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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白衣仙女

    古寒秋又道:“其二是二先生”石君子“竺道台,他還居塞外,根本不可能是他殺害凌震霄,先夫是他義弟,如果是他代弟報仇,他也應該喚我這個弟妹才是……”

    柳南江插口問道:“那麼,還有一人是誰呢?”

    古寒秋道:“還有就是”麒麟寨“寨主”刀王“史潔如,不過,據妾身事後調查,凌震霄被害那日,他未曾離開,而且”麒麟寨“位於洛河道上,兩地相隔千里之遙,也不可能一日往返。”

    柳南江道:“那麼,只剩下秦羽烈了?”

    古寒秋道:“當時,秦羽烈正在曲江池畔大興土木,每日親自督工,唯凌震霄被害那天的已、午、未三個時辰不知去向,而且只有他的所在地和凌晨霄的住處近在咫尺,不是他還有誰?”

    柳南江雖然也是心中大感疑惑,面上卻輕笑道:“古娘子為何説得這樣肯定?”

    古寒秋玲哼了一聲,道:“妾身還有旁證……”

    語氣一頓,接道:“先夫遇害的次日,秦羽烈曾在三老峯下的望鹿坡出現過,以後數年他即東奔西走,四處尋找凌晨昏的下落。”

    如果古寒秋所説的都是實情,自然,殺害凌震霄的是秦羽烈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由於方才那位神秘白衣女郎警語,柳南江自然不便全信。

    不過,多多少少使他對於秦羽烈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古寒秋又道:“秦羽烈經常有”三不殺“的口頭禪,耄耆老者不殺,殘廢之人不殺,黃髮小兒不殺。凌震霄被害,而他的一兒一女卻留下活命,而又偏偏選在三月三日凌震霄兒女去看狀元郎的時候下手,分明是秦羽烈存心不斬草除根,換了任何人,凌震霄的一兒一女斷然活不成了。”

    柳南江道:“如此説來,那秦羽烈為人倒還不失厚道。”

    古寒秋冷笑了一聲,道:“親身卻不作如此想法。無惡不作之人倒不足以為畏,因為惡名在外使人有所防範。惟獨那種既想作君子又要作小人,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人才真正令人感到可怕。因為這種人反覆無常,使人捉摸不定,往往矜不及防,秦羽烈正是這一種人,相公如説他為人不失厚道,你就錯了!”

    這一番話,使柳南江聽後心頭大動,秦羽烈是這種人嗎?

    古寒秋見他沉吟不語,又問道:“相公願意答應這件差事嗎?”

    柳南江不置可否地答道:“請古娘子假以時日,在下還要三思。”

    古寒秋道:“不忙,我給你三個月的限期,才過去一天兩夜,相公儘可從長考慮。”

    柳南江拱手一揖,道:“在下告別……”

    古寒秋一揚手,道:“且慢!相公可否見告,意欲何往!”

    柳南江道:“想去三老峯頭看看!”

    古寒秋笑道:“只怕不是真話。”

    柳南江回道:“古娘子不信,在下也不想多作解釋。”

    古寒秋將兩道陰森森的目光,注視在柳南江的面上,道:“相公切勿以為妾身意在查間相公行蹤,妾身不過想指引相公一條迷津罷了!”

    柳南江淡笑道:“多謝古娘子美意,在下只為登高,井無一定目的。”

    古寒秋一擺手,道:“那就罷了……”

    柳南江不想久留,拱手一揖,轉身就走。

    古寒秋卻又叫道:“相公請留步。”

    柳南江轉身問道:“古娘子還有何未盡之言?”

    古寒秋道:“妾身方才言道,此山有幾個混世魔王,那絕非聳耳聽聞之辭,妾身奉勸相公一句,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他們問你,你自管走路,也不要答話,反倒無事。其中有個女人,不知她多大年紀,也不知她來自何方,因她喜穿白衣,我們稱她為白衣幽靈,更是招惹不得,是山中最厲害的女魔王。”

    柳南江猜想古寒秋所説的白衣幽靈,就是方才所見過的白衣女郎,他的所見正好和古寒秋所説的相反,不但不令人感到害怕,反而令人感到可親。古寨秋似乎故意在危言聳聽。

    柳南江也不説破,輕笑道:“多謝古娘子提醒……”

    語音未落,人已穿進林中。

    這座松林生得很密,月光點滴滲瀉不進,觸眼一片墨黑。

    柳南江站住,定種細看一陣,才勉強看出一條鋪滿腐葉的路。

    他就順着這條羊腸曲徑,向前緩慢行去。

    前行不過百步,赫然一條白色的影子擋住去路。

    那條白色影子正站在松林一片空降之下,月光形成一圈籠罩在那影子身上,原來就是方才曾和柳南江交談的白衣女郎。

    方才離去時,柳南江明明看見她朝山下方向行去,而此時卻擋住了他的去路,這不得不使柳南江感到無限驚詫了。

    柳南江正在驚疑不定之際,白衣女郎已輕聲問道:“相公認識那個玩蛇的女人?”

    柳南江道:“三度晤面而已!”

    白衣女郎聲音沉靜地道:“蛇蠍最為險毒,與蛇相交之人雖不一定具有蛇蠍心腸,久而久之,也會養成蛇性。這種人的話最好不要輕信。”

    柳南江心頭不禁一怔,想必他和古寒秋的交談已被這白在女郎聽見。

    他又感到好笑,這個世上的人似乎都在努力説別人的壞話。

    不過,他卻直覺地認為這白衣女郎的話並無惡意,因而笑道:“在下曉得。”

    白衣女郎道:“相公並非智質愚魯之人,妾身不過是再三提醒而已。”

    柳南江拱手一揖,道:“多謝。”

    白衣女郎道:“妾身還忘了一件事情,相公於登上三老峯頭之後,於午正陽光下面向南立,手中平舉樹枝一根,看那樹枝之影投於何方。再於子正月光下,手中直舉樹枝一報,同樣面向南立,一橫一豎兩道影子之交叉點即為相公尋訪之地。”

    柳南江恍然大悟,難怪那地方名之為“子午谷”?接着他心頭又感大駭,對方何以知道他是在找尋“子午谷呢?

