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安離開後,我便搬去與沿見同住。他幫我把幾樣舊傢俱,電腦,大堆的書及隨身衣服搬入他的地方。我知道他是想與我結婚,但彼此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過迅速,速度猛烈。也許相處一段時間也好。畢竟我們都是成年人。有著長遠的打算,更不急於這一時一刻。
生活很快就正常起來。我住在他的家裡,漸漸熟悉了家裡的空間和每一件擺設。而這房子,也正逐漸滲透著我的氣味和溫度。沿見說,現在一打開門,先聞到的,就是你的味道。一聞到這股味道,就知道我回到家裡來了。他說著話的時候,臉上有喜悅知足。
早上我在廚房給他做熱咖啡喝。咖啡機發出咕嚕咕嚕的混水聲音,房間裡瀰漫著咖啡香。開門送他去上班,囑咐他開車小心。獨自在家裡度過整個白天。晚上做好晚飯等他回家。
家裡的事情,不能算少。幫他熨襯衣和長褲,擦地板,給花草澆水,煲好熱湯留他晚上回來消夜。有時候他亦帶我出去吃飯。順便再去超市買水果,咖啡粉,煙以及粗麥麵包。他推著車跟在我身後,我走在前面挑選。食物的富足和豐盛,以及飲食男女的平淡生活。這表相上人世的現實與安穩,在某一刻竟讓我自己驚懼。
看到自己用超過10個小時的時間來睡眠。坐在街角咖啡店裡閱讀,就可以打發一個陽光明亮的下午。烹飪一條魚,在魚身上劃出細細紋路,慢慢用手指抹擦著,滲進鹽粒,葡萄酒和薑汁。熨平一件襯衣的褶皺,猶如在抹去時間的印記一樣慎重。
這樣的緩慢,寂靜。姿態奢侈。
生命若開始知足,本身亦已經是一場浪費。
他開始帶我出席一些公眾場合。在他的公司年會上,我見到了他的同事。以及他的老搭檔倪素行。我知道他們長年來互相合作,她幫了他不少忙。那聰慧能幹的職業女性,穿著精緻優雅,無懈可擊。即使在宴席上,兩人應對著,低聲交換幾句亦非常契合。
她在我獨自一人的時候,特意過來對我敬酒。對我說,沿見金屋藏嬌這麼久,終於把你帶出來。眼神中卻有落寞。我內心觸動,回家的路上便問沿見。他說,素行的確跟了我很長時間。又與我一起合作事務所。但我見著她,就如同見到自己。你與她不同。良生。你的靈魂對我來說是森林。有無限趣致。
但他的佔有慾亦日漸明顯。以前對我的粗布褲和球鞋從無異議,現在卻開始有要求。要求我走路腰背挺直。又要我把頭髮梳平齊,且最好放下來而不是盤著越南髻。我此時才知道他原來是一直更喜歡穿高跟鞋長髮如絲緞的女子。且觀念極其傳統。他說,良生,何時你能夠研究一下,怎麼樣才能把褲線熨得更直一些。你要讓你的男人出去工作時,衣著整潔,這樣才顯得有面子。
他要一個已經學會獨立思考的女人,把精力集中到懂得如何熨一條筆直的褲線。這是他對妻子的所求。他對我有條不紊,他勤奮工作,讓我衣食無憂,並苦心建設我們此後也許是大半生的富足平淡的生活。但他也許更想把這片有趣致的森林改造成一座安全的城堡。
每天早上他醒來,便會尋找我的手。輕輕地團在他的手心裡。這是他每一天感受的第一件事情,知道我在他的身邊。觸手可及。我亦知道他在愛著我。不用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