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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連環毒計

    這十二個女子婀娜娉婷,搖曳生姿。

    自如羊脂的皮鷹,真個是吹彈得破。

    那宛如新剝的雞頭之肉,粉白相間,高高聳起,平滑地小腹,光滑圓潤的蠻腰,扭呀扭的,還有那時隱時現的消魂處……

    他,丹田起火,胸中燃燒……

    他,像似着了魔一般,瘋狂了!

    他,迅捷地,撕去她的衣衫,褻褲……

    他,一式“餓虎撲羊”,騰身而起……

    杜若君赤裸裸地,跌卧在石地之上。

    她,秀目之中,欲焰如熾……

    她,如飢如渴,宛似變了一個人,曲意求歡!

    她,媚眼輕合,益發激起嶽霖的慾念。

    她,嬌軀微挺,向上迎來。

    於是天地覆合,接着風狂雨暴。

    “啊!啊!”

    “嗯!嗯!”

    婉轉嬌啼!氣喘吁吁!合奏出一闋人類原始的交響曲。

    雲天色變!大地昏黯!

    他們已不知身外另有世界。

    那十二位美女,早柳腰款擺,媚眼斜飛,改向倒卧於門內的黃衫客,笑盈盈地緩步逼去。

    這些女子似受餘煙之毒所染,圍在黃杉客四周,呆立片刻,始蜂湧而上,七手八腳地把他剝了一個精光。

    黃衫客為毒煙浸淫過久,癱瘓當地,但他並未失去知覺,他知道已着了魔頭的道兒,是以心中惶急萬分,暗道:“殺戲固然早開,色戒卻絕不可破……”

    他增長目垂簾,牙關緊咬,肌肉扭曲,脹得臉孔通紅,甚至連光禿的頭頂,都在冉冉冒着白氣。

    顯然,他正在拚力剋制那“慾火”的焚燒……

    這時,站在他腰邊的那個少女,見他這付模樣,逗得興起,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作勢欲撲。

    就在她身形甫動之際,左側一位少女,忽伸手拉住她,道:“曉雲!你急什麼?頭箸應該讓大姐!”

    被稱為曉雲的那個少女,聞言後,滿面羞慚,粉頸低垂,連退兩步,吶吶地説不出話來。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少女,忽排眾上前,翻身撲了過去。

    黃衫客渾身一震!

    久經壓制的“慾火”,直如黃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其餘的少女,一邊在旁觀戰,一邊不住地彼此調笑着。

    黃衫客幼習玄功,至今猶為童身,對這從所未有的經歷,心神俱都陷於無比的顫慄中……

    他,費力地迎拒着對方的全面進攻。

    恍惚之中,他覺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將他高高舉起,然後,向上推送,漸推漸高……

    他,呼吸緊促,脈膊加快……

    直到他的軀體驟然爆炸,炸成碎片,紛紛下降……

    他像自高空跌下,墜入無底的大海。

    啊!末日來臨,生命已至極限!

    他感到一陣顫抖地窒息……

    接着,身上的壓力消失了。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陡地他感到左右“乳泉”,及腹下“丹田”,被人輕輕一點,於是,他又有一種莫明地亢奮。

    又是一個重力壓來!

    他再次跌落於虛無飄渺地境界裏。

    升高,再升高;下沉,又下沉!

    終於,沉入了十二層地獄之中。

    杜若君正載浮載沉,於一池春水之中,隨波逝流,飄蕩,迎着那層層起伏的浪花。

    最後,她已無法支持,他感到筋疲力竭……

    突然,她四肢疲拳,一陣麻痹,通過全身,陷於半昏迷的呻吟之中。

    有頃!春水,浪花……都已成為過去。

    嶽霖和她,靜靜地並卧地上,等待從垂死中,慢慢復甦……

    大廳之內,春意正濃。

    許久……許久,陡然,嶽霖霍地坐起,望着嬌庸無力的杜若君,不覺豪性勃發,他身軀微挺,再次撲上——又是一番風雨。

    當他從“死亡之谷”,回到現即時,驀聽一陣“格格”地嬌笑聲。

    笑聲之中,充滿了淫蕩、迷惑、與挑逗。

    嶽霖悚然一驚,頓時自混沌中清醒過來。

    他怔了一怔,立即遊目四顧。

    只見黃衫客正赤裸裸地坐於當地,兩眼瞪得像錒鈴似地,驚詫萬分地環視着身前的少女。

    那些少女或蹲或立,你一言,我一語,盡情向他挑逗。

    有有甚且伸出纖手,在他身上一陣摸索。

    穢語聲,淫笑聲,混成一片。

    嶽霖回首望了杜若君一眼,恍然大悟,暗道:“原來中了魔頭的譎計,可憐黃衫客,竟被她們凌辱成這付模樣,真是可怕;……”

    誰料!他一念未已,驀見黃衫客雙目一閉,鐵掌疾翻,猛向自己“天靈”擊去。

    嶽霖驚呼一聲,身形飛躍而起。

    然而,為時已晚!

    黃衫客已是腦漿進裂,屍橫就地。

    一代高人,就此溘然長逝。

    環立於他周圍的少女,也不禁花容各變!

    嶽霖怔怔地望着黃衫客,見他死狀厥慘,不禁一陣黯然,隨即一腔悲憤,化作無名怒火。

    他仰首淒厲一聲長嘯!

    嘯聲未住,那些少女已自驚覺。

    各人臉堆媚笑,向他四周圍來。

    嶽霖怒恨交加,揮手便是一掌。

    接着,杜若君也急躍而起。

    一場搏鬥,旋即展開!

    但是更兇險,更緊張的比拚,早在“扇子崖”頂相持多時——

    扇子崖,無數牛皮帳蓬環繞的空場之上。

    這時,正在相持不下!

    笑面陰魔兩側,分立着追魂叟、金蟾真人,以及四個蒙面的黑衣人。

    三丈開外,並排佇着太真子等七大門派掌門人。

    他們身後兩丈餘處,站立着數十位江湖高手。

    個個怒目圓睜,凝視着笑面陰魔。

    雙方僵持着,空氣益形緊張。

    突地,笑面陰魔哈哈一聲怪笑,右手一指身後旗杆上所掛布袋,雙目炯炯地望着眾人,語帶威嚇地道:“你們再不答應,我就將這些東西全都毀掉,讓你們無顏面對祖師,更無法向門下弟子交待……”

    太真子等人,面色鐵青地,望了他身後布袋一眼。

    各人雖是神色不定,但卻沒有一人出聲答話。

    氣氛愈顯凝滯,每人心頭都似壓了一塊重鉛。

    笑面陰魔冷目如電,交替地望着每一個人。

    沉寂,沉寂,沉上得令人窒息。

    驀地,笑面陰魔一聲厲喝,道:“點火!”

