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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竟有狂徒窺出浴 何來小子下游辭

    赫連清雲笑道:“噴泉旁邊的清溪倒是天然的浴池,我真想跳下去洗一個澡。”

    武林天驕忽地“噓”了一聲,低聲說道:“那邊似是有人,咦,好像還有人在溪中洗澡呢,我聽得嘩啦嘩的水響。”

    赫連清雲道:“真的有人洗澡,你不是騙我的吧?我剛剛動這念頭,你就和我開玩笑了,是麼?”

    武士敦面色凝重,說道:“我也聽得有人說話,聽這聲音似乎還是相識的人。”

    原來他們距離那個噴泉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程,武林天驕與武士敦內功深厚,聽覺要比常人敏銳得多。清溪旁邊有人說話,他們在這邊已是隱約可聞。赫連清雲與雲紫煙卻沒有他們的功力,只聽得見潺潺的水聲。

    武士敦這麼一說,赫連清雲才相信了,說道:“那麼,咱們過去看看。在這樣險峻的高山上,一定不是尋常之人。”

    武士敦道:“不要走得太近,先看清楚了是什麼人再說。”雲紫煙悄聲說道:“是太乙和柳元甲麼?”武士敦道:“聽來不是。

    其中一人似乎還是個女子。”

    眾人都起了好奇之心,於是走入密林之中,跳上一棵大樹上,枝葉茂密,正好遮蔽身形。眾人居高臨下,向噴泉那邊看去。此時不但看得見人,連聲音也可以聽得清楚了。

    只見清溪之旁,有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背向清溪,面前插著一根鐵杖。清溪裡果然有人洗澡,而且當真是個女子,她的頭臉露出水面,正在和那男子說話。

    雲紫煙怔了一怔,悄聲說道:“想不到是他們二人。”赫連清雲道:“是什麼人?”雲紫煙道:“跡個女子是曾經用毒針暗算過我的人,那個男子是她的師兄。他們是靈山派門下。”

    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麻大哈與上官寶珠。

    武林天驕道:“既是你們的仇人,你們還不過去?”

    武士敦道:“檀兄有所不知,這女於的父親就是青靈子。柳女俠曾託人捎信給我,叫我對這女予手下留情的。”那日青靈子在桑家堡把太乙救走,武土敦是在場的。當時他雖然不知道青靈子的用意,但青靈子借耿照之手,傳給桑青虹逆行經脈之法,可以令她將來免受走火入魔之苦,從這件事情看來;武土敦可以判斷青靈子即使不是俠義之輩,至少也不會是個好惡之徒。後來蓬萊魔女託丐幫的分舵,用飛鴿傳書給他,武士敦才知道青靈子是太乙的師兄,他之救走太乙與公孫奇,全部都是為了師弟的原故,想不到後來卻被師弟所害。

    武林天驕曾聽得明明大師提過青靈子之事,對青靈子的為人略有所知。此時無暇細問武士敦的原委,說道:“既然如此,且聽他們說些什麼?”

    只聽得上官寶珠格格笑道:“溪水暖和合度,洗得真是舒服。水裡還有游魚呢,我捉一尾給你,噴泉的泉水是灼熱的,放進去把它煮熟,倒可以換換口味。”

    麻大哈道:“虧你還這樣開心,咱們奉了師父師伯之命,到這裡找了兩天,還找不著那兩個老傢伙,卻怎的回去覆命?”

    上官寶珠道:“用得著你拒什麼心?我回去和媽一說,她絕不會責怪的。我叫媽自己來找。”

    麻大哈道:“你媽不是說過不下靈鷲山的嗎?”

    上官寶珠笑道:“她想得到公孫奇那兩大毒功,說過的話也可以收回的。我看你的師父也會來呢。”

    麻大哈道:“我的師父和你的師父各懷心病,這次咱們是各自奉命來打聽公孫奇的下落的,假如將來他們自己來找,說不定還會因為要搶奪那兩大毒功,翻起臉來呢。”

    上官寶珠笑道:“但他們卻想不到咱們是早已串通好了,竟會結伴同來。你放心,我會勸我媽的。”

    武士敦聽了他們的談話,已知道了一個大概。聽來上官寶珠的母親乃是麻大哈師父猛鷲上人的師姐。他們到這天狼嶺來要我的“那兩個老傢伙”,一定是太乙和柳元甲無疑。

    上官寶珠問道:“狼牙峰上那間石屋,住的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遠遠避開?你怎知道那兩個老傢伙不會藏在裡面?”

