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綵衣進屋之後,那少年居然走到她的身後,顯然兩人是一路的。鷹刀的心不禁沉了下去,腦中迅速地考慮着脱身的良計,但想了七八種方法,卻沒有一條是能夠全身而退的。鷹刀暗歎一聲,只怕今夜要糟糕了。
但蒙綵衣好像並沒有出手的打算,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鷹刀,眼光在鷹刀和若兒之間轉來轉去。
若兒見蒙綵衣婀娜多姿,身段風流,一顧一盼之間盡顯萬種風情,便是身為女人的自己見了,也有些心動。相比之下,自己只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蠢笨丫頭,她這種絕世的風情是自己怎麼學也學不會的,看着蒙綵衣望着鷹刀那種奇怪的眼神,若兒的心不禁有些黯然。
這個女人為什麼這樣看着鷹大哥?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若兒的心一片混亂,只覺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蒙綵衣目光閃動,嘆息道:“今天,我只怕是來錯了。”
鷹刀笑道:“既然已經來了,來對也罷,來錯也罷,又何必去理會這麼多?”
蒙綵衣咬着唇角,瞟了眼躲在鷹刀身後的若兒道:“奴家驚聞公子的愛妾芊芊不幸罹難……”
鷹刀只覺心中一痛,他沉着臉插嘴道:“芊芊她是我的妻子,並不是什麼妾侍,請姑娘言詞之間尊重些。”
蒙綵衣一怔,接着道:“奴家以為公子必然沉浸在傷痛之中難以自拔,是以無時無刻不在牽掛着公子,希望早日見到公子,也好撫慰一番,排遣公子心中傷痛,卻不料今日一見之下,原來公子竟是個薄情之人,舊人屍骨未寒,卻已在和新人一起飲酒作樂了。如此看來,奴家這趟正是白來了。”
鷹刀聽了,只是冷笑幾聲,也不作解釋,道:“既然如此,你就請回罷!”
蒙綵衣眼睛一轉,長嘆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我只道公子一心想要報仇,便替公子籌劃了一個絕妙之計,但既然公子已經另結新歡,想來這舊人之仇早已拋到腦後了……”説着,她竟看也不看鷹刀,便款款向門外走去。
鷹刀看着蒙綵衣徐徐而去的身影,額上漸冒冷汗,身子簌簌而抖,眼中露出幾絲猶豫難決之色。他當然知道蒙綵衣絕不會無端端地便幫他報仇,只怕其中更有許多詭計和陷阱,會將自己拖入萬丈深淵。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為芊芊報仇,但勢單力孤,若想光憑自己一人之力去殺了荊流雲,無異於痴人説夢,可現在有蒙綵衣的幫助,就完全不同了。
一時間,報仇和理智之間的衝突在鷹刀的心中激盪不休。
終於,鷹刀長嘆一聲,道:“且慢,你先説來聽聽。”
蒙綵衣嫣然一笑,回過身來,笑道:“天魔宮教主之位空懸已久,不知公子可有問鼎之心?”
鷹刀一怔,説不出話來。
蒙綵衣道:“報仇,有兩種報法。其一,簡簡單單的將荊流雲的人頭取來。其二,拿走荊流雲所有的一切,使其生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讓他自己喪失生存的勇氣。不知公子要的是哪一種?”
鷹刀冷笑道:“若是我選第一種,對你沒有半分好處,你也不會來找我了。”
蒙綵衣笑道:“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和你合作真是愉快,有很多話根本就不用説出來。的確,若想取荊流雲的人頭,我輕輕巧巧便能做到,但對我卻沒有半分好處。荊流雲就這麼死了,花溪劍派還是落在荊流花的手上,根本沒有我的份。我雖然喜歡幫人做好事,但對自己沒有好處的好事我也是不願意做的。”
鷹刀也笑道:“你和荊流雲合作殺了荊悲情,以為荊流雲會為你所控制,花溪劍派也等於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但想來荊流雲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聽話,花溪劍派的實權你連半分也沾不到,所以現在便想利用我來對付他們。只是,我奇怪的是,以你的聰明,你在殺荊悲情之前,難道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嗎?”
蒙綵衣嘆道:“我並沒有看錯荊流雲,卻看錯了荊悲情。”
鷹刀悠悠道:“是嗎?”
