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夢秋調息了片刻,神色已漸恢復道:“不是開玩笑,我修習這門功夫時,只是照訣聚氣從沒有真正施行過一次,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以及使用時,威力如何,今天正好是個機會。”
方梅影道:“但用得太不值得了。”
江夢秋道:“絕對值得的,黎大姊這指劍功夫凌厲無匹,但為了那小缺點無法施展,我為她修正以後在魔宮開典時,出其不意,必然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黎素貞道:“侯浪萍根本不知道我會這門功夫。”
江夢秋笑道:“黎大姊,如果你認為他不知道,那就大錯特錯了,候浪萍不是那種冒失的人,在他身邊的人有多少能為,他必然瞭解得一清二楚,因此你這劍指功夫,他一定知道的,而且這門武功的缺點,他也十分清楚,所以才不加註意,否則他知道你跟他反道而馳時,一定先對付你了,正因為他能控制絕對的優勢,才故意縱容你。”
黎素貞道:“假如他佔有絕對的優勢,就不必縱容我,他不是能容人的人。”
江夢秋道:“不!這一點你看錯他了,他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不可能一手遮天,因比他必須容許一些矛盾存在,用以探測別人的意向,除了地靈宮之外,在天聖宮中,這些情形也不例外,天聖宮總管陸瘦翁就對他頗為不滿,他仍然賦予陸瘦翁以重權,也是這個道理………”方梅影道:“這倒是不錯,他對段天化也是採取同樣的態度,明知其心懷叵測而照用不誤,在必要時突出殺手以收警誡之效,這些地方他表現得相當聰明,最高明的統御術不是採取高壓的手段使異己者不敢反抗,而是將異己者置於明處而加以控制,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危險的敵人,所以許多暴君的滅亡,就毀在這一點上。”
黎素貞想想道:“也許你們説得有點道理。”
方梅影道:“他把難以收服的人,投置在你的地靈宮裏,正是最聰明的一着,否則他不知道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是想扯他後腿的,哪些是貌似温順而心懷異志的,魔宮中網羅的人太多了,他留下這些矛盾,可能對每一個人都徹底瞭解,進而控制全局。”
江夢秋道:“所以黎大姊的指劍經過修改後,在出其不意之下,才能給他一個迎頭痛創。”
黎素貞道:“那恐怕機會不多,他根本不會跟我動手。”
江夢秋一嘆道:“黎大姊,你還是太迷信你那件天孫錦衣的功能了,如果我剛才用在斷指劍的一擊,攻向你的身體,你的寶衣能擋得住嗎?”
黎素貞不禁一呆道:“我不曉得,我沒有試過。”
江夢秋道:‘不必試,你擋不住的,就算寶衣能避刃,那凌厲的劍氣也可以傷到你。”
黎素貞道:“你就是要使我明白這一點?”
江夢秋道:“就是這個意思,因為我相信侯浪萍出手一擊,勁道尤在我之上。”
羅天峯道:“這不可能吧,魔教中何來這至上的絕學?”
江夢秋道:“天下武學本來就殊途同歸,前輩對我那一擊用了兩個名目,九轉玄功是道家的,納須彌芥子是禪門絕學,可是授我這門武功的卻是個俗家人。”
羅大峯愕然道:“是誰?”
江夢秋道:“天機老人凌九峯,他起的名目叫盤古斯,一門武功有了三個名稱,可見不是那家的絕學了,因此侯浪萍很可能在另一個名目下也修成這種功夫。”
黎素貞點點頭道:“有可能,他在兩年小雷音寺魔教門下受藝,魔教中的乾坤一擲,威力不遜於此。”
江夢秋道:“因此我施展這一式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想請黎大姊斟酌一下,是否能夠傷得了侯浪萍!”
黎素貞沉吟片刻才道:“假如是在令祖仁翁或家祖的手中,可能機會不多,因為他早就有所防備,但江公子施展時,就可能性較大了,他想不到你會有此等造詣。”
江夢秋道:“那就行了,家祖懇過幾位前輩,各以絕學來造就我,也是這個用意,使人想不到我會有這種能力,現在我向各位證明了,到了那一天,希望各位多支持我一點,儘量不要我出手,留在最後對付侯浪萍一搏!”
