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之下,蒙綵衣的面容端莊秀麗豔光四射,她的笑容甜美溫婉,有若天使一般純真無暇,她那似怒似嗔微微蹙起的秀眉是如此的惹人憐愛。
她是人間的天使,更是顛倒眾生的魔女。
鷹刀眯著眼睛深深地看了蒙綵衣一眼,嘆道:“能再見到你,我更是高興,因為這至少代表我還活著。綵衣……綵衣……儘管在這之前我也從未真正完全信任過你,可今晚,當我在岳陽樓發覺你利用我對你僅有的一點信任對付天魔宮之後,你可知我的心中有多麼的失望?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他頓了頓,微微一笑道:“對於你的背叛,我居然會為此心痛,這一點很讓我吃驚。不過我相信,從今而後,我再也不會為你心痛了……”
心痛?他居然會為自己……心痛?蒙綵衣心中一顫,只覺得深埋在心靈深處的某一根弦突然被鷹刀的這一番話輕輕佻動了起來,發出一陣陣美妙至極的韻律,在自己的心田久久迴盪。這感覺是如此的奇怪,卻又是如此的美妙。
她默默地望著鷹刀,欲言又止。一向機變無雙、語若刀鋒的她在此刻突然覺得已無話可說,她覺得自己心亂無比。
“來人呀……快……快來人呀!”
丁盛年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縮在牆角沙啞著嗓子喊叫起來。他臉色發青,顯是心中害怕之極。他萬萬無法想像在這重兵把守、固若金湯的府衙之內也會有鷹刀這種兇賊惡盜隨意闖入劫持人質。
屋外的衛兵聽見叫喊聲紛紛手持兵刃湧將進來,將整個房間擠了個水洩不通。
那年輕人卻眉頭一皺,輕輕喝道:“出去!”
他這一聲聽來似乎極輕,但擠進屋來的眾衛兵紛紛身子一晃,只覺得腦中一陣暈眩,胸口煩悶異常幾欲作嘔。
原來,他是以自身極強的真氣注入音波之中侵襲眾人的人耳,破壞他們的身體平衡。但眾衛兵只是受其音波真氣的餘波影響,他真正要攻擊的卻是挾持拓拔舞的鷹刀。
他藉著出聲要衛兵出去的機會,出其不意地用音波真氣襲擊鷹刀,若是鷹刀內力不夠,必然會被其震暈在地。
凝聚成線的音波快速地侵入鷹刀的耳中,鷹刀在措手不及下,身子一震臉上血色盡退,方才硬受蒙綵衣一掌時所受的內傷再也壓制不住,一口鮮血立時翻湧上來衝喉而出,盡數嘔吐在懷中的拓拔舞身上。
不過他內力深厚,驟遭暗算之下居然仍能保持身形不倒。那年輕人見鷹刀在毫無提防下受己“巨瀾音波劍”全力一擊竟然不倒,心中不由暗叫可惜。
這“巨瀾音波劍”乃是何家不傳之秘,專以強勁內力注入音波中偷襲敵方,往往能出奇制勝一招克敵,實是“瀾濤劍法”中的救命殺招,若非何家嫡系子弟不能得以傳授。
鷹刀雖然沒有被“巨瀾音波劍”震得暈倒在地,可這一下子已使他受傷不輕,若非他天生意志頑強,只怕已軟倒在地了。
他深吸一口氣,天魔氣運轉全身,將胸口煩悶的感覺驅走後,乾咳幾聲,嘿嘿冷笑道:“好一招音波制敵,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正所謂禮尚往來,我若是不給你們看一點精采的玩意,那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他頓了頓,突然詭異一笑,道:“我早先在憂雪山莊時,曾從綵衣手中學過一套真氣刺穴的手法,今天特別拿出來給大家賣弄賣弄……綵衣,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多多指點。”
他話音未落,手指已快速地在拓拔舞身後遊動摩挲起來。拓拔舞只覺一股熱流從身後湧入體內,體溫在一剎那間急遽升溫,全身暖融融讓人昏昏欲睡,極是舒服。
那年輕人知道自己一擊未功之後,必然會遭到鷹刀極端的報復。誰知鷹刀只不過嘴巴上說說而已,實質上卻不見拓拔舞有任何異狀,便以為鷹刀只是危言聳聽,正要出言譏刺,卻見到蒙綵衣盯著鷹刀的手指,額上冷汗連連,顫聲驚叫道:“桃花千影銷魂指?不要……你不能那樣做……”