    繼而一想,這世上奇人奇事本來很多,不足為怪。何況自己尋訪“子午谷”一事已算不得是一件秘密。而且武林之中尋訪“子午谷”下落的人,也不僅是他一個。

    柳南江又待拱手稱謝,白衣女郎一揚手,道:“不必言謝,就算妾身送相公的一份見面禮好了。不過,進入斯地,只宜獨行,不宜結伴,望相公千萬記住。”

    説罷,沒入於黝黑的松林之中。

    柳南江無暇思索這個白在女郎的來龍去脈,他唯一需要思索的是白衣女郎最後的叮囑。

    他該如何擺脱掉秦茹慧呢?

    在思索中,他已走出了松林,擺在眼前的是一片峭壁危崖,這是前往望鹿坡最艱險的一段路程。

    黎明終於來臨,當紅日初顯,晨霧漸散之際,柳南江已經來到了望鹿坡。

    他剛選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還沒有取出乾糧,驀見一堆草葉之後走出一個一身火紅的少女,緩緩向他走了過來。

    這望鹿坡上有人,已頗使他驚奇,而且還是個年輕少女。

    當那少女行至面前時,柳南江更感到驚奇,因為他對這少女非常面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紅衣少女顯得落落大方,毫無忸怩羞怯之色,笑着向他問道:“柳兄!還認識小弟嗎?”

    這一聲“小弟”,立刻喚起了柳南江的記憶,敢情這少女是凌菲。

    紅衣少女又笑道:“別大驚小怪的,我是凌菲,是女的,不是男的。”

    柳南江本有倉惶失措的感覺,凌菲如此落落大方,也就輕鬆多了。

    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凌兄竟是女兒之身!”

    凌菲美目一轉,嬌笑道:“既然已知我是女兒之身,為什麼還要稱兄道弟?”

    柳南江吶吶道:“改口不易,凌姑娘……”

    凌菲一擺頭,道:“不許這樣叫我。”

    柳南江不禁微微一愣,忙問道:“把應該怎樣稱呼呢?”

    凌菲指着鼻尖,嬌憨地道:“叫我的名字,我最討厭什麼姑娘小姐的稱呼。”

    柳南江道:“直呼名字,好像不大尊敬吧!”

    凌菲驕橫地道:“我喜歡嘛!而且我仍舊要喊你一聲柳兄!”

    柳南江知道纏不過她,只得一點頭、道:“隨你叫吧……”

    語氣一頓接道:“你不該回複本來面目的,你扮男裝不但顯得英氣勃勃,行道江湖也方便得多。”

    凌菲點點頭,道:“我本來也是這樣想,可是……”

    語氣一頓,目光在柳南江面上掃了一下,又道:“可是我昨天氣不過,所以立刻改了過來。”

    柳南江問道:“為什麼生氣呢?”

    凌菲皓腕一抬,纖纖玉指指着他的鼻尖,道:“因為你只攆我,而不攆秦茹慧,足證你喜歡與姑娘家結伴,而不願與男人同行,所以我才穿女裝,要和秦茹慧爭一長短。”

    柳南江想不到凌菲竟是如此爽直大方,不禁脹紅了臉,疾聲道:“凌姑娘……”

    凌菲輕叱道:“方才説過了的,不許你喊我凌姑娘。”

    柳南江連忙改口道:“凌菲,你冤枉我了,我不是那種輕狂之徒。”

    凌菲嬌笑道:“那就冤枉你一回吧……”

    説着,説着,兩手反叉腰際,斜歪螓首,曼妙地轉了一圈,然後嫵媚地一笑,接道“柳兄!看看是我美,還是秦茹慧美?”

    柳南江斟酌再三,方道:“秦姑娘美得含蓄,而你美得開朗。”

    凌菲冷哼了一聲,道:“你也不是什麼乾脆之人,何必繞圈子?你就直説秦姑娘人家端莊,説我野,不就得了!”

    柳南江連忙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凌菲眉兒一挑,又問道:“柳兄!説實話,你討厭我嗎?”

    柳南江連連搖頭,道:“哪裏!我怎會討厭你呢?”

    凌菲眸子一轉,嬌笑道:“不討厭我,那就是喜歡我,對嗎?”

    柳南江不禁縮緊了眉頭,這教他如何回答呢?凌菲也爽直得過分了一點。

    談菲笑道:“柳兄大概是不好意思説,不答應就是默認……”

    説着,吁了口長氣,接道:“這下我可以大放寬心了!”

    柳南江不禁問道:“凌菲,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凌菲道:“你既然不討厭我,以後就不會攆我走了。”

    柳南江畢竟懷疑她的來意,因而問道:“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凌菲美目一掄,道:“隨着你還不好嗎?打架人也多一個。”

    柳南江搖搖頭,道:“算了,你不替我惹麻煩就好了。”

    凌菲笑道:“柳兄是指昨日松林酒店的事情而言嗎?告訴你,我是故意的。”

    柳南江凝聲問道:“為什麼?”

    凌菲詭譎的一笑,道:“我在心要看看你的劍法,同時也想試試你這個人夠不夠朋友。”

    柳南江心中暗暗尋思!

    眼看就要進入“子午谷”中,一個秦茹慧就已難以擺脱,現在竟然又加上了一個歪纏不休的凌菲。

    這時,凌菲問道:“秦姑娘怎麼還沒有來?”

    柳南江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她要來?”

    凌菲嬌笑道:“別想瞞我,我是出了名的鬼精靈,我看見你們指東比西的,就知道你們要分道揚鑣,也必然要在這望鹿坡會面,你們一個走南徑,一個走北徑,我卻有我的捷徑之道,先上來等你們。”

    柳南江心中一動,不着痕跡地笑道:“原來你對於終南甚是熟悉哩!”

    凌菲一點頭,道:“我不否認,的確要比你熟悉得多。所以我跟着你一起,還可以為你指引路徑,對你還有點幫助。”

    柳南江仰首指着插入雲霄的三老峯又問道:“請問如何登上三老峯頭?”

    凌菲促狹地嬌笑道:“走上去啊!”

    説完後,又咯咯地嬌笑不住。

    柳南江雖覺得她有些刁鑽狡黠,卻也逗人可喜,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人笑了一陣,柳南江取出裝水的皮囊,道:“你既然對山勢熟悉,就煩你去取一袋泉水來吧!”

    凌菲接過皮囊,道:“悉聽差遣。”

    然後飛快地向一排樹林中奔去。

    凌菲剛離去不久,秦茹慧也趕到望鹿坡,只見她香汗淋漓,疲態盡露。

    當然,她偷偷地回了一趟“祥雲堡”,比柳南江多走了兩百多里路啊!