    麻大哈道:“石屋裡的人是丐幫的魯長老,一來他早已不過間丐幫的事務,咱們無謂惹他;二來他畢竟是我的長輩,你知道我和丐幫已經結了仇,何苦跑會見他?咱們兩人雖然未必怕他,卻也沒把握勝他。他既然與世無爭,撩撥他作甚?”

    上官寶珠道:“哦,原來是丐幫的魯長老。這麼說來,太乙和柳元甲是不會躲在他那兒的了。”

    武士敦心裡想道:“原來魯師叔就是在狼牙峰上,倒省得我多費力到各處峰頭尋找了。”

    心念未已,忽聽得麻大哈喝道:“什麼人鬼鬼祟崇地躲在林予裡?滾出來!”

    武士敦吃了一驚,只當是已給他發覺,頗覺奇怪。因為他們藏得很好,距離又遠,以麻大哈的本領而論,是不應該發現他們的。

    麻大哈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人哈哈大笑,從清溪旁邊的樹林裡走出來。這個人頭帶鳳帽,腳蹬馬靴,披著白狐裘,看裝束是個蒙古武士。武士敦這才知道麻大哈並沒有發現他們,而是發現此人。

    上官寶珠剛剛浮出水面,仰起頭來和麻大哈說話。那蒙古武士突然來到,上官寶珠又羞又惱,喝道:“狂徒敢爾!大哥,快把衣裳給我!”

    那蒙古武土走近兩步,哈哈笑道:“溫泉水滑洗凝脂。哈哈,好一個天仙似的美人兒,好一幅清溪出浴的畫圖!”武林天驕在赫連清雲耳邊悄聲笑道:“想不到這個相貌粗魯的蒙古武士,居然還會念一句唐詩。”赫連清雲道:“啼,蒙古韃子欺侮女人,你還好笑呢!還不快去幫她?”武士敦道:“麻大哈的武功下弱,蒙佔武士未必鬥得過他,”武林天驕笑道:“那女於還未穿好衣裳,咱們怎好現在過去?而且人家是靈山派南支掌門的女兒,也不見得就非要咱們幫忙不可。”雲紫煙道:“不錯,且讓他們先鬥一鬥,鬥不贏咱們再過去也還不遲。”要知雲紫煙曾受過上官寶珠的暗算,害得她病了一場。雖說雲紫煙看在蓬萊魔女的份上,可以不再計較舊仇。但她也不想馬上就去向上官寶珠討好。

    他們在這裡小聲談論,那一邊麻大哈已是七竅生煙,怒火大發。“嗖”地拔起鐵杖,上官寶珠的衣裳放在山溪旁邊的一塊石頭上,他先把上官寶珠的衣裳一挑,叫道:“師妹,接著!”隨即一杖向那蒙古武士迎頭痛擊。

    上官寶珠露出個頭,伸雙臂接了衣裳,她當然不敢上岸穿衣,只好潛入水中,借蘆葦作為屏障,偷偷穿上衣裳。

    麻大哈怒極氣極,那一杖迎頭擊下,用盡了渾身氣力。蒙古武土哈哈一笑,說道:“想不到你這小子居然有兩下於,這一杖的力道倒也不弱。是丐幫的伏魔杖法麼?”麻大哈的父親朱丹鶴本是金人,換了漢人的名字混入丐幫,做到丐幫長老的。麻大哈所使的這一招,正是他父親私自傳給他的,伏魔杖法中的一招殺手。

    說時遲,那時快,蒙古武士話猶未了,麻大哈的鐵杖疾擊下來,距離他的天靈蓋已是不到五寸。那蒙古武士居然並不問避,也不亮出兵器招架,空著雙手,就迎上去。這一下連武上敦也大感意外。要知伏魔杖法乃是丐幫的鎮幫三大武功之一,杖法剛猛絕倫,以武士敦的功力,也未必就敢空手接麻大哈的一杖。想不到這蒙古武士屠然如此大膽。

    只見那蒙古武土一掌斜掠,拿捏時候,妙到毫巔,掌緣與鐵杖一觸,輕輕一帶,鐵杖已是歪過一邊。原來他用的是上乘的“卸”字訣,四兩之力能撥千斤。借力打力的功夫,武林的一流高手都是會的。但難就難在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否則對付這樣剛猛的伏魔杖法,差之毫釐,就要被打得頭破血流了。這蒙古武士把“卸”字訣運用得如此神妙,武士敦也自愧不如,幾乎贊出聲來。

