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別莊莊主聽齊老化子突然開口接話,心中頓時不由一急,連忙接口説道;“齊長老,你千萬不可中他的狡計……”
齊老化子臉色一變,截口道:“你閣下可是認為我老化子決不是他姓郭的敵手!”
這話問得楓林別莊莊主心中不禁一窒,一時竟沒能答得上話來。
事實也是,齊老化子這話問得實在太讓人難答了。
這種話他怎麼也答?
他能答説是,或是不是?如果“是”,那何異是瞧不起齊老化子,豈不令齊老化子心中冒火!
若説“不是”,他又為何要出言攔阻?
雖然,他深知丐幫三位長老個個功力精湛,都是當今武林一流,但是,與郭冠傑相搏,勝負誰屬,他實在不敢預料。
換句話説,他根本毫無齊老化子必勝的把握!
否則,當郭冠傑一提出此賭之時,他就不會不點頭答應了。
因此,他心中一窒之後,旋即尷尬的輕咳一聲,笑説道:“齊長老請別誤會,老朽不是這個意思……”
齊老化子又截口道;“你閣下既不是這個意思,那你還多説什麼?”
楓林別莊莊主猶疑地道:“這個……”
齊老化子道:“你閣下不必再多説什麼了,賭不賭那是你閣下的事,我老化子也管不着,這話你懂?”
楓林別莊莊主心中不禁暗一皺眉。
這話,他怎會不懂。
齊老化子的意思很明顯,和郭冠傑放手一搏是老化子自己的事,與他無關。
楓林別莊莊主這裏心中剛自暗一皺眉,齊老化子那裏已大步跨下石階,雙目精芒電射地望着郭冠傑沉聲道:“郭冠傑,你準備出手吧。老化子今天要看看你有多高的絕學功力,竟敢以和我老化子一搏勝負賭命!”
郭冠傑嘿嘿一笑道:“齊老化子,你先別急,咱們得先把話説清楚了再動手!”
語聲一頓,轉向楓林別莊莊主道:“你怎麼説?敢不敢賭?”
楓林別莊莊主微一猶豫,尚未答話,齊老化子那裏已接口説道:“姓郭的,你別問他了,老化子和你一搏勝負是老化子自己的事,與他無關,你和他之間的問題,稍時你們再作了斷好了!”
郭冠傑搖頭道:“那不行,要是如此,你我之搏,便就作罷!”
齊老化子道:“你的意思是他不願和你賭,你就不和我老化子一搏了?”
“不錯。”
郭冠傑點頭道:“郭某不願那無名之搏,也不願白費力氣。”
齊老化子眨眨眼睛道:“你有把握勝我老化子麼?”
郭冠傑道:“郭某不想偽言,自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要不然,郭某就不敢以和你老化於-搏賭命,他也就不會不敢賭了!”
“這話説的甚是。”
齊老化子點頭一笑道:“但是老化子心中卻有些不服,一定要和你一搏勝負,領教領教你的絕學功力!”
郭冠傑搖頭道:“郭某已經説過不願作那無名之搏,不願白費力氣,你老化子心中如果不服,不妨換個時地,郭某一定奉陪。”
齊老化子道:“老化子向來是個急躁脾氣,換個地時,老化子等不及,現在就要和你見個真實勝負,否則老化子勢將食不知味,寢難安枕!”
郭冠傑淡淡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老化子等不及也只有耐着性子等等了!”
齊老化子道:“郭冠傑,你該明白,我老化子既然已經站在你面前,事情便就由不得你了。”
郭冠傑陰聲一笑道:“事情由不得郭某,難道你老化子還能強迫郭某動手不成!”
齊老化予冷冷道:“你説對了,你一定不肯動手,老化子就只有出手強迫你動手!”
郭冠傑神色微微一變,旋即鎮定地道:“那也沒有什麼,你老化子如果不惜自毀你丐幫長老的身份聲譽,你只管出手就是,郭某決不還手!”
齊老化子雙眉一軒道:“你真不還手?”
郭冠傑冷聲一哼道:“話出自郭某口中,信不信由你”
齊老化子雙目精芒一閃道:“好,你既然這麼説,老化子就看看你所言是真是假?”
話落,倏然抬手出掌直朝郭冠傑當胸輕飄飄地拍出。
他掌勢看來輕飄飄地,既無強猛的勁氣,也平淡無奇,其實卻是暗含真氣吐力!
這一掌要是拍上,別説郭冠傑只是血肉之軀,承受不了,就是那鐵鑄的金剛,也必將被掌力震成碎塊!