    秦茹慧嬌喘着説道:“累死我了!我拚命地趕,結果還是落在相公的後面!”

    柳南江笑道:“我也是剛到片刻……”

    語氣一頓,接道:“快坐下歇歇,凌菲去取山泉,就快回來了!”

    秦茹慧顯然大吃一驚,疾聲道:“凌菲怎麼也來了?”

    柳南江道:“秦姑娘!她來了倒不足為奇,還有更令你吃驚的事情呢!”

    秦茹慧“噢”了一聲,訝然問道:“什麼事更使我吃驚?”

    柳南江道:“她果換是易釵而弁的姑娘家,現在已回覆她的本來面目了。”

    秦茹慧久久説不出話來,從柳南江的言行中看來,他對凌菲並無憎厭之色。

    秦羽烈教她對柳南江多用情字,而此時她和多了一個對手。

    沉吟一陣,方輕聲問道:“相公打算如何呢?她好像有意跟來的哩!”

    柳南江不是工於心計的人,有了白衣女郎的提醒,他也開始試用一點心機,他本來無計擺脱秦茹慧,凌菲突如其來,卻反而幫助了他。

    這就是相生相剋的道理,他原本無計擺脱她們兩人之中任何一個,可是讓她們相互牽制,也許可以將她們同時置於“子午谷”外。

    因此,柳南江目光凝注在秦茹慧面上,低聲道:“這事要你幫忙。”

    秦茹慧道:“相公怎麼這樣説呢?有何吩咐,我都應該聽的。”

    柳南江道:“稍作歇息,我就打算攀登三老峯頭。凌菲可能會纏着要去,我教你們二人同時留下,她見你都不去,她就不會強着要去了。”

    秦茹慧不禁心頭髮怔,她父親再三叮囑她要與柳南江寸步不離,這樣作豈不完全相反?

    柳南江又道:“我只是上三老峯頭看看,你不去也沒有關係,反正去”子午谷“為時尚早。”

    聽柳南江如此説,秦布慧寬心不少,仍不免緊鎖眉頭,道:“如果她老跟着不放,那又怎麼辦呢”

    柳南江笑道:“到時再説……”

    語氣一頓,又問道:“路上發現什麼了嗎?”

    秦茹慧搖搖頭,道:“毫無所見,相公你呢?”

    柳南江道:“遇見了古寒秋。……”

    但他卻將遇見白衣女郎的事完全隱瞞住了。柳南江不是弄奸使巧的人,可是環境所使然,他也不得不稍作保留。

    秦茹慧正想問柳南江遇見古寒秋説了些什麼,驀見一個紅衣少女提着水袋,向他們這邊跑來,情知那就是凌菲,就將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凌菲捉着水袋,一面跑一面嚷道:“水來了!水來了?……”

    來到前面看到秦茹慧時微微一愣,接着笑眯眯地説道:“原來秦茹慧姑娘也到了!秦姑娘還認得我嗎?”

    秦茹慧和她一樣在矯揉造作,微微一笑道:“怎麼不認識哩?原來凌少俠還是一位女俠,真美哩!”

    其實,她在見到凌菲那種女兒家的裝束後,心頭已寬鬆許多。

    凌菲還算不上是一個對手,眉宇間毫無嫵媚之色,容顏也未加修飾,憑她那種野勁是難以使柳南江傾心的。

    不過,她卻不會想到,柳南江此時注意的不是女兒家的嬌媚,只是留神心底的坦誠。

    柳南江自囊中取出捲餅饃饃,道:“來!邊吃邊談吧!吃飽了我還要走呢!”

    凌菲問道:“是要攀登三老峯頭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是的,趁大白天走路,運氣好,在天黑前就可登上峯頭了。”

    凌菲欣然地道:“好!我帶路。”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我一人去。”

    凌菲不禁一愣,瞟了秦茹慧一眼,問道:“秦姑娘也不去嗎?”

    雖是事先説好了的,秦茹慧也不得不裝裝樣子,轉頭向柳南江問道:“我也不去嗎?”

    柳南江道:“你們兩人留在這裏,我大約在明天天黑前可回。”

    凌菲道:“柳兄!我認為我們三人應該同進同退,不宜分散!”

    這一句話很有點使秦茹慧惱火,雖能沒有説什麼,卻免不了悻悻然望了凌菲一眼。

    凌菲自然察覺了秦茹慧的悻悻之色,立即笑着問道:“秦始娘以為我的話不對嗎?”

    秦茹慧勉強一笑,道:“我是覺得應該聽聽柳相公的意思。”

    這話分明又將凌菲搶白了一頓。

    柳南江唯恐引起爭端,忙説道:“依在下猜想,此刻的三老峯頭必已藏龍卧虎,有了不少高手,一個人去不易受人注目,三人結伴過分招搖。所以要請二位等在這裏。”

    凌菲不悦地道:“柳兄這句話似有搪塞之嫌,既知三老峯已是藏龍卧虎,伏有高手,更應該結伴而行,以壯行色,一人獨行未免太孤單。”

    秦茹慧冷笑道:難道憑柳相公的武功,還要我們去保護他嗎?“凌菲冷聲道:“最少可代為瞻前顧後。”

    秦茹慧冷哼一聲,諷道:“難怪你不敢一人獨行?因為無人代你瞻前顧後。”

    凌菲美目一掄,沉聲道:“秦姑娘!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柳南江唯恐引起爭端,結果仍難免引起爭端,連忙叫道:“你們都聽我説一句話,行嗎?”

    兩女停止了爭端,卻相互瞪了一眼。

    柳南江道:“秦姑娘的看法不錯,凌菲的見解也正確……”

    凌菲氣咻咻地插口道:“算了!你不必兩面做好人。乾脆一點,嫌我凌菲礙手礙腳就叫我走開,用不着轉彎抹角的兜圈子。”

    這話雖然是本性流露,直截了當,卻使柳南江感到難堪,當即面色一沉,道:“你説這句話太過分!我們不過是不期而遇。”

    一見柳南江惱怒變臉,秦茹慧不禁芳心大快,也從旁插口道:“凌姑娘,你該想一想,並沒有人約好了你到這裏來。”

    以凌菲的性格,聞言後必然要與秦茹慧動手,她竟然沒有去理會她。

    只是冷冷地向柳南江道:“有了不期而遇這四個字就足夠表明你的態度,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少羅嗦!”