方梅影道:“你也太傻了,告訴我一聲,我自然會為你安排的,何必要拼命來上這一手呢?”
江夢秋笑笑道:“方大姊!假如我不亮出這一招,你會相信嗎?你不相信我有與侯浪萍一戰之力,一定會多方設法,讓別人跟他交手,結果反而會造成混亂的局面,因為魔宮中還有十大天魔為翼,我們的人數本來就不夠,可不能再受折損了!”
方梅影臉上微微一紅,江夢秋這句話説到她心裏去了,對魔宮中的實力瞭解越多,她心裏的恐懼也越深,假如江夢秋不把話説明,她的確是不準備讓江夢秋與侯浪萍對手的,尤其是江夢秋對她明白示情之後她心中更懷着一點私心,絕不讓江夢秋冒一點險的。
不過她究竟是個心胸坦率的女中豪傑,略略一頓後就笑道:“不錯!我不知道你的實力,自然不會讓你涉險,現在知道了,我仍然儘量不使你冒險,大家心裏都明白,魔宮開典之日,雖是正邪一次大決鬥,但要把魔宮的實力一舉消除是不可能的,充其量也只是給他們一點打擊,壓壓他們的兇焰而已,我認為最重要的一個原則是保全我們的實力……”羅天峯也點點頭道:“這話對,邪惡的勢力,並不僅限於魔宮中的那幾個人,我們即使能把魔宮一舉蕩平,但本身的元氣大傷,結果只造成另一批邪魔坐收漁利而已,而我們中原武林道的精英,差不多全集中在此了,因此保全實力,尤重蕩魔。”
黎素貞愕然道:“還有哪些邪惡性的勢力?我想也差不多了。
侯浪萍為籌組乾坤教,作了多年的策劃,能夠題上名的好手幾乎已全部網羅一空了。”
羅天峯輕嘆道:“你只看見眼前的,卻忽略了一個最大的敵人,那就是造就侯浪萍的人。”
黎素貞驚道:“小雷音寺?’”
羅天峯道:“是的,小雷音寺為魔教之祖,自從阿修羅教祖創教以來,一直就是禍亂之源,百年前魔教教祖畢拿星企圖立教中原。
造成了江湖一片大殺劫,幸虧有一個名叫遁世遺叟的老人出來,與天拿星較技恆山,鬥了一天一夜,天拿星使出魔教七十二項絕藝,遁世遺叟也以中原七十二項武學,-一把他比了下去,天拿星這才知道中原武學之興,遠在異邦之上,鎩羽而歸,聲明百年之內,魔教門下,不入中原,他倒是很守諾言,百年來的確沒有聽過有魔教傳人在中原出現,但百年之期已屆。”
黎素貞忙道:“侯浪萍是魔教傳人,可是他多年前已人中原,這不是違了誓言嗎?”
羅天峯道:“他只學過魔教的武功,還沒有正式投入魔教門下,因此算不得違約,在這百年中,中原一些江湖敗類,也曾到小雷音寺中學藝,魔教對來者不拒,卻不肯答應他們投入門中,也是為了守諾之故,十大天魔的技藝,多得自魔教,但算不得是魔教違誓。”
黎素貞忙問道:“魔教為什麼肯把技藝傳給外人呢?”
方梅影笑道:“他們不忘百年之恥,但又不瞭解中原武學狀況,所以不斷地在中原利用一批混蛋,試探一下中原的武功進境。”
羅天峯點頭道:“不錯,這就是他們的用意所在,十大天魔只得魔教武學之一就能在中原橫行江湖,使他們看出了中原武學的調蔽,但十大天魔最後仍然被我趕了出去,他們又有了點警惕,所以過了幾十年才又遣他們人中原,而且弄了個侯浪萍來中原先為魔教鋪路。”
黎素貞道:“那位遁世遺叟呢,他沒有傳人嗎?”