郭冠傑乃是個武功武學兩皆精深的當世武林高手,他自是不會看不出這一掌的厲害,足能令他五臟碎裂橫屍當場!
然而,他雖是明知道這一掌的厲害,力道強猛絕倫,但他竟視若無睹,既未提聚功力抗禦,也未挪身閃躲,站立在當地不動,大有那不怕死,視死如歸之概!
他當真不怕死?
當然不是,絕對不是!
俗話説得好!
螞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人,豈有個真不怕死的?
歷古以來,雖然確有很多的英雄豪傑,忠貞烈士,憑着滿腔熱血正氣,以不怕死的精神,視死如歸慷慨赴義就難,寫下了不少有血有淚的忠勇豪義的故事。
但那都是當時的時勢與環境所造成的!
有些人因為他一個人之死,足以挽救很多人的性命,或是免使天下生靈塗炭,而慷慨就難成仁。
有些人則因為“忠貞”二字,雖死,卻能萬古流芳,永遠受人尊敬崇拜,認為值得。
反之,由將遺憾後世,受千萬人唾罵!
這也就是説,“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之分。
前者,如宋朝大破金兵的名將岳飛就是,迄今數百年來,猶為人尊崇敬仰樂道。
後者,那私通金國,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飛予以殺害的大奸臣秦檜就是。
俗話又説:“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
舉凡忠貞烈士,俠義英雄豪傑,大都具有一股凜然正氣,將那生死輕重分得十分清楚!
反之,凡是鉅奸嫋雄邪惡者流,必都是貪生怕死之徒。
像郭冠傑那種人,雖算不上是鉅奸嫋雄,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惡之徒,他怎會不怕死?
他之所以膽敢如此對齊老化子的這一掌視若無睹,實際決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胸有成竹,深知齊老化子的性情為人,在他不提聚功力抗禦還手的情形下,決不會不顧丐幫長老的身份、聲譽,傷他!
這也正是他郭冠傑心機深沉高明之處!
事實他也的確絲毫沒有料錯!
眼看齊老化子的一隻右掌,已遞到他胸前距離五寸左右,即將打實之際,竟倏地一撤掌,雙眉一皺,道:“姓郭的,你實在高明!”
郭冠傑淡淡道:“這並不是郭某高明,而是郭某非常明白眼前情勢,話不説清楚,動手等於白費,勝了你也沒有用,不過……”
語聲一頓,陰沉的目光轉了轉,又道:“你老化子一定真要現在就和郭某一搏勝負高下,只要你敢點個頭,郭某便即如你所願和你放手一搏,只不知你敢不敢點頭?”
齊老化子目光一凝道:“點什麼頭,你説説看。”
郭冠傑道:“郭某如能僥倖勝你一招半式,你便保證郭某安然離去!”
齊老化子明白郭冠傑眼前所顧忌的並不是那位要殺他的楓林別莊莊主,而是江阿郎。
因此,他不禁微一猶豫,目光轉朝江阿郎望去。
江阿郎見狀,立刻含笑説道:“齊老,你只管點頭就是。”
楓林別莊莊主一聽這話,不由急道:“江少俠,此人實在放不……”
江阿郎含笑擺手截口道:“閣下不必多説,丐幫老長豈能虎頭蛇尾,落人譏笑!”
這麼一説,楓林別莊莊主便不能再説什麼了。
因為這不但關係齊老化子個人的聲譽,也因為齊老化子是丐幫長老身份,間接的也影響到丐幫的聲譽。
江阿郎這裏話聲一落,齊老化子那裏已目注郭冠傑冷聲説道:“江少俠的話你聽見了麼?”
郭冠傑嘿嘿一笑道:“郭某聽見了。”
齊老化子道:“那你現在該放心動手,讓我老化子見識見識你的絕學了!”
郭冠傑點頭道:“如此,你小心接招!”
語落,身形倏然前欺,出掌如電,直朝齊老化子當胸擊到!
齊老化子雙眉一軒,道:“老化子就先接你這一掌看看!”
挺掌迎上,“砰”的一聲激響,郭冠傑身形一晃,微退了半步,齊老化子卻被震的後退了一大步。
情形顯然,齊老化子的功力比郭冠傑略遜半籌。
這一掌硬接,齊老化子心中雖然已經試出郭冠傑的功力略高他半籌,但卻不禁滿頭亂髮飛揚,豪氣遄飛地哈哈一聲大笑道:“你果然不差,難怪你敢以老化子為對象,賭命!”
話聲中,他身形一退又進,雙掌齊出,疾朝郭冠傑攻了上去!