    武士敦這才知道蒙古武土是一流高手,他最初以為麻大哈武動不弱,未必會輸給這蒙古武士,如今也方始知道這估計乃是錯誤的了。但因麻大哈曾與父親串同,偷竊丐幫的機密,而且又是主國的御林軍官。雖說他們父子的陰謀早已給丐幫發現,麻大哈竊取的機密,對丐幫實際並無多大影響,但也畢竟是丐幫的對頭。武士敦心想:“讓這廝吃點苦頭也好。”

    不料這蒙古武士的手段竟是十分狠辣,麻大哈吃的不僅是二點點苦頭而已,幾乎給他取了性命。只見這蒙古武土雙掌齊飛,一掌撥開了麻大哈的杖頭,一個邁步欺身,另一掌就向鐵杖中間斬下。

    麻大哈使的這一招伏魔杖法的殺手,乃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被蒙古武士以上乘的“卸”字訣把他的鐵杖帶過一邊,身軀的重心已是不穩,再給他在鐵杖中間一擊,麻大哈虎口迸裂,鐵杖登時“噹啷”墜地。說時遲,那時快,這蒙古武士閃電般的雙臂一伸,連武士敦都還未曾看得怎麼清楚,麻大哈已是像一隻小雞似的,給他抓了起來。

    本來武士敦看了他們交手一招之後,已經知道麻大哈不是這蒙古武士的對手的了。但麻大哈輸得這麼快,卻也還是武土敦始料之所不及。原來蒙古人最擅長摔角之技,這個武土尤其是個中翹楚。故此一到近身肉搏,麻大哈僅是照面一招,便給對方舉起。

    上官寶珠在水底穿衣,自然要慢一些,一見麻大哈遇險,匆忙扣上鈕釦,穿著溼漉漉的衣裳便跳上岸來。此時麻大哈已被那蒙古武士抓在乎中了。

    上官寶珠的暗器囊溼了水,但暗器卻還可用,當下取出一件暗器,把手一揚,喝聲:“照打!”蒙古武土把麻大哈舉起,擋在面前,哈哈笑道:“你打!”

    不料上官寶珠的暗器手法十分怪異,她打出的是一枚“九子連環子母彈”,母撣是酒杯大的一個圓球,在離開麻大哈身前三尺之處突然爆裂,九枚鐵蓮子升高尺餘,飛過蒙古武士的頭頂,忽地拐彎打了回來。西南苗民獵獸有一種特殊的器具叫做“迴旋器”,或稱“飛去來器”,打出去又可以飛回來,還可以拐彎打中目的物的。靈山派這子母彈的打法,便是從西南苗民的“迴旋器”學來,但加以改進之後,則是比“迴旋器”厲害得多了。九枚鐵蓮子拐彎打了回來,每一枚鐵蓮子都是打向蒙古武士背後的致命穴道。這麼一來,決不會傷著麻大哈,而對蒙古武士則有極大的威脅。

    蒙古武士不料她有此一著,他知道靈山派的暗器都是淬過劇毒的。饒是他內功深厚,也不敢讓有毒的暗器打著他的穴道。

    上官寶珠九枚鐵蓮子拐了個彎,從他背後打來,蒙古武士聽風辨器,情知躲口不開,無可奈何,只得放鬆了麻大哈,好騰出手來抵擋。

    可是這蒙古武士心狠手辣,雖然是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迫得放開麻大哈,卻仍然要令他吃個大大的苦頭。只聽得他大喝一聲:“去!”把麻大哈高高舉起,作了個旋風急舞,竟然把他拋進了那灼熱的噴泉之中。

    蒙古武士拋開了麻大哈,頭也不回,立即便是反手一掌,掌風呼呼,九枚鐵蓮子全部都給他擊落。

    上官寶珠這一驚非同小可,心裡想道:“麻大哈不知是否給點了穴道,倘若他動彈不得,拋進了這灼熱的噴泉,焉能還有命在?”連忙朝那噴泉跑去,叫道:“麻大哥,麻大哥!”此時她已知道這蒙古武士的本領遠勝於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麻大哈沒有受傷,他們二人聯手,或者還有取勝的機會。

    蒙古武士哈哈大笑,說道:“小娘子,你這麻大哥才不驚人,貌不出眾,有什麼好?不如跟了我吧!”笑聲中身形一晃,攔住上官寶珠的去路,一抓就向她抓下。

    上官寶珠斥道:“滾開!”只聽得“唰”的一聲,蒙古武士著了她的一鞭。原來她早就把軟鞭卷作一團,握在乎心,此時突然抖開,一鞭打下,快如閃電。蒙古武士冷不及防,著了她的道兒。僥是他內功深湛,皮肉卻也不免受傷,手背上起了一條血痕。