昔日在憂雪山莊時,蒙綵衣曾經用這套指法來挑逗鷹刀的情慾,誰知卻被鷹刀暗中偷學到這套指法用以反制自己,以致自己險些心靈失守臣服於鷹刀。
對於這套指法,蒙綵衣自然瞭解其厲害之處,是以一見鷹刀施在拓拔舞身上,不由大驚失色。拓拔舞雖然出身於江北**宗門縱意山城,但她生性靦腆謙恭自持,比之大家閨秀猶然莊謹,若是今日無端受辱於眾人之前,她非自殺不可。
這樣一來,和縱意山城的結盟固然會以失敗告終,最怕是惹得拓拔展翼遷怒於己,平白樹立一個強敵,那就糟糕透頂了。
拓拔舞在鷹刀銷魂指的挑逗之下,朦朦朧朧如在夢中,突覺丹田內一股熱氣上湧流遍全身,熱流所過之處如被電擊,酸痠麻麻,有說不出的受用。
緊接著,身體越來越軟,似乎不停地在下墜,體內最深沉的情慾被漸漸點燃,鷹刀在自己身體上撫摸滑動的觸感越來越真實,越來越讓人沉醉。
儘管理智告訴自己應該拒絕這種感官享受,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渴望著身後的男人能更緊地擁抱自己,甚至親吻自己……
情慾在她的體內如巨浪一般洶湧澎湃,一遍又一遍地衝刷著她靈敏的感官。拓拔舞的靈魂從天堂的最高處一直墜落到地獄,又從地獄的最底層一直漂浮到天堂,生生死死不停地輪迴著。這……是什麼樣的感受?
終於,拓拔舞無法忍受體內欲死欲仙的夢幻感受,“呀”的一聲**出來。伴隨著這聲令人銷魂的**,一顆晶瑩淚珠緩緩滑落在她嬌豔欲滴滿是紅暈的臉頰上。
鷹刀暫時停止運功,望著那年輕人邪邪地笑道:“如何?還算精采吧?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的話,我就讓她給大家跳一段脫衣舞……啊,對了,喜歡看脫衣舞表演的人請給點掌聲鼓勵鼓勵!”
“譁!”被拓拔舞的醉人媚態弄得神魂顛倒的眾衛兵和丁盛年居然忘記了自身立場,紛紛鼓起掌來。唉,男人的可悲就在於,男人是一種生理衝動型動物。
秀水驛。
熊熊火焰吞噬了秀水驛,整個夜空都被這場巨火點亮,如同白晝。昔日匯聚了無數南來北往客商旅人的繁華集市在頃刻之間毀於一旦,若不是集市內的無辜平民在大戰之前已被官府和花溪劍派勒令撤離,這一場大火所造成的損失一定會更加大。
侯嬴站在秀水驛外看著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笑道:“楊四先生,你猜這一場大火下來,花溪劍派要賠多少銀兩?”
楊四微微一笑道:“少說也要個一二十萬兩銀子罷!不過銀錢上的損失倒在其次,聲譽上的損失卻是無法彌補的。花溪劍派號稱白道名門,如今為了一己之私而弄得整個秀水驛毀於一旦,造成幾千平民百姓無家可歸……呵呵,不但惹來民怨難平,還要飽受和他們同穿一條褲子的朝廷官府方面的責難。換作我是荊流雲,我也要焦頭爛額,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說著,兩人不禁同聲大笑起來。
兩人出身於被世人稱為邪魔歪道的**巨宗天魔宮,不但對火燒秀水驛造成民居被焚燬一事毫無內疚,反而津津樂道花溪劍派即將要付出的慘重代價。如此看來,天魔宮之所以被人鄙棄也有其一定的道理存在。
就在此時,一道尖利的短笛聲自秀水驛中傳來,接著天空中驀然盛放出一朵巨大的絢爛無比的煙花。
楊四面容一緊,正容道:“看來荊流雲這小子要發起總攻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短笛聲是花溪劍派進攻的信號,而煙花則是要求蒙綵衣九幫十三派聯手縮小包圍圈的信號……掌旗使,時間差不多了。當花溪劍派從秀水驛一衝出,就是我們順利大逃亡的開始。請下令各旗掌旗使做好突圍的準備。”
侯嬴望著遠方仍然在燃燒著的秀水驛,點了點頭道:“是成是敗就在此一舉了!願皇天祐我天魔八旗能順利突圍,返回魔宮。”
說畢,手一揮招來隨身傳令兵,將命令傳達下去:“疾電、長風兩旗在前作突圍的主攻,烈火、銳金兩旗拖後作防守,厚土、黑水兩旗居中策應。當號角聲響起,就全軍向秀水驛西側山林全力突圍!”