郭冠傑口中一聲冷笑,身形閃動,也是雙掌出,避招還攻,剎那之間,只見兩條人影結合一起,各展絕學,互爭先機,全力搶攻,雙方全是以快攻快,招式無不轉奇絕,令人看來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片刻功夫之後,二人已轉戰五十招,看那情形,非百招以上絕難分去勝負高下!
江阿郎凝神旁觀,他從郭冠傑的招式手法上,已看出郭冠傑的武功路數來歷,同時也看出這一戰的結果,齊老化子是敗多勝少!
他心念電轉間,突然沉喝道:“住手!”
齊老化於與郭冠傑聞喝,立時各朝對方虛攻一招,飄身後退六尺,目光同時望向江阿郎。
江阿郎道:“郭冠傑,你二位的搏戰,到此可以結束了!”
郭冠傑雙目一眨道:“對勝負,閣下作何評判?”
江阿郎道:“勝負不分。”
郭冠傑搖頭道:“閣下此評,郭某不同意,也心中不服!”
江阿郎道:“你可是認為你必勝?”
郭冠傑道:“不錯,郭某自信百招過後必勝!”
江阿郎淡然一笑道:“但是你該明白,百招過後你或可必勝,不過那是慘勝!”
郭冠傑眼珠微微一轉,道:“那閣下的意思是?”
江阿郎道:“由我和你作三招之搏!”
郭冠傑臉色不禁一變1
江阿郎的一身所學功力之高,他適才已親眼目睹,“八劍”聯手那等勢力。江阿郎只不過一招出手,“八劍”便全被震退,而且還有四人負了輕傷。
他平素雖極自負功力高絕,但自問絕非江阿郎之敵!
因此,面對這位所學功力高不可測的少年“六俊”之首,他心中已存怯意!
他臉色一變之後,旋即吹一口氣,心念電轉地問道:“只是三招?”
“嗯。”
江阿郎點了點頭。
郭冠傑道:“郭某若勝便可安然離去?”
“不錯。”
江阿郎道,“並且讓你任意放火燒掉這座宅院。”
郭冠傑道:“若是勝負不分呢?”
江阿郎道:“也讓你自由離去。”
郭冠傑眨眨眼睛道:“郭某若落敗然,便須留下聽由處置,是麼?”
“不。”
江阿郎搖頭道:“我已經改變了心意,你仍可離去。”
郭冠傑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是説,三招之搏不論勝敗,郭某皆可離去?”
江阿郎淡淡道:“不錯,不論勝負你皆可離去。”
郭冠傑道:“沒有條件?”
江阿郎搖頭道:“沒有。”
這是為什麼?……
既然不論勝敗皆可離去,既然沒有條件,又為何要作三招之搏?……
郭冠傑心中不禁詫異不解地道:“既如此,你我何必作三招之搏,多此一舉?”
江阿郎道:“這並非多此一舉,而是必須不可!”
郭冠傑道,“為什麼?”
江阿郎道:“不論勝敗你雖皆可離去,但其中卻有差別不同。”
郭冠傑道:“怎樣的差別不同?”
江阿郎淡然一笑道:“三招之搏後你就知道了。”
郭冠傑眉鋒不由一皺,道:“這麼説,郭某必須遵命和你作三招之搏不可了!”
江阿郎點頭道:“不錯,為你自己,在這三招之內,你最好全力施展一身絕學功力,最好別落敗!”
郭冠傑心念電轉了轉,雙目倏又一凝,道:“江閣下,你自信三招之內必勝郭某?”
江阿郎淡淡道:“此時我只能説勝負之數我們各佔一半,要等三招搏後才知!”
這話,顯然是他自謙。
他如無三招之內必勝自信,怎會如此託大僅提出為數三招之搏?
郭冠傑雖然已知江阿郎武學功力高不可測,自問絕非其敵,心中存怯意,但是卻有點不信連三招都接不下來!
因此,他目光凝注地望着江阿郎,默然了剎那,倏然陰聲一笑道:“如此,郭某就在掌法上和你作三招之搏好了!”
江阿郎笑了笑,收起長刀,語音平靜地説道:“閣下請出招!”