蒙綵衣道:“本來,我們的計劃是,殺了荊悲情之後,荊流雲自然會登上掌門的寶座。但是,沒料到的是,荊悲情這老鬼居然還留有一手後招。正是這一手後招令我白費了這許多的功夫,害得我一場好夢盡成空。”
鷹刀笑道:“荊悲情留有什麼厲害的後招?”
蒙綵衣道:“就在三天前,荊流雲加冕花溪劍派掌門之時,突然發生了一個變故,派中元老柯正和華清兩人居然出示了一份荊悲情的手詔。上面説道,只要荊悲情死於意外,就由荊流雲繼任掌門。”
鷹刀奇道:“這不正好遂了你們的願嗎?”
蒙綵衣咬牙切齒道:“但是,卻要荊流花出掌花溪劍派的總督察職務。”
鷹刀道:“總督察?這個職務是幹什麼的?”
蒙綵衣嘆道:“總督察也沒有什麼別的權力,只是有權對掌門發出的指令提出質疑,最要命的是,如果有兩位以上的堂主也同樣反對掌門的指令,便可以將它推翻。”
鷹刀笑道:“這個權力果然要命。荊悲情這招玩的是權力制衡遊戲。若我想的不錯,當日蓬萊仙閣來小花溪問呂東成劫持楚靈船隻之罪後,荊悲情顯然察覺到什麼,便親手擬定了這份詔書交給他信得過的柯正和華清兩人。只要荊悲情一死於意外,就由他兩人來宣讀詔書。花溪劍派另立掌門是何等大事,武林中人想必有許多人都會來湊熱鬧的。柯正和華清兩人在那時才公佈詔書,在眾目睽睽之下,你們便是有天大的膽也玩不出什麼花招來了。如此一來,你們就算是殺了荊悲情也不能完全控制花溪劍派,你們所有的努力也就盡化流水。荊悲情啊荊悲情,果然不愧是一代梟雄。只是你料不到,暗算你的居然會是你的兒子和你的枕邊人吧?”
蒙綵衣對鷹刀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道:“你怎麼知道荊悲情的詔書是在那時擬定的?”
鷹刀道:“荊悲情既然能夠將小小一個花溪劍派經營為如此規模,他就絕非是個普通人。呂東成出手劫船,自然會引起荊悲情的注意。在他看來,如果呂東成是奉荊流花之命去劫船,那麼荊流花便不足以擔當掌門之位,自己想將掌門之位傳給荊流花的決定便是錯誤的。但如果是有人陷害荊流花,那麼這個人很有可能便是荊流雲,因為只有荊流雲才有可能從中撈到好處。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無論決定傳位給誰,都是不恰當的。於是,他就擬了這麼一份詔書。如果真是荊流花派人劫船,那荊流花的才幹便不堪以大用,掌門之位落在荊流雲身上,荊流花沒有什麼才幹的話,對荊流雲也起不了什麼牽制作用;但假使是荊流雲派人劫船,這掌門雖然是落在荊流雲的頭上,可有荊流花在一旁牽制,荊流雲若想獨攬大權,卻是做夢。只可惜,荊悲情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荊流雲居然敢要他的命!”
蒙綵衣笑道:“本來荊流雲也是不敢的,但禁不住我一鼓動,他就什麼都肯做了。”
鷹刀眯着眼睛看着蒙綵衣,道:“只怕你不是光光鼓動這麼簡單吧!荊流雲若是沒有什麼把柄落在你的手上,他又怎麼會做出殺父奪權這種天理不容的勾當來?”
蒙綵衣眼中流光閃動,媚笑道:“荊流雲看上去像個剛正不阿的至誠君子,但我只不過向他笑了幾笑,他便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對付這種人,還需要什麼把柄?”