    追魂叟應諾一聲,向後退去。

    太真子等人,心頭俱是一震!

    惶急萬分地,注視着追魂叟的一舉一動。

    這時,追魂叟來到旗杆之下,望了望懸空吊着的布袋,陰鷙地一笑,隨將旁邊的一堆乾柴,移至布袋之下。

    他回頭向太真子等人望去,右手倏伸,向腰間微探,一個火熠子,已然握於他的手中。“刷——”

    火熠子隨風燃着,追魂叟面帶詭笑地,望了各人一眼,然後,將火熠子丟扔於乾柴堆中。

    乾柴烈火,一燃即着。

    太真子等已是忍無可忍,一聲長嘯,先後撲將過來。

    笑面陰魔向身後一打手勢,率先推出兩掌。

    他身側的蒙面人,八掌齊舉,猛然向前拍去。

    崆峒掌長金蟾真人,老奸巨滑,他既不敢抗命於笑面陰魔,又不顧公然與七大門派為敵。

    他心念一轉,雙足急點,沖霄而起,直拔起三丈多高,半空中身形微旋,輕巧地站立於旗杆頂端。

    太真子等這時已是情急拼命,奮不顧身。

    有的揚掌擊敵,有的形同瘋狂,直向懸空無吊的布袋撲去,對攻來的掌風,竟是相應不理。

    “蓬!蓬——”連聲暴響過後,笑面陰魔驚訝地傲立原處!

    四個蒙面人,俱各退後五步。

    太真子等前撲的身軀,又被逼得退回三丈以外。

    他們——滿臉駭異之色,怔怔地望着笑面陰魔。

    太真子心急寶物被焚,剛一落地,隨即騰身又起,再次撲去。

    此時,那堆士柴已是烈焰騰空,濃煙滾滾。

    同時,一根火信,“嗤嗤”作響,冒着青煙,順着旗杆,由下向上,一路着去。

    追魂叟正自望着那逐漸燃燒的火信,嘴角掛起一抹詭譎地笑意,突地,他遽感身後勁風襲來,連忙旋步回身,劈出一掌。

    太真子身在空中,見狀也忙攻出一掌。

    追魂叟詭笑聲中,藉勢飄退丈餘。

    太真子則疾然落於當地。

    笑面陰魔“嘿嘿”一聲冷笑,側首對蒙面人道:“傳令各哨。不得放走一人!”

    四個蒙面人,頷首稱命,分向四處急奔而去。

    其餘六位掌門人,一見蒙面人離去,追魂叟正與太真子對恃,各人雖未説話,心思都是一樣,忖道:“若是單打獨門,沒有一人是魔頭敵手,現在他黨羽已去。自己這邊已有七位武林高手,何不給他來個聯手合攻?只要先將這魔頭制住,何愁祖師靈牌不能取回?良機不再,稱縱即逝……”

    他們六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舉步向前逼去。

    笑面陰魔回頭向柴堆火信望了一眼,隨即身形微側,飄退丈許,雙目兇光閃閃,厲聲道:“各位以為仗着人多勢眾,就可奪回所需之物嗎?嘿嘿——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會讓你們如此輕易地取去嗎?”

    説罷,仰天一陣大笑。

    六位掌門人一聽,倏然止步,相互望去,彼此都是老臉微紅,俱皆慚愧自己想法天真,這魔頭如果沒有把握,竟會這般放心大膽?

    不禁滿腹疑雲,卻步不前。

    笑面陰魔笑聲方位,冷眼望着六人,狀至得意。

    追魂叟這時坐在柴堆的另一端,高聲説道:“魔主!對付這些沽名釣譽的所謂名門正派,您若心存厚道,定會後悔的,俗雲:縱虎容易……”

    他話未説完,陡然傳來一個破鑼也似的聲音道:“住手!”

    在場之人,都是一驚!

    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只見五六丈處的一堆亂石後,走出一個吊眉斜目,魔鼻削腮的少年來。

    他身後五尺處,緊跟着一個身着甲冑,頭頂鋼盔,手執一柄長劍的武士。

    來人正是謀殺義兄弟中原四俠——老二,竊奪“紅唇圖”的鐵掌鄔良之子——小淫蟲鄔善。

    他身後跟着的是“九幽帝君廟”中的四將軍之一。

    太真子等幾位掌門人,早在“九幽帝君廟”時,都曾見過這四大將軍,後來突然失蹤,沒想到會在此地出現。

    所有的目光,齊都凝注在這二人身上。

    小淫蟲鄔善,大搖大擺的來到眾人面前,呆頭呆腦地望着一個人。

    當他與笑面陰魔的目光相接時,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心道:“我的媽呀!這人的眼光好毒!”

    他心念一轉,為了免吃眼前虧,連忙自懷中取出“紅唇圖”,雙手捏住兩角,在胸前一展,高聲説道:“喂!你們可認得這東西嗎?”

    説着,斜睨着場中諸人。

    這時,眾人見他亮出的那方絹帕,竟是威鎮江湖地“紅唇圖”時,俱各神色一變,不約而同的驚呼道:“啊!紅唇血印——”

    笑面陰魔眨了眨眼,不覺輕喟一聲,感嘆功敗垂成,目中兇光立斂,緩緩向後退去,同時意味深長地望了追魂叟一眼。

    追魂叟本待破口大罵,忽見“紅唇圖”迎風一展,又見笑面陰魔眼色,立即會意,也亦步亦趨,跟着退開。

    八大掌門人,包括立於旗杆頂端的金蟾真人,不知這二人究竟是敵是友,是以齊都凝神注目,怔怔地望着那方“紅唇圖”。

    這“紅唇圖”在武林中,具有無上威信,因為它代表九幽帝君,此圖所至,即如九幽帝君親臨一般。

    雖然,九幽帝君在江湖中,一直是位謎樣的人物,行蹤飄忽,出沒無常,即當今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們,見過他廬山真面的,也是絕無僅有。

    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當“紅唇圖”乍一出現,就連這野心勃勃,企圖雄霸武林的笑面陰魔,也不由狂態盡斂.垂手退後。

    這時,小淫蟲鄔善一見眾人神情,已知被這方絹帕震住,心中那份得意,就不用提啦。

    他神氣活現的掃了眾人一眼,道:“護法何在?!”

    那身着灰甲的將軍應喏一聲,恭身答道:“靜倏令主法諭!”

    小淫蟲鄔善趾高氣揚地,慢慢收起“紅唇圖”,道:“先給本令主把那布袋取下來!”

