魔女,頓時聞言又冷冷的亮聲道:“喲!如此説來,姑娘例冤枉好人了哩?”
隨更咯咯一笑續道:“然則爾等不按時入谷,也是對墨蜂陣這重險阻,有意謙讓了啊?”
並馬上又面色一沉喝道:“比賽之事可恕,安心以淫花相誑難饒,你們和此間主人有什麼過節快了,否則就今生無望了。”
她一句此一句嚴厲,雖然語聲如簧,但眉梢眼角,卻滿橫煞氣,威稜逼人。
這時齊氏兄弟,表面看來似頗鎮靜,依舊昂然卓立。
可是四目聞言不住的亂轉,分明已在暗打主意了。
而且正當鬧海銀龍,雙眉一揚,即將答話之際。
忽聽那手橫鐵枴,久不開腔的老婦,驀地顫聲接口向二女高呼道:“請二位女俠主持公道!這兩個小鬼,過去乃老身義子。此間兩個婦人,便是彼等髮妻。只因他父子三人,另有新歡,為嫌我輩色衰,百般凌虐,所以逃來本谷苟延殘生,並非什麼妖人啊?”
天下竟有這等寡情負義的事。
最是女俠凌雲燕,胸有雁蕩成見,認為男人悉是薄倖,如今又得了一個實證。
是以立刻便戟指二齊嬌叱道:“你這兩個禽獸,尚有何説?”
魔女闕寒香,也一聲冷笑道:“這倒好,姑娘們就暫當一次公證人,先斷斷你們家務事再説。”
同時那雨個挺劍分立的少婦,此際亦猝然一扯蒙面黑紗,露出滿臉疤痕,向二齊切齒恨聲道:“你這天殺的賊子!昧良負心,連我姊妹一條性命都不肯放過,反正咱們也不想再活,今天和你拚了。”
且神情慘厲,馬上長劍一領,雙雙向齊文齊武就撲。
顯然她們適才乃因埋伏無功,以及懾於桃花公子素日淫威,為欲委曲求全,所以不敢先行動手。
如今眼見二女偏袒,有人壯膽,就不再怕了。
此際齊氏兄弟正立在石室入口之處。目睹眼前形勢十分不利,尤其深知二女乃是勁敵。
因此立刻同聲大喝道:“你們這幾個無恥賤婦,竊取寶圖,身犯家法,還在滿口胡扯,今天被公子爺尋到,要想逃過島規,那才是作夢呢!”
更迅即肩頭微沉,劈空一掌,封出長劍。
並捷若飄風,右臂陡起,曲指如鈎,騰身就各向來攻少婦當頭抓下。
他兄弟二人,招式如一,都是眼明手快,空掌入白刃,凌厲無比。
馬上四個人便鬥成兩堆。
聽口氣,他們雙方似乎全有短處,不知究竟誰是誰非。
故而魔女闕寒香,見狀不由咯咯一陣嬌笑道:“姑娘理還沒評,你們就大打出手,叫我這公證人怎樣當法啥?”
那知説也古怪,她這裏僅僅輕描淡寫的幾句笑語。
可是登時滿洞卻響起一片銀鈴般的回聲,嗡嗡不絕,直扣每一個人心絃,異常難耐。
立使接戰雙方,慌不迭各縱出圈外,駭然木立。
這分明乃是闕寒香,有意露上一手攝魂魔音了。
惟其如此,所以鬧海銀龍齊文,不禁心頭一凜!深恐不敵,趕忙暗釦兩把看家的法寶“桃花瘴母”?嘴裏喝聲:“爺們家務的事,誰敢插手?”
且隨即冷不防閃電般的雙掌齊揚,分向室中眾人襲去。
頓時滿洞陡被一種粉紅色煙霧瀰漫,並聞錚錚轟隆與嬌叱之聲混成一片。
這原不過剎那之間的事。
及至煙消霧散以後,卻發現齊氏兄弟,全已趁機脱逃,主方三人悉皆委頓在地了。
虧得二女口含雪蓮實,各有護身玄功,尚未為毒氛所傷。
一時只恨得女俠凌雲燕,滿臉生嗔,一扭嬌軀,便要出洞追趕。
不過她這種舉動,迅又為魔女制止。
更見闕寒香微搖螓首和聲道:“凌姊姊!請不必性急,這兩個賊徒,已各中小妹一隻蠍尾針,我並將洞外墨蜂解禁,絕逃不遠。他們雙方頗有蹊蹺,咱們還是問出底細,再作處置的好。”
她究竟不愧是久經大敵,機警過人!
別的不説,只看她在這混亂的片刻之間,不但已予對方重創,且思慮周密,發音解除墨蜂禁制,以斷敵退路,這是何等的老練啊!