郭冠傑沒客氣,也沒再説話。
其實,此時再説什麼也是多餘。
他口中一聲冷嘿,身形倏然前欺,雙掌齊出如電,左掌右指,拍戳向江阿郎胸腰要穴。
這種掌指詭異招式,也才是他向不輕露的絕學。
在先前,他與齊老化子搏戰時,因自信所學功力略高半籌,百招左右有把握必勝,是以才未施展這種絕學,否則,三十招之內,齊老化子必敗於其掌指之下。
江阿郎凝立旁觀,一直注意着郭冠傑招式路數,直到五十招以後,始才看出他的出身來歷,知道齊老化子敗數已成定局,遂即揚聲喝止,改變心意地與他作三招之搏。
郭冠傑也因已知江阿郎這個名列“六俊”之首的少年,年紀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一身所學功力卻是高不可測。
是以,他一出手就與先前齊老化子搏戰的招式迥然不同,施展出向不輕露的絕學秘技,以期縱然不能立刻致勝,支撐過三招絕無問題。
只要支撐三招,江阿郎當世少年“六俊”之首的身行聲名,自不會食言不算,不任他安然離去。
他主意打得雖好,無如他碰上的是江阿郎,江阿郎若然沒有看出他的招式路數,出身來歷,不是已有成竹在胸,有絕對把握在三招之內勝他,怎會狂言只和他作三招之搏?
他右指左掌招式雖是兩皆可虛可實,暗藏詭異變化,但是江阿郎早巳凝神以待。
是以,他指招掌式才出,江阿郎卻已意在機先的左手中指突出,迎着他的右掌掌心點去,右手食中二指划向他的右腕腕脈!
郭冠傑心頭一凜指掌掌式已變,左指疾點江阿郎左肩“肩井”穴,右掌一翻斜指江阿郎左腕脈門。
江阿郎早已料知他的招式變化,身形一側,避過點向“肩井”穴的左指,左手一式“神風拿”已然奇快如電地出手,直朝郭冠傑的右腕拿去!
“神風拿”奇絕武林,放眼當世天下,能躲避得過“神風拿”的一招的,堪説為數甚鮮,郭冠傑怎能例外?
只覺得眼前掌影一花,右腕脈門一緊,已被江阿郎五指拿住,立時猶如上了一道鐵箍,半身麻軟無力!
郭冠傑心頭不禁駭然大驚1
至此,他這才知道,江阿郎一身所學功力之高,他根本無法與敵。
江阿郎倏然冷冷問道,“郭閣下,你還有什麼好説的.”
三招之搏只走了兩招,郭冠傑就已經落了敗,他還有什麼好説的。
何況,江阿郎已經説過,他落了敗,仍可安然離去。
於是,他暗吸了口氣,説道:“閣下所學高絕,郭某無話可説。”
江阿郎淡然一笑,五指一鬆,放開他的右腕。郭冠傑身形一晃,踉蹌後退了一步,道:“郭某可以走了麼?”
“嗯。”江阿郎微一點頭道:“你還記得適才我説的話不?”
郭冠傑陰沉的雙目一眨道:“閣下説過的話不少,但不知是哪句話?”
江阿郎道:“那句不論勝敗你雖皆可離去,其中卻有差別不同之語。”
“哦。”郭冠傑道:“郭某請教?”
江阿郎沒有接話解釋,倏然抬手一指點向郭冠傑的“氣海”穴。
郭冠傑心頭猛地一驚,要躲,但已無及,“氣海”穴已被指力點中,身軀一震,真氣立時盡瀉!
“氣海”穴為人身氣機主穴,郭冠傑心裏十分明白他一身功力已被江阿郎這一指毀去,雙目不由陡地一瞪,厲聲説道:“江阿郎,想不到你竟是個食言背信卑鄙無恥之徒!”
江阿郎濃眉微微一軒又垂,淡淡説道:“郭冠傑,話我已經説明在前,這一指只是免得你再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並未不讓你離去,焉能説我食言背信卑鄙無恥四字!”
郭冠傑臉容慘厲的道:“你廢我一身功力,何如殺了我豈不乾脆1”
江阿郎神色倏然一正道:“別不識好歹,你一身功力雖然被廢,如能就此加返回積石山,靜心悔過,定可安度餘年。”
入耳“積石山”三字,郭冠傑心頭不禁猛地一震,道:“你知道我的來歷?”
江阿郎微點了點頭,揮手道:“你走吧,回到積石山以後,請代我向山主問好。”
郭冠傑那慘厲的臉容上呈現詫異之色道:“你認識山主?”
江阿郎笑笑道:“見過兩面。”
郭冠傑道:“你可知道積石山的山規?”
江阿郎點頭道:“算是十分清楚。”
郭冠傑道:“你既然十分清楚,便該知道我這樣子怎能回去。”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你只管放心回去,山規雖然嚴厲,只要你説出我的姓名,説是我讓你回去悔過的,山主必予以格外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