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濱臨武昌的一個湖汊處,有一突出湖中百餘丈大小的綠洲,某地異常荒僻,平素除一些漁民在此停留之外,很少有人到此。
某地由於夏季水漲時,便被淹沒,故洲上並無居民,而且沼澤星羅棋佈,行走也不很方便。
在一個月晦之夜,約二更時際,洲上突然聚集有上千的叫化子,個個面色凝重,雙眉深鎖。
他們深更半夜,都跑在此地為何?他們不説,別人也不便過問,反正這裏是一片荒澤之地,既無什麼東西可倫,就用不着多加防備,任其自行來去。
這些叫化子,雖上千之眾,卻井井有條,絲毫看不到零亂的現象,顯見得是有組織的行動,絕非烏合之眾。
從衣着上看,均是鶉衣百結,污垢滿身,分辨不出何者為首,何者為從,同為一樣的裝扮。
但從他們手中的打狗棒來分析,目前到場的,共有三種顏色,綠的最多,黃的次之紫紅色的,僅有一位。
此人身體矮小,眼神充足,而且在他的面色上看,便知他是足智多謀的人物,顯得異常精明。
他到場之後,大家對他非常恭敬,只是他傳對手持黃竹杖的中年化子,耳語了一陣,便又匆匆而去,且行動相當詭密。
他去後約有頓飯光景,即聞武昌城內傳來三聲梆子響,那些叫花子便如同雲湧般,齊向場中集掩來。
就在他們剛剛集攏完畢,忽聞傳來一陣怪嘯,且那怪嘯由遠而近,行動快速異常,剎那之間,已到了易中。
嘯聲方落,揚內已多了十來個人,是清一色的青衣短裝,個個手持兵刃,橫眉豎目,像貌已甚兇惡。
為首的那人,是個老道裝扮,手中持看一根黃青色的銅杖,他到場之後,先向四周圍微一打量,即發出桀桀怪笑道:“窮家幫還真看得起我陰陽真人,竟來了這麼多人,真是難得,説不着今天破例讓你們佔幾分便宜。”
“呸!憑你也配!”
話落人現,陡見從人叢中躍出一個膀大腰圓,身體異常魁偉的老叫化子,手中拿一支紫竹杖,説話中滿臉不屑的意味。
他現身之後,向來人打量了一遍,忽然仰天大笑,接着就一抱拳道:“倪掌門為一派宗師,一向清高,令武林人物景仰,怎會和你這些妖魔鬼怪走到一塊,不嫌有佔令譽嗎?”
果然,在那些黑衣人中,有一位身形細高,馬臉猴腮的人物,聞言之後,在他那長臉之上徒然泛起一陣紅暈,半晌答不上話來。
陰陽真人見情勢不對,立刻躍上一步,把手中銅杖一橫,戰指喝道:“單人你少賣口舌,這是我們的副教主!”
説話之中又回頭的了一下倪畢,,見他沒有什麼反應,立刻把手中銅仗一抖,又繼續的道:“不要儘管耗時間,丟接本壇主幾招再説!”
話落招出,猛朝單仁擊去,出手招式凌厲己極。
單仁身為窮家幫長老,自也不甘示弱,,手中紫竹杖一抖,立即還以顏色。
這兩人用的都是杖,一個為出名的淫魔,一個為幫家幫長老,一交上手,絕招轟出,轉眼之間,兩人已打的難解難分,看樣子,若沒有三五百招下來,絕難分出個你勝我敗。
紅砂掌倪畢,眼看他們已打的難解難分於是眉頭一皺,朝四周微一打量,即揚聲喝道:“熊能,快出來吧,不要在那裝孫子了!”
他的話聲方落,即聞那化子羣中一聲怒喝道:“紅雲教的走狗,也配和我們幫主動手,假若你急看送死,就先接本刑監幾招,看你究竟有多少斤兩?”
紅砂掌倪畢,雖説為人邪惡,但也是一派宗師,那能受得了這種諷刺,故聞言之後,即暴怒道:“宗平,既然你想早點死,本副教主就先送你上路,就接招吧!”
話音方落,即見他雙掌一錯,一股剛猛的勁力,疾向宗平襲去,其掌力之猛,的確不敢小視。
那宗平也是六七十歲的老者,身形彪大,面色□黑,且顎下一叢羅圈鬍子,粗看起來,簡直像關帝廟中的周倉,看着像半截黑塔。
他把手中的黃竹杖使得呼呼有聲,迎若倪畢的掌力硬架了上去。
和倪畢同來的其他十餘位青衣人,則全神貫注在場中的兩處打鬥,並無立即參與的跡象,只是他們的臉上,死板板的毫無一點表情。
在此,先把他們的來歷説明一下。
原來紅雲教自假借名義為惡的陰謀失敗之後,魏明哲又被白瑞麟擄獲,交給老化子先送往武昌,準備在泰山大會中,當着天下武林,來宣佈紅雲教的罪狀。
可是百密難免一疏,就在老化子帶着魏明哲赴武昌的途中,被紅雲教的眼線探知,立刻轉報給紅雲教。
本來這些陰謀,就是紅砂掌倪畢的傑作,而教主符立並不知情,因為紅雲教主符立,一向眼高於頂,雖曾敗在中州隱俠之手,而被迫解散了紅雲教,但輸的並不心服,現在事隔數十年,且又習到了一門絕藝,更是有些目空一切,把誰都不看在眼中。
白瑞麟雖蜚聲江湖,傳為神童,但在符立的眼中,仍以後生小輩目之,並不十分把他放在心上,當然更不會自損名頭,對付後生小輩兩週陰謀手段,一旦傳出江湖,豈不令人恥笑。
這當然由於符立未實際遇到過白瑞麟,否則,可能會修改他的想法與作法,所以倪畢等人的作法,便是瞞着符立乾的。
現在人質一旦落人對方手中,將來傳入符立耳中,那還得了,同樣他們也知道□杌帖已把海年兩女,擄往南荒,假若白瑞麟未死,他必定也到了南荒,如此一來,他們已可在中原橫行無忌了。
於是在符立面前,假借到江南考察的名義,率同陰陽真人,以及它們教中的貴賓,齊住江南趕來。
到江南第一件事,便是向窮家幫索回魏明哲,以免暴露自己的陰謀,同時地想給窮家幫的顏色看,簡接也給白瑞麟點難堪,算是自己對他的報復,因為目前武林中誰都清楚,窮家幫和白瑞麟有着密切關係,給窮家幫難看,也就等於給白瑞麟丟臉。
誰知到了武昌之後,窮家幫對他們毫不買賬,本來依照陰陽員人的想法,就在武昌城中和窮家幫動手的。
但是倪畢卻不同意如此做,因為在城中動手,一旦驚動官府,總是有些不便,所以才約定在梁子湖畔動手。
窮家幫對倪畢等人,雖表面上不甚重視,但骨子裏卻也非常緊張,除調集附近的幫中高手盡行參加之外,並用飛鴿傳書到衡州,請首座長老老化子陶嶽立即趕回。
其實幫中並不知道老化子在衡州府,不過他們卻知道老化子所定的路線,故一站一站的傳下去,很快便找到了老化子。
窮家幫此次暗中很慎重的應敵,其原因主要是為了隨倪畢同來的那些青衣人,因為那些人不僅行動詭密,且面孔也生疏得很。
那些青衣人,不唯面孔生疏,且一個個武功不弱,雖曾經經過明察暗訪,卻始終未鬧清他們的來歷,更不用説能知武功家數了。
所以雖在表面上表示不在乎,內心裏卻異常緊張。
這並不是詁他們過分小心,常言道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現在人家已經上門約鬥,自己反而連人家的來歷都沒摸清楚,已經覺很丟臉了,假若一旦敗落,窮家幫的聲譽,形將就此掃地。
在如此情形下,窮家幫那能不緊張萬分?不過好在他們佔了地理熟悉的便宜,經過三長老智多星雲基的安排,除由二長老單仁先正式露面之外,智多星雲基,和幫主鐵掌熊能則非到必要,便絕不露面,表示窮家幫根本就未把倪畢等人放在眼內。
至於見前出面的單仁,外家功力確為不凡,由於他的臂力過人,故他的武功,完全採取剛猛的路子,但是要想取勝陰陽真人,雖一時尚不致敗落,但若想取勝,卻也無十分把握,甚至弄不好還會吃點小虧?
而刑監宗平呢?更不用提了,以他的功力,來和紅砂掌倪畢對敵,雖才上來尚能打個平手,若時間一長,其敗落則是預料中事。
因倪畢身為崆峒派掌門人,技藝的造詣,豈可以等閒視之,尤其一套紅砂掌,更是他的成名絕技,中人之後,周身發赤,除非有仙丹妙藥,否則,便功力逐漸消失,終至成為廢人。
且説場中的兩起打鬥,約頓飯功夫,單仁尚不覺怎樣,可是刑監宗平,情形便不同了,他已顯得遲滯起來,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正在此時,忽聽倪畢嘿嘿兩聲冷笑之後,隨道:“宗平,乖乖的拿命來吧,你倪大爺可沒工夫陪你閒磨!”
説完,就見他雙掌赤紅似火,全力猛然擊出,口內並大喝道:“拿命來!”