    “是——”

    話聲未落,隨見人影幌,已向懸吊的布袋撲去。

    一直立於旗杆頂端的金蟾真人,心機甚深,這時,忽見笑面陰魔和追魂叟緩緩退走,已知不妙,當下,足下輕點,袍袖微拂,宛似“大鵬展翅”,緩緩向場中落下。

    銅面將軍正自前撲,不妨桅杆頂上一團黑影,忽

    然凌空撲下,連忙身形一挫,斜刺裏掠出丈餘。

    他足方落地,鐵臂雙揮,疾向那團黑影擊去。

    金蟾真人一面向下飛落,一面目注着逐漸遠去的笑面陰魔和追魂叟二人,心中暗暗忖道:“這魔頭不知又在弄什麼玄虛?如此看來,此處不可久留……”

    他一念未已,驀覺一股大力,自身側襲來,不禁大吃一驚!

    半空中,他身形疾旋,想要藉着那股勁力,向外飄退。

    誰知,那股勁功剛猛,威勢絕倫的狂風,已刻不容緩地擊中他的後心。

    “蓬——”

    但見金蟾真人龐大的身軀,直被震出三丈以外,“拍嗒”一聲,摔落地下,昏死過去。

    除了小淫蟲鄔善之外,其餘各人都不禁一聲驚呼:“啊——”

    銅面將軍滿面肅容,獰惡地望了眾人一眼,然後輕呼一聲,轉身又向懸吊的布袋走去。

    太真子似是有所發現,驚異地“咦”了一聲,道:“呃——笑面陰魔怎地不見了?”

    “啊?真的,這魔頭那兒去了?”

    “追魂叟那廝,也不知去向……”

    “小心有詐!”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就在那最後一人話聲方吐,“詐”字音未落之際,陡聞一聲震天巨響!

    “轟轟——”宛如山崩地裂,但見沙飛石走,斷枝飄舞中,混合着聲聲慘嚎……

    遠處,兩條人影,一閃而沒。

    “扇子”崖被預伏的“地雷”爆炸得搖幌着、坍泄着。

    口口口

    神秘之宮,陡然傳出一陣鐘聲,鐘聲急促,響亮,四周羣山回應。

    笑面陰魔和追魂叟二人,惶急萬分地向前飛躍,直奔“神秘之宮”。

    追魂叟邊走邊道:“魔主!這鐘聲至為緊急,莫非有人潛入了宮內?”

    笑面陰魔沉吟地道:“我也覺着奇怪!這種緊急訊號。非至內宮危急時,不準輕用,怎麼……不可能有人潛入呀?!”

    追魂叟忽有所悟地道:“啊!對了,不要是那個黃衫客吧?”

    笑面陰魔聞言一怔,旋即搖搖頭道:“不至於,憑他的兩下子,決不是‘十二金釵’的對手,但耽心太真子何以會由秘室出困,説不定……”

    追魂叟恭敬地講道:“屬下親目所見,不知他們何以竟從‘扇子崖’後山翻來,那條暗道,除了內宮之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笑面陰魔側首望了他一眼,道:“那麼,這件事我們得去查查——”

    追魂叟吶吶地道:“那個姓岳的娃娃……”

    笑面陰魔頷首説道:“呃!我看……恐怕也早已逃走了……”

    追魂叟還想再説什麼,但終於忍住了……

    這時已然進人宮內。

    笑面陰魔冷冷説道:“現在你就去查看那條暗道,內宮之事,我自會料理。”

    追魂叟喏喏應聲,隨即轉向右首的甬道走去。

    笑面陰魔穿過兩層院落,已知宮內大廳生變。

    他此刻已忖知必定姓岳的娃娃,和……

    他想至此處,情不自禁地渾身一震!

    於是,他加緊腳步,直奔大廳。

    果然,他一掀機扭,尚未跨進廳門,倏聞一聲慘呼!

    他大喝一聲,飄身入內。

    但見“十二金釵”,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了血跡斑斑,死狀厥慘。

    尚有三人正在負隅頑抗,作困獸之鬥。

    嶽霖雙目火赤,殺機正熾。

    杜若君蜷卧一隅,花容慘白,唇角掛着一縷血絲……笑面陰魔心頭一凜,輕輕地嘆息一聲,同時揮退剩餘的三人。

    嶽霖一見笑面陰魔驟爾出現,哈哈笑道:“魔頭!難為你敢現身相見,哈哈——你嘆什麼氣?是惋惜這麼多賤女人都變作了紅粉骷髏嗎?”

    笑面陰魔雙目之中,兇光陡熾,厲聲喝道:“閉嘴!”

    嶽霖冷笑道:“我不怕你老羞成怒,老實説,我自進入這‘神秘之宮’,就沒打算活着出去,魔頭現在話已説完,快點納命來吧!”

    笑面陰魔冷冷地道:“老夫告訴過你,你報父仇,找錯對象了。”

    嶽霖一想到父親慘死的情景,不禁目眥欲裂,凝注着笑面陰魔狠狠説道:“哼!你用什麼證明不是你殺的?就憑一句:‘記憶所及,沒有殺過此人。’這麼一句話。就能推諉得掉麼?”

    笑面陰魔氣憤地道:“娃兒沒有根據,沒有事實,豈能含血噴人?老夫一念之仁,幾次放過你,不想你執迷不悟,步步緊逼,而且將我十二金釵殺傷大半,娃娃!你也太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嶽霖冷哼道:“哼!如果你問心無愧,又何必如此禮待於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口氣在,定要吃你之肉,剝你之皮,不然,你有本領把我殺了,永絕後患!”

    笑面陰魔氣得身軀微顫,“嘿嘿”笑道:“娃娃利口!你以為老夫不敢麼?”

    嶽霖昕了,也不答話。暗暗功緊雙掌,準備一拼。

    “娃娃!看掌——”

    説着,舉掌緩緩推去。

    嶽霖見他出掌之勢,平淡無奇,遂以七成功力,揮掌迎去。

    説也奇怪,掌力相接,嶽霖只覺對方勁力虛無,自己這一掌恍似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他不禁大吃一驚!説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方感訝異之際,一股陰柔勁道,已然緊緊地壓在胸前。

    他要想躲閃,已自不能。

    那股壓力,愈來愈重。

    終於他驟感到胸中一陣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隨即跌地不起,暈死過去。

    恍惚之間,耳邊傳來一陣悽慘笑聲。

    口口口

    夜幕低垂,月上東山。

    白皚皚地光華,灑遍了山野。

    晚風習習,輕輕吹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哀哀地啜泣之聲,使嶽霖自昏迷中,漸漸醒來。

    他緩緩睜開雙眼,只見杜若君正雙淚滾滾,滿面哀愴的凝望着自己。

    杜若君見他醒了過來,方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暗暗定下心來。

    她微微一笑,道:“你可醒來了?!傷得不要緊嗎?”

