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已存在百年,第一代的主人樓步雲義薄雲天,管盡天下不平事,天下武林均推他為首,他雖然拒絕組什麼武林盟,做什麼武林盟主,武林中人亦逐漸將天武牧場當做武林的聖地,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都會考慮到天武牧場,找場主主持公道。
武林中的青少年也以投入牧場,以做天武牧場的弟子為榮。
牧場傳了三代,到了這一代,弟子是最多的,場主樓天豪的武功據説也是在前兩代之上。
牧場的作風一點也沒有變,管盡天下不平事。
像這種毒藥暗器的出現,龍山這個天武牧場的弟子,又怎能袖手旁觀。
夜漸深,百家集的燈火已寥落,以百家為名的地方很多,這個地方倒是名副其實。
天武牧場與這個地方並無關係,龍山所以逃進來,也只是因為這個地方鄰近大城鎮,絕不相信那些黑衣人敢在這個地方公然採取什麼行動,而那些黑衣人若是見得光,也不會用黑布將面龐蒙上。
再説這個地方雖然不大,以他的經驗,已足夠走動,應付那些黑衣人的搜獵,等到了天亮,在附近的天武牧場的弟子接得飛鴿傳書後,也應該趕到了。
他絕無疑問是一個很有頭腦的人,在正常的情況下,事情也應該是這樣,只是那些黑衣人顯然都有些不正常,正如他們所用的毒藥暗器一樣。
他們的行動也因此大出龍山的意料,而且與他們所用的毒藥暗器同樣惡毒。
龍山若是知道會引起這種惡果,一定不會走進來,現在他卻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現在正在集中唯一的小酒家內,要了酒,還沒有喝酒,卻已吃光了佐酒的兩碟東西。
在進來之前,他已經看清楚周圍的地勢,所選擇的座頭是整間小酒家最有利的地方,可以應付任何突來的襲擊,甚至有六條生路。
所以他雖然看見彩煙由門窗飄進來,一點也不慌,感到意外的只是那些人竟敢公然走進百家集施放毒氣。
難道他們就不怕百家集的人將秘密泄漏出去。
毒煙封住了五條生路,龍山立即閉住呼吸,走第六條生路,雙手往桌子上一按,整個身子往上飛起來,撞碎瓦面,穿了出去。
這等簡陋的屋子,要將瓦面撞碎在他來説當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事實上亦一撞即碎,與之同時他看見酒家那個唯一的小二同時也是掌櫃老闆,爛泥般倒在門邊。
天武牧場的弟子雖然都是俠義為懷,可是他現在自救也都不及,還能有什麼作為?
等他撞破瓦面穿了出去,立即明白那些黑衣人所做的事,他整個身子也立時就像墜進冰窖裏一樣。
在瓦面上他看得很清楚,整個百家集都彩霧迷漫,那些黑衣人沒有進來搜索,卻竟然索性順風施放毒煙,不惜將整個百家集的人都毒殺死。
沒有比這更徹底的辦法了。
龍山穿破瓦面,身形橫竄,越過屋脊,隨即往下一伏,他的動作與他的預算並無出入,軟劍同時在手,即使有人在瓦面上等着,要將他擊中也不易。
這一伏之後,還有一連串的動作,可是那剎那,他彷彿已亦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石像。
彩霧迅速將他裹起來,那其實是被他衝散之後再聚合的。
他知道這種彩霧的厲害,只是他的思想那剎那已接近空白。
那剎那,他突然站起身子,發狂地大叫:“我在這裏,在這裏!”沒有反應,周圍一片死寂,有如鬼域,他再叫,狂叫着躍下,步出青石板的長街。
長街上倒着十數具死屍,男女老幼,甚至有一個是手抱的嬰兒。
他們的臉上都充滿了歡樂的表情,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愛的東西,龍山看見這種笑容,心都要碎裂了,他繼續往前走,腳步已變得軟弱而踉蹌。
“你們這些沒有人性的畜牲,都給我滾出來!”他瘋狂地吼叫着,語聲由激昂而嘶啞。
沒有人回答,這個百家集已變成了一個死域。
龍山聲嘶力竭,終於倒下,在他倒下之前,一雙眼珠子已經在悲憤中爆裂。
彩煙奇毒無比,銷魂蝕骨,對於普通人卻顯然並無太大的影響,反而帶給他們美麗可愛的幻象,讓他們在興奮喜悦中死亡。
他們也根本不知道彩煙有毒,不知道自己將會毒發身亡。
倒是那些練家子,發覺中毒要運功迫之出來的人,有的只是驚懼的感覺,而內功越好,死得便越慘厲,令人不忍目睹。
像黑虎、龍山,在他們死亡之時,臉上哪裏還有絲毫的歡樂,這種死亡的感受除驚懼之外就只是痛苦,靜夜中龍山的呼叫聲傳出老遠,在集外山坡上順風施放毒煙的黑衣人聽着亦不禁毛骨悚然。
高坐在石頭上的那個黑袍人卻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他也是惟一穿黑袍的。
他的眼閉着,一直到龍山的聲音繼絕,才張開來,異常的明亮,然後他站起身子,在石頭上更顯得高大。他的頭上罩着一個黑布袋,亦是隻露出眼睛,目光射向百家集,一射之後彷彿已看清楚百家集變成什麼樣子了。
“龍山不是一個這麼笨的人。”他搖頭,語聲竟然是那麼温柔。
旁邊一個黑衣人道:“他應該看出這種毒煙的威力。”
“你以為像他這種天武牧場的弟子,會為了自己的生死,不惜連累許多無辜的人。”黑袍人乾笑了一聲,那種笑聲令人不寒而慄,與他的語聲彷彿出自兩個人。
另一個黑衣人不覺插口:“就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