試想凌雲燕,那還有什麼話説。
並覷魔女,不俟答言,馬上探手懷中,取出得自惡虎莊的靈藥,趨步喂服一位少婦,接着便妙目凝神正視,亮聲低問道:“快把你們和齊家兄弟關係?以及來此經過,詳細告我?”
她語謂十分柔和,並無絲毫脅迫意味。
照説人家如有私隱,絕不會在這種情形下實説了。
可是説也不信!
只見那少婦,聞言如奉綸音。儘管二目呆滯,但嘴理卻立刻滔滔不絕,好像疾水下灘,連自己不良之行,都一字不遺的娓娓訴出了。
這真是一種奇蹟。
敢情闕寒香,又是施展家傳的精神大法了。
據説桃花島,座落南海,距佛門勝地普陀山百里,一向為海盜出沒之所。
大約十二年前,由一艘巨船,載來一羣男女。
為首的,乃是三個年將半百老漢,羅浮叟齊完、滄瀾生董亮、風塵客錢清,號稱逍遙三友。
他們個個功力奇高,尤其精擅各種歹毒暗器。
於是不久就將海上羣盜收服,將島名桃花二字,易為“逍遙”,在上大加經營。齊文齊武,便是羅浮叟當年帶來的義子,究竟是誰家之後,連他兄弟自己,都不得而知。
谷中這三個婦人,本是師徒。老怪婆名叫陸秋娘,也就是過去橫行長江口外,人稱“浪淘沙”的女盜。
她們不但歸附了桃花島,而且因為彼時姿色不惡,為齊完父子收充下陳。
論名份,兩個少婦,確然可以説得上,是齊文齊武髮妻。
不過常言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幾年以後,島上劫來的女人日多,二齊兄弟,也便對她們不感興趣了。
始則冷落,繼之令充僕役。
加上這兩個少婦,亦水性楊花,漸漸不甘寂寞,故而備受凌虐之苦。
乃師亦是如此,且傷及雙目。
同時久而久之,她們也對逍遙三友底藴,探悉大半。
原來彼輩為嶺南人民,只因不知由何處得了一本武林奇書,以及大荒真人藏寶圖,惟恐有人搶奪,所以潛來海外修煉。
近數年來,三位島主,絕學已將大成。連武林奇人鐵簫翁四海愁,都另眼相覷像。
僅差藏珍尚未尋獲。
是以浪淘沙師徒,頓生異想,於年前乘逍遙三友坐開之時,暗竊寶圖,逃來中土,準備覓得奇珍雪恨。
並且她們本系旁門出身,對各種害人之物,素所深稔。
也是事有巧合,無意中道經此間,發現谷內既生功能明目的奇淫蕩婦草,洞中又有異種劇毒墨蜂窩,正是求之不得。
因之立即在此定居隱匿,一面培養墨蜂成陣以自衞,一面收集花下宿露療治雙目,希望復原後再作打算。
那知天下事,不如意常八九,她們私願未遂,二齊便聞風尋來此間,終於身中桃花瘴等語。
她縷述至此,更掙扎到老怪婆身前,從對方懷中,取出一隻什襲珍藏,半月形,上有山水浮雕的玉璧,呈獻魔女,口中喃喃吐出“藏寶圖”三字,便不支瞑目倒地。
不消説,這老少三個婦人,分明全是中毒已深,無可挽救了。
連千手觀音闕寒香,見狀也禁不住凜然心驚!搖頭自語道:“好毒的桃花瘴!”
隨即順手將玉璧遞給凌雲燕微嘆道:“這幾個婦人,雖然死得不枉,但究竟乃是遇人不淑,有以致之。那姓齊的父子,也太過無情無義啊!”
此際女俠凌雲燕,自經這一場患難,對魔女觀感已是大變。
並目睹浪淘沙師徒如此結局,心有所感。
是故立刻接口忿然道:“天下男人還不大多如此,有幾個懂得情義呢!”
不過闕寒香,卻妙目略轉,含笑答道:“咱們暫時別談這個,且先去看看那兩個小賊,處置了再説。”
接着就織腰微弱,飛向洞外。
凌雲燕也在後相隨。
本來照魔女料想,此時二齊兄弟,必為墨蜂所阻,絕逃不脱這座藏龍谷。
可是那知事實竟大謬不然。
不但外間已天光大亮,而且滿谷烈焰飛揚,成羣的墨蜂,早化作灰燼了,那裏還有桃花公子蹤跡。
如此之事,顯然必是齊氏兄弟預謀。
因此二女不由相對一楞!馬上各在玄功護身之下,雙雙冒煙突火直向外闖。
尤其最出奇的是,玉當她們飛抵谷口,便見一位眉白如霜的高大僧人,手橫鐵禪杖,攔住去路,厲聲大喝道:“萬惡的妖女,老衲在此!”