誰知他的話剛落,眼看刑監宗平即將完結之際,陡聞旁邊一聲大喝:“休得稱能,招打!”
陡見兩塊黑烏烏的東西,照定倪畢的胸前,猛襲而至,來勢迅疾已極。
倪華見勢一滯忙剎住前撲之勢,饒是如此,宗平已被掌風掃中,頓覺胸前火辣辣的,發生悶鬱之感。
接着就聞場中“啪啪”兩聲響,宛若爆開的煙火似的,泥花四濺,足有兩三丈方圓,倪畢忙縱身後躍兩丈來遠,方勉強避過。
倪畢的動作確實夠快,怎奈那襲來的兩團黑物,來勢比他更快,雖未全部襲中,衣服前襟上,也被濺上了不少泥花。
“副教主,我這兩圓黑蜜餞,味道還不壞吧?”
倪畢低頭一看,方知打來的並非是什麼暗器,僅不過是兩團爛泥而已,不禁臉上一紅。
忙抬頭一打量,只見場內多了身體瘦小,看去有點文弱的老叫化子,正望着自己在譏笑,滿臉詭譎之危。
再看那宗平,已由兩名叫化子保護着,正盤坐於地在運功調息。
於是,就聞倪畢嘿嘿兩聲冷笑道:“我的猜想還沒有錯,打了小的,老的自然會出面,只是這種打法,你們不覺得有車輪戰之嫌嗎?”
“什麼車輪戰不車輪戰,難到看着讓人家擊斃本幫弟子嗎?”
“嘿嘿!”倪畢先發兩聲冷笑道:“江湖人稱你雲基為智多星,這種心計之高,確實令人佩服!”
“好説好説,這個算不得什麼心計,倪副教主雖然武功不錯,但在敝幫看來,還用不着採取車輪戰法!”
“你們的熊大幫主為什麼像個縮頭烏龜似的,盡藏着不出來?”
“説話要尊重一點!”智多星雲塞已有怒色的説着:“就憑你一個紅雲教的副教主,有我們兩位長老來接待,已經夠看得起你了,還月得着幫主親臨嗎!”
“哼!”倪畢先是一哼,接着就見他擺了擺手,縱身後躍一丈四五,始揚聲道:“本副教主也不屑和你動手,就讓我的屬下暗你玩玩吧!”
倪畢的話聲力落,即見那十餘名青衣人縱身而出,他們也不説話,即紛紛撲了上來。
智多星見倪畢不戰而退,即知他要玩什麼花樣,但卻未料到這些青衣人會一擁而上,故不禁面色一怔,方待向倪畢質問,即聽身後連聲大喝:“長老請退下,交給我們好了!”
智多星雲基轉身一瞧,見是漢口分舵的一眾人等,已湧了上來,隨忙囑咐道:“大家小心些,這般人的來歷大有問題!”
不料他的話方落,即聞兩聲慘叫傳來,雲基不禁又是一呆,急循聲望去,便見兩名幫中弟子已身首異處!智多星本欲先讓幫中弟子們周旋幾招,也好觀察一下他們的路數,故對於他們行動,並未加以阻止。
這一來,可令他吃驚了,要知今天參與的弟子,雖非一流高手,但也是一些佼佼者,現在剛接上手,便有了傷亡,此中情形,令這位足智多謀的窮家幫三長老,怎不驚異萬分?但這些經過,也不過在雲基的腦中一呆而已,接着便聽他怒喝道:“老匹夫,原本你存心竟如此毒辣,你們爺爺們今天就和你拚了!”
他行説着,即隨手放出一支沖天焰,嘶的一聲,在夜空之中,己爆炸開來,周圍數里之內,均可清晰看到。
就在那空中的煙花剛爆開來,而四周的嘯聲,已此起彼落,疾向這裏馳來,行動非常之迅速。
而智多星雲基在放出焰火之後,即把手中的紫竹杖一抖,朝着紅砂掌倪畢,全力撲了過去。
本來在雲基的焰花剛出手,倪畢就覺得情勢不妙,再聞四周的嘯聲,便知今日的一場渾戰,是勢所難免,現在見雲基已不顧一切的全力撲來,隨故作鎮靜的道:“雲長老,先讓他們玩一陣多好,何必急急乃爾?”
儘管他在口頭上對雲基挖苦,可是他對這位精明短小的窮家幫長老,還真不敢小視,就見他面色凝重的,先作了個深沉的呼嘯,然後運足功力,迎着急擊而來的竹杖,猛力擊了過去。
正在此時,陡聽一聲大喝:“住手!”
這聲大喝,威勢確屬不凡,把這個混亂的場面,立刻穩定下來,雙方都壁壘分明的各自退了開去,只是在轉瞬的功夫,窮家幫的弟子,已有十餘名死傷。
就在雙方各自停了手之際,卻見那怪叫化子羣中,忽然閃開一條路來,從這閃開的人羣夾道里,走出一個高擎白色竹杖約五十餘歲叫化子,他雖也是鶉女百結,卻漿洗得異常乾淨,方面大耳,一寸堂堂的像貌,確有幾分威嚴。
那些成羣的叫化子,此刻均將手中竹杖高舉過頂,躬身肅立,周圍雖仍有上千的人,卻不會發出一點聲息,顯得靜悄悄的,從這些情形看來,窮家幫的幫規紀律,確是很嚴,難怪他們能稱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幫派!
這種情形,倪畢雖以往曾是一派之尊,心中也不免暗自凜然,不自覺的肅然起敬,暫時收回了適才的狂態。
他正在暗自嘀咕,便聽窮家幫主熊能嚴肅的問道:“本幫和倪大俠,可説是遠無仇近無怨,而今無故尋上門來,且連傷本幫弟子,不知閣下作何交待?”
倪畢聞言,先是乾咳了兩聲,才冷笑道:“熊幫主説話未免不近事實,要説遠無仇則可,若説近無怨,不嫌有點礙口嗎?”
“那就請倪大俠舉出事實!”窮家幫幫主熊能道:“本幫主定當澈查,只要有真憑實據,不勞倪大俠費心,定將不法之徒,送給倪大俠懲辦!”
“君子無戲言!”倪畢又追上一句,生怕熊幫主反悔似的。
“本幫自祖師創設以來,已歷百餘年之久!”熊幫主道:“雖不敢自誇為名門正派,但自信尚無弟子在江湖為惡,對“信義”兩字,卻從不敢違悖!”
“嘿嘿嘿嘿!”
熊幫主的話方落,倪畢陡然連聲冷笑不止。
熊能似有成竹在胸,對倪畢的發笑,並不以為意,仍然面色肅穆的道:“倪大俠不必過分狂傲,就先舉出事實吧!”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請説明白些,我不懂你話中的含意!”
“熊能,你不必裝聾賣傻…………”
倪畢的話方出口,窮家幫弟子即發出一陣鼓譟,打斷倪畢的未完之言。
熊能忙擺擺手,止住了眾情沸騰的弟子,然後又朝向紅砂掌倪畢道:“倪大俠説話應該自重些,只要真能舉出事實,本帶主定當嚴懲肇事之人,不然,這無故尋□,且殺傷本帶十餘名弟子之責任,恐怕難以推託!”
“只怪他們學藝不精,能怨誰來?”
“哼,倪大俠説話末免太輕鬆了點,若不能明白交待,恐怕你來得去不得,不信你就試試!”熊幫主此刻已泛起怒意,所以説話也非常堅決起來,不像適才那麼容忍和客氣了。
而倪畢可沒有那麼好的修養,就聽他暴喝道:“好大的口氣,不相信誰能阻止了我?”
他説着把話微微一頓,繼道:“不過我得把話説清楚,若不放出被擄的本派弟子,不但要屠殺戳窮家幫弟子,就連你熊大幫主,也難逃一刀之危,更説不定連你們整個窮家幫,也將化為平地!”
“我們要替已死的幫中弟子復仇!”
“我們要嚴懲這污辱本幫的梟獍!”
“我們要和他拚了!”
倪畢的話聲方落,窮家幫弟子已磨拳擦掌,羣情洶湧,大聲喝叫怒罵不止,甚至有幾位已衝出數步,大有不惜玉石俱焚之勢!
熊幫主連忙高舉手中白竹杖,連聲大喝,方止住了憤憤難平的幫眾。
難怪窮家幫弟子要2情沸騰,倪畢的話,也實在欺人太甚,窮家幫的弟子就是一些土人,也應該有幾分泥性,怎能任人當面侮辱?
熊能止住幫中弟子憤怒的情緒之後,忽然哈哈大笑,良久之後,始憤然道:“本幫百餘年來,尚無人敢對我們如此放肆過,不錯,那淫徒魏明哲,確在本幫,只是話要説明白,那是“八極神童”白小俠暫時寄存的,由本幫首座長老陶嶽帶回本幫的,假若你有明量能接受的話,不妨就交給你帶去,只是尚有一個附帶條件,尚須倪大俠允可!”
“什麼條件,快説出來,只要不太使人為難,一切均可商量!”
“條件很簡單,一句話,本帶傷亡的十餘名弟子,絕不能白白犧牲!”
“那你想怎麼樣?”
“常言道得好,殺人者償命,欠債者還錢!”