鷹刀嘆道:“荊悲情有你這樣的夫人,有荊流雲這樣的兒子,能活到現在才死,已經算是個奇蹟了。”
蒙綵衣笑道:“天下間能不受我媚惑的男子除了公子之外,我還沒有見過有人。”
鷹刀搖頭道:“你不用給我戴什麼高帽。老實説,我鷹刀素來好色成性,但見到姑娘,我只恨爹孃給我少生了幾隻腳。若是天下多出幾個像你這般厲害的角色,我還是早點躲到哪個鄉下種田算了,也免得哪一天死得不明不白。”
蒙綵衣咯咯笑道:“公子這麼抬舉奴家,我真是不敢當。”
一直坐在他們身旁的那位少年冷笑道:“兩位互相吹捧夠了沒,説了這半天,也該説説正題了。”
蒙綵衣笑着在那少年手上一擰道:“我和鷹公子多日未見,話話家常罷了,你莫非也要吃醋?”
那少年登時紅了臉,急得説不出話來:“你……我……”
蒙綵衣臉一放,道:“什麼你我,你既然打賭輸了我,一切便應該聽我的,難道想耍賴不成?”
鷹刀笑道:“兩位打什麼賭?可願意説給我聽一聽?”
蒙綵衣笑道:“我們打的賭正是和你有關。”
鷹刀眼睛一轉,笑道:“莫非,兩位是以我鷹刀的生死來打賭嗎?”
蒙綵衣道:“正是。奴家來找公子合作一件大事,但他卻聽不得我對公子才智武功的百般誇讚。所以,我們就賭你如果能不死在他的手上,我們就和你合作。但若是死在他的手上……”她以鷹刀的生死為賭局,還在鷹刀面前侃侃而談,居然連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好像談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這種女人也當真是天下少有。
鷹刀笑道:“我人都死了,你們自然就不用找我了。好在,我還沒有死。”他在聽了別人用他的生死當賭局,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居然還能夠笑得出來。這種男人也實在是舉世無雙。
蒙綵衣也笑道:“奴家早就知道,像公子這般人物又怎麼會死呢?所以,我就告訴他,若是單打獨鬥,他萬萬不是公子的對手,若是想對付公子,還須另想他法。”
鷹刀道:“於是,你們就用攝魂術迷住周大叔,希望用他來嚇我們出去,然後在竹林中弄些手段,取我的性命?”
蒙綵衣嘆道:“只可惜,我們在外邊忙了半天,你卻躲在屋裏喝酒。”
鷹刀笑道:“既然屋中有酒可喝,我又何必到外面喝風?”
蒙綵衣也笑道:“所以,他也只好到屋裏來陪你喝酒了。但看來,他喝酒也是喝不過你的。”
鷹刀道:“所以,他賭輸了。”
那少年突然叫道:“我侯嬴無論才智還是武功,都不是鷹兄的對手,我輸得是心服口服,毫無怨言。”
鷹刀看着侯嬴,默然半晌,道:“只有敢於承認失敗的人,才能迎接最後的勝利。侯兄今日能承認失敗,想來日後必成大器。蒙綵衣啊蒙綵衣,你識人的眼光實在是不錯。”
蒙綵衣笑道:“他雖然不錯,但比起你來,卻有所不及。對我來説,你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鷹刀搖頭道:“才智武功可以慢慢培養,但這承認失敗的勇氣卻是與生俱來的,絲毫作假不得。”
蒙綵衣笑道:“公子既然如此看重他,我對大家日後合作的前景不禁又看好幾分。”
鷹刀笑道:“你今日來這裏見我,無非是想利用我幫你奪取花溪劍派的大權。你在內,我和侯兄在外,兩相夾攻。但你憑什麼認為我能坐上天魔宮教主之位,和你形成內外夾攻之勢呢?”
蒙綵衣嫣然一笑,道:“我憑的就是我手中的這塊天魔令,還有侯嬴這個人。”説着,從懷中取出天魔令放在鷹刀身前。
天魔令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着一股奇異的光芒。
鷹刀望着桌上的天魔令,心裏不禁有些痠痛。思楚的背叛到現在依然是隱藏在他心中永遠的痛,此刻睹物思人,又怎麼能不教他神傷不已?
鷹刀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天魔令。
一種熟悉的感覺沿着手指直入鷹刀的內心,但相伴而來的卻是痛入心扉的痛苦,如同一枝利箭直刺心臟。這種痛苦竟然令得鷹刀面頰上的肌肉一陣抽搐。這個有着鋼鐵一般神經的少年,遇到感情問題時,也和普通人是一樣的。
雖然思楚背叛了他,但在午夜夢迴之際,那種入骨的相思卻依然糾結在他的心內。越想忘記的人,反而在腦海中出現得越清晰。忘記一個人真的有這麼難嗎?