    柳南江姐不到凌菲會如此任性,心想:少一層麻煩也好,走就走罷。

    繼而一想,又不太對勁,凌菲若要跟上三老峯頭,豈不更糟!

    因而將神色一緩,突問道:“你仍然要上三老峯頭嗎?”

    凌菲已離地而起,正待離去,聞言轉身,氣咻咻地道:“難道柳兄還不准我去?”

    柳南江笑道:“我看還是不去為妙!和秦姑娘候在此地,待我回來後再作進退之計。”

    凌菲冷笑道:“請勿忘記你我只是不期而遇,有何進退之計可以商量?”

    柳南江艴然不悦道:“那你是一定要去了?”

    凌菲突然和顏悦色地笑道:“要我不去也很簡單。”

    柳南江見她突校面現和悦之色也笑道:“有什麼條件嗎?”

    凌菲突地笑容一收,沉聲道:“拔出你的劍來砍斷我的雙足。不然,你一定會在三老峯頭遇上我。”

    語罷,掉頭而去。

    柳南江真是無計可施,看着秦茹慧,也是滿面莫可奈何之色。

    凌菲走了十幾步遠,卻又走了回來,向柳南江問道:“柳兄!我不曾吃你們的乾糧吧?”

    柳南江想不到她去而復回,竟是為了這件事情,不禁失笑道:“何妨吃飽了再走。”

    凌菲噘起了嘴唇,氣咻咻地道:“放心!寧願餓死也不吃閒的東西……”

    實地拾起水袋,將袋中泉傾倒盡淨,“可是你們也不能飲我取來的山泉,我凌菲也不是誰的丫環僕婦。”

    語裏,扔了水袋,揚長而去。

    秦茹慧哪裏忍受得了,就要拔劍而起,柳南江忙一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頭。

    秦茹慧悻悻然道:“太可惡了!待我去教訓教訓她。”

    柳南江不但無絲毫不愉之色,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秦茹慧從未見柳南江如此放肆地笑過,不禁納罕地問道:“相公為何大笑?”

    柳南江道:“想不到世上還有凌菲這種性格的人。”

    秦茹慧咬牙切困地道:“太過輕狂!”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是輕狂!是直率!如果世上之人都像她那樣將不愉之色放在臉上,將不悦之事痛痛快快地説出來,不在暗中勾心鬥角,弄奸使巧,相信世上就再無紛爭了。”

    秦茹慧不禁心頭一怔,聽柳南江的口氣,他倒是對凌菲的性格非常欣賞。

    她面上卻不置可否地道:“偏偏有這許多節外生枝的事情。”

    柳南江接口道:“節外生枝的事情還多着哩!那是註定免不掉了。”

    秦茹慧心內有一肚子的委屈,其中有凌菲給她的搶白,柳南江給她的冷落,以及一日一夜奔馳的辛勞。

    可是想起她父親的再三叮囑,她只有將委屈收藏起來,儘量表現她多情的柔媚。

    她拾起水袋,嫣然一笑,道:“相公稍待,我去取水。”

    柳南江也不客氣,説了聲有勞看着秦茹慧往樹林中跑去。

    他凝視着她的背影暗暗出神,他無意傷害任何人,但為了保護自己卻免不了要傷害別人。

    不久,秦茹慧取水回來了。

    他們彼此沒有説話,默默地吃着乾糧,默默地喝着水。

    柳南江抬起頭來,發現秦茹慧的目光凝注在他臉上。

    當他們四目交接時,他也沒有將眼光閃開。

    那種眼光使柳南江有温暖的感覺,但他也有一絲困擾,因為秦茹慧那種目光和前兩天完全變了樣。

    秦茹慧因為連夜狂奔,面容稍顯憔悴之色。但此刻在柳南江眼中卻顯得成熟而嫵媚,就像那經歷傲霜的秋菊,越發使人覺得可親了。

    秦茹慧似乎也發覺柳南江的目光有些異樣,不禁接首垂胸,用手指撕着乾糧,一點點地往嘴裏塞。同時柔聲問道:“柳相公?是要我在這裏等?還是要我和相公一起去?”

    如此柔和温馴的口氣,使柳南江不禁感到慚愧。

    暗道:堂堂七尺昂藏之軀,竟在向一個女兒家耍心機,玩手段,真是太不應該了!

    當即脱口答道:“凌菲既去,你我自然是一同前往了。”

    話出口後,他又有點後悔。

    那白衣女郎不是叮囑他前往“子午谷”時只宜獨往不宜結伴嗎?

    繼而一想,那白衣大郵素昧平生,她的話又怎可全信呢?

    萬一她也是有所圖謀而來,自己豈不是上了她的當?

    有此一想,心中又放(☆瀟湘子掃描,黑色快車OCR)寬了不少。

    兩人草草地填飽了肚子,柳南江見秦茹慧面容憔悴,不禁萌生憐玉之心道:“秦姑娘!

    我看你精神萎頓,該找個僻靜之處休息一下才是。”於是兩人向望鹿坡西邊一道山溝內去。

    霎時消失於亂石雜草之中。

    在柳南江與秦茹慧雙雙離開望鹿坡以後,望鹿坡是平靜的。

    站在望鹿坡問下眺望,在秋高氣爽,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下,將遠隔有三十里地的終南山麓也顯得很平靜。

    隱約可見幾縷炊煙冉冉昂起。

    自然,其中一縷炊煙是屬於松林酒店的。

    松林酒店像往常一樣,卯時一過就開了爐灶的悶火,開始炊飯作菜,那幅杏黃色的酒幌子也高掛起來,迎風招展。

    店堂無客,只有一個夥計在那裏擦洗桌椅板凳,除了廚房內傳出一陣“呼呼”地風箱扇火之聲以外,別無其他聲響。

    從松林酒店的前門走進,後門穿出,通過一條新近開避出來的小徑,前行的一百步,有一幢新草搭蓋的茅屋。

    從屋外散置的雜不看來,這裏也許是松林酒店屯積燃料的柴屋。

    這幢茅屋隱藏在枝樹密茂的葉林之中,外人根本不易發現。

    此時,這茅屋之中圍了一圈人,那是冷如霜,冷山紅父子倆,以及他們的爪牙。

    在當中一根橫樑上繫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繩,麻繩的一端拴在一根支柱上,懸空的一端吊着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小童。他的手腳被彎曲在背後綁在一起,身體像元寶似地兩頭翹起,嘴角淌着鮮血,眼青鼻腫,顯然捱過一頓毒打。

    這個小童正是裝扮書童,實則是柳南江師弟的福兒。

    冷山紅手裏抓着一根皮鞭,“刷”地一聲,福兒腹部的衣衫就被勁道十足的皮鞭撕裂,腹部也出現札紅的鞭痕。

    那必然是痛徹心肺的,可是福兒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冷山紅抽了一鞭之後,沉聲道:“説!是誰派你來的?”