“這條件很簡單,就放馬過來,一概接着就是!”
“但你不要忘了,以魏明哲本身來説,死不足惜,可是將來一旦在泰山會中一宣佈罪狀,以及他幕後的主使人,恐怕對倪大俠有些不便吧?”
“這個………”
倪畢僅説了個這個,便悶聲不響的一陣沉思,對於下面的話,再也接續不上來,臉上的神色,也陰晴不定起來,不知他在想什麼?
半晌,始見他那長長的臉上,露出堅毅之色,突然發出兩聲嘿嘿冷笑,始乖戾的道:“熊能,你也用不着危言聳聽,大丈夫作事,敢作敢為,不要説一個白小狗,就是天皇老子,也嚇不住倪某人,我們是死約會,不見生死不罷手!”
説着,向那十餘個青衣人一示眼色,雙掌一錯,剎那間變為赤紅,身形像旋風一般,迅捷的撲了上來!
“慢着,還有我一份!”
倪畢的身形剛行躍起,聞聲一徵,忙剎住躍起的身形,詫然的循聲望去,可是黑夜漫漫,除偶而有一兩隻孤應在作長鳴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正當他驚詫之際,忽聞遠處傳來一聲清嘯,好快,嘯音方落,即見場中白影一閃,已出現一個丰神俊秀的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自出現之後,兩隻如雷的俊目向在場之人微一打量,即從鼻中發出冷峻的一哼,滿臉不屑的意味。
這時,就見智多星雲基越眾而出,朝着那突然而來的白衣少年拱手道:“白小俠別來可好,大概會到陶長老了吧,不然怎會如此湊巧?”
這智多星雲基,此刻一掃先前愁苦之狀,故言談中,已開朗了許多。
白衣少年見狀,忙躬身還了一禮,始道:“謝謝雲長老關懷,老哥哥正在後面,隨後就到,在下因看到焰花信號,所以先趕了來!”
他説着,又向鐵掌熊能打量了一眼,接着問道:“這位大概是熊幫主吧?”
智多星雲基忽然從旁哈哈一笑道:“我只顧和小俠説話,竟忘了替你們引見!”
説着,就用手朝鐵掌熊能一指,繼道:“這位就是敝幫熊幫主!”
白瑞麟忙向熊幫主一拱手道:“熊幫主的為人,常聽老哥哥説起過,本應專程拜訪,以謝熊幫主屢次對在下的援助,只緣俗務牽擾,致遲遲未能如願,尚請見諒是幸!”
熊熊先是連聲大笑,然後趨前一把拉住白瑞麟道:“無怪陶長老對小俠如此關懷,今日一見,果是人間龍鳳,待打發了這些魔崽子,定要到敝幫痛飲三杯!”
“熊幫主太客氣了,詳細情形,等下再談吧,我們總不能讓客人久等,説我們不知江湖禮數?”説看,就向熊幫主一拱手,轉身朝場中走去。
他瀟酒的走到倪畢面前丈餘之處,停下擲步道:“咸陽一別,匆匆半載已過,想不到此時此地又碰了頭,真可説是緣份不淺,諒掌門人………”
白瑞麟認至此,故意哦了一聲,又自責的道:“我這個人年紀不大,怎麼記性竟如此之差,風聞人言,便大掌門放着一派宗師不做,而屈就紅雲教的副教主之職,此話可是當真?”
這紅砂掌倪畢,自白瑞麟突然現身之後,即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再看白瑞麟只顧和熊龍雲基等人説話,對自己竟連正眼都不瞧一下,這種情形,自從出道以來,尚沒人敢對他如此小看過,想不到臨老來,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孺子這樣瞧不起,那股氣,已不禁直往上冒。
大丈夫做事,頭可斯,血可流,而這種當着屬下之面,被人冷落,實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現在這位名震武林的少年,慢慢向自己走來,宛若沒事人般,就準備叫足功力,給他來個猝不及防的致命一擊,以出出心中的惡氣。
豈料自己尚未發動,便被他那股氣質,給自己強逼了回去,可是要便他一萬個想不到,這位傳奇式的少年,在口頭上,又是如此刻薄!
而且不管怎樣,自己也是堂堂一位副教主,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江湖敗類,但在未死之前,也應該對他有一份江湖禮貌?
放在聞言之後,臉上先是一陣泛紅,接着又由紅變青,甚至周身也起了幾分微微顫抖,所以當白瑞麟的話音方落,立即怒喝道:“掌門人也好,副教主也好,那是倪某人個人私事,別人無權過問,不要在口頭上賣弄,我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他説着,又同同來的十餘名青衣人道:“你們先回轉陰風谷,將經過情形轉告教主,就説我倆已喪命武昌,請他老人家看在追隨左右的份上,設法替我們報仇!”
倪畢口中的我倆,當然包括陰陽真人在內,他清楚陰陽真人與白瑞麟也有過節,如今仇人見面,自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兩人,隨僅囑咐那些青衣人速速離去。
就在他的話聲方落,熊能即在旁喝道:“想走,恐怕沒有如此容易吧,先償了本幫已死弟子之命再走!”
“熊能!你不必狗仗人勢,憑你們窮家幫的那幾手玩意,就想把人留下,相信你們還無這仍能奈!”陰陽真人如此喝罵着,顯然他對窮家幫根本未看到眼內!
“不信你就看看!”
熊能喝着,就奮身撲了過去,向那些即將離去的青衣人擺開架式,同時窮家幫的弟子,也隨着圍攏上去,準備接應。
白瑞麟賭狀,即揚聲道:“熊幫主小心,那些人並非中原人氏,假若我猜的不錯,可能就是來自“矮人國”的矮奴!”
熊能聞聲一怔,正想追問,倪畢即嘿嘿冷笑道:“白小子的見識果然不錯,他們正是教主在矮人國請來的貴賓,你們能否留得下,就自己估量着吧!”
“哈哈!掌底遊魂,也敢言勇!”
白瑞麟接口説着,顯然是暗示熊能不必顧慮,他們的武功雖然詭譎,也是我的掌下游魂。
熊能身為一幫之主,那能聽不出白瑞麟的話中含意,於是就哈哈大笑道:“憑几個化外野人,也敢來華夏之地為惡,未免太小看中原武林了!”
白瑞麟聞言,心中遲疑了一陣,口張了幾張,終於吧要説的話未曾出口,因為那些化外野人,確也有他們的一套,這位熊幫主的武功究竟如何,自己沒有見過,可是老化子在東海曾經吃過一次苦頭,那些人,就和現在的青衣人看起來差不多?
白瑞麟忖思着,心下隨有了決定,就不在顧慮熊幫主的情形如何,轉回頭來向倪畢及陰陽真人道:“我們都是見過面動過手的老朋友,一切用不着客套,我看為了省點時間,兩位就乾脆一起上吧!”
這些話,假若出在別人之口,也許使人覺得有些賣狂,也會難以忍受,可是現在經白瑞麟輕鬆説出,他們不僅不覺得臉紅,反而認為這是應該,就聽倪畢尷尬的一笑道:“既如此説,我倆就恭敬不如從命!”
説着,先行向陰陽真人一示意,兩人好像心意相通一般,叫足了功力,慢慢向白瑞麟跟前圍攏來,面色都顯得異常凝重,而且一掃先前對熊幫主那種狂傲之態,成了個患得患失,遲遲不敢出手。
白瑞麟看在眼中,不禁為之竊笑,就聽他道:“兩位何必客氣,乾脆把壓箱底的玩意拿出來吧,此次再不抖露,恐怕今後的機會不多了,若任令絕技失傳,豈不是枉費了以往的所學!”
“不要賣狂,接招吧!”
白瑞麟的話聲方落,倪畢就掌隨話出,首先發動。而陰陽真人也不説話,就在倪畢發招的同時,也運動他的銅杖,奮力撲了上來。
他是採用前後夾擊之勢,不唯出招奇猛,其用心也十分陰狠,準備給白瑞麟來個前後難以呼應。
不料正在此時,忽聽傳來幾聲銀鈴似的嬌笑道:“曖喲,這裏好熱鬧呀!”
話聲方落,就見場邊已站定四位姑娘,及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叫化子,只是他們現身後的表情卻不一樣。
那四位姑娘卻均面帶笑容,齊注目在白瑞麟的身上,兩者叫化子卻注意着已打得如火如茶的窮家幫人家。
白瑞麟聞聲知人,僅抽空向老化子瞧了一眼,隨急叫道:“老哥哥,快去援助熊幫主,這裏的事,不必擔心!”
老化子聞言如意,就大喝一聲:“幫主請退下,對付這些蠻夷之人,還用得着幫主親自動手,就交給我們好了,包險一個也跑不掉!”
口內説着,手內和腳下並沒停,只見他將手中的紫竹杖一揍,即奮身如入了戰團,而且出手就是絕學。
原來老化子對於這些面色呆板的短小青衣人,是恨之入骨,從前在赴長春島的途中,曾經差點送命在他們手裏,如今再遇到這種人,可説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所以一出手就是絕學,那管他們與自己東海所見之人,是不是一夥?
