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説九州之中,有座浣花城,人煙繁茂,商旅通達,最是第一等繁華富庶之地,城中有一户人家,頂門的漢子姓於,名石硯,這於石硯本是貧民家子弟,卻是打小上進,居然給他考中了功名,先是在縣衙做了主薄,後又做了縣丞,手中有權和錢,他到也靈泛會送,便謀了一個肥缺,做了牢城營都管。
所謂牢城營,就是押犯人的地方,犯人關在牢房裏,什麼也不做,還天天要給他送飯,坐牢還是做大爺呢,所以朝庭便另設牢城營,但凡正式判了刑的,便不再關牢房裏,而是送到牢城營來,找事給他們做,所得收入,自然歸入官中,即免了犯人閒得無事起鬨,也給官中增了收入,正是一舉兩得。
牢城營都管論品級不過是從七品,與縣丞同級,但縣丞上面還有個縣令呢,牢城營卻是歸州里直轄的,都管便是最高長官,於石硯身為牢城營都管,便是營中所有犯人的天,生殺予奪,全是他一句話的事,不明白或許要問,什麼叫生殺予奪,朝庭有律法的,犯人雖是關在這裏,你也不能一句話就殺了他啊,嘿,這就叫天真呢,身為都管,要個犯人死,手法多了,洗臉死,瞌睡死,做夢死,麪條上吊死,摳癢癢摳死,隨便安個什麼名目,那還不是想捏死就捏死。
手中掐着犯人性命,那有眼色的犯人家屬,自然便會到於石硯這兒來走門路,送錢送物,多多關照,説是犯人,家裏要送得錢多時,其實一切方便,可以住單間,吃獨灶,不但不要做事,還可以使喚其他人,甚至是看押的營兵,再要使得錢厚,隔三岔五,還可以出去逍遙,帶着營兵,逛窯子嫖姐兒喝花酒,怎麼着都行,若是沒錢沒靠沒眼色的,那就慘點兒,有得是髒苦活兒做,手腳稍慢點兒,營兵大鞭子便抽了上來,若敢反抗,那就等死吧,有得是花樣。
藉着手頭五七百人犯,於石硯這都管着實做得逍遙,只是一事煩心,年近三旬,卻是膝下無子,這一日城中廟會,他帶了渾家張氏來進香,因碰着一個熟人,便讓張氏自去進香,他與熟人上酒樓吃了一盞酒,酒到中途,張氏身邊的丫環卻慌慌張張跑來,一臉驚慌叫道:“大官人,不好了,有惡少攔着娘子,意欲調戲,請大官人速去。”[]
於石硯勃然大怒:“是哪個不張眼的,敢莫是想吃牢飯了。”
他身邊帶得有七八個隨從,卻還不是營兵,是犯人中有武力的壯漢,當下一窩蜂擁了去,果見廟門外不遠,一夥紈絝正攔着他妻子張氏,嬉皮笑臉,出言調戲。
“大膽。”於石硯眼裏出火:“給我打。”
幾個隨從狂撲上去,一頓拳腳,將幾個紈絝打開,卻聽一人叫:“誤會了誤會了,于都管,快快住手。”
這聲音耳熟,於石硯定晴細看,還真是個熟人,乃是州衙書辦白規理,這時卻護在一個紈絝前面,只是把手亂張。
這白規理雖只是個書辦,卻是州衙中人,於石硯心中到是一凝,喝令住手,那幾個紈絝雖也帶得有下人,哪是牢城營中這些如狼似虎的犯人的對手,只這一會,已是七歪八倒,哼唧聲一片,白規理上前來,左手捂着臉,到不是無臉見於石硯,而是臉上捱了一拳,一臉苦笑道:“誤會了誤會了,都是熟人。”
於石硯向那幾個紈絝看了一眼,尤其掃了一眼白規理護着的那個,並不相識,道:“什麼熟人,熟人豈能不帶眼睛。”
“輕聲,輕聲,嚷出去不好聽。”白規理忙就搖手,湊到於石硯耳邊,低聲道:“剛我身後那個,乃是新任太守巴大人的獨子巴虎子,卻是不識得嫂夫人,以致衝撞。”
“巴大人獨子?”於石硯心下一驚,知道今天孟浪了,他卻也巧,故作高聲道:“當街調戲人家妻女,我卻不管他是誰。”
“輕聲,輕聲,誤會,誤會。”白規理忙又陪笑。
於石硯也知道這事只能這麼算了,哼了一聲,帶了張氏自出城回營,一路卻有些發愁,巴太守巴山樵上任不到一月,於石硯只見過一次,還不熟絡,只聽説為人雅緻,好習書畫,於石硯正找人蒐羅名人書畫準備投上官所好呢,不想卻把巴山樵的獨子給打了,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張氏閨名妙妙,心思靈巧,見於石硯回家憂心忡忡的樣子,奉上茶來,道:“都是妾身持身不謹,若是呆在寺中,等官人來接,便沒有今天的事了。”
“這不怪你。”於石硯搖頭,知道妻子擔心,到是強嘴,道:“這樣的浪蕩子,就該往死裏收拾,今天不過看白書辦面子,下次碰上,直接抓營裏來,大鞭子抽不死他。”