    嶽霖搖了搖頭,緩緩坐起,充行運功調息了一下,只覺體內氣血周流,百穴暢通,除了胸部微感氣寒之外似並無受傷。

    他不禁大喜過望,隨即一躍而起,放眼向四外望望,奇怪地道:“這是那裏?我們怎麼來到這兒?我記得好像和那魔頭對掌,後來就覺口中一甜,接着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杜若君嬌柔地道:“我也不知道這是那裏,當我醒來時,發覺和你並排躺在此處,而且身邊用石塊壓着一張小條,喏!你看——”

    説着,自懷內取出一張小條,遞給嶽霖。

    嶽霖接過紙條,就着月光,仔細一看,不禁雙眉緊皺,怔怔地望着遠處,沉吟許久,始自言自語地道:“不是他,又是誰呢?”

    杜若君在旁道:“照這魔頭平素行徑來説,絕不會幾次三番放過我們,他紙條上不是説,願意幫忙找出兇手來麼?這麼説,可能真的不是他……”

    嶽霖望了杜若君一眼,忽然想起什麼,急急問道:“君妹!你不是受了傷麼?”

    杜若君微微點首,道:“好像是的,不過,我現在一點感覺不出我曾受傷……”

    嶽霖聽了,點頭自語道:“嗯!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杜若君奇怪地道:“什麼一定是他?他又是誰?”

    嶽霖脱口呼道:“中年書生!”

    杜若君怔怔地道:“你是説那魔頭曾給我倆療傷,然後把我們送來此處?”

    嶽霖點點頭,道:“除了他,還有誰呢?”

    杜若君不解地道:“那……那……那為了什麼?”

    嶽霖雙心一揚,道:“我……我不過一時臆測罷了!”

    停了片刻,繼續又道:“只可惜一代高人黃衫容,竟然落得這般下場,唉!沒有想到那淡淡輕煙,如此霸道……”

    杜若君經其一提,頓時粉面緋紅,羞雲朵朵,粉頸微垂,望着自己身下所着的衣衫,陡覺心頭鹿撞忖道:“這是誰替自己着的衣裳?”

    她想到那時的事,就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但覺雙頰滾燙,心跳氣促,羞情地望了嶽霖一眼。

    正見他也自渾身上下,不住地打量着!嶽霖偶回頭,正與杜若羣目光相接,二人忙將目光移向他處,心頭猶自“怦!怦!”狂跳不已。

    沉默,無聲的沉默。

    嶽霖忽然手指遠方一處崖頭,道:“君妹!你看……,那不是扇子崖嗎?”

    杜若君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隱隱看到一處山崖,形如扇面,再向四周略一打暈,彷彿就是日間所去之處。她欣喜地站起身來,一拉嶽霖手臂道:“走!霖哥哥,我們去看看——”

    嶽霖一皺眉,道:“怎麼?再去自投羅網?”

    杜若君嬌笑一聲,道:“看你真快變成驚弓之鳥了,我是説小鶯和那黑小子還在那裏等我們呢,要走,也得帶着他們呀?!”

    嶽霖微微一笑道:“你不説,我幾乎把他倆忘了。”

    杜若君小嘴一撇道:“哼!你記得什麼?”

    嶽霖心念一動,打趣着道:“我……我只記得‘滿春園’……”

    杜若君一聽,玉面飛紅,撲在他胸前,一時粉拳,在他身上連槌帶打,佯作生氣道:“我不來啦!你壞!欺負了人家,還要賣乖……”

    嶽霖哈哈大笑,一邊笑着,一邊將她抱緊,然後用嘴迎了上去,堵住她下面的話語。

    杜若君掙扎了一下,隨即温順地依偎在他懷中,一任他輕憐蜜愛,兩人同時沉浸在温馨的甜蜜中。

    時光悄然逝去,不知又過了多久。

    直到幾聲淒厲的長嘯傳來,才使他倆倏然驚覺分開。

    只見四條人影,自扇子崖方向聯袂飛來,疾向正西而去,眨眼之問,便已消失於茫茫夜色裏。

    二人愕然相顧,不知這四條黑影究竟是何許人。

    嶽霖略一思忖,道:“我們先找他倆去!”

    杜若君也是心急二人安危,聞言輕應一聲,當先向扇子崖疾掠而去。

    嶽霖望着她逐漸去遠的背影,對她的熱心助人,急公好義,心中甚是感佩,不覺點了點頭。

    這時杜若君出去已有七八丈遠,他也不敢怠慢,身形一幌,急追猛趕。

    不過半盞茶光景,二人已來至扇子崖頭。

    在明媚的夕陽照耀下,但見崖面的牛皮帳棚,東倒西歪,散落一地,距斷崖不遠處,現出一個數丈深的大坑。

    在大坑的四周,佈滿了大小不等石塊,大的重逾千斤,小者如雞卵,在這些碎石的空隙中,倒卧着無數屍體。

    這些屍體,個個面目猙獰。

    或仰或卧,俱時血肉模糊。

    有的眥牙裂嘴,狀甚痛苦。

    有的雙目怒睜,似有不甘。

    整個崖面上,充滿了死寂、恐怖,和劫後的荒涼……

    杜若君看清之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輕輕地退了兩步。

    嶽霖連忙上前,緊靠着她,幽幽地道:“這好像是被什麼炸的……看樣子,定然又是魔頭的陰謀詭計……哼!我絕不會輕饒他……”

    説罷,挽起杜若君左臂,緩緩向前行去。

    每走過一具屍體前,即停下步來,藉着月光,仔細辨認屍體的面貌,以確定死者何人。

    他倆圍繞着察看一遍,這些僵卧的屍體,共有三十一人之多。

    但是,竟沒有一人,是他倆所相識的。

    嶽霖面色凝重,雙眉緊皺,怔怔地望着那深陷丈餘的石坑出神。

    杜若君則是小心翼翼地,向四外搜索,希冀能意外的發現小鶯和那傻小子,她一邊逡巡,一邊暗忖“不然,發現一個能説話的也好,至少,可以知道事情發生的經過,以及這些屍體,都是些什麼人……”

    二人默然不語,各自陷入沉思。

    驀地,一聲破鑼也似地大叫,五七丈外,一堆亂石之後,轉出小淫蟲鄔善,和銅面將軍兩個人來。

    小淫蟲鄔善滿臉血污,額頭鼓起一個疤,四肢也顯得呆笨不靈。

    銅面將軍也是血跡斑斑,一條左臂虛懸,看樣子似被大刀折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他倆搖搖幌幌來到近前。

    當小淫蟲鄔善看清這少女,竟是夢寐難忘的紅妞兒時,登時大喜若狂,向前一陣疾走。

    忽然,他發現少女身後的嶽霖,不覺一怔,旋即倏然止步。

    他認得出,這小子正是在“滿春園”奪去紅妞的傢伙,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眼珠一轉,大聲喝道:“護法何在?!”

    銅面將軍立即俯首躬身,垂手侍立,道:“屬下靜玲法諭!”

    小淫蟲鄔善一指嶽霖,道:“這小於就是陷害咱們的人,還不快替本令主拿下!”