這老化子,確不愧為窮家幫的首座長老,他這一拚上命,絕招盡出,轉眼之間,已聞一個青衣人在慘叫聲中,死於非命。
這並不是説老化子近來的功力有了進□,而是當初老化子在東海被困,系發生在海上,他是個標準的旱鴨子,故有功力無處施展,僅能自保,已經覺得□不錯了。
現在不但是在陸地,且一上手,就是全部絕學,故倉促之間,把那青衣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便有一個已喪命在他的紫竹杖下。
如此一來,窮家幫的士氣立振,不旋踵之間,便局勢立變,接二連三的從那些青衣人口中,發出慘叫,最後僅□下三人未死,卻均放下兵刃,跪地求饒了。
而另一邊呢,也走馬換了將,現在和倪畢及陰陽真人動手的,並非白瑞麟,而是換了謝碧鳳在鬥倪畢,海彩雲在鬥陰陽真人。
這是因為倪畢在咸陽奪取藏寶圖時,曾經偷襲過謝碧鳳一掌,設非當時白瑞麟相救,可能會喪命在他的手中。
如今再次見面,那能容忍得了,所以就替下了白瑞麟,而和倪畢拚鬥。
那紅砂掌倪畢,即為邛崍派的掌門,在功力上,自有他的過人之處,雖對於白瑞麟自甘服輸之外,對待別人,卻一向眼高於頂,未曾將任何人看進眼內,適才在白瑞麟的手下,即費盡全力,拿出看家本領,也在白瑞麟的輕描淡寫信手招式之下,弄得處處受制,半點也施展不開!
現在換上了謝碧鳳,情況便完全不同,不唯有守,而且也攻勢凌厲,把他們邛崍派的不傳絕藝,盡行般了出來,可説是鬥得有聲有色。
這並不是説紅砂掌倪畢在故意賣弄,實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是想: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敗也是敗,勝也必敗無疑,因為既有白瑞麟在側,就是勝了,白瑞麟絕不會袖手不管,而敗了呢,以謝碧鳳的性格,也必不會放過自己!
固然他也曾經聽人説過,大漠之熊在雞公山也在她手下吃過敗績,結果仍照常放他走路,但倪畢自己清楚,他和大漠之熊,不能相提並論,他和這位“黃衫玉女”,曾經有芥蒂,現在是仇人見面,自然感到分外眼紅了。
倪畢既有了如此存心,才覺得反正今天討不了好,既是如此,何不拚掉一個給自己陪葬再説,即使將來再被白瑞麟擊斃,但在能死之前,也要重重的咬上他一口,好今白瑞麟遺憾一生。
紅砂掌倪畢的這種想法,確也夠厲害,無奈謝碧鳳也非從前可比,不僅在功力上有了進境,就是經驗方面,也和從前判若兩人。
在謝碧鳳的想法,是:“從前對我偷襲的一掌,雖未得逞,卻也令人遺憾,現在非懲治你一番不可,看你這助紂為虐的梟賊,究有什麼依持?”
這樣一來,兩人可説是各懷心事,一個是存心拾回一掌之恨,一個是至死尚欲拉一陪葬,如此這般,兩人可説是盡出絕學,全力而為。
謝碧鳳不愧為中州隱俠之女,八極神童的膩友,在倪畢的凌厲攻勢之下,仍是不慌不忙,從容應付,雖有時也遇險招,但一套無極飄渺步法,確也被她盡窺堂奧,運而純熟了,總在十分危急時,被她予以避過。
紅砂掌倪畢敏捷凌厲的攻勢,相持約盞茶工夫,便逐漸弱了下來,而且有點面紅氣促,後力不斷之相。
謝碧鳳大概也預料到這一點,所以先上來並不急着搶攻,僅運用步法儘量閃避,而且還不時的説上幾句諷刺之言,故意激使倪畢發怒。
此刻見他已發招遲滯,知其已至力竭地步,於是招式一變,就猛力搶攻,配以神奇的步法,身形像一陣旋風,正應了“膽之在前,忽焉在後,膽之在左,忽焉在右”的老話。
至此,倪畢才知道面前的少女,也不簡單,明知已上了當,卻仍有些不服氣,只見他鼓足餘勇,又奮身猛撲,大有破釜沈舟,慷慨激昂,悲憤氣惱之勢。
他這種明知已是強弩之末,仍然不顧一切的攻勢,無疑自速其死,而形同自殺的行為!
不料正在他亂打猛攻之中,即聞謝碧鳳格格一笑道:“去你的吧,想尋死,我偏不讓你死!”
她的話音方落,就見倪畢渾身起了一陣痙攣,猶如泄了氣的皮球般,癱瘓於地,滿臉痛苦之色!
這倪畢確實有些想死,他在一陣猛攻之後,見未能傷得了謝碧鳳,即知自己已看走了眼,一切並非如自己所想像得那麼簡單,悲憤之餘,自忖總歸是個死數,不如死得壯烈點,也可顯出自已的英雄氣慨來。
誰知這位美麗姑娘,實比他想像的更可怕,更陰損,她並不讓他立刻死去,僅趁他亂打猛攻之中,連指點了他百匯穴,使他全部功力盡行散去,連死的機會都不給。
兩另一邊的海彩雲,則無如此輕鬆,她雖仗着步法與陰陽真人拚死而為,甚至連她的一套流雲劍法,也盡行用完,未傷得了陰陽真人,而且其中硬對了幾招,尚震得她虎口欲裂,玉臂發酸。
這一來,可急壞了一旁觀戰的白瑞麟,於是就在她即將敗落之際,白瑞麟忙以“傳音入密”
功夫,從旁指點,才勉強把戰局穩定下來,就是如此,也僅能維持不敗,要獲勝,卻大非易事了。
這就是説,技擊一道,確是絲毫假不得,海彩雲雖在白瑞麟指點之下未敗,無奈功力太弱,在幾次決定性絕招中,均被陰陽真人以渾厚的功力架了開去,未能傷得了他的毫髮。
因之,兩人纏鬥將近千招,仍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在苦苦拚鬥不休,直看得白瑞麟暗暗皺眉。
而打鬥中的海彩雲,見此情形,心中一急,就再也顧不了許多,只見她鼓起餘勇,奮不顧身,一招“玉石俱焚”,連人帶劍,直向陰陽真人胸前硬撞了上去。
古語説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語,一點也不假,只見陰陽真人微一怔神之中,一聲慘叫,在前心窩要害處中了一劍,結束了他一生為惡的生命。
但在陰陽真人倒地的同時,海彩雲也軟弱的癱瘓於地,上氣不接下氣起來。
年錦佩對海彩雲最關心,在海彩雲動手之初,她即全神貫注的在給海彩雲掠陣,此刻見她癱瘓,忙上前伸手扶住,並着急道:“雲妹快檢查一下,是否受了內傷?”
“佩姐不必驚擾她,快讓她調息一陣就好了!”
白瑞麟接説着,又往海彩雲口內塞了粒無極丹,同時伸出右手,貼在海彩雲的背後,幫助她運功調息。
果然,僅不過一杯熱茶時間,海彩雲已躍起來,向白瑞麟多情的一瞥道:“謝謝麟弟弟,姐姐真是慚愧!”
她説着,又是自語般的一嘆道:“人生若夢,但願這個夢,永遠留駐心頭!”
誰知她的話音方落,突然爆起一陣笑聲,高叫:“流雲女俠!”
海彩雲向那些喝采的叫化子微瞥了一眼,臉上泛起一絲苦笑,然後始謙遜着道:“謝謝各位誇獎,總算幸不辱命!”
原來此刻各處的拚鬥,早已停止,唯有海彩雲對陰陽真人之戰,費時最久,所以那些窮家幫中弟子,齊集四周觀看,他們雖看出海彩去的功力不足,但有很多招式,卻非常精奇,故內心中對她仍是十分讚佩。
怎知他們這一喝采,反令海彩雲十分尷尬,因為她自己心內明白,設非白瑞麟暗中招點,不要説勉可幸勝,能保不敗,已經心滿意足了。
正在此時,忽聞謝碧鳳嬌喝道:“姓倪的,你要放明白點,若再口中不乾不淨,不要怪姑奶奶心狠手辣!”
大家聞聲望去,只見紅砂掌仍趺坐於地未動,而口內卻不停的罵人,並且罵得十分難聽,尤其對於一眾姑娘,更是覺得不堪入耳,難怪謝碧鳳如此氣憤。
白瑞麟聞聲,就縱身過去,劈手括了倪畢兩個巴掌,滿面含煞的道:“虧你以往尚是一派宗師,不知你師父怎麼選擇呢,竟令你這種人來掌理門户,無怪整個邛峽派要斷送你手,且臨死尚執迷不悟!”
倪畢被打之後,本已雙頰發紅,再經白瑞麟這一陣數落,更是羞愧難堪,連脖子耳朵都紅了起來。
不過白瑞麟似是意猶未盡,只聽他繼道:“以你的心性和為人,殺之並不為過,只是………”
“白小俠,千萬………”
白瑞麟的話剛説了一半,便被窮家幫的二長老予以打斷,不想這位二長老單仁的話,也僅説了兩個字,又被三長老智多星雲基搶先接着道:“千萬都由小俠作主處理好了!”
然而二長老單仁,似乎未了解智多星雲多之意,口內遲疑的叫了聲:“三弟你……
………”
下面的話尚未問出,幫主熊能即微哼了一聲道:“雲長老的話,即是代表幫眾之意,就請小俠量情卓裁吧!”