他這麼一説,張妙妙去了心事,道“妾身今日求了上籤,又求了道符,説最是靈異的。”
她這麼説着的時候,面色潮紅,微帶羞意,卻是別有一番嫵媚,於石硯一時情動,伸手便摟着了她腰,笑道:“那我們就來試一試,到看靈是不靈。”
張妙妙大羞,雙手弱弱的撐着他胸口:“別,官人,且待晚間。”
她雖與於石硯做了數年夫妻,房事上卻仍甚是羞怯,若是平日,於石硯也不大願勉強於她,今日不知如何,於石硯只覺腹中熱得厲害,或許是給巴虎子的事刺激了吧,只覺妻子這種欲羞還怯的樣子格外的勾人,便不放手,反去腰間一扯,把合歡結兒扯開了,手便探了進去,張妙妙拗不過他,只得依了,也不及上牀,就在太師椅上成了好事。
太師椅甚大,張妙妙身子卻是嬌小玲瓏,她雪白的身子在椅上折迭彎曲,印着椅子大紅的漆色,更給人一種異常的刺激,於石硯竟是格外勇猛,直把張妙妙弄得半死過去。
事畢,歇了好一會兒,氣息喘得平了,於石硯笑道:“這符果然是靈的啊,倍增勇力呢。”
張妙妙軟在於石硯懷裏,便如一條去了骨頭的白蛇兒,實是小指頭兒也沒力氣動一下,聽了這話,卻勉強伸手掩他的嘴巴:“官人,別説這種話,符當然是靈的。”
於石硯呵呵而笑,知道她最是虔誠,便不再説,張妙妙歇了一會兒,道:“我給小叔也求了道符呢,但盼菩薩保佑,從此平平安安。”
“但願吧。”於石硯輕嘆一聲。
於石硯兄妹三人,他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妹妹早死,弟弟叫於異,卻也是命途多舛,半歲時,放他在屋外搖籃裏曬太陽,居然給狼叨了去,雖不在城裏,可也在大鎮子上啊,人來人往的,居然進來了狼,居然就把他叨走了,你説倒黴不倒黴?怪異的是,幾天後有獵人打死了狼,竟然在狼窩裏發現了於異,這小子不但沒死於狼口,反跟一窩狼崽子成了兄弟姐妹,玩得不亦樂乎呢,所有的人都驚異得不得了,週歲取名,就取了這個異字。
不過隨後也沒見有什麼異常,就是比一般小孩子更頑皮一些,不過六歲那年,又出了事,鎮上趕廟會,一個錯眼,於異竟然又給人販子拐走了,這一去就是十年,直到去年底,他卻又找回來了,弟弟能回來,於石硯當然也很高興,但也傷心,就因為心傷於異,爹孃都早早過世了呢,還有一點,在外面混了這十年,於異性子混得非常野,這小半年來,於石硯拿着他也頗為頭痛。
“官人,你怎麼了,擔心小叔嗎?”張妙妙見他情形不對,問。
“沒什麼。”於石硯眉頭凝着,四下張望,似乎在找什麼:“怪了,我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一樣。”
“呀。”張妙妙驚叫一聲,急起身穿衣:“不會吧,怎麼會有人,難道是那幾個死丫頭。”
“不是。”於石硯搖頭,眉頭鎖得更緊:“這小半年來,總有這種感覺,甚是奇怪。”
他這麼一説,張妙妙便以為是他無故憂心,關掩了衣服,道:“可能是這段時間累着了,妾身去廚下,讓他們燉一隻雞,給官人補補身子。”説着自去了,於石硯半躺在椅上歇息,巴衙內的事又浮上心頭,還是有些擔心,心下尋思,怎生尋摸一份重禮,好生去巴太守那兒打點。
不説於石硯,卻説巴虎子,巴虎子給白規理護着,到是沒捱打,卻是心裏不岔,尤其掛着張妙妙,其實他也不是沒見過女人,張妙妙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絕色,他攔街調戲張妙妙,先不是因為張妙妙的長相,當時張妙妙在前面走,他從後面來,張妙妙因避一個急跑的頑童,往邊上閃了一下,就小腰肢兒那一扭,突然就勾着了巴虎子的心,這小腰兒要是到牀上扭着,該是怎樣一種銷魂滋味兒啊,竟就忍不住上前攔住,當街調戲,其實巴山樵家教頗嚴,巴虎子雖然放浪,也只是流連於勾欄瓦舍,當街調戲甚或強搶良家婦女的事,他還真沒幹過,不是不想,是不敢,就拿今兒個這事,他雖然是巴山樵的獨子,卻絕不敢拿這事去巴樵面前説。
折了面子就算了,反正也沒捱打,但巴虎子心裏卻就是放不下張妙妙了,那一扭,竟就象烙印一樣烙在了他心裏,隨後幾天,便一直悶悶的不開心,他這情形,都落在了白規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