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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他的智慧令他透視人生,從而掌握人生。

    入口打開,負責夢湖水莊防務的積克大步走了進來。

    積克身形高瘦,面目相當有精神,充滿著對自己的自信,是目下巴極絕不會懷疑的手下之一,追隨他有二十多年的歷史。

    巴極面無表情地道:“形勢怎樣了?”

    積克道:“所有非戰鬥的人員,包括了不能完全信任的人,均被運輸機從安全航線送離夢湖,除了一個人外……”

    巴極冷然道:“是誰?”

    積克道:“是夏太太,由昨天黃昏開始,沒有人見過她,對她它的搜索還在進行中……”

    巴極舉手作了個阻止的姿態道:“不用了!我們現在有多少人可用?”

    積克道:“我們的總人數是一千四百二十八人,其中二百八十人駐守四個飛彈發射臺,負責防務,其他的人有一大半分散在外圍,形成一個離夢湖水莊三至五哩的保護傘,餘下的五百人守在夢湖水莊各處,以生力軍的形式,可隨時增援任何失陷的據點。”

    巴極道:“敵人不來則已,否則一定是從陸路發動攻擊,利用夢湖西南的廣闊雨林作掩護,進行重兵突進的偷襲,使我們的戰機難以作用。”

    積克道:“我也想到這問題,可是內奸的存在,將使我們不敢集中兵力作戰略性的分佈,而只能把兵力散往每一個有可能被襲的據點,唉!真是氣人。”

    巴極嘴角牽出一絲苦笑,他的夢湖水莊三面俱是平原之地,敵人無險可乘,成為天然屏障,若要從空中來攻,他四個地對空導彈發射臺,可予敵人迎頭痛擊,在防守上,可說穩如鐵桶。但假設己方的佈置,全部由內奸漏往敵人,那麼敵人自然可擇弱舍強而攻,自己若把兵力分散,卻變成每一環節也是弱點,想想亦教人頭痛。

    積克續道:“三小時前,在東南方和西南方,都出現了戰鬥直升機,顯然在不斷運送兵員和裝備,準備向我方進攻。我們派出的一架偵察機,和我們在兩小時前去了聯絡,看來是凶多吉少了。加上先前被擊落的四架戰機和六架直升機,總共失去了十一架戰機,敵人來攻時,將不能提供空中的支援。”

    巴極道:“儘量監察敵人的動靜,一有消息再通知我。”

    積克領命而去。

    巴極目光轉回夢湖。

    湖面在這短短的光陰裡,積聚了一層薄霧。

    霧氣迅速加濃,陽光開始軟柔乏力。

    天邊的暗雲爬行過來,背後像有一對無形的手,把天幕關閉。

    巴極知道:這是大湖霧的先兆,心中苦笑,也好,就讓不可一世的巴極,在大湖霧中,葬身夢湖。

    死在夢湖。

    飛機緩緩降落在抗暴聯盟玻利維亞的跑道上。

    飛機停下。

    凌渡宇向愛麗絲堅定地道:“下機吧!記得那提款號碼和把解藥交給我方的人。”

    愛麗絲噙著兩眶眼淚,軟弱地道:“我也要回去!”

    凌渡宇硬著心道:“絕對不可以,這是博士的吩咐,你怎可以不遵從。”

    愛麗絲叫道:“你不要回去,你會被殺死的。”淚水奪眶而出。

    凌渡宇眼中射出火熱的光采,道:“死何足道,我一定要回去。”

    機門打開,幾個抗暴聯盟的人在機下示意他們走下來。

    凌渡宇堅決地喝道:“下去!”跟著放低聲音道:“你難道不想我回去幫助博士嗎?我一有機會,便來找你,好嗎?”最後幾句他說得軟弱無力,連他自己也不能信任那有多少真誠。

    他只想回去見晴子。

    愛麗絲茫然下機,女性的直覺使她知道沒有人可以動搖凌渡宇的決心。

    直到戰機重返雲霄,她的眼淚仍沒有停下來。她可能已變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但那算是甚麼呢?

    夢湖!夢湖!