他們這種你半言,他半語的互相牽扯,把個聰明的白瑞麟,一時弄得茫然起來,不知他們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麼藥,隨遲疑的瞥了一眼老化子,始道:“我看還是請老哥哥處理吧!”
“哈哈哈哈!”
老化子先哈哈一陣大笑,然後又手抓了抓他那如同雞窠似亂髮,始笑説道:“你們這麼一來,反把我的小老弟鬧迷糊,其實都是自己人,説穿了並無什麼秘密"二弟之意,是要你千萬不可輕率,三弟與幫主之意。則是任憑小老弟處理,或殺或放均無不可!”
其實,老化子的話,僅不過在為他們圓説一番而已,尤其過山鵬單仁,他本要説千萬不要放過倪畢,而令放虎歸山,可是智多星看破了他話中之意,所以忙阻止單仁多説,免得使人聽了,覺得窮家幫過分量小。
但是待決的紅砂掌□畢,也是個老江湖,心中可明白這些,隨連聲嘿嘿冷笑道:“你們窮家幫也不用狗仗人勢,倪大爺今天落你們手中,殺剮悉德尊便,若皺一皺眉頭,就不算是條漢子!”
白瑞麟聽後,忽然朗朗大笑道:“你也用不着充英雄,現在餘意已決,這就放你回去,傳命那符立老魔,就説我等準期赴約,希望他好生準備一下,不要到時説他死的太冤枉!”
白瑞麟説着,把話頓了一下,繼道:“至於魏明哲的事將在泰山之會中交待,擔保不少一根毫毛,不過我卻要在你身上先取點按金!”
説着陡伸二指,在倪畢的左臂關節訂處一剪一扭,倪畢一聲慘叫聲中,一條左臂已被扭了下來***
冬,給人們帶來了一片蕭殺。
疾勁的西北風,吹得冷澈透骨,大部分樹木,均剩下光禿禿的老枝,在迎着寒風發出刺耳的哀鳴!
僅有那青葱的老松,尚孤立在山坡上臨風搖曳,只是每有一陣急風吹來,便發出清脆的“吱”“嚓”聲響,彷佛在嘆息着:“二好冷的天呀!”
在一條小溪之旁,佇立着幾個人,那是一位白衣少年,和三位千嬌百媚的少女,而在那少年的身旁,卻站立着一位老化子,他在不住扯抓着蓬亂的頭髮,似欲將這三千煩惱絲,統予扯光似的?
小溪上已結滿了一層厚厚的冰,臨溪的兩棵柳樹,它那柔軟的細條,已被凍得發出紅色,並無半點綠意!
溪水大概尚未被凍實,故在冰層下,隱約傳來流水之聲,猶如傷心的少女,在暗自飲泣,低訴着她那悲慘的身世。
“唉!”
驀地!不知是誰在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思,打破了幾乎被凝結的空氣。
接着,就聽一個破鑼似的聲音在慰説:“小老弟,何必自苦若此,她既自然存心離開你,即是找,恐怕也不容易找得到!”
他説着,深思了一陣,又接着道:“請你相信老哥哥,只要她不死,總設法能把她找到,不過她成七避着我們,那就難説了!”
這個破鑼似的聲音方落,另一個銀鈴似的聲音,似在氣憤的接説道:“麟哥哥,我不是故意褒貶雲姊,她的為人,也太使人失望了,上次假若不是鬧意氣離去,何致使我們跑到南荒吃了不少苦頭!現在又留書出走,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亂子哩,我看算了吧!”
另一個穿黃衣的少女,見她説話過於激憤,就忙加以解説道:“芙妹,冷靜點,對人對事,在未弄清原因之前,最好不要妄加批評…………”
她説着倏然住口,沉思有頃,始接着道:“我們都是女人,對女人的心思,認識得應該更透澈一層才對,要知道,人就怕自卑感過重,而致很多事,都不敢面對現實,同時在她的思維裏,總覺得處處不如人,其實,是不是真的不如人呢?”
“就以她前天對付陰陽真人的打鬥來説吧!”她又思索了一下堅決的説:“陰陽真人雖非不可一世的高手,也究非泛泛之輩可比,而云姊終在苦鬥之下,把那人妖殲除,可知她的功力,已非吳下阿蒙了!”
那白衣少年聽至此,突然面含微笑,而且在笑的態度上,覺得有點神秘之感?
這些人,當然就是本書中的主人——白瑞麟等人了。
他們在紫蓋峯急急趕回,總算未能躲誤大事,正在窮家幫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趕到,挽救了窮家幫的厄運。
及搏鬥完畢,天色已經黎明,於是除由態幫主另外派幫中弟子整理現場之外,便恭請白瑞麟等一行人,齊到了武昌總舵。
窮家幫的總舵,除白瑞麟同邵美芙之外,其餘的人,對它並不陌生,前不久,謝姑娘等人為打探白瑞麟的下落,曾經在此住過幾天,現在是舊地重遊,在心情上,自與從前有很大的差別。
而最高興的,尚屬老化子和幫主熊能了,他們能邀到不可一世的當代奇俠至此,真可説蓬蓽生輝,給幫中增光不少,而況還是陶長老的知交呢!
因之,窮家幫幫主鐵掌熊能特別興奮,召集幫中高手分舵舵主,以及一些稍露頭角的弟子,在總舵舉行了一次慶功宴。
這次盛大的宴會,雖在名義上為慶功宴,其實骨子裏無異説他是為歡迎白瑞麟,而特地舉行,以壯窮家幫聲威,來得更為正確。
因為這次盛會,參加的人,不僅是窮家幫的弟子,而且臨近武昌的紳縉名流,均應邀作陪。
如此一來,白瑞麟便有幾分不悦,但是礙於老化子的面子,未作任何表示,勉強應付了事。
這場宴會,從日午,一直吃到掌燈時分方散。
筵會中海彩雲特別活躍,她除了不斷吃酒之外,尚表演了一套劍法,曾博得個滿堂採。
可是事情的發展,常人意料之外,在□後大家休息之際,方發覺已不見了海彩雲,才開始,白瑞麟以為她嫌吵雜,獨自到外面去了,並未在意。
可是直等到深夜,仍未見她轉來,正自感到詫異,忽見老化子匆匆跑來,口內並不住的高叫着:“小老弟,快看看這是什麼事!”
白瑞麟本來心中煩悶,聞言,即不奈的道:“什麼事,你看還不是一樣!”
“人家指名要交給你的呀!”
老化子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滑稽像,隨手遞過來一封密封的書信。
白瑞麟見到信,即知又發現了什麼事,忙一把抓了過來,拆開細看,誰知僅看了一半,即急問道:“誰交給你的!”
“據幫中弟子們説,是一位年輕姑娘囑咐給小老弟的!”老化子説着,也感到事態不妥,又急問道:“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快叫那位傳書的弟子問話!”白瑞麟未答老化子的話,就急叫着。
老化子見他急的這個樣,也不再追問,就向門外道:“流兒快來!”
老化子的話音方落,就見從門外跑進一個小化子,向老化子一躬身道:“長老什麼事?”
白瑞麟這時顧不得禮貌,不等老化子開口,即搶着道:“這封信是誰交給你的?”
那叫流兒的小化子,看到白瑞麟氣憤態度,不禁一怔,坐晌,始遲疑的道:“有什麼不對嗎?”曰“真是急驚風遇到慢郎中,快點説出是誰給你的?”
原來謝碧鳳等人,繫住於另一另間內,此刻聞訊也了出來查看,隨接口如此説着。
那小化子流兒聞言,似是有些恍然,隨説出經過。
因為窮家幫今日雖大張慶功筵,卻沒有這些小化子的份,便和往日一樣,在街頭到處遊蕩,當天氣入暮時分,流兒到了江邊一處碼頭所在,他在那裏巡視一陣,正預備回頭之際,忽然迎面走來一位年輕婦人,對着他量了一下,便隨手遞給他一封信道:“這封信麻煩你交給陶長老,請他轉交給白瑞麟小俠,至於什麼事情,白小俠一看便明白!”
那年輕婦人説完,即轉身而去,不過當有五六丈遠,又回頭囑咐説:“此信要由白小俠親自拆閲,要特別記住!”
説完,那年輕婦人即隱身於茫茫黑夜之中。
小流兒聽説是白小挾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即一路奔跑回總舵,立即將書呈給陶長老。
白瑞麟聽完小流兒接書經過,心中暗自納悶,也想不透那年輕婦人是誰,因為從他的記憶裏,想遍所遇到的人物,好像沒有年輕婦人的影子,何以會代雲姊傳書?正當他默聲不語沉思之際,年錦佩卻向流兒問道:“年輕婦人長像如何,大約有好大年紀?”。”
小流兒見問,精神可就來了,只見他興致勃勃的道:“嘿,那年輕婦人美極了,尤其兩隻眼睛生得更美,約有二十歲上下!”
“擄帶兵刃沒有?”
謝碧鳳這一問,可把個流兒問住了,張大着口,卻答不出話來。
老化子見此情形,知他沒有注意,隨哼了一聲,嚴肅的訓斥道:“平素我囑咐們的話,總是不好好記住,連人家有沒有擄帶兵刃,這大關鍵都不去注意!”