羅天峯道:“這位前輩智慧如海,他一身所學,沒有一個人能承繼得了,因此他沒有收傳人,卻把他的武學心得,分門別類輯錄成冊,交給中原各大宗派分別保管,而且聲言這武學僅能用於對付魔教中人。”
方梅影笑道:“羅前輩,你學的就是遁世遺叟的武功吧?”
羅天峯點點頭道:“是的,他留給少林的武學有十五類,其中十類是少林本有的,另外的五種卻是少林典籍所不載。因此我並不能完全算是少林門人,所以我雖然擔任過少林掌門,要脱離就脱離,少林門規也無法限制,就是這個原故,這是先師留下的遺牘中特別説明的,否則現任掌門人雖是我的徒孫,也一樣有權不准我還俗的。”
黎素貞再問:“爺爺,您以為侯浪萍的背後,還有小雷音寺的人在撐腰?”
羅天峯道:“我想是必然的,乾坤教在今年開典,而且開典之日正是百年前遁世遺叟與天拿星立誓之日,這一切絕非偶然,恐怕是魔教再次進軍中原的行動開始。”
黎素貞臉現憂色道:“侯浪萍已經夠難以應付了,如果他背後再有魔教的人撐腰,那就是更難應付了嗎?”
方梅影卻-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呢。”
羅天峯忙問道:“方姑娘此説莫非另有所恃。”
方梅影道:“是的,我本來對一件事還不太清楚,現在聽前輩一説,總算完全明白了。”
羅天峯道:“方姑娘明白什麼了?”
方梅影道:“明白了我爺爺對各門的武學淵源何以會如此清楚,明白了我爺爺的書房為什麼要叫遁世居。”
羅天峯道:“你是遁世遺叟的後人?”
方梅影道:“大概不會錯,遁世遺叟恐怕是我爺爺的師祖,爺爺去世後,我整理他老人家的遺籍,發現了一紙手稿,説我家的武學原有七十二種,只是因為後人資歷不夠好,無以全部承繼,只留下十二種,而另外的六十種傳給了一個姓江的少年,另外卅種,則分散傳給了一些根骨較佳的年輕人。”
羅天峯道:“這姓江的少年一定是仁翁了?”
方梅影道:“恐怕還要再上一輩,江爺爺出道之日,已經是那手稿四十年之後的事了。
我遠祖留書之時是九十年前,江爺爺還沒有出世呢,不過我祖傳書房上那塊造世居的匾額,據説是出自先人手澤,已有百餘年之久。”
江夢秋忽然問道:“羅前輩,您接受遁世遺笈時,是否還有什麼附帶的條件?”
羅天峯道:“是的,開封之日,裏面有一塊銅符,上面刻的是陰文,説如果有人持同樣大小的陽文銅符前來,兩符相合時,就把秘發中的武功交付來人,如果研習武學另有心得,也要一併交出去。”
江夢秋從懷中取出一方銅符道:“是不是這一方?”
羅天峯連忙也取出同樣的一方鋼符,相互對合,銅符上的陰文與陽文恰好能互相接合,羅天峯肅容説道:“江小友,你果然是遁世遺叟指定的傳人,幸好我沒有託大,做你的前輩,否則就罪該萬死了,因為本門接受遺發時,遺叟前輩交代過,把執陽符的人,如同他的親臨,照説我應該向你執弟子之禮才是。”
江夢秋道:“那倒不必客氣了,百年前的輩份本來就難以算得清,不過有一件事,再晚要聲明一下,你回到少林時,應該重整一下門户。”
羅天峯道:“小友此言怎講?”
江夢秋道:“先曾祖正是遁世銅符的傳人,他老人家去世前,也對魔教之約交代得很清楚,如果魔教的人有進中原的企圖時,就持此符向全部受笈人索取留笈,家祖正是十大天魔肆虐中原時開始練的武功,因為開始太遲,一直無法深進,才將全部技業,作成末進,遺世功笈共計七十二冊,家祖他只收到了六十七種。”
羅天峯道:“只差了少林的五種?”