    一個令人夢縈魂牽的地方。

    所有夢想的所在地。

    敵人的進攻從黃昏開始。

    在前所末有的大湖霧掩護下,敵人避過了幾個頑強的防守點,先以幾隊散兵從四方八面佯攻,當巴極方陷於杯弓蛇影的狀態時,才以重兵從夢湖水莊東南方的雨林以強攻突破的形式推進,現在到了正面對壘的時刻。

    炮火的閃光使夢湖的黃昏帶著悲劇的豔麗,孤寂的夢湖,在隆隆的火箭炮、榴彈和自動武器的震天價響裡,默默忍受著。

    濃得化不開的湖霧,把一切暴行隱藏起來。把敵我雙方的鮮血以純淨的白露遮掩起來。

    照明彈不斷髮射上夢湖的上空,劈劈拍拍,卻透不過那一重又一重的濃霧,一切若隱若現,有種惡夢般的不真實。

    飛彈開始不竭地從巴極佈置於夢湖四個戰略性的扼要地點飛出來,投射向邦達的攻擊部隊,飛彈和空氣磨擦發出的尖嘯,壓下了其他的聲音,做成強烈的爆炸,完全鎮住了邦達大軍的推進。

    在飛彈的強力掩護下,巴極的私人軍隊阻擋著敵人瘋狂的進攻。這批手下大部分隨著巴極出生入死,其忠誠是不容置疑的,他們對巴極有種近乎對神的崇敬,願意為他獻出鮮血和生命。

    巴極這時在玻璃屋下的一個地庫內,指揮著己方的進攻退守。

    這是夢湖水莊的戰略指揮總部,佈滿了通訊設備,超過三十多個人員,繁忙地收聽各方傳來的戰報。

    巴極通過螢光幕,觀看著各處的情況。

    積克這時來到他身旁,報告道:“根據初步的估計,敵人的僱傭兵團達五千之眾,武器精良,在兩小時內攻破了外圍的防禦,但仍未能突破夢湖水莊本身的防守據點,照目前的情形,除非敵人的實力增加三倍以上,否則我們絕對有抗爭的能力,甚至可以藉佔優勢的炮火和導彈網,在敵人鋒銳稍減時,爭回主動,予敵人致命的反擊。”

    巴極淡淡一笑,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和孤傲,使積克打從內心敬佩,他跟隨巴極這麼多年,無論在甚麼情形下,生死的關頭裡,巴極始終是這副從容不迫的神態,在人心惶惶裡,仍能發出最正確的命令,使他們死裡逃生,敗中求勝,只不知這次又如何?

    這時正東的一個據點傳來告急的消息,那是進入沿湖道路的一個關口,若叫敵人攻破,便可沿湖侵進夢湖水莊,若讓那樣的情形發生,將會非常危險,因為敵人將以優勢的兵力,進行巷戰式地推進,而夢湖水莊的固定武備裝置如炮臺、導彈臺等,將完全失去作用。

    巴極想也不想,發出增援的命令。

    積克咬牙切齒地道:“那個叛徒若落在我手裡,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巴極知道積克說的是白理臣,淡淡一笑,這世上的名利,對他來說已毫不重要,他想起三十年前,親手殺死一個毒梟的情景,像在剛才發生。生命是一個永不停止的夢。停止即是死亡。

    巴極轉過身來,眼中電芒閃現。

    積克心中一凜,知道巴極有很重要的事要向他說,當年巴極要向另一個雄霸哥倫比亞的毒梟開戰時,亦是這般神態。

    巴極壓低聲音道:“你還記否我們的『夢湖計畫』嗎?”

    積克恍然一驚:“當然記牢在心,可是若照目下的形勢,我們須否動用到這計畫?”

    “夢湖計畫”是巴極、標槍和積克三人當年建造夢湖水莊之初,居安思危下訂定的逃生計畫,是他們三人間的最高機密,連白理臣這等負責對外的領導人也不得與聞。計畫非常簡單,就是在玻璃屋下造了一個兩層的大地庫,地庫被鉛板密封,其設想在於抵禦核子戰爭的摧殘,上層是他們目前處身的指揮部,下層的地庫,佈置了數百部水底推進器和潛水器材,可通過水閘神不知鬼不覺下潛入夢湖,從水底逃之夭夭。要知夢湖四通各方的河流,敵人即管知曉他們由湖底溜去,亦只好高嘆奈何,毫無辦法。

    巴極正容道:“我太明白白理臣這人,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怎敢來碰我,待會你一聽到警號,立即依我們平日的演習,把所有人撤退入地庫,由八條秘密通道進入地庫下層,迅速逃走。到達安全地點後,把我們積蓄的錢財,分配各人……各位兄弟跟隨我多年,我也希望他們能安度餘年。”

    積克渾身一震,張了大口,好一會才道:“怎麼?即管我們暫時退走,以我們的財力和博士的聲譽,絕對可以捲土重來,下了這啖鳥氣。”巴極前所未有的自暴自棄,使他震動非常。

    巴極盯著積克,忽地一把抓緊積克的肩頭,沉聲地道:“不要問!我要你就像以前一樣,不問原由地去執行我的命令,記著!這是至為重要的事,一個不好是全軍覆滅的命運。”

    盡避巴極有力的手把他抓得非常痛楚,積克眉頭也不皺一下,毅然點頭道:“好!”