    銅面將軍高聲答道:“謹領法諭!”

    説罷,躬身一禮,瘸着腿便向嶽霖走去。

    杜若君一見小淫蟲鄔善那作威作福地神態,芳心之中,不禁有氣,嬌軀一晃,就待撲去。

    嶽霖一把拉住她,輕聲説道:“君妹稍安勿燥,待愚兄打發了這大漢再説,不怕他能飛上天去。”

    説着,挺身而出,向銅面將軍迎去。

    銅面將軍在走至距他約有兩丈遠處,突然停住腳步,右手一指嶽霖,滿面肅容地道:“奉令主諭,你是束手就縛?還是與本將軍動手?”

    嶽霖哈哈一笑道:“束手就縛?哈哈——憑你也配!”

    銅面將軍神情冷漠地道:“既然如此,本將軍可要得罪了!”

    只見他身軀半側,右臂微揮,拍出一掌。

    嶽霖也忙提聚七成功力,舉掌相迎。

    小淫蟲鄔善站得老遠,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凝注着二人比拚。

    他一邊目注二人,一邊暗自説道:“要不先把這小子除了,紅妞兒不會和我親熱的。”

    杜若君也是目不轉睛地望着二人,她深知這身着盔甲的大漢,武功了得,唯恐嶽霖有失,是以凝神摒氣,靜觀變化。

    同時,她心中也自暗忖:“在必要時,管他什麼規矩不規矩,合我二人之力,不信敵不過這漢子!”

    他兩人正轉念問,驀覺掌風呼嘯,迴旋激盪。

    接着“蓬!”一聲暴響之後,嶽霖向後連退三步,面現驚詫地望着銅面將軍。

    銅面將軍退後兩步,龐大的身軀連幌幾幌,他眨了眨眼,滿含疑懼地,望着面前這少年,暗暗忖道“這小子果然比從前更厲害了。”

    他凝神聚氣,揚臂又是一掌。

    嶽霖也暗將功力加了一成,待他掌風壓體,倏也右臂直伸,振腕疾迎。

    又是一聲轟天巨響!

    這一掌竟是平分秋色,難定高下。

    二人同時各退兩步。

    嶽霖面帶笑意,氣定神閒地望着對方。

    銅面將軍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更白了,而且,胸部急遽起伏。

    他定了定神,幾疑是在夢中,他凝目望着嶽霖,見他正含笑望着自己,這才確定自己功力,竟不如這少年。

    忽然,他雙目中光芒暴盛,淒厲地一聲長嘯。

    接着,他獰惡地望着嶽霖,冷峻地臉上,泛地一片殺機。

    他冷笑兩聲,伸手腰際,“嗆啷”一聲,抽出一柄寒光閃閃地精鋼長劍,在月光下,耀目生寒。

    嶽霖見他取出長劍,不知那裏來的一股豪氣,哈哈一陣大笑,笑聲未住,向銅面將軍一點手,道:“來!來!來!少爺就赤手空拳,陪你玩玩,哈哈哈——”

    他實在想不到,以銅面將軍的身份、地位,竟會對自己這藉藉無名的後生晚輩,用起兵器來。

    九幽帝君聲名顯赫,不想他座下四將軍,竟是如此低能,如此昏庸,既無自知之明,又無知人之能,真該面壁思過,苦修十年。

    銅面將軍被他一叫,不覺惱羞成怒,精鋼劍一揮,帶地一片銀紅,緩緩向嶽霖身前逼去。

    這時,杜若君在旁笑了,嶽霖的武藝,使她安慰,嶽霖的豪氣,使她驕傲。

    她以有如此一個愛人而滿足,而沉醉……

    不知不覺間,她回憶於甜蜜的幻境中……

    突地一個濕轆轆,且帶微臭的嘴,“滋”地在她粉頸上,親吻了一下。

    杜若君大吃一驚,嬌軀急旋,只見小淫蟲鄔善,不知在何時竟悄沒聲息的,來到自己身旁。

    他的雙目中,正散發邪惡的光,貪婪地,蝟瑣地望着自己。

    杜若君感到一陣噁心,揚手就是一掌。

    “拍!”小淫蟲被她一掌打得眼冒金星,向後踉蹌退了兩步,左手撫摸着火辣生痛的面頰,右手一指杜若君,仍自嘻皮涎臉地道:“哎!哎——我説紅妞兒!你……你別這麼兇好不好?!自從在‘滿春園’見了你後,我真的茶不思,飯不思,整天就只想着你,好紅妞!好妹妹,只要你……和我親親熱熱,我不計較那小子搶了頭籌……”

    杜若君聽得杏眼圓睜,玉靨鐵青,心中又羞又惱,嬌軀也不禁微微地發抖,一時之間,竟忘了出手。

    小淫蟲鄔善一見此狀,以為打動了美人芳心,竟涎着臉,自作多情地,又向杜若向身邊挨去。

    他一邊向前移動腳步,一邊呢喃地道:“好妹妹!好紅妞!你跟我去吧!你要什麼我都有,金銀珠寶,山珍海味,綾羅綢緞……”

    説着,説着,又已來到杜若君身前。

    他見她只是瞪着自己,不言不動,以為女孩兒家,難免害羞,不禁心花怒放,伸手就拉杜若君玉腕。

    他眼看着一隻又白、又嫩的皓腕,已被自己抓住。

    誰料,他一抓竟然抓了空,方自一怔,又是“拍——”地一聲脆響,面頰上着着實實捱了一記。

    杜若君這時已氣得連話也説不出來了,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恨不能生吃小淫蟲鄔善的肉。

    小淫蟲鄔善仍舊恬不知恥地道:“打是親,罵是愛,嘻嘻!我知道你愛我,只是不願説……”

    他話未説完,就見杜若君已惡狠狠地向他撲來,顧不得再圖嘴皮子痛快,連蹦帶跳的向旁閃開。

    杜若君早已是羞怒交加,嬌軀一晃,又向小淫蟲鄔善撲去,同時纖掌飛揚,向他身前要穴打去。

    小淫蟲鄔善自知不是杜若君敵手,是以只是一味閃躲,心中還在打着如意算盤,暗暗忖道:“只要銅面將軍將那小子打跑,不怕紅妞能逃出小爺掌心,那時,嘿嘿一一我得跟你好好地樂上一樂……”

    誰知他趁機向那邊偷掃一眼,不禁涼了半截。

    只見銅面將軍雖是一劍在手,卻被嶽霖逼得連連後退,氣喘吁吁地,好像連招架都招架不了了。

    小淫蟲鄔善一見情形不對,心念電轉,知道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然,小命恐怕難保,他心念一決,觀個空隙,一轉身,撒腿就跑。

    杜若君冷叱一聲,纖足一點,急起直追。

    不消兩三個起落,已然追了個首尾相連。

    杜若君豈容他逃出手去,玉臂倏仲,一把抓住他後領,道:“你還想跑?!”

