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冠杰默然了刹那,目光一瞥“四虎”道:“我可带他们四个走吗?”
江阿郎目视枫林别庄庄主问道:“阁下认为如何?”
枫林别庄庄主道:“老朽没有意见,但凭少侠之意。”
江阿郎微一沉吟,转向郭冠杰道:“他四个是你的亲信?”
郭冠杰:“他四个已随我多年,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江阿郎道:“你要带他们回积石山?”
郭冠杰点头道:“我一身功力已废,没有他们四个同行,只怕我很难回积石山。”
江阿郎明白他这话意之所指,笑了笑道:“如此你就带他们走吧。”
郭冠杰没再说什么,深望了江阿郎一眼,转向“四虎”说道:“走。”
声落,转身步履蹒跚的往外走了出去。
“四虎”目含狠毒之色地瞪视了枫林别庄庄主一眼,默默地随后走去。
目送郭冠杰和“四虎”五人的背影走出大门去远之后,枫林别庄庄主突然身躯一矮,大礼叩拜道:“老奴拜见少主。”
江阿郎不禁意外一怔,忙伸双手扶起,说道:“庄主快快请起,你这是……”
枫林别庄庄主站起身子,抬手摘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略白清瘦的脸孔,神色恭敬的说道:“老奴名展无畏。少主大概已听老人家说过吧。”
江阿郎双目异采一闪,点头道:“展老之事,恩师他老人家虽曾对我说过,但是,展老这‘少主’的称呼,我却万不敢当,请与我以平辈论交。”
展无畏道:“那怎么可以,老奴……”
江阿郎摇头截口道:“展老请别多说了,这在你虽然是表示对老人家的怀恩礼敬,泽庇及我,但是我却不希望展老因我是老人家的弟子,便将那份感恩的心情服之于我,以奴仆自居。”
语声微微一顿又起,说道:“目前武林乱象己现,已是风雨欲来之势,展老如真心感念老人家的那份恩情,便请与我以不辈论交,和我共为武林正义尽一份力量,除魔卫道!”
展无畏肃容恭敬地说道:“为武林正义尽力,除魔卫道,老奴自该追随。只是,这以平辈论交之说,老奴却万万不敢应承。”
江阿郎浓眉一蹙,道:“展老……”
他展老二字出口,齐老化子一旁已突然接口说道:“江兄弟,我老化子可以说句公道话么?”
江阿郎含笑道:“齐老请说。”
齐老化子正容说道:“江兄弟,我辈武林人素重恩怨分明,有恩岂能不报,展大侠因感念老人家的恩德无以为报,乃才愿以奴仆自居追随你身边效力,藉此以作对老人家报答,也是求个心安。你为人心性仁义谦厚,不愿展本侠以奴仆自居,这在你虽然是理,也是对展大侠尊敬之礼。但是在展大侠却难心安,因此,我老化子认为为使展大侠获得心安,你就别和展大侠在这‘主仆’的称呼形式上再作争论了,展大侠愿以奴仆自居就由他,只要你心里不把他视作奴仆也就是了。”
这番话说的虽然是事,但是江阿郎仍在沉吟犹豫着没有立刻点头答应,也没有接话。
齐老化子却话题一转,接着又说道:“好了,江兄弟,我老化子肚里的酒虫又在闹了,我们且到厅内去坐下来喝两杯,同时也请展大侠说说那郭冠杰口中的主人究竟是当世武林中的何方神圣吧!”