隨即杖起“韋護降魔”,挾一道雄渾無比的勁風,向二女迎頭砸下。
看情形,這位老和尚好像憤怒已極!也不知所因何故?
這時亦恰值魔女千手觀音,自覺失算,面上無光。
是以一見有人相阻,便認作桃花島黨羽,立刻身形微閃,更不答話,翻腕就推出一蓬狂潮般的罡煞之氣,還以顏色。
直逼得那位老僧,慌不迭倒踩羅漢步,收勢自保。
這乃是一眨眼之間的事。
誰知闕寒香,正擬乘勢立下殺手之際。
忽然女俠凌雲燕,驀地飛身上前,出聲疾上道:“闕姑娘不得無禮,這是西天目法顯大師!”
並立向面色凝重的老和尚高呼道:“晚輩天都小燕兒,難道你老人家就認不出了-?”
原來他們乃是熟人啊!
且此言一出,立刻相鬥雙方,都不禁愕然!
最是魔女闕寒香,耳聞“天都”二字,馬上恍悟凌姑娘真實身份,暗道:“怪不得人家對自己如此落落寡合啊!”
同時那位老和尚也趕忙收杖頓足答道:“凌姑娘怎的在此?老衲可上了那兩個小鬼惡當了。”
隨又一指魔女,目視凌雲燕問道:“這位姑娘,小小年紀,功力火候十分少有,怎的我在府上,就不曾見過哩?”
分明他是適才被闕寒香掌力所驚了。
於是凌雲燕,迅即微微一笑相介道:“這位就是苗嶺闕姑娘,人稱千手觀音的嘛!”
請想苗嶺昔日惡名久着,人人忌憚,法顯大師那能例外。
也就正當他聞言變色之際。
忽然凌雲燕,又親切的返身攜起魔女一隻玉腕,互相站個並肩,展顏向老和尚笑道:
“老禪師不必驚異!我這位新交姊妹,心腸極好,絕不是外間傳説的那種壞人。昨夜若非有她相助,我這個筋頭就栽大啦!且據説苗嶺全派,也都於上月立誓改弦易轍,一切以江湖道義為依歸了呢!”
這幾句話,若果出於魔女之口,恐怕任何人也不會相信。
但現時經凌雲燕一説,可就大不相同了。
而且闕寒香,也即時向法顯大師飲-為禮道:“晚輩適才多有冒犯,敬乞恕罪!”
於是老和尚,慌不迭合掌答道:“阿彌陀佛!那是老衲莽撞,千萬請姑娘海涵!”
更馬上又連宣佛號,上下打量了魔女幾眼道:“女檀樾果是生有自來,不同凡響!但願令尊確如凌姑娘之言,則天下眾生幸甚!”
隨即雙方互敍到此經過。
原來法顯大師,之所以相識二齊,乃是於朝南歸途邂逅。
彼時眼見他兄弟二人,儀表既頗不俗,談吐又十分儒雅,所以大家甚是相得。
並因同伴鐵臂和尚慧覺,耳聞鬧海銀龍齊文,一再喻揚烏頭婆所制“烏風續命散”,為武林療傷聖藥心動,欲乞化若干,繞道此間。
直至抵達惡虎莊,方知二齊並非專為祝壽而來,主要目的乃是因有黨羽喪命本谷,欲圖結好烏頭婆,大舉掃蕩。
加上他們説得異常動聽。
何況為地方除害,也是一種善功。
是以連法顯大師,都不由被其欺矇,信以為實,慨允於嚴州訪友之後,亦就是今日五鼓,來此相助一臂之力。
且如約適才剛到谷口,便見四山有人飛拋引火之物,二齊兄弟正狼狽逃出,並聞匆匆告説:“彼輩負傷急需療治,妖人尚有殘餘,慧覺大師已被毒害。請代斷後”等語。
所以老和尚,一發現二女,就誤認乃是妖人,立刻滿腔憤恨,要為鐵臂僧雪仇,痛下殺手了。
如今大家互一對照,分明這兩個小賊,必是惟恐逃妻另有大力靠山,因而一連串利用別人前來替死了。
自然以淫花與二女作賭,用心也十分顯然。
尤其法顯大師,此刻一聽慧覺和尚果遭不幸,頓時便急急向凌闕二人合掌道:“二位姑娘請便!烏頭婆近年亦無大惡。尚祈勿為已甚,老衲還要在此超渡死者一番,將來有緣再見!”