    説着用力向回一帶。

    這時,小淫蟲鄔善已是情急萬分,知道回來也是難逃一死,當下咬牙使勁,硬向前衝。

    “嘶——”小淫蟲鄔善的上衣,自前襟處整個被撕成兩片,掉落地下。

    一團似是白絹的巾帕,和一個朱玉小瓶,也同時落在一處。

    小淫蟲鄔善光赤着上身,嚇得亡魂喪膽,慌不擇路,沒命地向前逃竄。

    桂若君望着他狼狽的形像,倏忽停步不追,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她彎腰拾起朱玉小瓶,和一團白絹,先拔開瓶塞,嗅了一嗅,只覺一股淡淡地清香,沁人心脾,極是好聞,不覺又連着嗅了兩下。

    陡然,她心中一動,暗道:“啊!不要是和那魔頭的輕煙一樣吧!”

    她想到此處,不禁打了個冷顫,連忙把瓶塞蓋起,心頭猶自“怦!怦!”狂跳不已。

    接着,她把那塊白絹緩緩展開,只見白絹正中一個鮮紅的唇痕,上面有一個血印。

    她不覺驚喜地失聲呼道:“啊!紅唇血印——”

    在距“扇子崖”約三十丈的一處山岩小洞中,小鶯和寶貝,正在低聲爭辯。

    寶貝傻里傻氣地道:“我看!他倆一定是到什麼地方親熱去了。”

    小鶯氣得臉孔通紅,一嘟嘴道:“你……你狗嘴裏長不出象牙來,一腦門子的歪念頭!哼——”

    寶貝雙眼圓睜,一指自己鼻尖,道:“你説我一腦門子歪念頭,你不是?!嘻嘻!但是我可決沒有‘歪’到你身上,你倒‘歪’到我身上來了,真是——沒羞!”

    小鶯氣得“哇”地一聲,雙手蒙着臉,邊哭邊道:“好……看我告訴師父,你……你欺侮我……嗚嗚嗚……”

    寶貝見她哭得傷心,有些不忍,但又不願輸這口氣,所以望着她雙肩抽動,皺了皺眉,輕輕地道:“小鶯……”

    “……”

    停了片刻,寶貝又道:“小鶯……”

    “……"

    寶貝一賭氣,轉身朝外,望着洞外逐漸暗淡的天色.頓覺腹內“咕嚕嚕”一陣嗚叫,他回頭望望小鶯,見她仍自抽咽不已,不禁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道:“聽人家説,女人是水做的,今天看來,果然不錯,女人……”

    他一邊説着,一邊偷向小鶯望望。

    小鶯仍是雙手捧面,號哭個不停。

    寶貝又喃喃自語道:“奇怪!大概哭的人,就不會覺得肚子餓吧?!要不,怎麼會……”

    小鶯從指縫裏,偷着一望,見他以肘靠膝,雙手支頸,凝注洞外,呆頭呆腦的自説自語。

    她差點兒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知道他是肚子餓了,所以才借題發揮,她想着,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身旁的乾糧袋。

    寶貝發覺小鶯已停止哭泣,不禁回頭一望。

    驀見她雙手又迅捷的矇住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他忽然異想天開地自語道:“要是能夠裝個妞兒,只要一捺,要水,水就來,不要,水就住,敢情那有多好………”

    他話沒説完,就聽身後“啐”了一聲。

    寶貝嘻嘻一笑,回頭説道:“我以為你變成啞巴了哩!”

    小鶯氣呼呼地道:“呸!你才是啞巴呢!”

    寶貝忽然一本正經地道:“現在不鬧了,我們來談正經……”

    小鶯白了他一眼,道:“哼!你倒是想,誰跟你談不正經的……”

    寶貝道:“趕快把乾糧拿來充飢,填飽了肚子,也好去找霖哥哥,不要他們被野狗拖去了,我們還不知道。”

    小鶯冷冷答道:“你死了,才餵狗呢!快拿去!填飽了餵狗。”

    寶貝是真餓了,對她的辱罵,毫不理會,接過乾糧袋,取出餅乾、肉脯,一陣大嚼。

    他邊吃邊道:“你説,他們會……會……會怎麼樣?”

    小鶯想了一想,道:“反正不會打不過輸給那些人。”

    “怎見得?”

    “哼!你不知道我師父本事有多大?!”

    “是啊!大得要讓我霖哥哥找笑面陰魔求藥救她!”

    “還説呢?要不是你霖哥將我師父推落懸崖,她又怎會傷成那樣?”

    “誰叫她要假扮笑面陰魔?!”

    “可是……”

    “我霖哥哥救了你師父。”

    “可是……”

    “所以我霖哥哥的本事,比你師父大!”

    “哼!大有什麼用?只會欺侮人……”

    “你是説在‘滿春園’?”

    “哼!不跟你説了。”

    “這有什麼不對?”

    “……”

    寶貝望着小鶯,搖了搖頭,一肚子解不開的謎團,使他苦惱不已,心道:“女人和男人,究竟是不同呵!我又沒有説錯話,也沒有得罪她,怎麼好端端地,啐了一口,就不理人了?哼!臭丫頭,你不理我?我還不理你呢,反正我肚子已經吃飽了……”

    驀地,他正在胡思亂想,只覺身側人影一閃,方待起身拒敵,頓覺腰眼一麻,雙腿一軟,依舊跌坐地上。

    小鶯這時已然警覺,風躍而起,同時纖掌疾揮,猛向那條人影擊去。

    豈料那條人影,竟然不閃不躲,挺身硬挨一掌,接着“哈哈”一陣大笑,笑聲陰鷙、淒厲,令人悚然心驚。

    小鶯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她杏眼圓睜,怔怔地凝注着那逐漸走近的人影。

    那人笑過一陣,突地兩臂倏張,疾向小鶯撲來。

    小鶯心念電轉,暗暗忖道:“逃既逃不了,打又打不過,不知這人是存了什麼心?如果……那……只有以死相拼!”

    這時,小鶯已是退無可退,當下,銀牙一咬,預備和那人拼命,不退反進,雙掌猛向那人胸腹間打去。

    那人似已看出他的用意,“嘿嘿”一聲冷笑,只見他雙臂上下一揮,已將小鶯退兩步。

    就在小鶯方一怔神間,已然被那人點了穴道,那人反腕一指,寶貝也不例外。

    同時,也在這剎那間,看清那人身着一襲青衫,黑巾包頭,只露出兩隻炯炯發亮眼睛。

    黑衣人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冷酷、無情。

    他俯下身去,三把兩把,將小鶯剝了個一絲不掛。

    然後,他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只好委曲你了,我要以你作香餌,就能釣得那魚兒上鈎。”

    説罷,逕自走出洞去。

    寶貝和小鶯二人,雖然穴道受制,但聽覺並未失去,望着那黑衣人消失在洞外,各自暗暗尋思:

    這黑衣蒙面人是誰?