    旁邊一個大漢低聲道:“少主人!這小子恐怕已經昏過去了!”

    冷山紅冷哼道:“裝死……”

    “刷!刷!”抬手又抽了福兒兩鞭。

    福兒仍是不吭不響,懸空的身子在空中蕩了兩個來回。

    冷山紅瞅了乃父一眼,走到福兒面前,用手撥開福兒的眼皮檢視。

    “呸!”福兒一張嘴,吐了冷山紅一面孔帶血的唾液。

    接着,咬牙切街地罵道:“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休想在小爺口中間出一個字!”

    冷山紅不禁惱羞成怒,左手擦拭面上唾液,右手又要揮鞭向福兒抽去。

    冷如霜一擺手,攔阻道:“不必打了!這小子真夠硬的!”

    冷山紅獰笑道:“我就不信他是鐵打的金剛,銅鑄的羅漢!”

    冷如霜搖搖頭,道:“不必白費功夫,灌他一粒”自腐丸“讓他周身潰爛,慢慢折磨而死,教他知道姓冷的厲害。”

    福兒顯然大吃一驚,睜開了眼睛,但他很快地又閉上了。

    冷如霜似乎看出了福兒有畏懼之色,立即冷笑了一聲,道:“小小年紀犯不着找死,老夫偌大年紀更犯不着和你這種娃兒一般見識,只要説出來誰派你跟蹤老夫的屬下,老夫就放你走路。”

    福兒睜開了眼睛,暴叱道:“老魔頭,你休要花言巧語小爺不吃這一套!”

    冷如霜獰笑一聲,道:“嘿嘿!想不到你是好壞不吃,那就請你吃一顆”自腐丸“吧!

    等你周身慢慢化為膿血之時,你就知道老夫的厲害了。”

    冷山紅已自懷中摸着一個形加葫蘆的綠色小瓶,倒出一粒如綠豆般大的綠色藥丸在掌心中,神色可怖的向福地走過去。

    同時一個大漢也走過去,捏住福兒的鼻孔,使他的嘴巴張了開來。

    就在這個時像,突然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直奔茅屋而來。

    冷山紅正待運用掌力將掌心的“自腐丸”向福兒口中灌去,聽聞步履之聲後,不禁微微一凜。冷如霜也向他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且慢動手。

    不旋路間,一個疾裝勁服的壯漢奔了進來。

    冷如霜一見是他的部屬,忙叱道:“何事慌慌張張?”

    那壯漢語急氣促地回道:“”祥雲堡“堡主秦羽烈進了酒店。”

    冷如霜“噢”了一聲,同時看了吊在空中的福兒一眼,似乎在思忖兩者之間有無牽連關係。

    冷山紅迫不及待地問道:“秦羽烈帶了多少人前來?”

    壯漢回道:“進店只有他一人,也許有人跟在後面。”

    冷山紅一擺手,道:“別理他,看他有什麼動靜再來回報。”

    壯漢疾聲道:“他進人店中既不要酒,也不要菜,只是聲言要見老主人。”

    冷山紅“噢”了一聲,將目光望在乃父面上。

    壯漢道:“他還説,如果老主人避而不見,他就放火焚店。”

    冷山紅乍然變色,而冷如霜卻哈哈大笑起來。

    冷如霜笑了一陣,走到福兒面前,道:“你這小娃兒的運氣真不錯,老夫正要賞你一粒”

    自腐丸“,你的主人卻趕來了。”

    福兒人小,心眼兒卻很靈活。聞言後睜開眼睛冷笑了一聲,既未承認,也未否認。

    冷如霜的話也許是一種試探,福兒卻在將計就計。

    冷如霜雖不敢十分肯定福兒是秦羽烈派來刺探他動靜的人,但由於秦羽烈的適時來到,不免有了此種聯想,因而向乃子吩咐道:“紅兒!我去會他。你先將這娃兒放下來嚴密看守,同時派人把守松林四周的出入要道,不能讓秦羽烈的爪牙闖進來。”

    語裏,大踏步向茅屋外走去。

    進入店堂,果見一個年約五旬,英氣勃勃之人正襟危坐於店堂之中,身邊未帶任何兵器。

    冷如霜雖未和秦羽烈打過照面,但他的屬下卻有數人借武林羣芳賽會之便混入了“祥雲堡”

    中,想必不會認錯。

    冷如霜在秦羽烈所坐的那張桌子對面站定,冷聲道:“老夫就是酒店主人。”

    秦羽烈神定氣閒,笑問道:“尊駕就是”九指魔杖“冷如霜嗎?

    冷如霜將手中的九指魔杖往地上出力一頓,道:“有此杖在手,必是老夫,何必多問。”

    秦羽烈縱聲大笑道:“哈哈!尊駕還是當年那樣盛氣凌人!”

    冷如霜微微一楞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羽烈乾笑一聲道:“哈哈,尊駕真是健忘,昨日午間,尊駕不是同一個姓柳的少年,要索取秦某的頭顱換取你劫掠而來的那把鐵劍嗎?”

    冷如霜冷聲道:“你的耳目倒是很靈通的……”

    説着,向身旁站立的一個壯漢吩咐道:“解下你的佩刀,借與秦堡主一用。”

    那壯漢立刻解下佩刀,連鞘放在秦羽烈的面前。

    冷如霜一擺手,道:“既然是專程為自獻頭顱來,就請動手吧!”

    秦羽烈微微一笑,道:“尊駕不必太急,秦某雖然年近半百卻無厭世之意,尊駕似乎該問問秦某為何要自獻頭顱。”

    冷如霜不禁一愣,兩道冰冷的目光將秦羽烈打量一番,問道:“莫非想以你的頭顱換取那把鐵劍?”

    秦羽烈點點頭,道:“不錯。”

    冷如霜道:“你該問問行情,換取那把鐵劍需要五顆人頭。”

    秦羽烈道:“秦某早已聽聞,不過,尊駕將我的人頭列為第一。秦某自刎以後,又如何去取得另外四顆人頭呢?”