    蒙古武士惱羞成怒,手背一翻,動作也是快到極點,上官寶珠的軟鞭未及收回,已是給他一把抓著了鞭梢。蒙古武土冷笑道:“野丫頭不識抬舉,我看得起你,是你的造化,你敢打我。

    好,打吧!我看你可逃得出我的掌心?”上官寶珠的氣力不及他大,給他奪去了軟鞭。但蒙古武士的一抓,卻也落了個空。上官寶珠的輕功造詣極高,別的本領地不如這蒙古武土,但輕功卻要勝這蒙古武士一籌。

    蒙古武士“咦”了一聲,說道:“你這丫頭倒跑得好快呀,嘿,嘿,你喝我滾開,你自己反而先滾開了?羞不羞?有膽的你敢和我再試幾招麼?”

    上官寶珠冷冷說道:“有什麼不敢?你以為我當真是怕了你麼?”話聲未了,把手一揚,一枚暗器在這蒙古武士的面前炸裂,登時飛出一團煙霧,煙霧中金光閃爍,發出“嗤嗤”聲響。

    原來上官主珠情知打不過他,只有希望用暗器來僥倖取勝。

    是以她必須退開數丈,讓兩人中間有一段距離,才能使用暗器。

    她所發的乃是靈山派最陰毒的一種暗器,名為“毒霧金針烈焰彈”,不但煙霧有毒,而且其中有許多細如牛毛的梅花針,也是淬過毒的。

    細如牛毛的梅花針裹在煙霧之中射出,叫人防不勝防。上官寶珠發了這樣歹毒的暗器,滿以為蒙古武士至少也要中她幾支毒針,即使不能取他性命,也可以令他中毒受傷,知難而退。

    哪知這蒙古武士的本領之高,竟是出乎上官寶珠憊料之外。

    只聽他一聲長嘯,那一團煙霧已是兩面分開。接著,這蒙古武士連續地發出了劈空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倒捲過來,那一團煙霧就像潮水一般,來得快,退得也快,上官寶珠反而給自己所發出的這一團煙霧籠罩了。那一把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則早已在掌風之中化成粉未。

    上官寶珠連忙以超卓的輕功,一驚數丈,脫出了毒煙的籠罩,可是已經吸進了少許,還未來得及取出解藥,只覺頭暈目眩,地轉天旋,一跤跌到地上。

    蒙古武士哈哈大笑,說道:“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倒省得我費許多氣力。”要知上官寶珠倘若是隻顧逃走的話,這蒙古武土未必追得上她。但如今她給自己所發的毒煙迷倒,蒙古武土自可以手到擒來。

    蒙古武士正要上去擒拿上官寶珠,笑聲未已,忽聽得有人霹靂似的一聲大喝道:“欺負女流,要不要臉?”原來是武土敦與檀羽衝等人來了。武、檀二人先到,赫連清雲與雲紫煙跟在後面。武林大驕道:“誰去會他?”武士敦道:“讓我先試試他的掌力。”要知武士敦的大力金剛掌乃是武林一絕,平生罕逢對手,如今見這蒙古武士的掌力很是不凡,不由得見獵心喜,有意要和他較量較量。

    這蒙古武士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見武、檀二人的身法,已知乃是一流高手,下由得心中一凜,想道:“想不到這荒僻的天狼嶺,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有這許多異士高人!”但這蒙古武士藝高膽大,雖然有點驚詫,卻也並不怯懼,當下哈哈笑道:“閣下既然劃出道兒,小可敢不奉陪?發招吧!”

    武士敦也不客氣,單掌劃了一道圓弧,一招“神龍擺尾”,便向蒙古武士的胸瞠劈去。蒙佔武士側目斜腕,冷冷說道:“原來閣下是丐幫高手。”當下右掌斜掠,左掌微彎,驕指如戟,指向武士敦時尖的“曲池穴”,他這一招乃是攻守兼備的招數,右掌斜掠,用的是“卸”字訣,意欲以四兩拔千斤的手法,借力打力。若然得手。左掌或用擒拿手法,或用點穴功夫,連接進招,便可以拗斷敵人的手臂,即使臨時有甚變化,也可以點中敵人穴道。剛才他對付麻大哈的伏魔杖法,就是用這一招的。他以為武士敦和麻大哈都是丐幫弟子,他這一招既然可以破解伏魔杖法,自必也可以破解丐幫的金剛手法,於是就依佯畫葫蘆地使將出來。