    巴極滿意一笑,能有積克和標槍這樣的手下,真是一場造化。

    積克待要說話,“轟隆!”一聲巨震,整個地庫也感到東南方傳來爆炸的震動。

    積克面色煞地刷白。

    一個傳訊員叫了起來道:“東南的飛彈發射站發生爆炸!東南的飛彈發射站完了!”那是進入沿湖路的重要據點,阻擋敵人沿湖攻入夢湖水莊的重鎮。

    積克叫道:“一定是內奸所為。”話猶未已,西北方傳來又一驚天動地的爆響及一連串的激爆,烈焰直衝上夢湖的天空,另一個飛彈發射站遭到同等命運。

    巴極面容平靜無波,好像這一切均與他無關,淡淡道:“立即將屯駐水莊內的人手全部出動,接應前線的兄弟……”跟著轉頭望向積克,斷然道:“兄弟,撤退的時候到來了。”

    積克怒嘶一聲,說不盡的悲憤無奈。

    撤退的警號響徹夢湖。

    所有正在奮戰的人,並不知道這是撤退的響號,在平日的演習裡,他們只知道當這訊號響起,須立即有規律地分批退入玻璃屋的地庫內,沒有人知道地庫還有可使他們逃出生天的下層。這是巴極高明的地方,讓手下知道還有退路,可能帶來反效果的作用,失去破爹沉舟的決心。

    撤退開始。

    巴極方面的炮火反而加倍增強,掩護開始的撤退。

    一時炮火隆隆,夢湖沿岸區成為屠場。

    凌晨二時,戰事進行了七個小時。

    炮火閃亮了整個夢湖的上空,水莊的大多數建築物在炮火中先後倒下,戰爭仍沒有絲毫停下的兆頭。

    巴極的私人軍隊退而不亂,每退出一個據點,便佈下地雷,使邦達和白理臣的人推進的速度緩慢不堪,要挑戰巴極這雄霸南美的首席梟雄,確是吃力的一回事,代價亦是驚人的龐大。

    湖霧把這一切人類間的暴力淹沒起來。

    炮火驀然加倍劇烈,似乎所有人都想一下子把所有彈藥用盡,邦達的僱傭兵在強大的火力前,攻勢完全受挫,像對巴極這被趕進窮巷的狗,產生了不敢硬迫的恐懼。

    巴極方的炮火完全停了下來。

    邦達方的炮火在此消彼長下,忽地加強,然後再沉寂下來。

    夢湖在剎那間回覆往日的寧靜。

    除了倒塌的樓房,著火燃燒的林木和屋宇臘臘的聲響,以及空氣中濃烈的火屑味,一切也如往日的美好及和平。

    邦達方面被這突然的轉變震住,一時間不知應採取甚麼行動。

    在這令人不知所措的時刻,一種奇怪的聲響,從東北的天際傳來,聲音迅速增強。

    戰機!

    邦達方的炮火轟然響起,向著這天空來的目標瘋狂攻擊,夢湖水莊四周密佈飛彈發射臺,對付任何從天空飛來的物體,這架戰機並不牽引夢湖水莊的地對空飛彈系統,自然是巴極方的戰機無疑。邦達方怎能放過。

    隆!隆!

    飛機在密集的炮火下,終於被一枚炮彈命中,機尾冒著濃煙,筆直插進夢湖裡,火光並現,再是一連串的爆炸,把湖心的濃霧變成一團又一團的光量,煞是好看。

    一切重歸寂靜。

    夢湖的濃霧無風自動,情景說不出的詭異。

    溫溫的湖水令凌渡宇感到無比的親切,像是重回到母親懷抱。

    在戰機炸燬前,他早彈出機艙,藉著降傘投進夢湖去。

    濃霧掩護了他的行蹤,否則他現在身上將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他默默地潛水,只有換氣時才冒出水面。