江夢秋道:“是的,家祖父是十年前訪少林,現在掌門人悟元上人只交出了十種秘發。”
羅天峯道:“這個畜牲,簡直是該死。”
江夢秋道:“遁世老人雖然指明瞭索笈地點,卻沒有説明各人保管的數目,家祖父一直找不到那五藝散落在何方,內心十分憂急……”羅天峯道:“我一定會處理這件事,這孽畜竟敢存此私心,如果誤了蕩魔大業,豈不是使少林成了武林罪人。”
江夢秋道:“幸好前輩來了,所欠的五項技藝尚可由前輩彌補,只是前輩在選擇下一任掌門人時,必須以氣度為主,遁世老人將絕學分授給很多人,一則是為中原武林道保存一份衞道的力量,再則也是希望這些武學能發揚光大,現在知道這位可敬的前輩是方大姊的高曾祖,也知道這位前輩僅為自己的後人留下了十二種武學,這份心胸的確值得吾人效法…”羅天峯的老瞼也脹得飛紅,只有訥訥稱是。
江夢秋又道:“因為前輩也是遁世遺叟的習者,再晚才敢説這種話,失禮之處,萬請前輩祈諒,另外還有一點事情想請教。”
羅天峯苦笑道:“小友,你別客氣了,我在接受陰符時,也曾看到了附帶的條件,就是對陽符執有人當視同師保,接受任何差遣,小友有什麼吩咐儘管説好了。”
江夢秋想想道:“少林對於那十五種秘笈是如何保管的?”
羅天峯道:“封存藏經樓。”
江夢秋道:“對習修者有什麼規定?”
羅天峯道:“有的,少林門中,只准一人修習此笈。”
江夢秋道:“那麼此刻只有前輩一個人習過此笈了。”
羅天峯道:“是的,藏笈的密室有九柄秘鑰,分由九位長老共同掌管,所以擇定一個修習此笈的人,必須要經過九位長老的同意。”
江夢秋道:“前輩能肯定沒有第二個修習者嗎?”
羅天峯道:“是的,因為其中的一柄,始終由我掌管,直到我離開少林,脱離門户時,才將秘鑰交了出去。”
江夢秋沉思片刻才道:“羅前輩,恐怕我們要到少林去一趟了,前輩幾十年不理門中事,問題出了不少。”
羅天峯一怔道:“小友!有了什麼問題?”
方梅影道:“九年前仁翁到少林寺索取秘笈,前輩知道嗎?”
羅天峯道:“不知道,否則我一定會親自去主持開啓密室,把秘笈整理好了,再送出去。”
方梅影道:“前輩既然不知此事,而您所保管的秘鑰也沒有交出去,少林掌門人是如何把秘笈取出來的?”
羅天峯不禁一怔道:“對啊!這孽畜難道敢違背禁令,私自開啓了密室嗎?”
江夢秋道:“情形恐怕比這還嚴重,因為家祖父九年前並非自己去索秘笈,而是委託一位老友代行的,他一共跑了九個地方,取得了甘六種秘笈,可是在沒有交到家祖手中時,就被人暗算身死。”
方梅影忙問道:“是誰下的手?”
江夢秋道:“不知道,因為我爺爺沒有見到他,也不知道他死因為何,不過這位前輩是很細心的人,他收取到一種秘笈後,就秘藏在一個地方,做下暗號,並沒有帶在身上,所以他雖然被暗殺了,秘笈並未失去。”
方梅影道:“他預料到會受暗算嗎?”
江夢秋道:“因為他自知任務繁重,唯恐有人會對他下手,才作了這個預防的措施。”
方梅影道:“這個人是誰?在哪裏被暗算的?”
江夢秋道:“神行千里柳無影,死在汝州城的一家旅邸裏,係為人用重兵器擊碎頭顱而死。”
羅天峯道:“你是否懷疑係少林所為?”