    哪知武士敦的功力豈是麻大哈所能相比,一掌劈出,儼如巨斧開山,鐵錘鑿石。蒙古武士右掌斜掠,想用“借力打力”的功大,卻只能卸去武士敦的三分力道。武土敦喝道:“你單掌來接不成!”掌力未衰,盪開蒙古武士的右掌,依然向他的胸膛劈下。

    蒙古武士讚道:“好功夫!”右掌立即變招,橫削出去。雙掌如環,這才解開了武士敦這一招“神龍擺尾”的招數。在武士敦強勁的攻勁之下,他原來所打的如意算盤——用擒拿手法來拗折對方的手腕或點對方的“曲池穴”,都落了空。

    蒙古武士退後三步,說道:“你是丐幫中的漢人吧?”武士敦道:“是漢人又怎麼樣?”蒙古武士道:“我國大汗正擬聯宋滅金,你是漢族英雄,想必也是反金的了。我國大汗廣招天下英豪,不級你就到我們那兒去,咱們共圖宮貴,你又可以為國報仇,豈不美哉?你若答允,我可以代鐵木真大汗下聘。”

    武士敦冷笑道:“不錯,金國乃是大宋的仇敵,但你們蒙古韃子與金虜也同是一丘之貉,同樣的狼子野心。哼,哼,我武某人豈能作你們蒙古韃子的鷹犬?”

    蒙古武士道:“好,你既不肯為我所用,我只能殺你了!”聲出掌發,猛地就撲過來。

    武士敦大喝一聲,雙掌推出,罵道:“你有多大本領,膽敢口出狂言!”四掌相交,發出悶雷也似的聲響,這一次是雙方各以全力相拼,武士敦只覺掌心所觸,就似燒紅的鐵塊一般,不覺吃了一驚,心道:“這人的掌力好生怪異,莫要著了他的道兒。”

    當下默運玄功,身形滴溜溜地一轉,擺脫了對方雙掌。

    蒙古武士笑道:“怎麼樣,咱們才只拆了兩招呢,你就要走了麼?”話猶未了,他自己卻蹬、蹬、蹬地接連向後退了三步。

    原來武土敦的大力金剛掌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運用之妙,人所難測。他所發的一掌,有三重勁道,收掌之後,第二重第三重勁道這才發生效果。那蒙古武土識得他的掌法,卻未深悉其中奧妙,饒是他功力深湛,也給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勁道震退三步。不過,他一來沒有受傷,二來武士敦先退一步,雖然是稍吃點虧,也還可以說是未分勝負。

    武士敦冷笑道:“怎麼,你也要走了麼?咱們才拆了兩招呢,再來,再來!”

    武林天驕笑道:“武大哥該讓給小弟接這一場了。哼,蒙古韃子,我告訴你,我是金人。”蒙古武土道:“是金人又怎麼樣?”

    武林天驕道:“你們要滅金國,我豈能容你橫行?我要叫你知道,漢人中有英雄豪傑,金人中也有英雄豪傑,決不能讓你這蒙古韃子目中無人。”

    蒙古武士縱聲笑道:“好,很好!我們的大汗正要滅金,你既自稱是金國的英雄豪傑,我倒要看看你的本領了。”說罷,一掌就向武林天驕打去。

    這一掌隱隱挾著鳳雷之聲,委實不可小覷。幸而武林夭驕見過他與武士敦對掌,心中有數,於是使出了新創的“落英掌法”,左一招“楊花撲面”,右一招“柳絮輕飈”,掌勁飄忽無方,當真是有若落英繽紛,瑞雪飄降。蒙古武士但覺四面八方,都有他的掌風人影,不覺吃了一驚,喝道:“你是誰?全國有一個人稱‘武林天驕’的檀貝子,敢情就是你吧?”