    目的地是玻璃屋。

    他不明白為甚麼戰火停了下來,難道巴極一敗塗地。

    可是他的心神已不放在這等成敗之上,他回到夢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見晴子。

    他的直覺,夢湖無風自動的濃霧都清楚地告訴他,晴子還在這裡。

    當他的腳一觸湖水時,湖霧旋動起來。

    晴子知道他回來了。

    可是!晴子的心靈並沒有和他接觸。她的心靈似乎退縮在夢湖的深處,沉浸在無助與傍惶裡。

    凌渡宇感到前所末有的失望和頹喪。

    他不斷向玻璃屋游去,湖水使他的身體非常鬆弛和舒適,若要找一個死去的地方,他會毫不猶豫地揀選夢湖。

    死在夢湖。

    他不知自己為何要想到死亡,而且是那樣地強烈。

    他心中不斷喊叫:晴子!你快出來,為了與你的結合,我甚麼也願意放棄。

    他浮上湖面,深深吸了一口氣,玻璃屋在前方不遠處,在濃霧中若現若隱。

    玻璃屋前的大露臺,被炮火轟塌了一角,整座建築物卻出奇地完整。

    他的心靈再次呼喚:晴子!晴子!我回來了,就像上次那樣,你到露臺來見我,好嗎?

    一點反應也沒有。

    夢湖一片寂然。

    沿湖的道路不斷傳來爆炸的聲響,敵人進行掃雷的工作,緩緩地向夢湖水莊推進。他們再沒有向水莊發動炮火,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佔領巴極餘下來的另外兩個飛彈發射站,以之反制巴極,發射站一日在巴極手上,他們就一刻不能安枕無憂。

    在找不到晴子的失望下,凌渡宇從夢湖爬攀上玻璃屋的大露臺上。

    罷踏足露臺上,凌渡宇渾身一震,好像看到最不該看到的物事。

    玻璃屋的玻璃大多已碎破下來,可是露臺的小圓臺,兩張坐椅,依然故我。

    圓臺上還放了一瓶酒,兩隻酒杯。

    巴極坐在右邊的椅子上,眼神雖裝滿落寂,卻是平靜至一種死寂的感覺。

    他那可以毀滅夢湖水莊的電子感應儀器,四平八穩放在酒杯旁。

    兩人的目光在濃霧中交系在一起。

    巴極微微一笑,倒滿一杯酒,遞向凌渡宇道:“你若不想死,盡吧此杯後,請你重投湖內,否則這處還有一張空椅,可讓你死時安安樂樂坐在這裡,看夢湖的最後一眼。”

    凌渡宇取酒一乾而盡,坐到空椅上。

    心中出奇地沮喪。

    沒有晴子,日子怎樣過?

    夢湖迷失在前所未有的大湖霧裡。

    天地盡是白茫茫。

    死!

    是解決生命的最好方法。

    生命只是一個孤獨的荒原。

    人類可以相互愛撫、相互交談,可是這並不能改變他們孤立的本質。

    只有心靈的結合,才能帶來本質上的改變。打破隔離和孤立。

    沒有了晴子,一切也沒有了。

    人類用虛假的言辭進行自我欺騙,可是他們的心靈在實質上,仍是在自己孤獨的荒原上失望和悲泣。

    凌渡宇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欲。

    好吧!

    這樣結束一切。

    死在夢湖。

    巴極倒滿兩杯美酒。

    兩人一乾而盡。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白理臣的聲音。

    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夢湖,道:“博士!我是白理臣,現在向你發出最後警告!”

    擴音器傳來數下急促的呼吸聲,顯示白理臣心內的緊張情緒,他長年處在巴極下,即管目下似乎穩操勝券,然而餘威猶在,冷靜的他亦不由失去常態。

    白理臣的聲音繼續傳來道:“你手中的皇牌:四個導彈發射臺,兩個被炸燬,餘下的兩個在我們掌握中,你已經絕無平反的機會,限你在五分鐘內,拋下所有武器,舉手走出來,否則發射臺的每一顆導彈,都會射進水莊去。”

    凌宇渡望向巴極,茫然道:“你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沒有了導彈臺,怎樣和敵人同歸於盡?”

    巴極淡淡道:“你太小覷巴某人了,要勝要敗,要留要離,豈會被他人操縱!來!讓我送他們一分大禮,做場好戲閣下欣賞。”伸手往臺上的電子控制儀,修長的手指在那組按鈕上靈活地跳動。

    凌渡宇心下不解,巴極還能幹些甚麼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漏走,五分鐘的期限只剩下十多秒了。

    擴音器的沙沙聲再次響起,白理臣還末說出話來,驚天動地的強力爆炸,在夢湖的南方和西南方傳來,地動山搖,餘下的兩個發射站冒起濃濃的烈焰,騰昇上半空,掩蓋了敵人的哀號,接著同一地點繼續更強烈的爆炸,把湖霧染得血紅一片。

    凌渡宇駭然望巴極,後者神態從容,卻沒有勝利者應有的表情。這時他才恍然巴極剛才發出的電子訊號,啟動了餘下發射臺的毀滅裝置,這一著,無疑會給邦達帶來嚴重的傷亡,進駐發射站的人將無一倖免,只不知邦達和白理臣是否其中兩個。

    巴極搖頭嘆道:“低估敵人,是致命的因素。”跟著嚴肅地向凌渡宇道:“好了!現在到了最後時刻,你留下還是離去?”