根據先前和楊四一起擬定的作戰計劃,首先由侯嬴率領烈火、銳金兩旗突入秀水驛,火攻花溪劍派,然後迅捷地回撤。
火攻的目的並不在於能給花溪劍派造成多大的傷亡,而在於用小勝來猛挫敵方的銳氣,提升己方的鬥志。
最關鍵的是,大火阻隔了花溪劍派立時反撲的力量,給自己下一步行動提供了時間上的保證。而且,居於絕對優勢的花溪劍派驟然遭受重創,急怒攻心之下只會想著如何以殘忍的手段回敬自己,而忽略了其他的細節,這樣一來,就會使自己下一步行動有了可乘之機。
所以說,火攻花溪劍派乃是一石三鳥之計,好處多多。
緊接著的第二步計劃是,用陷阱和機關埋伏於秀水驛外。當侯嬴進入秀水驛火攻花溪劍派時,其餘四旗便在秀水驛外構築簡易的陷阱和機關,在大火的阻隔拖延下,陷阱機關的佈置進行得異常順利。
雖然這些簡易的佈置並不能對戰局的勝負起決定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打亂花溪劍派的行軍部署,讓花溪劍派在短暫時間內亂成一團,無法組織有效的進攻。這就為接下來的逃亡大計提供了最大的保障。
逃亡突圍的路線並不是穿過秀水驛,而是避過秀水驛花溪劍派的重兵,取道秀水驛西面的山林。雖然秀水驛西面山林的道路崎嶇難行,但它的好處在於防守薄弱,不像秀水驛一般有重兵駐守。
由於花溪劍派的主要兵力都駐紮在秀水驛中,當他們衝出秀水驛落入陷阱機關的混局牽制時,自然就無法立時組織起有效防線來阻擋己方的突圍,等到花溪劍派重整旗鼓之後,己方早已突破防守,遠離秀水驛了。
就在侯嬴傳令下去不久,大地驀然震動起來,天地之間彷彿都充斥著遠處花溪劍派上萬子弟的喊殺聲。在秀水驛大火的掩映之下,無數人影從秀水驛中衝殺出來。
侯嬴和楊四望著遠處的人潮,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花溪劍派果然是名門大派,門下子弟的行動不但迅捷快速,且組織嚴謹,絕不像普通江湖門派一般是一群烏合之眾。
侯嬴手一舉,身後的三名號角手將腰間的號角舉至唇邊,淒厲悲壯的號角聲劃破夜空,傳達到每一個天魔八旗的戰士耳中。
疾電旗和長風旗是天魔八旗中機動力最高的騎兵部隊。疾電旗是裝甲重騎兵,不但全身甲冑,連胯下馬匹也是全副武裝,不怕弓箭。
一向以來,疾電旗都是天魔八旗每一次大型攻擊的主力部隊。而長風旗卻是輕騎兵,主要擔任偵察敵情的斥候任務,雖然不像疾電旗那樣有很好的裝甲防禦身體和馬匹,但長風旗中的戰士是天魔八旗中身手最敏捷武功最好的精英戰士,個人的平均戰力為整個天魔宮之冠。侯嬴這次就是要用這兩旗快速、善於攻堅的特點來撕破敵方的防線。
疾電旗掌旗使“魔槍”黎烈河身形粗壯濃眉大眼,一看便知是一個天生豪爽之人。他哈哈長笑一聲,望著離自己三丈遠處端坐馬上,年輕俊朗意態悠閒的長風旗掌旗使“萬里飄塵”任照昏笑道:“任兄弟,我和你打一個賭。我們誰先衝過前面的山林,到達八十里外的風陵渡口就算誰贏。輸的人不但要請對方喝酒,還要請對方旗下的戰士們大吃一頓。你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
任照昏笑道:“有什麼不敢的?你每次和我打賭都是輸,難道這次會有奇蹟發生?就怕你沒有這許多銀子,付不起這許多酒帳!”
黎烈河哈哈笑道:“誰勝誰負此時言之過早,一切等到了風陵渡口再說。”說著,他回頭向身後疾電旗的戰士們大聲叫道:“兄弟們,要想大吃一頓的就多賣點力氣跟著我走呀!哈哈……”
他從馬匹座下取出一杆鐵槍,在身後眾戰士興奮的叫喊聲中,也不和任照昏打聲招呼,便一夾馬腹,人馬合一,如電一般率先向前激射而去,須臾間消失在黑暗之中。
任照昏笑著搖了搖頭。也一聲令下,跟隨著前方疾電旗眾戰士的身影策騎而去。而此時,身後花溪劍派的喊殺聲已漸漸推進,如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