江夢秋道:“這個再晚不敢擅測,因為別的人也有下手的可能,但家祖檢點遺笈,發現少了五種,以為是被人竊走了,一直在追索這件事,現在總算有了結果。”
羅天峯長嘆一聲道:“你雖然沒有説明,我也知道少林的嫌疑最重,真想不到法元那畜牲會做出這種事。”
江夢秋道:“殺人的事,在沒有實據前,再晚也不妄測,那不能隨便指證的,至於現在存藏少林的五項秘笈,再晚必須取到手,以便將遁世老人的心願完成。”
方梅影道:“我那位老祖宗有什麼心願?”
江夢秋道:“他老人家給先曾祖的指示説這些絕藝百年一聚,看看是否有更精的發展,然後再按照合理的方法重新分配交換,按照受笈人的表觀,更換秘笈,他老人家最後的希望是這些武學能遍及武林,永為俠義之柱!”
方梅影道:“這個心願固然偉大,但不可魯莽從事,萬一所授非人,豈不是適足以助長其兇焰。”
江夢秋笑笑退:“是的,不過老人家深思遠慮,早就想好了,七十二種武學,只有卅六種在外流傳,另外卅六種,則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以便收適當的制衡作用。”
方梅影一笑道:“難怪江爺爺被我爺爺列名為榜上第一高手,原來他的武功是得自遁世遺叟……”江夢秋卻正色道:“不!大姊!你錯了,我爺爺的武功得自遁世遺笈只有十之二三,其餘是他老人家另有所承與自己揣摩所得,我們江家除了先曾祖外,只有我才是遁世遺笈的傳人!等我把遁世遺笈七十二種搜齊後,你可以查證,我家雖然受命託管遺笈,卻絕沒有據為己有!”
方梅影連忙道:“江爺爺有仁翁之稱,我相信得過,何必還要查證呢,剛才只是我一時失言。”
江夢秋道:“好在方爺爺對我爺爺的武功知之甚詳,你可以把遁世遺笈取來-一對證。”
方梅影道:“我不用對證,也無此必要!”
江夢秋道:“不行!”
方梅影道:“遁世秘笈雖然傳自我的遠祖,他老人家已經交了出去,就不是我家所有,你也不必交給我過目,相信這些武功也不是創自我遠祖,它們必然有一套傳授的規矩,所以這件事我不必過問。”
江夢秋道:“我不是因為你是遁世後人才交給你的,按照遁世武學的傳授規則,重行分配傳授時,有許多執行的細則,規定極嚴,只有你對天下武林知道得最詳細,最適合擔任這個工作,而且在我之後,為擇一個保存遁世符的人選,也請由你來甄定,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方梅影正要開口,黎素貞道:“方大姊,你不必客氣了,小妹也以為這是當仁莫讓的責任,沒有人比你更適合!”
話畢一嘆道:“看了你們的行事心胸,我才真正瞭解到俠義心懷與正邪之別,侯浪萍所作所為,並不能説他是個很壞的人,但跟你們一比,就差得多了。”
江夢秋忽又問道:“黎大姊,知機子呢?”