隨即微撩僧袍,縱身一躍,飛人谷中。
此際,女俠凌雲燕,不禁芳心感慨萬千,暗忖:“人心險惡一至如斯!若是以貌取人,誰能看出姓齊的那兩個奸徒真面目啊!”
並立時又一側粉面,和聲向魔女輕嘆道:“昨兒小妹多有不情之處,尚請見諒!咱們且回下處,作一長談。”
她這一番態度轉變,魔女十分快慰。
是故趕忙盈盈一笑嬌答道:“凌姊姊那裏話來,小妹也有不是嘛!”
接着二人便如一雙同胞姊妹,攜手款款而行。
可是不想一返小鎮,卻發現兩人所寄馬匹,悉數為齊氏兄弟誑去,並各留一封簡帖,上書一首戲而且謔的歪詩,及兩句附語道:
一夕定情蠍尾針,
最難消受美人恩;
明年此日重相見,
信可拈弓中雀屏。
設或荷承遠蒞海外,一作逍遙之遊,更所歡迎。
這幾句話,雖是措辭極端輕薄。但內容,卻既含激將,又明訂復仇期日,倒是頗為顯然。
想不到這兩個小子,臨逃還來上這樣一手!
一時只氣得二女粉面飛紅,半晌説不出話來。
最是店夥更不識趣,又上前躬身稟告道:“房飯錢已由公子們賞賜,並留言請二位娘子在此多住幾日呢!”
分明小賊兄弟,乃是以二女家主自居,來此矇騙了。
試問這種話,她們那能入耳。
因此女俠凌雲燕,不禁恨得星目冒火,對小二一聲嬌叱,立刻忿然向魔女道:“闕姊姊,走!咱們快追這兩個小賊,可不能輕饒!”
本來啊!人家都是黃花閨女嘛,那能經得住這等調侃啥?
不過闕寒香,卻大眼珠一轉,搖搖頭答道:“凌姊姊彆氣惱,咱們不忙追!”
並馬上又斥責了店夥幾句,喝令退出。
然後悄聲向凌雲燕微笑道:“這兩個賊子,如此下流做作,窺具用心,不外斷定大荒真人藏珍圖,必落我倆之手,想激使姊姊和小妹,相隨入海,憑地利加以算計奪回,咱們又何必睜眼上當。依小妹之見,不如即以其人之道,轉治其身。立在江湖上廣為宣揚彼輩底藴,反正昨夜之事死無對證,必有人覬覦奇書寶圖,生心前往攘奪,令他們旦夕不安如何?”
她不但料事如神,而且即時就有了對策。
且凌雲燕,也聞言恍悟,大是心折,連忙悵恨的答道:“也好!暫時就便宜這兩個小賊。”
更妙目一瞟魔女,忽然噗嗤一笑道:“看不出你這小丫頭,鬼主意還真不少呢!我這一次,算是大大領教了。”
隨又十分親暱的,一把緊握千手觀音玉臂,嬌聲道:“咱們且敍敍誰最年長,要不然你叫我姊姊,我稱你姊姊,究竟誰是姊姊啥?”
她此時熱情奔放,由衷對魔女惺惺相惜,一掃昨日門户之見和矜持。
故而闕寒香,也喜不自勝,立刻相與互敍年庚。
結果還是凌雲燕月份稍長。
於是魔女馬上扭股糖似的,賴在凌姑娘懷中,嬌笑道:“想不到咱們昨兒相約第三場賭賽,今天就能提前實現,小妹太高興了。”
接着便彼此推心置腹,各抒所懷,促膝長談。
闕寒香連幾番受燕凌雲無情厭棄,都毫不諱言的説出。
女俠凌雲燕,亦將自己出山經過,以及所知武林諸老暴卒實情,一一詳述。
並告魔女,如欲得知“逍遙遊”三字秘密,可即往金陵白府,探問南宮柳證言。
最後且幽幽一嘆道:“江湖險詐,人心難測!愚姊已覷破世情,無意自尋煩惱,準備回山長齋奉佛,以青燈黃卷,打發餘生了。”
她本是一個高傲而又倔強好勝的女孩子。年來足跡遍南北,好容易尋得一位當意的對象,雖然未明通款曲,但實已芳心默許。那知竟又如此大失所望,這在一個初涉情場,經不起挫折的少女,那能不頓萌消極之想啊!
自然闕寒香,生來水晶般的心肝,本早有昕覺,焉能不聞絃歌而知雅意。
是以立感同病相憐,不禁相對泫然無語。
半晌,凌姑娘交還大荒玉塊。
魔女忽然雙眉一蹙道:“咦!那小賊留簡上曾有逍遙遊字樣,老鬼又名逍遙三友,更是彼輩與大荒真人藏珍有關,又精擅使毒,莫不成中原武林諸老之喪,是着了他們的道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