小流兒見老化子發怒,直嚇得渾身發抖,伏首唯唯稱是不止。
邵美芙到底年輕,她看流兒那付可憐相,隨道:“快點去吧,不要聽他那些窮羅唆!”
可是流兒僅感激的向邵美芙望了一眼,卻仍站着未動。
老化子見狀,即又向流兒喝道:“還不快去,盡呆在這裏幹嗎!”
至此,流兒始如獲大赦般,向大家施了一禮,轉身一溜煙跑去。
待流兒去後,謝碧鳳方走近白瑞麟跟前道:“把信拿來我看,難道還是情書不成!”
“鳳妹不必看了,我看八成是情書!”
“就是情書,看一下也壞不了?”
謝碧鳳説着,就劈手奪了過來,打開一看,也不禁有些黯然,原來上面僅簡單的寫着:“別了,去我應去的地方,反正仇人早死,心願已償,從此無掛無礙,但一顆摯愛你的心,將永遠不變,祝融峯的厚賜,我會永遠珍惜着它,最後,再讓我叫一聲麟弟弟,再見吧!”
下面的落款,是:“摯愛你的人云上”
大家聽完,都不禁面面相覷,同時嘆息!
良久,方聞白瑞麟堅決的説:“不管她到那裏,我一定要找回她,不然,怎向淨因師太交待?”
老化子搖搖頭唉嘆道:“真是,何苦呢,我不是曾向她保證過嗎,怎會自己先變了卦!”
“你向她保證過什麼?”謝碧鳳問。
“不談這些,還是先想辦法找回要緊!”
找?到那裏找,她信中既未留地址,也未説去處,而況她的離去,乃是存心躲避,如何能找得到?
最後還是邵美芙想到她是不是會到她姑奶奶處,於是一行人連夜朝伏牛山趕來。
其實,他們之來,完全是存着碰碰着的想法,並不一定能砸得着,因為他們心下都明白,海彩雲既是存心離去,自不願意大家找到,而淨因師太處,既為大家所熟悉,當然不會到那裏去,但除此一途,又上那找呢?
本來以老化子的能力,是可以找到線索的,但從小流子所説的情形看,顯然海彩雲已經改了裝,既能裝扮成少婦,何嘗不能改扮成中年婦人,甚至於改成男裝呢?所以這個問題,老化子也感到尋找不易,只有隨大家到伏牛山來看看。
而更出人意外的,是他們到了淨困師太所住的尼□一問,不僅海彩雲未返,連淨因師太,也在半月之前外出未歸,□中僅留了幾位女弟子在看守。
於是只好有興而去,敗興而歸了。
可是白瑞麟卻始終感到鬱鬱不樂,自離開尼□後,隨信步所之的,來到這條山澗旁,對景傷懷。
人也就是這麼怪,雖説由於海彩雲常使點性子,以致大家對她不滿,而一旦離去,卻又覺得非常可惜,連邵美芙也有點悶悶不樂起來。
所以大家站在積滿冰雪的小溪邊,你一言,我一語,對海彩雲的事又討論起來。
此刻她們見白瑞麟面現神秘的微笑,隨道:“你是否想到了她的去處?”
白瑞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於是老化子叫道:“我老化子仍是一句老話,只要她不死,終必設法交還給你一個活蹦活跳的大姑娘,至於目前,我看還是不要想她了!”
他説着,又抓了抓他那一蓬亂髮,向謝碧鳳問道:“今天是什麼時間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問這個幹嗎?”
謝碧鳳隨口答着,又詫異的如此反問。
老化子聞説,就跳起來道:“你們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為了海姑娘,幾乎連大事都忘了,正月十五日,離現在還有多少天?一切問題到以後再説吧,還是先去準備赴會要緊!”
“到時赴會就是啦,還要怎麼準備?”
白瑞嶙不經意的答着,同時也感到十分託異。
誰知老化子卻急道:“誰能像你小老弟得天獨厚,不但有一身出奇武功,而機智他高人一等,可是那些前來助拳的,以及聞風前來觀拳的,他們可沒有這福緣,若處理不憤,不知要冤枉死多少人!”
老化子説的確是實在情形,像這種以紅雲教主符立為首,而出面邀約的,又是當今武林中傳為泰山北斗的中州隱俠,和目前蜚聲江湖的白瑞麟,這種亙古絕今之公開博鬥,只要是武林人物,誰不想前來見識一下?
既然如此,屆時的盛況,不卜可知,假若不事先妥為安排,一旦到時衝突起來,必形成一種紊亂的局面。
於是白瑞麟稍加思索,即道:“這樣吧,現在尚有二二天時間,就煩請老哥哥一趟,請你同鳳姊她們先到“習文齋”張老前輩處,料想謝老前輩必至彼處,赴會之議,先和他們商酌,不論怎樣安排,小弟是一切從命!”
“你要到那去?”謝碧鳳急問着。
“我先到丈人峯看一次地理環境,假若到正月十日還趕不到“習文齋”的話,於正月十二日,定在泰山相候!”
白瑞麟堅決的答着,又道:“不過有一點,你們此去,路過嵩山花石街,順便看一下邵老前輩,看他是否已經回去,同時芙妹也應該回去瞧瞧!”
他説着,又特地拍了拍邵美芙的香肩,加以安慰了一番,表現出作哥哥的態勢來。
可是他的話音方落,就聽謝碧鳳不悦似的道:“為什麼不讓我也回家看看,我媽也是那麼老的人啦,而且對你也很不壞,難道你一點都不掛念她老人家?”
“哈哈!”老化子笑道:“都看,我們先到花石鎮,再轉穿雲峯,反正都在嵩山,走起來都是順路!”
“誰稀罕你們去看……”
“哈哈哈!”
謝碧鳳嘟着小嘴,剛説了一句,就被老化子的笑聲打斷,氣得她把眼一瞪,即狠聲罵道:“死化子,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再笑我就把你的亂雞窩翻了!”
老化子故意作了個鬼臉,忙雙手抱頭道:“好姑娘,求求你,假若真把我這個亂雞窩剔掉,可真把我的金字招牌砸了,今後如何見人?”
“不要鬧了,那我們就走吧!”
年錦佩見他們都是各懷心事,語意含蓄,即知他們是在鬥心眼,隨不耐的在旁催着。不料謝碧鳳卻粗野的道:“你急什麼,假若早急幾年,現在連娃娃都出幾個啦!”
年錦佩聞言一怔,嘴張了幾張,終於未再説話,卻轉身朝溪邊走去。
這種無言的反抗,實比針鋒相對的鬥嘴還厲害,她如此一來,反給謝碧鳳弄得一怔,於是忙縱身追了上去,一把抱住年錦佩的雙肩,求告似的道:“怎麼,佩姊生氣啦,小妹在這裏給你陪禮!”
説完,真的轉到年錦佩面前,給她福了一福,逗得老化子哈哈大笑道:“小老弟,你要仔細瞧着,將來可有你………”
“老化子,你又要嚼舌頭,是嗎?”
老化子的話未完,謝碧鳳就如此喝着,直嚇得老化子直伸舌頭。
不料她們尚未鬧完,就聽白瑞麟道:“老哥哥,就那樣辦,我先走了!”
話音方落,就陡然縱身而起,但見一縷白煙似的,一閃即逝,直向北而去,身法快的難以形容。
謝碧鳳見白瑞麟猛然離去,就大喝一聲:“我們快追!”
這一聲追,提醒了大狐,只見先後一個接一個,宛如流星趕月似的,大家齊往北追,小溪之旁,又回覆了原本的寧靜。
白瑞麟本來就快,且又是起步在先,以他那曠世的神功,後面的幾個人,雖都是當今的佼佼者,但較之白瑞麟,仍是差得很遠。
所以在開始時,尚能望到一點白影,可是僅不過一杯茶時間,便連影子都看不見了。至此,謝碧鳳才知自己的一切心思,都等如白費,同時也真正見到了白瑞麟的武功程度。
原來謝碧鳳這陣亂鬧,就是想白瑞麟先走,以便自己不吭聲追去,到時,白瑞麟想不讓她們去都不成。
最使她既失望又佩服的,她估計不到白瑞麟的輕功,竟高到如此地步,故追了一陣之後,即站定身形,望着遙遠的北方,不自覺的兩眼也濕潤了,連後面的年錦佩邵美芙以及老化子,都先後趕到身後,猶自未覺。
她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也是她自從邂逅白瑞麟以來,第一次如此傷心,內心中有一種被遺棄的味道。
這也難怪,她本是個性相當強的人,而且不論遘武林人品,均屬上上之處,又是中州隱俠的幼女,從小矯生慣養,那受過一點閒氣!
可是想不到如今竟在白瑞麟手吃了蹩,那能不傷心?
這種情形,看在老化子眼中,自是十分明白,但是在這個時候,不便多説話,因為弄不好,被她使起性子來,更加難以收拾。
於是,便輕拉了年錦佩一把,兩人耳語了一陣,便聞年錦佩道:“鳳妹,我們還是先到嵩山去吧,麟弟弟既要獨探丈人峯,就讓他去吧,而且他要如此做,定有他的用意!”