    冷如霜冷笑了一家,道“好!為了作成這樁買賣,我願意將條件稍作修改,將你的人頭換成那個姓柳的娃兒,其餘四顆人頭照舊。”

    秦羽烈哈哈大笑道:“條件真是優惠,秦某不但可以得劍也可不死。不過……”

    語氣一頓,復又低聲接道:“秦某怎知如數交出人頭後,尊駕會守信交出那把鐵劍?”

    冷如霜道“這是什麼話,老夫雖有惡名,卻不是失信的小人。”

    秦羽烈道:“話雖不錯,不過……”

    冷如霜不耐地插口道:“少説廢話,拿着人頭來換取劍吧。”

    秦羽烈冷笑道:“姑不論是否值得為把鐵劍去殺人,而那把鐵劍究竟在不在尊駕處也還大成問題。作買賣也得讓買主先看看貨色吧?”

    冷如霜哈哈大笑道:“彎來拐去,原來你是想要看看那把劍!”

    秦羽烈點點頭,道:“不錯,秦某想先瞻仰瞻仰,尊駕如果真想作成這筆買賣,就該亮亮貨色。除非尊駕懼怕秦某動手掠取。”

    冷如霜獠笑一聲,道:“嘿嘿!老夫如怕有人掠取,也不敢對外揚言那把鐵劍在老夫手中了……”

    轉頭向身旁壯漢吩咐道:“去叫少主人將那把鐵劍取來。”

    秦羽烈心中暗笑,這老魔頭偌大年紀仍然火氣甚旺,拿話一激,他就上當了。

    移時,冷山紅雙手捧着一把鏽跡斑爛的缺劍進來放在秦羽烈面前的桌上。

    冷如霜道:“奉勸堡主一聲,這把劍只宜看不宜動手,並非怕你掠取。東西經老夫之手,上面就不會乾淨,只要你不怕中毒,你就儘管伸手去摸摸那把劍好了。”

    言下,頗有恫嚇之意。

    秦羽烈笑眯眯地起身離座,左手撩開腥紅大氅,腰際露出一個空着的劍鞘。右手抓起桌上的鐵劍,“唰”地一聲插入劍鞘,冷笑道:“秦某不但要摸這把劍,而且還要將這把劍帶走。”

    一邊説,一邊緩緩向店堂之外退去。

    冷如霜哈哈狂笑道:“你真是不知死活,如果你能走出十步以外,那就算你的命長了。”

    秦羽烈坐着的位置距離門邊有二十步的距離,眼看他已快要退出店門之外,而他的面色卻絲毫未變,毫無中毒的跡象。

    冷如霜父子倆相對一怔,心頭更是駭異不已。他們塗抹在劍把的劇毒,竟然對秦羽烈不起作用,這豈不是怪事?

    冷山紅急忙撮唇發出一聲呼嘯,店門立即閃出一排壯漢攔住秦羽烈去路。同時,冷如霜已掄起手中的九指魔杖向秦羽烈當頭劈下。

    秦羽烈似乎早已料定有此一變,兩手同時施出了仗以成名的“困龍八抓”。左手向後,一個壯漢首當其衝,被秦羽烈抓出了心肚五臟,連聲音都沒有叫出來就作了枉死冤魂。而秦羽烈的右手卻同時抓住了冷如霜當頭劈下的九指魔杖。

    冷如霜手中魔杖的招法並無出奇之處,除了枝頭上那九根捲曲的指頭能鎖住對方的兵器以外,就是魔杖通體都有劇毒,別説被那魔杖擊個正着,即使肌膚被魔杖輕輕一碰,也難進劇毒沁人心脈的厄運。

    想不到秦羽烈竟然毫無顧忌地一把將那魔杖抓個正着,冷如霜不禁心頭大駭,敢情秦羽烈的武功已經到了百毒不侵的境地?

    秦羽烈右掌抓住了冷如霜手中的魔杖以後,左手五指箕張,又閃電般往前一探,向冷如霜心窩抓去。

    這是冷加霜匿居二十年復出的第一仗,眼看這第一仗者魔頭就要大栽筋斗。如果他不棄杖而退,勢必就要被秦羽烈的左手掏出心肝五臟。

    冷山紅看出了他老子的危機,閃電般自腰際掏出一見烏黑如鬼爪般的兵器,向秦羽烈右臂打下。

    那顯然也是一件猝以劇毒的兵器,秦羽烈雖然可以使冷如霜斃命於地的一抓之下,但他也難逃過冷山紅手中鬼爪的致命一擊。

    急切中,只得鬆手撤招,身形隨勢一彈,已然飄退到店堂之外。

    守候在店堂之外的一羣壯漢,眼見同伴死於秦羽烈的一抓之下,一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趨前送死。

    秦羽烈在店外站定後,哈哈大笑:“冷老魔!你毒功無效,是你想象不到的事!別了,咱們後會有期了!”

    語動,轉身向松林間奔去。

    冷如霜揚臂一揮,暴叱道:“快!用五毒陣困住他!”

    同時,他已尾隨着秦羽烈追去。

    冷山紅髮出一聲長嘯,這是他命令屬下五毒陣施放的暗號。

    所謂五毒,即蛇、蠍、蜈蚣、蜘蛛、蟾蜍等五種毒蟲,經冷如霜訓練後,能夠聽命佈陣困人。

    孰料,冷山紅的長嘯卻引來了一陣如細雨般的疾矢,若非冷如霜眼快手快,將手中那根九指魔杖舞得風雨不透,他早就萬矢穿身,變成一個刺蝟了。

    在一陣疾矢的掩護下,秦羽烈早已縱出五十步之外,轉過身來,放聲大笑道:“哈哈!

    冷老魔!你今天栽定了,你的那些毒蟲已被我一把火燒死了,管不了用啦!”

    説完後,人已穿林而去。

    冷如霜又待追去,松林間又射出一陣疾矢,不得已只有退回店堂之中。

    此時,一個壯漢自後門跑了進來,神色倉惶地喊道:“不好了!小屋失火了!”

    冷如霜一揮手,領先向小茅屋跑去。

    只見地上躺着好幾個死人,都是他的屬下。

    冷如霜突然想到福兒,忙問道:“那個被抓到的小娃兒呢?”