黎素貞道:“我把他留在丐幫中,免得被魔宮的人找到又橫生枝節,到開典的那一天,再讓他跟丐幫一齊赴會。””
江夢秋道:“那我們在會期之前,還來得及到少林去一趟,把遁世秘笈遺漏的五種搜齊。”
方梅影笑笑道:“江兄弟,你的口真緊,一直到現在才透露你的武功淵源。”
江夢秋道:“假如羅前輩不説出遁世遺叟的事,以及他學過十五種秘技,我也是不會説的,除了我爺爺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是遁世陽符的持有人。”
羅天峯道:“是的,所有受笈人都是認符不認人,想到那些武林同道,個個心胸磊落,毫無隱藏地交出了全部秘笈,只有少林一派,隱藏起五種絕學,實在汗顏。”
方梅影道:“門派大了,自然有賢與不肖,少林一向居於武林之冠,前輩以這十五項絕技,成為五十年前蕩魔魁首,領導羣倫,是何等尊崇,前輩返回少林,卻沒有把這武功作一個適當的指示安排,悟元上人身為掌門人,自然要為門户繼起的盛譽計較,他的行為還是值得原諒的。”
羅天峯道:“我擔任掌門五年,收了五個弟子,除了少林本身的武學外,這十五項絕學,我每人都傳了三種,只是沒告訴他們來歷而已,事實上這些技藝,已經全部留在少林了,因此悟元的行為絕不可恕,尤其是他對陽符的持有人隱瞞下五項其心更為可誅。”
江夢秋道:“到了少林再説吧,私啓密室的事,屬於少林的家務,我們不便置喙,隱瞞絕技不交,也是少林的權利,遁世秘笈分給天下武林道,就等於送給了他們,並沒有規定非交還不可,遁世老人的附言上説得很清楚,只是希望能將秘笈交付給陽符持有人,以挽時艱,現在要問清的一件事,是少林有沒有殺死去取秘笈的人?”
羅天峯對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催使大家立刻動身,於是黎素貞重新又喬裝為秋海棠的形相,坐上車子,直駛向登封而去,行程匆匆,這次在路上毫不耽擱,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到達了登封,而且一路直奔嵩山本院。
來到院前時,由於少林寺規定禁止女子進人的,因此只有羅天峯與江夢秋兩個人上前,因為時近黃昏寺門已閉,他們敲了門之後,應門的卻足一個老僧,合什道:“二位施主有何見教?”
羅天峯認得這是少林的二代長老,也是他的師侄法亮,不禁沉下臉道:“法亮!你難道連我都不認識了?”
法亮漠然道:“施主未離少林,是老衲的師叔,既然施主已經還俗脱離本門,老油自當以客禮相待。”
羅天峯被他堵住了嘴,只得冷冷哼一聲道:“悟元呢,叫他出來,我有事情要問他!”
法亮淡淡地道:“掌門人正有要務,無法接見外賓。”
羅天峯感到情形有點不對勁,頓了一頓才道:“那就把法淨與法本兩個人叫出來。”
這兩人俱是二代長老,也是為他駐守寺後禁谷的弟子,羅天峯準備從他們口中問問少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法亮合什道:“兩位師兄守戒入關,也無法會客。”
羅天峯道:“他們所有的關期都過了,還要入什麼關?”
法亮道:“二位師兄駐守後山,對寺務隔膜日久,故而奉掌門人面諭重行人關,熟悉寺務,以便分派職務。”
羅天峯道:“胡説,他們的輩份在掌門之上,依照舊例,除了羅漢堂與藏經樓兩處,根本不必擔任職司了。”
法亮道:“施主出身少林,怎麼也説出這種話,各地分院的住持方丈,都是高輩份長老出任的。”
羅天峯道:“難道悟元準備把他們派出去?”
法亮道:“掌門人是有這個打算,但要看他們在關期中的進修成績如何,如果未能通曉外務,不足以獨當一面時,還是需要在雲房中多參悟一段時間。”
羅天峯道:“這麼説來,今天我是見不到什麼人了?”
法亮道:“是的,天色將晚,施主還是早點下山吧。”
羅天峯道:“我也無法再進去了?”
法亮道:“施主是從牆上跳出去的,自然不能由門中進入,這一點想必施主很明白。”
寺憎還俗,例由牆頭跳出來,一般的情形是在門口放一條長凳代牆,跳過長凳,便算是出了山門,再也不是佛門弟子了,羅天峯離開少林寺時,已經在悟元主持下,經過了這些儀式,因此他不禁一怔道:“假如我非進去不可呢?”
法亮把門打開,迎門供着少林開山祖師達摩遺容,然後道:“施主要強行入寺,除非使用武力,當着本門師祖佛駕之前,施主一定要這麼做,老衲十分遺憾。”
羅天峯臉色一變道:“你們似乎是已經準備我要來了?”
法亮道:“少林乃十方信土之地,人人都能來的!”