“有什麼用意,他那鬼心眼,我們能不明白,還不是想擺脱我們,好去找他的雲姊姊!”
“就是去找海彩雲,也是應該的,假若她一旦鬧出好歹,發生個三長二短,將來怎向淨因師太交待!”
“誰反對他去找?只是他應該對我們説明,不就得啦,何必推三推四的探什麼丈人峯,言下之意,好像是我們從中作梗,阻止他們接近似的,你説氣人不?”
她説着,又故作不屑的道:“不要説一個白瑞麟,我説一個半個有什麼稀罕!”
“你不稀罕,你去找你的麟哥哥去!”
“我根本不用去找,回到家自然見到他!”
“哎喲!真看不出,芙妹對你麟哥哥真有信心呀!”
“當然有此信心羅!”
“可是人家現在已經去了!”
“現在去了,他會再來的,總不能説找個男人,就要把他整天綁在褲腰帶上,一步一趨,寸步不離!”
邵美芙這一説,惹得大家鬨然一笑,連正在落淚的謝碧鳳,悖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老化子見已有了轉機,隨先輕唉一聲,説道:“小姐們,時已不早我看就上道吧!”
謝碧鳳向他瞪了一眼,使氣的就:“要走就走吧,也沒有人拉着你,窮嚷些什麼?”
老化子故作一聲長嘆道:“真是人老珠黃不值錢,假若時光能倒轉過五十年,也許有人會在窮化子屁股後面窮追,等追不上時,更説不定也有人要落上幾滴窮淚哩!”
“老不死,也不撤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
“我老化子自忖這副德行不壞,可説是美比未玉,貌比潘安!”
“還有才比曹子建呢!”
“曹子建算什麼玩意,我要是如此,豈不早就被閻老五請去啦!”
經過這一陣舌劍唇槍的玩笑,滿天烏雲都散去,幾個人便相率朝東而去。
再説白瑞麟雖然宅心仁厚,但有些事,實不便對人赤裸裸的説出,尤其在兒女之私方面為然此次海彩雲的不告而別,雖在祝融峯上從她的言談之中露了一點口風,卻並未在意,現在經他一思維,方知海彩雲是早有存心,只是自己並未發覺罷了。
他本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把前後的一切經過,加以同意與連串,便找出了癥結所在。
但是發覺的人晚了些,假若早在半月之前發覺,憑自己的功力和存有不少的無極丹,只要稍費點勁,可使海彩雲在功力上,進入另一種境界。
故現在悔恨之餘,他想設法找回海彩雲,來彌補以往的疏忽。
但不論男女,在愛的要求上,大多是自私的,假若對調碧鳳等人説明,恐怕惹起她們的反感,再鬧出不快。
因為他清楚,芙妹一向對海彩雲有些不滿,設一旦説出,首先遭到反對的,恐怕就是她。
至於謝碧鳳乃是個頗有心計的人,雖在外表上看到有些爽朗,可是她真正的喜怒,常會埋在心底。
唯有年錦佩,她和海彩雲的感情最好,對此不僅不會反對,可能還會十分贊成。
只是在目前的情形下,也無法與她説出。
於是,心下一陣翻轉,乾脆誰也不和她們説,自己一個人去找,也免得多羅嗦,不然,她們又是緊隨不放。
無奈他想的確是不錯,自己一個人去,只要碰到,説好説歹,甚至陪點小心,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可是他這種用心,那能瞞得了聰明的謝碧鳳,早被她看出了破綻,只是未有當面指明而已。
因為白瑞麟所説的,要去探看丈人峯,實在有點不像樣,距會期尚有二十天,那能用得着這早?
所以他剛説出口,謝碧鳳即知是遁辭,骨子裏是想擺脱自己幾個,好專去找海姑娘親熱。
不過這些話t怎好當面指摘,所以心下一動,便放起刁來,和年錦佩一陣亂鬧,用旁敲側擊的方式點破。
同時,她還希望他能向她們要求,大家分頭去找,這樣既可快些,也可將來不落閒話。
她考慮得確夠周到,不論怎樣,自己認識白瑞麟,總是在海彩雲之後,現在她的離去,知道內情的,説是海姑娘知難而退,不知者,豈不要懷疑是自己將人逼走的。
她這種顧慮,確是人之常情,並不過分。
錯就錯在大家都不願將內心的話,明白説出,而致都發生了錯覺,以為對方是在嫌棄自己。
也就由於這些微的誤會,致被人乘虛而入,設非後來由幾位老俠出面作主,説不定就此勞燕分飛!
幸而此事的發生,老化子始終看得明白,他是旁觀者清,知道一羣小兒女,在情感上,已到了危險邊緣,若不從旁疏導,可能瀕於決裂?
於是,就哈哈一笑道:“各位姑奶奶們,這冷的天,我們在此生氣,才合不來呢!”
行着説,又抓了一陣他那亂髮,説道:“老化子時不運轉,這次可要作大師了,一切都得聽我的安排,不然嗎?哼!我可要先斬後奏!”
“呸!”謝碧鳳先不屑道:“憑你也配,不照照鏡子,看看那付尊容?”
“你要能作大帥,卻真應了一句話!”年錦佩接説。
“應了什麼話?佩姊!”邵美芙嬌憨的問。
“那還用問!”老化子道:“絕對不會有好話!”
“你猜猜看,也許是好話?”
“不用猜,就憑你們幾個,還會奉承我老化子?”
“這也不能一定,或許是説你像個大元帥的樣子?”
“謝姑娘錯了!”老化子老氣橫秋的道:“這大元師的寶座,實不如我那個稻草窩,還是把好話留着將來見到小老弟時,奉承他吧!”
“你喜歡你的小老弟,我們可不喜歡!”謝碧鳳道:“你真的不喜歡?”
“誰還騙你幹嗎?”
“不要再像從前一樣?”
“什麼從前一樣的信口亂説?”
“聽説小老弟死在東海,差點就要投海而死!”
“當時你又不在場,聽誰説的?”
“不管我在聽誰説,只問你有沒有吧?”
“彼一時,此一時,當初他若真死了,我雖不投於東海,也要作個望海寡,替他白瑞麟守節
終生!”
“現在難道就不守節了?”老化子吃驚的問。
“節當然要守,只是卻非他白瑞麟!”
“那是誰呢,可否説出聽聽?”
“你如此追問,是不是想見見?”
“當然羅,我看誰有這好福氣!”
“是不是我?”
話落,忽然從一株數丈高的古公上,輕飄飄的躍下一個白影,其勢迅捷已極!
謝碧鳳以為是白瑞麟,故意藏在樹上,俞聽自己的談話,所以見到白影,立即扭轉身子,望着遙遠的山峯,故作不睬。
誰知那人落地之後,旋風般轉到謝碧鳳的身後,伸手在她要窩處捏了一把,並道:“小娘子,還在生我的氣嗎?”
謝碧鳳聞聲一怔,但念頭尚未轉過來,就聞老化子怒渴道:“何來狂徒,竟敢如此撒野,先吃上一棒!”
話落招出,一者“棒打野犬一凌厲的照定來人擊出,其勢威猛已極。
誰知來人並未接招,僅滴溜溜一轉,已避了開去,並在他避招的同時,又輕聲一笑道:“窮家幫的絕學,果真不凡!”
話落,不知他用的什麼身法,已到了邵美芙的面前,並在邵美芙的臉上摸了一下,清脆的一笑道:“芙妹,大概不記得我了吧?”
“無恥狂徒,吃姑娘一劍!”
那來人的話剛完,謝碧鳳即一聲嬌叱,連人帶劍襲了過來,大概由於羞怒交加,所以出手就是太極劍法中的招式,狠辣已極。
只是那人好像有恃無恐,對這般凌厲的劍法,仍然並不在意,僅哦了一聲,面帶微笑的道:“無極門中的絕學,果不虛傳!”
話落,就見他在滿天劍影中,身形像飄絮一般,又是一陣飄湯,即避了開去。
這一來,謝碧鳳更加有些駭然,她想不到來人的一身功夫,竟然如此之神妙,而且乾淨利落,一點都不慌張。
使她更加詫異的,是人家不但輕巧的避過,同時還指出劍法的家數,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怎不驚訝?
這種太極劍法,乃無極門中的不傳之秘,原先就赤松門所知,也不過是一套不全的劍法,同時赤松門以往也很少在江湖走動,這位突然而來的步年,何以知之甚詳,實在令人難解?
難道是白瑞麟另外已傳了別人,但自隨他以來,很少離開過他,而且素知他雖然年輕,作事卻一向很謹慎,絕不會作出違犯師父遺命之事?
那突然而來的少年,貝他僅攻了一招,便呆呆的站着出神,已知她的心意,只聽他道:“姑娘覺得奇怪嗎?但就在下看來,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狗小子,不要稱能,再接姑奶奶一招試試!”
謝碧鳳口中喝着,就把太極劍法中的“芸芸眾生,隨手擊出,剎那間,但見一片銀光,把那少年裹了個風雨不透,的是武林中所罕見!”