    冷山紅冷冷回道:“那還用問嗎?一定是被秦羽烈的手下救走了。”

    冷如霜還派人到松林內去探視。移時,回報轉來,林間暗樁悉數被殺,五個鐵籠中的毒蟲悉數死於烈火。

    清點傷亡,損失一十七員屬下,五籠毒蟲。冷如霜對死去的一十七員屬下井不十分痛心,那五籠毒蟲倒使他惋惜不已。

    在終南山麓西邊一座坍頹的山神廟中,秦羽烈也在清點傷亡,總管公孫彤的報告卻是毫無傷亡,這一次突擊可説是大獲全勝。

    秦羽烈面上並無喜色,沉聲問道:“可有畏縮不前之人?”

    公孫彤見秦羽烈面現不悦之色,不解何故。因而極為慎重地答道:“回堡主,今日出動的為藍衣武士隊,因該隊統領昨日無端被殺,暫由外管事花雲錦兼代藍衣武士隊統領。在花管事導督之下,武士們個個奮勇爭先,依老朽看,絕無畏縮不前之人。”

    秦羽烈面色仍未開朗,又問道:“花雲錦現在何處?”

    公孫彤答道:“現在廟外,佈置瞭望……”

    秦羽烈接口道:“喚他進來。”

    公孫彤行禮退去,移時,與花雲錦一同進去。

    花雲錦矮矮身子圓圓面孔,宛若一尊彌陀佛像。但他卻也是“祥雲堡”中的一員大將:

    不僅是一個排難解紛的能手,也是一個驃悍的熱手,尤其對於率眾奇襲,更有獨到的功夫。

    秦羽烈一擺手,問道:“藍衣武士隊有多少名武士?”

    花雲錦答道:“四十名,一名不缺。”

    秦羽烈輕……“唔”了一聲,又問道:“可有畏縮不前之人?”

    花雲錦賠着笑臉道:“藍衣武士為本堡精英,一臨陣前,莫不奮勇當先,絕無畏死之人。”

    秦羽烈冷笑道:“我卻不信。”

    花雲錦不禁一愕,連忙又賠笑道:“屬下所回俱屬實情……”

    秦羽到冷聲道:“難道連一個畏縮不前的也沒嗎?”

    花雲錦顯然摸不清秦羽烈有何用心,回顧公孫彤一眼,後者卻向他遞了一個眼色。

    龍雲錦立刻會意,轉機回道:“如果刻意挑剔的話……”

    秦羽烈一擺手,制止他説下去,然後吩咐道:“去挑選五個陣前不勇之人前來聽候差遣。”

    花雲錦只得應聲退下。

    秦羽烈向公孫彤一擺手,道:“你也去。人選出來候在門外,不經傳喚不得進來。”

    公孫彤喏喏退去。

    不過一刻工夫,廟外傳來公孫彤的稟報之聲,道:“啓稟堡主,人已帶到。”

    秦羽烈揚聲道:“召喚一人進來。”

    立即,一個英氣勃勃的藍衣武士走了進來。

    秦羽烈雙手敞開身上那件腥紅大氅的兩襟,道:“過來,拔出我腰間的長劍。”

    秦羽烈訓練屬下武士,最着重的就是絕對的服從。

    因此那名藍衣武士毫不猶豫地伸手拔出秦羽烈腰際的那把鐵劍。

    秦羽烈向那武土揮揮手,道:“緩緩向後退去。”

    那武士遵命後退。

    秦羽烈默默數步數,不過才退後兩步,那名武士砰然摔倒在地。

    秦羽烈放眼望去,只見那武士提劍之手已然為黑,眨眼之間,另一隻手及面部也轉為烏黑,雙睛暴出,口噴鮮血而亡。

    秦羽烈心頭暗驚,暗道:“好厲害的毒!”

    秦羽烈又揚聲喚道:“再進來一個。”

    第二名武士立刻走了進來,雖然地上橫陳着同伴的屍體,這名武上卻毫無驚懼之色,仍然精神奕奕地聽候差遣。

    秦羽烈向地上一指,道:“去將地上那把長劍拾起來。”

    自然,這名武士又遭遇到與前一名武士相同的命運。

    不過,他握劍的時刻較長,直到他後退十二步之時,才毒發倒地而死。

    顯然,劍柄上的毒物經過第一個武士吸收後,已經輕微了不少。

    接着,第三個武上被召了進來。

    這個武上握劍的時間更長,他在廟堂內繞着圈子走了百步之多,才毒發倒地,又掙扎了約盞熱茶工夫,才痛苦地死去。

    第四名武士握着那把長劍在廟內走來走去,幾乎有半個時辰也沒有中毒現象,秦羽烈不但殘忍,也真有耐性,眼看着他的部下一個個來吸取劍把上的毒物。

    半個時辰過去,秦羽烈問道:“體內可有不舒服的感覺?”

    那名武士搖搖頭,回道:“沒有。

    秦羽烈道:“用左掌心緩慢地去擦拭劍身的兩面。”

    他是懷疑劍身上有毒,因此讓這名武士去作試驗。

    武士遵命將鐵劍放在左掌心內反覆擦拭,仍沒有中毒現象。

    秦羽烈放心了,乃一擺手道:“將劍放在神案上,然後過來。”

    武士遵命放好鐵劍,來到秦羽烈面前。

    秦羽烈教他將雙手伸出來。

    反覆檢視,無絲毫中毒現象。

    照説這名武士總算幸運地逃脱了一死的厄運,秦羽烈卻沒有放過他,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名武士的右腕。

    不過眨眼之間,那名武士的右手就變為黑色,接着通體變黑。

    秦羽烈一鬆手,武士就倒了下去,原來秦羽烈的右掌不但拿過那把鐵劍,也曾抓過冷如霜手中的九指魔杖,因而染上了劇毒。

    第五名武土被召喚進來,他沒有再去拿那把長劍,而是動手為秦羽烈解衣,腥紅大氅,腰際劍鞘,紫色大褂,皂翠色褲,依着順序,一件一件地脱了下來。只剩下了藍色的內衣褂褲。

    最後,那名武士又在他的時間剝下一層薄的東西,原來那是一副人皮手套,難怪秦羽烈的雙手不畏劇毒,他在事先早就安排好了。

    人皮手套與人皮面具的製法相同是將活人的手臂處割開灌入水銀,使皮肉分開,然後剝下兩手的外皮,經過桐油泡浸,晾乾,又薄又軟,套在手上,自然是百毒不侵了。

    因為這種取皮的手法無異活剖生人,正派人士大都不願去做這種人皮手套,看來秦羽烈倒是一個心性殘忍的人,其實,看他將屬下武士的性命以身試毒,形同兒戲,已可想見一斑了。

    秦羽烈自神案後面取出一個包袱,裏面包着整套衣服,秦羽烈取出來穿戴整齊,又將鐵劍用原來包衣服的黑巾包好,然後出其不意地伸手在那名武士背上一按,那武士立刻口噴鮮血而亡。