这回江阿郎没再犹豫,含笑地点头,目光一瞥默立一边的“八剑”,问道:“展老,他们八位是……”
展无畏恭敬地答道:“他们八个都是老奴收养的孤儿,名义虽是庄中的属下高手,实际等于是老奴的义子,尚祈少主答允容许他们与老奴一起追随少主效力,并多加教诲指点。”
“哦……”
江阿郎口中刚自一声轻“哦”,“八剑”已一齐躬身下拜道:“弟子拜见少主。”
江阿郎连忙疾伸双手虚扶,暗动“乾元神功”罡气,托住八人下拜的身躯,含笑说道:“八位请不要如此多礼,我不敢当。”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我至诚欢迎八位与我同为天下武林尽力,除魔卫道,但也至诚的希望八位改掉那‘弟子,少主’的称谓,与我以兄弟论交。……”
“八剑”一齐躬身道:“弟子等不敢。”
展无畏接口道:“少主,他们八个都是老奴从小收养的孤儿,如同老奴的义子,对少主理当执弟子之礼,这是礼数,岂可逾越,少主请别和他们客气了。”
江阿郎心中默然一想,觉得展无畏所言是理,也是礼,他八人既是展无畏从小收养的孤儿,如同义子,无论在身份上或是辈份上,他都不宜和自己以平辈兄弟论交。
于是,他微点了点头道:“展老既这么说,我从命便是。”
语声一顿,他转向“八剑”说道:“请八位暂守厅外,如有人来,请其先通姓名。”
“八剑”一齐躬身应声“遵命。”
江阿郎与众人进入厅内分别落座,齐老化子首先端起面前的酒杯干了一杯,望着展无畏问道:“展大侠,郭冠杰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
展无畏倏然轻声吁叹了口气,摇头道:“说来惭愧,老朽已被他伏制多年,迄犹不知他是谁?”
齐老化子不由一怔,双目微睁地道:“怎么?你被他伏制多年,犹不知他是谁?”
展无畏苦笑了笑道,“他为人极富心机,阴沉狡诈无比,即连那郭冠杰,虽是他的心腹死党,只怕也不知他究竟是谁?”
江阿郎双目忽然一眨,问道:“展老被他伏制有多少年了?”
展无畏道,“快七年了。”
江阿郎凝目道:“这么年来,晨老难道从未见过他?”
展无畏道:“见过十多次。”
江阿郎道:“难道他从未以真面目与展老相见?”
展无畏点头道:“他每次都以黑巾蒙面,令人难窥真面目,有两次虽然未蒙黑巾,但却戴着人皮面具。”
“哦。”
江阿郎微一沉思道:“他身材高矮胖瘦如何?”
展无畏道:“身材颀长,每次见他都是穿着一袭青袍,脚上也永远是一双福字履。”
江阿郎再次微一沉思道:“展老知道他一向居住何地么?”
展无畏摇头道:“他行踪十分诡秘,很少有人确知他居处,以老奴近两年暗中留心侦查所得,他与‘七星庄’和‘忘忧谷’似是都有交往,与‘忘忧谷’似是尤为密切,老奴曾怀疑他可能就是那‘忘忧谷主’。”
江阿郎双目眨动地问道:“展老知道那‘忘忧谷’的出身姓名来历吗?”
展无畏道:“老奴只知他姓贝名天威,其他便毫无所知。”
江阿郎道:“展老见过他没有。”
展无畏摇头道:“没有。”
江阿郎默然了刹那,话题一转,又问道:“展老此来嘉峪关,可是为了夺取那柄什么宝刃?”
展无畏道:“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江阿郎目光微凝道:“这话怎么说?”
展无畏道:“老奴与郭冠杰虽然奉命率领‘四龙、八剑’来此,并无直接夺取的令谕,换句话说,若无令谕便只作壁上观。”
江阿郎道:“那么郭冠杰率人来此找金百川复仇夺产呢?”
展无畏道:“入夜时分,郭冠杰突然接获使者传令,率领‘四虎、八剑’来此擒人毁庄,并令老奴暗中随来接应。”
江阿郎道:“展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展无畏摇摇头道:“传令使者向来只传令谕行动,至于其他问题,连传令使者只怕也未必知道。”
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少主,金员外他究竟是何许人?”
江阿郎道:“他世居此地,是一位道地的殷实富商人,也丝毫不懂武功。”
展无畏眉锋微微一蹙,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江阿郎道:“怎奇怪了?”