抽刀斷水,水更流。
想要忘記一個人,也是如此。你越要忘記,卻越忘不了。
鷹刀有時真的懷疑,如果思楚現在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能不能像對待敵人那樣對待她?自己能不能真的對她拔刀相向?
“他日相見,便是死敵!”這句話是鷹刀自己説的,但誓言猶在耳邊,心中的恨意也深入骨髓,可為什麼思念卻依然存在?它不但沒有減退,反而日漸深沉?
鷹刀抬頭望向窗外。雖然外面漆黑一片,但鷹刀卻好似望見芊芊的一縷香魂正望着自己哭泣。芊芊的婆娑淚眼彷彿正在責問着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忘記那個女人呢?難道她傷得你還不夠深,傷得你還不夠痛?
芊芊!芊芊!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為什麼要替我挨那一刀?其實真正該死的是我啊!
鷹刀的心中充滿着痛苦、傷心、和愧疚。
蒙綵衣望着鷹刀,眼中突然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可那種憐惜、嫉妒,還有着幾許柔情的神色是這個充滿着神秘、詭異和妖豔的女人身上從沒有出現過的。
蒙綵衣不但是個美麗的女人,更是人間絕色。在許多人的心目中,她是個仙女,她的美麗讓人高不可攀,也有人覺得她是個魔鬼,她永遠能夠帶給你這一輩子也想像不到的痛苦。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看來卻也是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她也有自己的情感,只不過埋藏得很深,深到別人根本發覺不到而已。其實,有時甚至連她自己也忘了自己還有人的感情。
也許,那一瞬間的真情流露才是她最美的時候。
蒙綵衣察覺到自己剛才一時心靈失守,於是她輕舒如白玉般的皓腕,攏了攏雲鬢。她的動作是如此舒坦自然,好像她本身要做的便是這個動作,而不是為了掩飾什麼。
若兒的心神已經完全被她的這個動作所吸引。為什麼她連攏頭髮這種普通的動作都這麼好看?她的這個動作看上去也和別的人一樣,可偏偏讓人覺得她就是有所不同。相比起來,別人的動作簡直像是猴子抓癢。
侯嬴也在蒙綵衣的身後注視着她,眼中射出的那種迷醉、崇慕的神色,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對敵時冷靜睿智、機狡多變,但在此刻看來卻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毛頭。
蒙綵衣微微一笑,道:“你手中只要握有天魔令就等於一隻腳已踏上了天魔宮教主的寶座。”
鷹刀道:“那另一隻腳呢?”
蒙綵衣眼波流動,笑語嫣嫣。她如春葱一般細長的手指點向侯嬴道:“只要有了他,你的另一隻腳也會踏上去。只看你願不願意坐了。”
鷹刀眼光閃電般在侯嬴身上轉了一圈,道:“侯嬴?”
蒙綵衣笑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鷹刀當然不知道。侯嬴從見面到現在也沒有表露過自己的身份,鷹刀知道的只是他的人名,還不敢肯定這個名字是真是假。
蒙綵衣問道:“那麼你可知道現在天魔宮內勢力最大的人是誰嗎?”