    他為何將小鶯剝得一絲不掛?

    香餌……魚兒……

    那魚兒又代表着什麼呢?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倆腦海中,不停地盤旋!

    許久……許久!天色愈來愈暗。

    夜又悄然來臨。

    那黑衣人離開小洞之後,向隱身兩旁的人,低聲囑咐了幾句,然後,得意的自語道:“呵呵!不怕魚兒不上鈎……不怕魚兒不上鈎!”

    他邊説,邊笑,邊向“扇子崖”迂回行去。

    這時,繁星點點,碧空如洗。

    一輪明月,普照大地。

    黑衣人穿過一片疏林,方自爬上一座亂石小丘,陡見小丘之下,一個人影疾向上面奔來。

    他連忙隱身在一堆亂石之後,探首下望。

    那個人影愈來愈近,在明亮的月光照濼下,只見他上身光赤,神色倉惶,氣急敗壞的向上奔來。

    他越看越覺奇怪,等到看清那人面目,不禁大吃一驚!

    此時,那赤膊氣喘之聲,已然清晰可聞,黑衣人忽地長身站起。

    那人正在喘着拼力向上爬時,驀地發現一個蒙面黑衣人擋在前面,兩隻眼睛,威凌四射,令人望而生畏。

    他嚇得魂魄喪膽,失聲驚呼:“哎呀!我的媽呀一”

    他一邊喊着,一邊轉身就跑。

    山坡勢陡,他跑沒幾步,不防腳下碎石一滑,身軀一仰,“咕嚕嚕”直向山丘腳下栽去。

    黑衣人足下輕點,疾向山丘之下撞去。

    二人幾乎是在同時到達山丘腳下。

    那人這時已如死去似地,躺在地上,不稍一動。

    他光赤的上身,青一塊,紫一塊,額角,臉上,掛着殷殷血跡,尚在不住地向外流出。

    黑衣人望着他,搖頭一聲長嘆。

    隨俯身點了他“心經”、“氣海”兩處穴道,又自懷內取出一粒硃紅色的丹丸,為他服下。

    他又取出一方汗巾,無限愛憐地,替那人將額間,臉上的斑斑血污,輕輕擦去。

    片刻之後,那人微微蠕動了一下,接着發出一聲低弱地呻吟。

    黑衣人似是十分興奮,輕拍那人肩頭,喚道:“善兒!善兒!你醒醒……”

    那人正是在“扇子崖”頂,被杜若君手打跑的小淫蟲鄔善。

    他昏昏迷迷地,聽得有人喚他,而且聲音非常熟悉,於是,緩緩睜開眼來,一見竟是那黑衣蒙面人嚇了一跳,驚恐萬分地道:“啊!你……饒命……”

    説着,就掙扎着想要逃走。

    黑衣人在心底嘆了口氣,輕輕捺住他肩頭,沉聲問道:“我不傷你,不要怕!但是,你要老實告訴我,你從那裏來?”

    小淫蟲鄔善兩眼哀求地望着黑農人,顫聲答道:“我……我從扇……扇子崖上來的……”

    黑衣人雙目炯炯地凝視着他,義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摸樣?上衣呢?”

    小淫蟲鄔善訕訕地道:“衣服被紅妞撕……撕碎了,她還要追着打我,所以才沒命的跑到這裏……我……我説的都是實話,請……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黑衣人冷哼一聲,厲聲問道:“那……那張‘紅唇圖’呢?”

    小淫蟲聞言一怔,下意識的伸手腰問,沒想到竟摸着自己温熱的肚腹,不覺“啊!”了一聲,喃喃地道:

    “我的‘紅唇圖’,我的‘紅唇圖’,丟到那兒去了呢?”

    黑衣人伸手一掌“拍”的一聲脆響,打得鄔善七葷八素,莫明其妙,抖抖索索地道:“我的‘紅唇圖’丟到那兒去了?”

    黑衣人“啐”了一聲,狠狠道:“混帳!‘紅唇圖’丟到那裏,我怎麼知道。”

    小淫蟲鄔善眨眨眼睛,茫然地道:“那……你不知道,誰知道呢?”

    黑衣人氣得又給了他一掌,道:“兔崽子,你被紅妞撕碎衣服,是在什麼地方,衣服可是被那妞兒取去?”

    小淫蟲鄔善畏縮地道:“在……在‘扇子崖’上,衣……衣服,我不知道……”

    黑衣人略一沉吟,抱起小淫蟲鄔善,向來路飛奔。

    不消片刻,已來到原先的山岩小洞。

    他進入洞內,將鄔善放在地上,道:“你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呆在這兒吧!唉!魚兒雖然自投羅網,但恐怕是前功盡棄,妄費心機了。”

    他搖了搖頭,又狠狠地瞪了鄔善一眼,這才轉身出洞,疾縱而沒。

    小淫蟲鄔善乍由亮處進入洞中,看得不甚清楚,只隱約看到似有兩人,也像自己一樣,平卧地上,只是那兩人一着黑衫,一着白裳罷了。

    他這時平靜下來,頓覺四肢癢軟,渾身痛楚,不禁輕輕地呻吟起來,但他心中卻在不停地思忖道:“剛才如果我不找紅妞,也不會落成這樣了,唉,女人,女人,真是禍水,可是,怎麼我一見着她,就會着迷暱?奇怪……這個黑人蒙面人也怪,他説話的聲音,真像我爹,可惜他不是,不然的話,紅妞一定跑不了……嘻嘻!那該多麼美?管它,先養養精神再説……”

    他真個閉起雙眼,昏昏的睡了。

    這時,那黑衣人展開身形,痴如電掣,向“扇子崖”頂飛掠而去。

    不過半盞熱茶光景,黑衣人已悄然掩至崖頂,隱身於一堆亂石之後。

    他略略一停,隨即凝神四望,但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正和一個身着鐵甲的人鬥在一處。

    他認得那人正是“九幽帝君廟”的匹將軍之一——銅面將軍。

    與銅面將軍交手之人,偶一側面,他不禁驚“咦”了一聲,暗道:“原來是他?”

    頓時,他殺心又起……

    凝目再看,銅面將軍已被逼得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他望着銅面將軍,暗暗笑道:“嘿嘿!讓銅面將軍先結果了你,省得我多費手腳,少停只要將這娃兒理了,也算去了心腹大患。”

    他想到此處,感到萬分得意,於是,他,無聲地笑了。

    突地——他又想起“紅唇圖”!同時,連帶的想起紅妞!