展无畏道:“那恶贼虽然为人阴深狠辣,野心鄙霸武林,称尊天下,但无缘无故决不会派传令使者传令郭冠杰率人来此擒人毁庄……”江阿郎微一沉吟,忽然问道:“展老认识‘魔手’阮存恒么?”
展无畏摇头道:“不认识,但是知道这个人。”
江阿郎道:“这么说,他也不是枫林别庄中人了!”
“不是。”
展无畏道:“老奴虽然只是个名义庄主,庄中之人虽然既多且杂,但是老奴大概还没有个不认识之人。”
语声一顿,注目问道:“少主突然问此,可是事情与他有关?”
江阿郎点头道:“不仅与他有关,且与‘寒星剑’费翔云可能也有关连。”
展无畏身感意外地一怔,道:“此事与费翔云也有关连?”
江阿郎含笑地又点头,接着便把费翔云暗访冷观音,冷观音被暗算掳劫来此,直到在嘉峪客栈后院中找到“魔手”阮存恒。救出金百川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展无畏静静听完,沉吟地缓缓说道:“照这经过情形看来,事情显然与费翔云有关,‘魔手’阮存恒必已投身七星庄中,那封威胁冷寒山前往长安‘未央宫’旧址报到的信柬,也必是费翔云的玄虚了!”
江阿郎笑笑道:“先前我原来也只是怀疑事实可能与费翔云有关,还不敢确定,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十之八九都极有可能是出自费翔云之手,即连那传令使者便令郭冠杰率人来此的行动,只怕也不例外。”
展无畏双目倏然一睁道:“少主是说费翔云他能令谕传令使者?”
江阿郎点头道:“很有可能。”
语音一顿又起,说道:“而且那威胁冷寒山前往‘未央宫’旧址报到之事,并不是费翔云弄的‘玄虚’,很可能是要以冷观音的性命迫冷寒山俯首臣服!”
展无畏道:“少主认为费翔云能迫令冷寒山俯首臣服他七星庄?”
“不。”
江阿郎摇头道,“不是费翔云,而是那隐身暗中,行踪诡秘,与七星庄、忘忧谷都有交往的真正‘枫林别庄’庄主。”
展无畏明白了,不由双眉一轩,道:“依照少主的猜料,这一切问题,只要找上费翔云便能全部弄清楚了!”
“那恐怕没有用。”
江阿郎又摇头道:“这种无凭无证的事,他只要说句什么都不知道,来个矢口不知,你又能拿他奈何?”
展无畏默然沉吟了刹那,心中忽然一动,道:“少主,奴才想到一个证据了!”
江阿郎目光一亮道:“什么证据?”
展无畏:“只要找到阮存恒……”
江阿郎还以为他真想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一听阮存恒三字,不由立刻摇头接口说道:“阮存恒确是这一切问题的重要关键人物,不过,如果我猜料的不错,江湖上恐怕已不会再有阮存恒这个人了!”
展无畏一怔,旋即恍然地道:“少主是说阮存恒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江阿郎点头道:“我已经请丐帮弟子去找阮存恒的下落去了,但愿是我所错误,找到的不是一具尸首……”
他话未说完,突闻厅外响起一声沉喝,道:“站住,什么人?请先通名。”
随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阎王笔陈飞虹,阁下何人?”
江阿郎一听是陈飞虹来了,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地连忙朗声说道:“虹弟,你怎么也来了!”