    凌宇渡漠不在乎地聳聳肩,道:“留下吧!”心中卻不明白,巴極似乎還有摧毀邦達大軍的力量,可是四個導彈臺都被毀去,他憑恃甚麼呢?充其量他只可發動可能裝置於玻璃屋的自動毀滅系統吧!

    巴極微笑道:“夢湖!永別了。”

    右手緩緩伸往臺上的電子控制儀。

    凌渡宇閉上眼睛,利用死前的半刻空閒,心靈延伸往夢湖。

    他再次感到晴子的無助和傍惶。面對死亡,使他的腦子突然靈活起來,醒悟到晴子的無助和傍惶,是他一手所造成。

    昨天離開夢湖時,晴子哀求他留下時,他告訴了晴子事情的真相:她只是夢湖和人類精神的結晶品,一種不屬於人類的異物。便像一個在世為人的鬼魂,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突然間給人提醒自己早死去多時,魂魄一驚散去。

    晴子是自然和人類精神產生的異物,既擁有人類思維的特質,又擁有遠超人類的靈異,她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自己是甚麼東西?

    所以從一開始接觸,凌渡宇已感到她的無助傍惶。

    巴極的手愈來愈近臺上的儀器。

    愈接近死亡。

    “轟”!

    槍聲大鳴。

    凌渡宇和巴極兩人跳了起來。

    電子感應儀被槍彈擊中,跳了起來向外拋起,恰好碰在欄干上,又倒掉回露臺的地上。

    電子感應儀是用非常堅硬約合金組成,子彈除了做成一個凹痕,並沒有絲毫損毀。

    凌巴兩人一齊轉身望向後方。

    一個嬌小的身形,一對纖手各握著一支槍,英姿凜凜。

    凌渡宇失聲道:“是你!”他早應估計到是她,那天在玻璃屋偷聽巴極和白理臣對話的女子,可惜與晴子的事弄得他心神恍憾,失去平日的精到。

    是夏太太。

    巴極沉聲道:“我待你不好嗎?由你和晴子來到夢湖後,我待你如上賓,即管晴子死後,你要留下,我仍是那樣待你。”

    夏太太冷笑道:“你待我當然好,否則如何補償你心中的內疚。”

    巴極道:“你知道了?”

    夏太太陰沉地道:“晴子的自殺,可以瞞過其他人,卻瞞不過我,甚至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巴極一呆道:“你知道甚麼?”

    夏太太道:“晴子自殺的真正原因。”

    旁觀的凌渡宇也給他們的對答引出興趣來,晴子的自殺,難道還另有內情?

    夏太太績道:“你以為我真是晴子的下女嗎?不!你錯了,我是她同父異母的姊姊。”

    巴極回覆平靜,道:“那又怎樣?”

    夏太太提高聲音道:“那又怎樣?哈哈……由一開始,你純潔無瑕的晴子,便在欺騙你。”

    巴極沉喝道:“你說謊。”

    夏太太一緊手中握著的槍,叫道:“我說謊?你以為晴子真是個純潔的商人之女,告訴你,那只是一個虛假的身分,由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反毒組安排,目的是引你掉入布好的陷阱,可惜晴子這個蠢貨,愛上了你這殺人魔,還傻得去自殺,她的死是你做成的,我一定要毀了你,為她報仇。”

    她一邊說,巴極面色一邊由紅轉青,由青轉白,口唇顫動,卻說不出話來。

    凌渡宇明白了一切,晴子和夏太太這對同父異母的姊妹花,是美國中央情報局訓練出來對付南美毒梟的反間諜。可是晴子愛上了巴極,後者又不肯放棄毒品生意,晴子在重重矛盾下,唯有一死解決。

    凌渡宇首次發言道:“那你為何又勾上邦達?”

    夏太太右手的槍揚向凌渡宇,狠狠道:“你這見利忘義之徒,沒資格和我說話,那天我還故意揭露韓林的事來助你,估不到你這麼快便和這魔鬼一鼻孔出氣。”跟著暴喝道:“不要動!”拿槍嘴指向巴極。

    巴極剛要撲往欄干旁的電子儀器,無奈停了下來。

    他倆已被剝奪了選擇自己死亡形式的權利。

    夏太太將蓄在心內的話一口氣說出來,痛快非常,續道:“你那天殺的人,是韓林的相好,可笑你懵然不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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