    他急遊目四顧,在清輝遍灑的山崖上,仔細逡巡,他看到深坑,看到碎石,看到屍橫滿地。

    在百忙中,他又向銅面將軍那邊掃了一眼,只見銅面將軍步步後退,逐漸地退向斷崖之處!

    他微微一笑,又繼續向更遠處搜索。

    陡然,在他身後斜側,約有三十餘丈之處,隱隱看到一人倒卧地上。

    他大覺精神一震,輕輕地向後退去,退出五七丈遠,他忽地身形一旋,雙足疾點,向那人倒卧之處縱去。

    眨眼工夫,已然來至近前。

    啊!果然正是紅妞!

    她面泛桃花,秀目微闔,雙手猶自抓着“紅唇血印”的兩角。緊緊地懷抱胸前!

    在她身邊五尺遠外,孤伶伶地放着一雙朱玉小瓶。

    黑衣人恍然而悟,陰惻惻地笑了,邊笑邊自語道:“多虧善兒這瓶藥,正是失之東隅,得了桑榆,嘿嘿——嘿嘿——”

    他一把奪過“紅唇圖”,略一掃視之後,連同那朱玉小瓶,一齊揣人懷內,抬眼望望紅妞——杜若君,雖然明知她已失去抵抗能力,但仍然並指如戟,在她脅下輕輕一點。

    然後,他雙臂一抄,將杜若君輕抱起,點頭説道:“只好委曲你了,現在,就要以你作餌,去釣那另外一條魚兒,不怕他上不了鈎的,哈哈——”

    他一邊笑着,一邊縱躍如飛,隱約聽得身後一聲慘嗥。

    黑衣人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嶽霖探首望着深不見底的斷崖,搖頭嘆道:“我不是有意的……你若死後有知,必會原諒我。”

    忽然,他想起杜若君和小淫蟲鄔善來,極目四望,但覺夜色蒼茫,一片死寂。極遠處,傳來陰森地笑聲。

    時斷,時續,在靜寂夜中迴旋,激盪。

    他不禁悚然一驚,身形一幌,在崖面上搜尋一遍,然而,空寂的山上,再也沒有杜若君和鄔善的影子。

    他劍眉緊皺,朝着笑聲傳來的方向,舉目望去。

    在極遠極遠處,恍惚有一點黑影微閃,旋即不見。

    這時,他心中凝念叢生:

    若以君妹的武功而淪,就是十個鄔善,也不是他的敵手。但是,怎麼兩人一齊不見了呢?

    是她把鄔善帶走了呢?抑或是被鄔善所擄去?

    然而,這好像都不可能啊!

    至少,君妹應該知會我一聲才是。

    他向那黑影消失處,又望了一眼,暗道:“不管怎樣,先到那邊看看再説。”

    他身形幌處,已如箭矢般,疾掠而去。

    “魅影魑煙”輕功,確是不同凡響,只見他身形飄忽,但卻其行如風,轉眼之問,已追出去數里之遙。

    他跨過盆地,越過山丘,穿過疏林。

    又過片刻,來到一處蔓草沒徑的小山岡上。

    這時,恰巧一片烏雲飄過,立將明月隱去。

    頓時,山岡之上,抹了一層陰影。

    嶽霖佇步靜立,凝神向四周察看。

    陡然一陣極輕微的悉索之聲,自中央凸起的壁問傳出,接着,兩旁暗處也隨聲附和。

    嶽霖摒氣斂神,靜立當地,恍惚覺得鬼影幢幢,齊向自己圍來。

    他立即功運全身,暗暗戒備。

    驀地,一個剛勁地聲音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投來,姓岳的,你就認命吧,那個紅妞兒麼,正在洞裏面跟人相好呢!哈哈——”

    兩旁暗處,同時閃出六個彪形大漢,一色黑衣黑褲,黑布蒙面,自兩則緩緩向嶽霖包抄過來。

    嶽霖微退兩步,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相見?”

    忽然,岩石小洞內,突地鑽出一個人來,竟與六人同樣打扮,他當門而立笑聲陰沉地道:“我們是閻王駕前的勾魂使者,前來引渡於你,沒想到竟趁此嚐了個鮮,總算不虛此行,哈哈哈哈——”

    “你是説……”

    “男人,女人,天地覆合,哈哈——”

    嶽霖聽得目中噴火,血脈膨脹,劍眉雙挑,殺機隱現。正在此時,小洞之中,突地傳出兩聲女子的哀叫!

    接着,又傳出了一個男子粗獷地,蝟瑣地穢語聲。

    嶽霖心中一震,他目眥欲裂,怒喝道:“你們這些禽獸,小爺和你們拚了!”

    他雙掌猛揮,分向身前二人劈去。

    那當門而立,似是為首的黑衣人,大笑聲中,也自拍出一掌。“蓬——”

    嶽霖和那為首的黑衣人,各自退了兩步,彼此都以無比驚愕地目光,相互望着對方。

    隨着一聲巨響之後,左側的一個黑衣大漢,口裏噴鮮血,倒地死去。

    這時,其餘五個黑衣大漢,已然各取兵刃在手,呼嘯一聲,齊向嶽霖身上要害招呼。

    右側的一個黑衣大漢,振腕揮劍,一招“疾風驟雨”,帶着森森寒氣,直取嶽霖“肩井”“期首”“乳泉”三大要穴。

    嶽霖身形半旋,方自躲開這一招三式,右首一根白骨鞭,“畫龍點睛”,已然遞至咽喉。

    在此同時,那為首的黑衣人,在背後一掌打來。

    嶽霖這時,已是急怒攻心,一聲長嘯,人已躍在空中。

    只見他左手乍圈倏收,右掌卻已猛然拍下。

    掌風疾厲,恍如萬馬奔騰,風聲震耳。

    “轟——”一聲震天大響,挾着數聲慘嗥!

    黑衣大漢倒下了!一個,二個,三個……五個。

    那為首的黑衣人,踉蹌退出五步,他向倒地死去的六個同伴望了一眼,狠狠地向嶽霖道:“娃娃!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説罷,轉過身去,無力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

    嶽霖也不禁為自己這一掌怔住,萬萬沒料到一掌竟歹五寇,而且將那功力甚高的黑衣人震傷敗走。

    他欣喜之餘,望着狼狽而去的黑衣人,心道:“做人還是忠厚些好,何必趕緊殺絕?!”

    他向地上的五個屍體掃了一眼,已無暇去揭開他們面巾,看看究竟是何人,急步便向洞內奔去。

    他來到洞口,向內一打量,黑黝黝地看不清楚,側耳傾聽,卻是靜悄悄地,鴉雀無聲。

    他略一猶豫,隨即功凝雙掌,貼着洞壁,輕步向內走去。

    行未數步,驀見身前人影一幌,同時,一股剛猛無儔的勁風,自背後襲來,他不禁大吃一驚!

    他想閃躲,已自不及!

    “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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