话声中,人已起身疾步走出厅外。只见与陈飞虹同来的还有西门玉霜,陈虹虹,虞筱肩三位姑娘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少女花玫。
陈飞虹一见江阿郎,立即跨步上前见礼道:“小弟拜见大哥。”
江阿郎一声朗笑。伸手一把挽着陈飞虹的胳膊,道:“虹弟,别多礼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时,齐老化子和四大护法、展无畏六人都已走出厅来,江阿郎便即替陈飞虹等众人一一介绍见礼。
他不认识花玫,因此他替陈飞虹等众人介绍见礼之后,立即目视陈飞虹问道;“虹弟,这位姑娘是?……”
花玫虽然也不认识江阿郎,但她早由陈飞虹兄妹等众口中,得知这位名震武林,恶徒闻名丧胆的“一刀斩”江阿郎,不但一身武学功力高不可测,而且当代正道侠义老少群豪所敬仰的领袖人物。
所以,江阿郎话声一落,她不待陈飞虹介绍,立即俯首裣衽一福道:“小女子花玫拜见江大哥。”
江阿郎连忙欠身还礼道:“不敢当,姑娘少礼。”
语声一顿,他目光转向陈飞虹猜测地问道:“虹弟此际赶来此地,必是有什么大事吧?”
陈飞虹正要开口答话,西门玉霜已接口说道:“你先猜猜看。”
江阿郎眨眨眼睛,沉吟地道:“可是洛阳方面发生什么事情?”
“不是。”
西门玉霜摇头说道:“洛阳方面一切平安,现在项二哥和吴老坐镇着。”
江阿郎再次沉吟地道:“可是此间山顶上出现的宝物有了什么问题?”
西门玉霜点头一笑,道:“虽高未中,亦不远矣!”
江阿郎双目倏地一凝,道:“难道那腾空白光是人为的?”
陈虹虹含笑接口道;“是不是人为的虽还不能料说,但它已成了祸心,却是不假!”
江阿郎双目一睁道:“它已成了祸心?”
陈虹虹螓首微点地道:“有人想利用这机会,一举毁灭掉来此的正道侠义高手!”
江阿郎心神不禁猛然一震!
急问道:“是谁?”
陈虹虹转向西门玉霜说道:“霜姊,你把那封信给他看看吧。”
西门玉霜微点了点头,立即抬手由怀里取出了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递给江阿郎。
江阿郎接过信,抽出信笺:信是派入往七星庄卧底陈虹虹姑娘的婢女小琴所写,信中除了述说她自混入七星庄以后,因甚得费夫人喜爱,已蒙费夫人收为义女外,并说费夫人为人十分慈祥和善,因屡劝费啸天不要和江湖恶徒凶人交往,不要妄图逞强争雄,与正道侠义结仇为敌而落入魔道不听,她一气之下,乃带着两名心腹,侍婢,独居后院育经礼佛,不问庄中事情已有多年。还说:
费啸天为人性情虽然阴深狠毒,但对费夫人却是甚是顾念,所以他在江湖上的一切行为,却尽量隐秘,不敢公然让费夫人知道,而费夫人虽然偶而耳闻,但因知费啸天迷途难返,劝说无用,也就装作不知不闻。
目前费夫人偶于无意中闻听到一项惊人的消息,据说嘉峪关顶已经埋下万斤炸药,有人要利用群雄云集山顶争夺那神兵宝刃的机会,一举炸死天下武林高手!
费夫人于闻听得此项惊人的消息之后,即与小琴和两名心腹侍婢商议,要设法通知各派正道侠义高手,消除此一阴谋杀劫!
据费夫人说,设计此一恶毒阴谋之人,是一蒙面人,似是费啸天却又似不是,此人究竟是谁?连费夫人也不敢断言……
江阿郎看完信,不由心神大震,两道浓眉高轩,双目寒电暴射,煞威凛人地道:“好狠毒的心肠,好恶毒的手段!”
语声一顿,威态微敛,他把信递给站立在身傍的齐老化子说道:“齐老,你先看看。”
齐老化子摇头一笑说道:“在你看的时候,老化子在旁已经全偷看清楚了。”
江阿郎笑了笑,把信揣入怀内收起,目视齐老化子问道:“齐老,你看此事我们应该如何应付?”
齐老化子微一沉吟道:“我们且先到厅里去坐下来大家商议商议再说吧。”
江阿郎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纷纷进入厅中落座,坐定,江阿郎立又目视齐老化子说道:“齐老,我请教高见?”
齐老化子微微一笑,双目眨动地转望着陈飞虹笑说道:“陈少侠,你此来大概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