    秦羽烈殺死最後一名武士,想必怕他泄漏人皮手套的秘密。

    與他女兒秦茹慧殺死藍衣武士統領的用心倒是相同的。

    一切妥當,秦羽烈這才揚聲喚道:“公孫總管進來。”

    公孫彤進來目睹現狀後不禁一驚。

    秦羽烈喟然道:“鐵劍之上沾有劇毒,這五名武士不幸觸奇而亡,按理應當厚葬,以慰死者英靈。不過……”

    語氣一頓,接道:“冷老魔用毒太似詭奇,為免遭受無謂損傷,死者屍體不宜搬動,就此加上乾薪,連山神廟一齊焚燬。死者有家屬者各發二百兩紋銀安家。回堡後吩咐內管事龍飛揚為死音設靈招魂,安靈台,作法事,不可簡慢。”

    一瞬之間,秦羽烈又變成一個仁義君子。

    公孫彤恭家道:“堅主思典,老朽速辦。”

    秦羽烈一擺手,向山神廟外走去。

    公孫彤跟在他身後,低聲問道:“請問堡主,那個小童?”

    不待地説完,秦羽烈就一擺手,道:“方才就不該帶回來,帶他進來一齊燒了吧!”

    公孫彤緊趕了兩步,湊在秦羽烈耳邊低聲道:“堡主!那小童是柳南江的書童……”

    秦羽烈不禁停住了腳,凝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公孫彤道:“絕不會錯,老朽曾在柳南江所居住的”倚水閣“旅店中打聽過。”

    秦羽烈輕“唔”了一聲,沉吟了一陣,道:“你趕快處理廟內的屍體,那娃兒由我來發落。”

    語罷,向山神廟外走去。

    花雲錦站在台階上聽命,一見秦羽烈出來,連忙迎了過去。

    秦羽烈問道:“那個小娃兒呢?”

    花雲錦向樹林中一指,道:“在樹林中,該如何發落?”

    秦羽烈一擺手,道:“快帶我去。”

    福兒雖然被湊巧救了出來,但他手上的繩索卻還不曾鬆開。

    秦羽烈一見福兒還被綁着,即沉聲向花雲錦問道:“為什麼將他綁着?”

    花雲錦賠笑道:“原來就是綁着的……”

    秦羽烈沉叱道:“冷老魔抓去的大自然都是好人,早就應該鬆開為他療傷了。”

    那兩名看守在旁的武士不待吩咐就鬆開了福兒手上的繩索,其中一個還拿出了療傷之藥。

    福兒兜頭一揖,道:“多謝堡主。”

    秦羽烈笑眯眯地問道:“你認識我嗎?”

    福兒搖搖頭,道:“不認識,我是聽他們都稱作為堡主,所以我也這樣叫。”

    秦羽烈道:“我是”祥雲堡“堡主秦羽烈,聽説過嗎?”

    其實,福兒根本就認識他,不過是故作不識罷了,此時他故意地“噢”了一聲,道:

    “原來是鼎鼎大名的秦堡主!”

    秦羽烈用手摸摸他的面頰,笑道:“小小年紀,倒很會説話的。”

    語氣一頓,接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福兒答道:“小的名喚福兒。”

    秦羽烈又問道:“你的主人是誰呢?像你這種年紀不至於一個人行走在外吧?”

    福兒搖搖頭,道:“對不住!關於主人是誰,小的不能奉告。小的不敢違抗主人的吩咐,請堡主不要見怪。”

    秦羽烈搖搖頭,道:“不怪!不怪!主命大過君命,由此可見你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人,將來你必定大有出息。”

    福兒心頭非常受用,身上的傷痛也忘記了,笑道:“堡主過獎。”

    秦羽烈笑道:“福兒,你身上的傷勢不輕,跟我回堡去養幾天傷吧!”

    福兒搖搖頭,道:“不敢打擾,待小的找到主人後,一定前來道謝救命之恩。”

    秦羽烈點點頭,道:“隨你的意吧……”

    説着轉身向花雲錦吩咐道:“給他找一件小點的衣服,一份內外敷的傷藥,一份乾糧,另外再給他點銀子作盤纏……”

    福兒連忙説道:“小的不敢讓堡主破費。”

    秦羽烈笑道:“不必客氣!我看你已是身無長物,若是一兩天遇不到你主人怎麼辦呢?

    若是你介意的話,見到你主人後,再如數還我好了。”

    福兒兜頭一拜,道:“堡上既然如此説,小的就只有拜領所賜了。”

    秦羽烈含笑離去,走了幾步,反又轉過身來,“福兒!請轉告貴主人,秦某歡迎你們前來”祥雲堡“中作客。”

    福兒應道:“一定前來拜謝。”

    秦羽烈面上浮着得意的微笑,離開了樹林。

    那座坍頹的山神廟此刻已陷於熊熊烈火之中,秦羽烈面上的笑容更加濃厚了。

    公孫彤走了過來,肅場問道:“請問堡主,是即刻回堡,還是?”

    秦羽烈沒有去理會他的話,看看天色,喃喃道:“已未了吧?”

    公孫彤應道:“已然交午時了。”

    秦羽烈沉吟了一陣,道:“留下五名武士,易裝暗探冷老魔的動靜,由花雲錦留下統領,留待明日再回,其餘武士即刻隨我回堡。”

    公孫彤立刻傳言下去,除了花雲錦留下五名武士在樹林中易容改裝以外,其餘二十名武士及秦羽烈和公孫地二人疾速地往山下而來。

    秦羽烈率帶武士出動,都是騎乘駿馬,並有馬伕隨行照料。

    來到官道旁圈馬之處,各自跨上雕鞍,向長安狂奔而去。

    來到市鎮中心,秦羽烈抬頭看見一幅“醉月樓”的市招,立即勒馬停蹄。

    公孫彤本來是殿後的,此刻縱馬向前,來到秦羽烈身邊,輕聲問道:“是要用飯打尖嗎?”

    秦羽烈“唔”了一聲,翻身下了雕鞍。

    公孫彤跟着下了馬背,輕聲道:“堡生快馬奔馳,再有一個時辰就可以回堡了,在此打尖,未免太招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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