羅天峯道:“可是你們把祖師聖容擺在當門,分明是阻止我逞強人寺!”
法亮道:“施主既然對祖師尚有敬意,便不該來此!”
羅天峯無可奈何,他雖然心憤少林此等行為,但畢竟是少林出身,説什麼也無法在達摩像前硬闖山門去。
聖女與方梅影黎素貞在車中把情形看在眼裏,互相對看了一眼。
黎素貞道:“爺爺不會對少林祖師不敬,江公子礙於爺爺的情面,也不好意思逞強反目,該怎麼辦呢?”
聖女道:“方姑娘,你看呢?”
方梅影想了一下道:“我們去好了,我們可沒有這些禁忌,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説着走下了車,聖女與黎素貞帶了倚紅偎翠都跟在後面,江夢秋忙迎了過來,道:“方大姊,我看算了!”
方梅影道:“我要進去,倒不是為了秘笈的事,你們想一想,少林憑什麼敢對本門尊長如此不敬!”
羅天峯道:“我已經離開了少林……”方梅影道:“不,前輩雖已還俗,但少林長老中不少是前輩的親傳弟子,他們對前輩不會如此的,可是我聽見法本法淨兩使大師被迫坐關,分明是有一項陰謀在進行着,少林甘冒如此欺師背上之不為人齒的孤行,必然有一股勢力在支持着他們,而這股勢力十之八九是來自魔宮”
羅天峯一怔道:“那不太可能吧!”
方梅影道:“前輩!少林雖然搬出了達摩遺容,但並沒有一定能阻止前輩,而且以少林的力量,能夠阻止前輩的沒有幾個,若非有人撐腰,他們敢如此膽大妄為嗎?前輩暫時退過一邊,我一定能把魔宮的人逼出來。”
她伴着聖女走到山門前,法亮道:“女施主請留步,敝寺俱為男僧,夜晚從不款待女賓。”
方梅影一笑道:“就是白天,少林也不讓女客進入的。”
法亮道:“女施主知道就好了。”
方梅影笑笑道:“可是聖女前輩在四十年前就曾經硬闖過一次,因此今天我們追隨聖女前輩想再闖一次。”
法亮臉色微微一變道:“聖女有何見教?”
方梅影不等聖女開口就道:“聖女要找法本法淨兩位大師有要事相商,如把兩位大師請出來,當然就不必硬闖了,否則我們非見到他們不可。”
法亮道:“兩位師兄俱已入關坐禪。”
方梅影笑道:“沒有的事,我們接到的是他們緊急的告援,説是少林發生了急變,要我們趕來馳援。”
法亮神色微變道:“本寺好好的,哪有什麼變故。”
方梅影道:“已經夠明顯了,前代師祖上門都受到了阻攔,必然是有了重大事故。”
法亮道:“那只是本門的私事。”
方梅影道:“不能算是私事,前次我們在登封抓到了幾個魔宮的人,結果都跑掉了,可見此事與魔宮有關,因為人是交給法本上人押送回來交給少林的,所以我們一定要見法本屏弄清楚。”
法亮語為之結,支吾了半天才道:“女施主一定弄錯了,本寺從未收到什麼俘虜。”
羅天峯也聽出不對了,厲聲道:“法亮,人是我親自交給法本帶回的,怎麼會沒有收到?”
方梅影冷笑道:“大師,賴是沒有用的,在登封我們還有人,因為看見了被擒的人恢復了自由,想到少林一定出了事,才發出緊急的通知。”
法亮準備關門道:“老衲沒有功夫陪各位開玩笑。”
羅天峯用腳一伸擋住了門道:“法亮,你想想清楚,少林數百年清譽,得之非易,如果你們一時糊塗與魔宮勾結,你們就是門户中千古罪人。”
法亮冷冷地道:“少林的事,施主已無權過問了。”
方梅影道:“武林羣俠正在聯義蕩魔,凡是與魔宮有關連的事,人人都有權過問。”
法亮道:“女施主準備如何過問,悉聽尊便。”
聖女忍不住道:“法亮,你是不是要我再闖一次?”