鷹刀也不知道。鷹刀初入魔宮是應不悔偷偷帶他溜進去的,出來也是混亂廝殺一片,亡命狂奔下山。他真正見過的只有武展羽一人。這次他雖然依舊不知道答案,但從蒙綵衣的語氣中可以聽得出來,她指的人是侯嬴。
鷹刀眉頭一皺,吃驚道:“你不會説現在天魔宮內勢力最大的人是侯兄吧?這委實有些令人難以相信。”
蒙綵衣道:“天魔宮這十多年來四分五裂,門內各大長老紛紛豎立自己的勢力,將好好的一個天魔宮搞得雞飛狗跳內亂不休,而天魔宮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日漸衰落,就如同一隻日暮西山的老獅子,雖然仍能嚇唬嚇唬人,但昔日雄風早已不復存在。而在這時,年輕的一代已經成長。他們對老一輩人的退守懦弱不思進取,只想在內部爭權奪利而不圖謀向外發展的想法深惡痛絕,他們是新鮮的血液,他們充滿着理想,他們絕不甘心龜縮在川西一角苟延殘喘。他們如同一隻幼獅,也許牙齒還不夠鋒利,也許捕獵的經驗還不足,但他們才是天魔宮未來的希望。”
顯然,蒙綵衣對天魔宮的情況非常瞭解,簡直比一個吝嗇的女人對自己丈夫錢袋中的錢還要了解。
蒙綵衣接着道:“於是,這些年輕有為的年輕人漸漸團結起來,他們自己組織了一個團體。他們也許處世不夠老練,做事不夠圓滑,但他們有着滿腔的熱血,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信念拋頭顱灑熱血,他們有強大的凝聚力和攻擊力。而那些老一輩的人,歲月早已抹平他們的鋒芒,他們和人敵對時再也不會勇往直前,無懼無畏,他們開始計較起自己的得失來。當一個團體中的每個人都在為自己考慮的時候,這個團體的力量就不會比一個人的力量大,換句話説,這個團體其實已經消失了。”
鷹刀道:“五頭小獅子和二十頭各自為戰的老獅子相鬥,勝利的永遠是小獅子。”
蒙綵衣笑道:“侯嬴便是頭小獅子,還是領頭的那隻。”
鷹刀笑道:“所以,只要有侯兄的幫忙,而我又擁有天魔宮至高無上的聖物天魔令,我就一定會在這場教主爭奪戰勝出。”
蒙綵衣含笑道:“正是。不知鷹公子準備何時走馬上任?”
鷹刀不去看蒙綵衣,卻注視着侯嬴道:“有一個問題。”
蒙綵衣道:“什麼問題?”
鷹刀依然看着侯嬴:“有這種好事,為何你要找上我?索性由侯嬴自己去爭教主之位,豈不更好?”
蒙綵衣笑道:“那倒是。如果有人無端端地向我又送銀子又送花,我也會懷疑他是不是想打我的主意。”
一直沒有説話的侯嬴突然望着鷹刀逼視過來的眼神堅決道:“我們當然不會無端端送你一個教主坐坐,我們是有條件的。”
鷹刀微笑道:“哦?什麼條件?”
侯嬴道:“我們幫你取得教主之位後,天魔宮和綵衣姑娘裏應外合擊垮花溪劍派,助綵衣姑娘取得花溪劍派的主控權,而你得到你想要的荊流雲的人頭。最後,等事情穩定下來之後,你再將教主之位傳給我,由我執掌教中大權,而你想不想繼續留在教中,由你自己決定。”
鷹刀道:“我還是不能瞭解你們為什麼會選中我。”
侯嬴嘆道:“本來我也是不願意的。好好一個教主之位非要讓你先坐上幾年然後才輪到我,但是綵衣姑娘卻説我做事雖然有衝勁、有魄力,是個勇將,可卻不是帥才。若想鬥贏教內那些老頭子,光有老虎的勇猛是遠遠不夠的,還要有狐狸的狡詐,烏龜的忍耐,蛇的迅捷和果斷,老人般的智慧和經驗。”
鷹刀道:“有這種人嗎?我倒想見上一見。”
侯嬴悠悠道:“有的,這個人就是你。”
鷹刀笑道:“我有這麼厲害嗎?我怎麼不知道?”
侯嬴道:“本來我也認為沒有的。當綵衣姑娘説起你時,我還不相信,於是我便和她打了那個賭。結果,我輸了。”
鷹刀道:“我只不過一直待在屋中喝酒而已,你怎麼那麼肯定我就是你需要的人?”