這“芸芸眾生”一招,本篇太極劍法中的精華,現在經謝碧鳳使出,雖不如白瑞麟使得神妙,但也究非任何劍法可比,威勢和狠辣,兼而有人。
就在謝碧鳳的劍剛出手,就貝那少年面色一呆,旋見他順手自腰間,拔出一柄短劍,口內並叫道:“好丫頭,竟把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
口中雖如此説,手下卻並不閒着,只見將手中短劇一撩,身法急轉,猛然一個後躍,即縱出約三丈餘遠。
他雖然退得奇快,仍然慢了一絲,就在身形剛起的剎那,就聞嚓的一聲輕響,謝碧鳳的劍影中,好像多了一隻的蝴蝶般,一片白色衣角,迎劍而落!
那少年見自己的衣角被人削落,不禁面色陡紅,半晌説不出話來,似乎非常氣憤的樣子。
但這不過是一剎那之間的事,接着便恢復了常態,並還劍入鞘,態度不但從容,且異常瀟灑謝碧鳳可是得禮不讓人,她一見獲勝,即面帶不屑的喝道:“我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本領,原來也不過如此………”
喝叫着,就欲奮身而上,再給那少年一記狠的,也好出出心中的惡氣。
誰知她身形剛剛躍起,那少年即連連擺手道:“漫着,你不要因為一招獲勝,就沾沾自喜,我要不是怕傷到你的臉,恐怕不會有如此便宜!”
那少年説着,把話微微一頓,繼道:“現在沒有功夫和你們閒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白小俠已向南去了,我們再見吧!”
話落,徒然縱起身形,閃電而去。
但在他身形縱起的同時,卻向邵美笑道:“不要怔想啦,見到白小俠時,先代我問候一聲,就説我要向他謝謝!”
這些話是在他躍起身形之後才説的,故最後的一段話,系由很遠處傳來,顯然是用的傳音入密之類功夫。
原來這位突然而來的少年,僅有十八九歲,生得唇紅齒白,清秀異常,尤其兩道細長的眉毛,和一雙大大的眼睛,再配上長長的睫毛,嘴角微翹,説話時,露出兩排編貝似的玉齒,再再都顯示着有幾分娘娘腔。
他不但人長得俊,一身功夫,也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最奇怪的,是他認識邵美芙和白瑞麟,而邵美芙卻當面對他不識,寧非怪事?
説不講,也不盡然,自他現身之後,邵美芙覺得似在那裏見過,只是她搜盡枯腸,也想不到此人為誰,故謝碧鳳在和他動手,甚至還輕薄的向自己臉上摸了一下,均形同未覺般,在怔怔的思索。
老化子呢,情況也比邵美芙好不了多少,他雖在倉促間,向那少年擊出一招,即知此人不凡,而且見他雖然舉止輕恍,卻並無惡意,故僅擊了一招之後,即停手未攻,察看這少年的來歷。
此刻見人家已去,隨浩嘆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憑這少年的身法,老化子自忖非其敵手!”
“哼!有什麼了不起,再碰到時,定和他較個高下!”
謝碧鳳的話音方落,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年錦佩,則面色嚴肅的接口道:“看樣子,此人是友非敵,只是此人是什麼來路,卻一點都看不出!”
這神秘少年,來去卻很突然,把這幾個人弄得莫名所以,疑雲重重。
半晌,始聞老化子道:“管他什麼來路,我們還是走我們的吧!”
於是幾個人默默無言的,向連迄邐而去。
XXXX風雪交加的傍晚,天空是一片灰白色,凜冽的西北風,更給嚴寒的冬天,增加冷酷之感!
在龜山腳下,有一座尼庵,此庵距江不遠,僅不過約半里之遙,不過環境卻異常幽靜。
庵前有一株臘梅,正迎風怒放,雖然清香四溢,但在這風雪交加之時,仍顯辱那麼悽清孤零和怒哀!
呀的一聲!
庵門開了,從內面走出一位妙齡女尼,這少年尼姑,的確生得動人,修長的身段,大方的風度,以及她白晰皮膚,處處都表露出,是一位標準的美人胎子!
但在如此妙年,為什麼會出家呢?
不!她並未正式出家,你不看她頭上,正裹着一層厚厚的黑市!將她的秀髮,嚴密的緊包着嗎?
她手中提了一隻水桶,在門前瞻望了一眼,即踽踽向一條小溪走去。
當她走在一株黃楝樹下時,突然又停叫身來,抬頭向樹上望望,似是有了感觸,伸出手來,撫換了幾下那粗糙的樹身,然後依身樹上,痴呆的望着蒼茫的山色,兩個眼角卻掛着兩條清淚。
痢呆的站了很久,她在回憶着往事!
她會清楚的記得,才隨他行走江湖時,第一次和人交手,是在象鼻谷,谷口有一棵楝樹,當時對那棵樹並不欣賞,一心在想鬥一鬥枯骨幫,因為那是他的仇人,他的仇人,也就等於自己的仇人,同時,有他在身邊,心內充滿着希望,一切都不覺得害怕。
可是曾幾何時,他的身邊卻又多出了兩個,三個…………啊!可能還有暗戀着他的人,而且她們不但美麗,武功也都在自己之上!
為此,她曾經想到再投名師,下一番苦功,以便能趕上她們,也不顯得自己那麼無能,可是縱目當前武林,誰又能及上他呢?
有時,也曾想到請他傳授自己的武功,只要自己要求,諒也不會過分拒絕,那豈不自己要和他拉遠距離嗎?將來在名義上,將怎樣稱呼?
固然老化子對自己曾作過保證,但這種保證,於實際無補,就是將來能在他身邊占上一席,越法增加自己的不安,因為自忖與他不配,假若勉強,那上但與己無益,恐將與他有損,也是自己所不願為的。
想到自己的不配,更便她傷心了,為什麼自己如此低能,大概是自己的先人,都沒積下陰德吧!不然,同是一個人,為什麼遭遇,便有如此大的差別呢?
想至此,忽然又一個意念襲上心頭,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戰,暗責自己太欠思考,假若由於自己的出走,而令他心中不快的話,豈不更增加自己感情上的負擔?
想到這裏,幾乎抑不住她的心中自責的情緒,很想立刻在到武昌去,打聽一下他近來的情況,但當挪動了身子,忽又無力的停頓下來,同時喃喃自語着:“可能不會的,他身邊不是還有謝姑娘她們在斯守着嗎!”
正當她想到此地,遠處傳一聲慈祥的高叫,“雲兒,快回來,不要再亂想了!”她聞聲一驚,看看自己的灰色外衣,也被融化的雪水,打濕了半邊,兩腳站立之處,也被自己的體温,把地上的積雪融化為一灘清水,泥地上,顯現出兩個清析的腳印,可見自己已站立的時間不短了!
就在她驚詫未畢,猛聞身後發出一聲嗟嘆,那年輕女尼陡的轉過身子,就見面前站定一位老尼,隨忙叫了聲:“師父!”
那老尼又是一聲輕嘆,惋惜的道:“這大風雪,也不怕凍壞了身子。快回去吧,我要是不出來,不知又要站到何時哩,真是孽障!”
“師父請回去吧,外面太冷,我去提提水,立刻就來!”
“不用了,淹內還有水,等天晴在提吧!”
那老尼説完即轉身而去,那少年女尼只好又提起空桶,隨在師父身後,同返淹去。
就在她們師徒剛踏進庵門,從江邊的小徑上,就走來一位少年,行色匆匆的疾奔而至,只見他愁眉雙鎖,面色也有幾分憔悴,失神的雙目,顯見久已不曾睡的樣子。
當他走到那裸高大的黃楝樹下時,抬頭看了看樹頂,抖了下身上的積雪,即往跟前走去。
他一邊走,口中不住的在説:“真是怪了,雲姊會到那去呢,武昌附近兩百里的範圍都找遍了,不唯我不到一點影子,連消息地問不出,難道她會走上絕路!”
説到走上絕路,不禁有點黯然,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假若她真走上絕路,便完全自己所造成。
他忖思着,突然口中發一聲驚“咦”身形像流星般,疾往樹跟前奔去,兩眼注視着地上的腳印,現出滿臉詫異之色。
他觀看了一陣,除兩個清析的腳印之外,就是另外一些雪地上的跡,只是那些都非常零亂,模糊不清。
而且從腳印的大小,以及形狀看來,分明是女人的足跡,這大的風雪,荒山野嶺,那來的女人?同時從情形看,顯然又是去而不久,不然,腳印上不會沒有積雪?
再循着雪地上的足跡看去,不覺啞然而笑,原來在足跡盡處,看到一座尼庵,既有尼庵,當然就有尼姑,此地出現女人足跡,乃是當然之事,何必大驚小怪!
但當他啞然失笑之際,忽然心中一動,暗道:“雲姊的姑奶奶就是出家人,當然也會有她的朋友,能不有些熟識?”
他想到此,忽然暗責自己糊塗。怎會一直沒想到這一層上去!
自責着,正要向尼庵走去,忽然一個清淅的聲音傳來道:“多情自古終遺恨,快辦你的正事吧!”
這少年聞聲一驚,抬頭望去,即見對過的山坡上,有一白影,稍閃即逝,設非目力奇佳,在這大室蒼茫的大雪天,根本看不到。
他驚詫之餘,高叫:“朋友慢走!”身形像閃電般,顧不得探看尼鹿,即向白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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