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東瀛狂刀(1)
經歷過初出茅蘆的頭一回出師不利之後,青龍帶着他的人馬悄悄進了太原城,這是他們旅程當中的第一座大城。一進城在客棧落腳之後,青龍便收到了朱雀的書信通知,要和她約在茶館碰頭,然而,到了大街上,青龍卻不由得東張西望的慢下了腳步──這可是他第一回出關,路上的事物都讓他感到新奇不已,那些他只在書本上讀過的雕樑畫棟,即使經過戰火的摧殘,甚至是染了血,對青龍來講卻依舊是他腦中印象的初次實證,而教他看得出了神。此刻,青龍走過一間店鋪,不由得為之佇足。那店是專賣洞簫與胡琴的,林林總總的樂器掛滿了一面牆。
「這位客倌,您要什麼?」
「沒有,看看而已。」
奏樂也是青龍諸多才華中的一絕,因此慧眼獨具的他,當然也看得出這店裏賣得都是些尋常貨色,然而他久居在封閉的武莊之中,卻是連這些尋常貨色都沒機會買到。重要的是,牆上的那排洞簫,勾起了他一段不太愉快卻始終記憶深刻的一段回憶。
「慶雲,你怎麼了?」
劉靖走進慶雲的書房,只見他正瞧着案頭上一根斷成兩截的竹管飲泣,旁邊還零零散散的放着篆刀,顯然慶雲原本正打算要自制一管洞簫,但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怎的,竟把竹管給弄斷了。
「你想自己動手做洞簫,結果不小心弄壞了嗎?」
「爹打斷的。」慶雲無語了一小陣後,才抽抽噎噎的説道:
「我在長空嶺下的竹林找了半個月,好不容易才千中選一的找到這塊料的。可爹知道了很生氣,嫌我不務正業,沒有好好練拳。我和他辯了兩句,他一氣就把我的簫給扭斷了。」
「慶雲,你怎麼這麼傻?你明知道爹最討厭你跟他頂嘴,有話好好講的話,説不定還有商量空間呀!」劉靖向來最瞭解這慶雲,只要他一跟他們的爹辯駁,保證會惹得父親暴跳如雷。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這慶雲自幼便伶俐過人,連他的父親都常常被他説得啞口無言,所以當然會搞得自尊心強的父親惱羞成怒。
「可是大哥,為什麼在這小小的蘭京裏,只有練拳的有出息?我不懂,這武莊裏的上上下下,成天只顧悶着頭練武,卻又不出門去打天下,就算一拳可以捶死一頭牛又有什麼用處?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我要生在這裏?我會的,我喜歡的,統統被人瞧扁。但就算我不介意,想過我所追求的生活,還是有人不准我被看扁!我覺得好不公平,人們為何不能將過去的傷痛拋在腦後而開開心心的活着?雷拳幫人既已不問世事,為何還要練拳練得像是隨時準備跟人分個你死我活一般?」
劉靖聽慶雲這麼説着,一時之間也答不上話,事實上,這也正是他自己心中的疑惑。但世間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無可奈何,他們的先祖也是踏着自己同伴的屍身,狼狽的殺出血路,才能在這兒落地生根,安居樂業的過日子。要不是他們全民皆兵、夙夜匪懈的磨練自己的拳腳技藝,又要如何持續這樣安逸的日子呢?但是慶雲的話又何嘗有錯?每個人都有自己所長,也都該有自己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劉靖從小看着他這個與眾不同的末弟長大,心中總為他感到可惜,若這慶雲一生只能待在蘭京,他肯定是要被埋沒了。即便不能改變現狀,身為一個兄長,總是想做些什麼補償他。
「慶雲,別難過了。大哥買給你,好嗎?」
無語一陣之後,劉靖輕拍着慶雲的肩頭,這麼安慰他道。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五章東瀛狂刀(2)
「買?要怎麼買?我們根本跨不出這武莊一步,如果可以買得到,我也不用在後山裏找半個月了。」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呀!你可別忘了,大哥每個月都要去和賣消息的打交道,我託他進城時候幫你買,不就成了?」
「真的?」慶雲聞言露出了訝異的神色,因為這似乎真的是條可行之道。