侯嬴道:“我們曾經仔細調查過你。你出身於無雙府,十五歲出道,在短短幾年內便由一個普通的幫眾升遷為刀衞的副統領。你並不是晁功綽的親傳弟子,幾乎沒有被傳授過正規的武功,但你叛出無雙府之後,晁功綽出動手下精英包括四大弟子卻依然殺不掉你。其後,江湖上風傳你獲得邀月公主傳授九轉心經,因此受到天下羣雄的追殺,但你卻依然有驚無險,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後來雖然被幽蘭小築抓住,卻又在幾天之內便逃了出來。這些,都是在江湖上盛傳的,你的聲名在年輕一代高手中一時無雨,如日中天,直追江湖中年輕一輩最傑出的高手──四大名劍。”
鷹刀笑道:“也許,現在江湖上最大的傳聞便是我擊殺荊悲情於小花溪並完好無損的逃了出來。如此,我的名聲豈非更是響亮了?”説着,他悠悠地望着蒙綵衣一笑。
蒙綵衣連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只是淡淡的以微笑回應鷹刀對她的譏諷。
若兒實在沒有想到鷹刀居然有這麼多傳奇的經歷,之前的鷹刀在她的眼中只是個神秘莫測,卻總是牽動她心扉的男子,她雖然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是個平凡的人,但卻沒有想到鷹刀竟然有着如此不可思議的輝煌戰績。
現在的鷹刀在她眼中已經不是個人,而是一個英雄,一個蓋世的英雄。她望着鷹刀堅毅如刀削般的面頰,心裏翻湧起一陣陣的崇拜和愛意,她彎如新月般的眼睛射出燦爛的光芒,她對鷹刀的愛慕已經無法抑制。
侯嬴繼續道:“其實,你還有一件事是江湖上沒人知道的。”
鷹刀道:“什麼事?”
侯嬴深吸一口氣,道:“你曾經獨闖天魔宮,盜取了我教神兵大夏龍雀刀,並擊傷我教十數人,砍下我教暗修羅王武展羽的右手而逃。這件事,我教中人引以為辱,從不向外人提起,所以江湖上沒有人能夠知道,但我卻是知道的。你現在身上揹着的這把刀正是大夏龍雀刀。”
鷹刀問道:“你們當時為什麼不追殺我?”
侯嬴嘆道:“當時教中紛爭不休,有一位長老在山下被人暗算,幾乎喪命。於是教中重要人物均在山下商議調查此事,山上只有暗修羅王一人值守。等收到消息趕上山來,你早已去遠。問起在場的人,都説是一個骯髒邋遢的少年,並不知道是誰,因此沒人知道居然會是你做的,就算要追殺,也不知道追誰。”
鷹刀笑道:“那麼,你是見到我身上的刀,才知道那個人就是我嘍?”
侯嬴苦笑道:“我今夜見你一刀劈來,居然是大夏龍雀刀,心都不禁有些寒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快便敗在你的刀下。當時,我已認定自己的確及不上你,像你這麼厲害的人物是我生平僅見。我倒不是認為你的武功高,老實説,你如果不用大夏龍雀刀而用普通的刀和我過招,我未必會輸了給你。我佩服的是你的武功居然這麼低,和我想像中簡直差了好幾個檔次。”
若兒奇道:“為什麼他武功高你不佩服,你佩服的卻是他武功低?你這豈不是顛倒來説嗎?”
侯嬴搖頭道:“這位姑娘,正因為他的武功低,才顯現出他以前的輝煌戰績是以他的智慧、經驗和才幹取得的,而不是依靠武功。一個絕代高手要取得他那種戰績並不難,因此難得的正是他武功低微。武功可以慢慢練習,慢慢成長,但這種非凡的智慧和才幹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的。”
鷹刀笑道:“你們的意思是,由我先幫助你重整天魔宮,壯大天魔宮的勢力,之後再和綵衣姑娘內外夾擊花溪劍派,讓綵衣姑娘從容收拾殘局,掌控花溪劍派,最後,天魔宮和已經受綵衣姑娘控制的花溪劍派就能兩分江南的天下。只是,我最後問侯兄一句,你真的確定我可以做到嗎?”
侯嬴笑道:“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人能夠做到這一切。現在的江南武林已是亂世,而你,正是亂世中的英雄。”
鷹刀哈哈笑道:“好,好,好。侯兄得到天魔宮,綵衣姑娘得到花溪劍派,而我得到荊流雲的項上人頭。我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更何況,在一切平定之前,我還能嘗一嘗做天下第一**教派天魔宮教主的滋味,那種掌握着成千上萬人生殺大權的滋味正是每個男人都夢想的。像這種好事就是傻子也會答應的。”
蒙綵衣笑道:“你答應了?”
鷹刀默然半晌,微笑看着蒙綵衣道:“我──不答應。”
語氣雖然平淡,卻異常堅決。
蒙綵衣和侯嬴不禁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