法亮冷笑道:“聖女,少林不是幾十年前的樣子了,你如果想再大鬧一次山門,也沒有那麼容易了下”
説完飄身退後。
聖女正想衝進去,方梅影卻把她拉住了道:“聖女,等一下。”
聖女道:“還等什麼,我不相信這些小和尚真成了氣候,能夠攔得住我。”
方梅影道:“不,聖女,年頭兒不同了。”
聖女道:“是怎麼個不同法?”
方梅影道:“五十年前,您單劍獨闖少林,他們都抵不住,今天他們看到您與羅前輩聯袂在此,居然毫無畏狀,可見他們必然有了有力的後援。”
聖女道:“有什麼後援,難道魔宮中有人在裏面?”
方梅影道:“絕對是的,因為您與羅前輩是被我跟江兄弟請走的,少林自然也知道我們會一起來,假如不是魔宮中人,誰也不會跟我們站在作對的立場上。”
羅天峯一嘆道:“我才離開了幾天,他們就跟魔宮勾搭上了,這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方梅影深思片刻才道:“恐怕還在更早,侯浪萍在中原籌劃多年,這些大門派當然都是在物色之中,連丐幫的前任幫主都被他們劫持到魔宮去了,少林也豈獨能免。”
羅天峯道:“可是我一點都不知道呀。”
方海影道:“您深隱後山,不問世事,幾個忠心於您的弟子也跟着您據守後山,對寺中的事很隔膜,侯浪萍原來以為您無意於世事,所以才不來煩您,哪知道您與聖女竟然出山了,所以他們趕緊通知魔宮。”
羅天峯嘆道:“悟元這個畜牲,竟敢如此膽大妄為,真是不知死活了。”
方梅影苦笑一聲道:“我費了半天精神,想瞞住您與聖女復出的消息,哪知魔宮早就知道了。”
羅天峯道:“問題在於少林怎麼會知道我們去而復返。”
方梅影道:“悟元既然瞞下了五項適世絕學,自然是知道此笈的來龍去脈,雖然他不知道陽符的持有人是誰,但想到您必然會與陽符的持有人會合,也一定會對説出他瞞下了五項秘學的事實,隨時都在等着您回來。”
羅天峯想了一想才道:“不管怎麼説,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我都要弄個清楚,只是我無法在達摩祖師遺容前對少林出手,只有麻煩你們了。”
方梅影道:“可是我們一進門,就要跟少林正面衝突了,侯浪萍真正勾通的只是幾個為首的人,其餘的弟了恐怕都不明究裏,由您出頭,也許還可以鎮壓一些人……”羅天峯道:
“我打算從後山進去,想法子找到法淨與法本他們,問問詳情,你們從正門進人,儘管製造混亂,以便利我的行動,如非必要還請你們手下留情,儘量不要傷害人命。”
方梅影想想道:“好吧!江兄弟,那就由你打頭陣了。”
江夢秋道:“大姊,我倒不是怕事,但我的武功最好還是少施展,目前還不宜表明我是遁世秘學的全部傳人。”
方梅影道:“這也對,那你就看情形吧,幸好有素貞妹子在,可以挑大樑,再由聖女前輩掌舵,可以應付了。”
羅天峯見商量已定,送大聲道:“妲妮,一切都託付給你了,我不能對着祖師遺容失禮,也不能坐視本門弟子與人衝突,只好走對在山下等着,你進去把悟元那個道畜挾出來,送到山下,我要問問他是何居心。”
語畢飄身退走。
聖女見他去遠了,才一揮手道:“衝進去,達摩祖師可嚇不倒我。”
江夢秋等五個人配合聖女的行動,衝進了山門,但見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聖女哼了一聲道:“這批小和尚,躲起來就行了!大家闖進去,把悟元揪出來,看他是否躲得了。”
方梅影道:“先別忙,江兄弟,為了羅前輩,我們總不能讓少林太難堪,你先把達摩的聖像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