    武林天驕道:“不錯,但那是武林朋友給我面上貼金,我可不敢以天驕自命。金國勝過我的英雄豪傑不知多少,我只是要讓你知道,金國的人,宋國的人都是不好欺侮的!”武林天驕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接連攻了他一十八掌,這蒙古武士雖然功力深湛,但初遇“落英掌法”,卻是不懂如何應付,給武林天驕迫得步步後退。

    蒙古武士雙掌平推,武林天驕的掌法告一段落,不願硬接他的掌力,身形一飄一閃,迅速避開。蒙古武士喘過口氣,說道:“原來你就是武林天驕,果然名不虛傳,算得是個好漢。但我有一事不明,倒要向你請教。”這蒙古武士口中說話,手底也是絲毫不緩。雙掌如環,採取攻中帶守的戰術,雖然是步步後退,武林天驕卻也攻不破他的防禦。

    武林天驕道:“你有何事不明?”蒙古武土道:“聽說你是反對本國暴政的,何以卻又要與我為難?俗語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事。不如你歸順了我國大汗,將來滅金之後,可以封你作個藩玉。”

    武林天驕大怒喝道:“住嘴!我反對本國國君,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焉能與你們蒙古的侵略聯在一起?檀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敢把我當作賣國求榮之人麼?”說話之間,雙掌盤旋飛舞,接連又攻了六六三十六招。

    那蒙古武士倒也不惱,哈哈一笑,說道:“失敬,失敬,可惜,可惜!”武林天驕道:“什麼可惜?”蒙古武士道:“敬的原來你還是個愛國志士。惜的是你貪了虛名,卻失掉了藩王之位了。好,你既然要與我國為敵,我可不能與你客氣了。又即使我今日殺不了你,將來你也難免死無葬身之地,你可不要後悔了。”

    武林天驕大怒道:“誰要你客氣了?”掌法一變,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那蒙佔武士拆了十來招,說道:“比掌你勝不了我,我也勝不了你。不如再見個真章,我請教你的兵刃功夫!”

    說罷把掌一收,卻取出了一時金環。

    武林天驕道:“好,比兵器就比兵器,誰還怕你不成?”取出一支五簫,湊到口邊就吹起來,蕭聲清冷,響遏行雲。蒙古武士聽了他的蕭聲,不覺心神為之一亂,急忙運氣凝神,喝道:“你敢藐視於我!”雙環一個盤旋,立即就向武林天驕打去。

    武林夭驕道:“不敢!”簫聲驀地轉為高,從容地吹完一句曲調,這是唐詩中的一句——“一片孤城萬側山”。蒙古武土不懂唐詩,但覺蕭聲中似有森森的劍氣,心神幾乎又為之一亂。

    蒙古武士雙環連進三招,都給武林天驕以絕妙的輕功身法避開。蒙古武士喝道:“你接不接招?”第四招使出殺手,雙環影日,蕩起一片金光,把武林天驕的身形都籠罩在金光之下,任他向哪邊躲閃,都難免要受金環擊頂之災。

    此時武林天驕剛好奏完一曲,玉蕭一揮,登時幻出於重簫影,碧綠色的簫影反而把金光裹住,使的正是“紫府神簫”中的“一片孤城萬初山”的招數。原來武林天驕的師祖乃是個文武全才的異人,當年創造這套“紫府神簫”的簫法之時,每一記招數都用一句唐詩為名,出招之時也都暗合節拍。武林天驕先奏此曲,倒不是輕視這蒙古武士,而是培養自己的感情,到興會淋漓之際,再行出招,這才收得上乘武功中“心物合一,意與神會”之妙。

    這蒙古武土也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在對方的於重簫影包圍之下,雖然吃了一驚,卻並不慌亂。讚道:“好功夫!”力振雙環,一片金霞從一團綠影中衝破出來,只聽得斷金碎玉之聲,不絕於耳,就在這瞬息之間,蒙古武士的金環已與武林天驕的玉簫碰擊了十七八下。武林天驕倒退三步,但蒙古武士頭上的皮帽卻給他的土蕭扒落。原來若論功力是這個蒙古武士較高,但若論招數,他卻不如武林大驕之神炒。

    蒙古武士突然把一隻金環拋出,武林天驕聽風辨器,知道這隻金環飛來的勁道極強,不敢硬接,當下也使出上乘武功中的“卸”字訣,玉蕭橫揮,輕輕一帶,金環登時改了方向。反飛回去。這蒙古武士在拋出金環的時候,騰出手來,呼的發了一記劈空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洶湧而來。幸而武林天驕已經擊退金環,隨即又把玉簫湊到口邊,吹將起來。

    這一次他吹的不成曲調,但卻吹出了一股熱風。原來這暖玉簫是件寶貝,武林天驕默運玄功,從洞蕭中吹出純陽罡氣,威力憑添了兩分。蒙古武土心頭一震,連忙也要運功抵禦他的純陽罡氣。這麼一來,蒙古武士的掌力也就減了幾分,在內功的較量上雙方也扯個直了。正是:天狼嶺上雙雄會,且看金環鬥玉簫。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風雲閣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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