「那當然,我倆一起長大,你見過我説話不算話嗎?」劉靖露出了個自信的笑容説道。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慶雲又重新看見了希望,而破涕為笑,拼命的向劉靖道謝。在他的心目中,這個大哥始終是個超越兄長的存在,而在他不為人所理解的孤獨成長歲月中,同時扮演着慈父、恩師、益友的角色。
然而,劉靖這個小小的承諾並沒兑現,因為不到一個半月之後,就發生了那件人人避口不談的忌諱之事,慶雲就此失去了既知他又疼他的大哥。如今的情境是多麼諷刺,他已經置身於他從小嚮往的大千世界,可以掏錢買下他兒時的渴望,但此刻的他卻不需要了,因為他所選的路,再也無法回頭。
「少爺,您對城裏的事物這般好奇的話,咱們可是會遲到的。」
此刻,一句叫喚將青龍拉回了現實世界。喊青龍「少爺」的,是慶雲的家臣劉康鉞。他的年紀與慶雲相仿,從小就玩在一起,但是慶雲當上了青龍之後,他倆之間就有了主從之別,即便青龍還是將他當成親兄弟般的看待。
「我們應該已經到了約定的地點,只是沒見着嬸嬸。」
青龍才這麼説道時,肩頭就給重重拍了一下,嚇得他回過身來,拳頭還沒撩起來戒備之際,朱雀已經皺着眉頭低聲跟他告誡道:
「幫幫忙,你土包子三個字都寫在臉上了,東張西望的,別人隨便一看都明白你是外地人,好吧?咱們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到江湖上得放得機靈些呀!」
青龍小聲的應了聲是,三個人便來到了茶館之中坐定,叫了一點小菜,便低聲談起正事。
「咱們這速度,到京師還有一個月吧。」
「只怕要更慢,今天我才跟咱們的網民搭上,原本我們預定要在太原府歇個兩三天,補點食糧,可現在太原府不能久留了。」
「此話怎講?」
「江湖上都盛傳大順闖王李自成剛拿下西安,準備要對京師發動總攻擊了!我們如果不避開的話,可能會惹上不少麻煩。因為闖王一路招安同道,對可能成為麾下戰力的都不放過,不從的就幹起來。咱們不怕打不過他,但就怕誤了正事呢!」
「照你這麼説的話,咱們還真的有點麻煩要處理,既然闖王已經要打京師,我們如果不在他們之前趕到的話,劉靖可能會跟青龍劍一起不知去向。這樣吧,到今天為止的行程都不變,但明天起每日多走十里。我會把事情稟報給大當家知道」
朱雀才講到這裏,三個人突然都不約而同的住了口。因為店裏來了一票奇裝異服的人們,八個人,坐兩桌,他們招搖的穿著統一的服裝:上身淨白,下身漆黑,那衣裝似裙非裙,似褲非褲,而每人的腰間都插了兩把一大一小的「劍」。博學的青龍可是個萬事通,雖然他始終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卻能夠憑着過去所讀過的典籍而明白對方的來頭。朱雀的臉上只有困惑,青龍的臉上卻是驚愕,因此,朱雀明白青龍知道他們的來歷,便偷捏了他一把,問道:
「他們是誰?這些人肯定不是來自中原」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五章東瀛狂刀(3)
「那是倭刀形似劍而非劍,有刀之剛猛又有劍之輕柔,在明將戚繼光着成單刀法選及鴛鴦陣法之前,明朝兵將無人能破倭刀。這些人是東瀛倭寇!」
「倭寇!?你確定?倭寇以海為家,怎會輕易深入內陸?」
「你可把我問倒了,除非中原有勢力在替他們撐腰莫非也與闖王有關?」
「這可麻煩了,我看我們兩隊人馬得即刻各往南北移個三里,免得行蹤敗露在這個江湖上,只要有爭鬥之事,消息便會馬上傳開。」
「似乎只有這麼辦了。」
三個人才起了身,就發現那十六道目光往這兒飄了過來,這時他倆才發現,全店早就只剩發抖的店小二和他們這兩班人馬,其餘的客人早已在他們進來的同時便嚇得奪門而逃。三個人雖不自在,但也不以為意,徑自往門口走去。
「待て。」(站住。)
此時,其中一名大漢用他們聽不懂的話開了口。
「別理他,走我們的。」
朱雀這麼説道,三人才要步出店門的同時,卻有另一個大漢擋住了他們的路,並且為他的朋友解釋道:
「我朋友要兩位站住。」
「兄台有何貴幹?」青龍看對方分明是挑釁而來,心中已有了底,卻還是沉穩如常的答道。不待那個擋路的人翻譯,後頭的一桌大漢又鼓譟了起來!
「お金を出せ!出せなければ、命の代わりに払ってもいいぞ!」
(錢拿出來!拿不出來的話,拿命來抵也行!)
「我朋友請兩位拿點錢來消災,付不起的話,可以用命來付。」大漢又促狹的笑着,這一刻,青龍沒有答他,猛進一步,一個「探馬掌」按在他胸口上,竟然就讓大漢筆直的飛到對街,撞在牆上昏死去了。
「走。」
青龍這個字是多餘的,他們才跨出茶館一步,後頭已經傳來了一陣起身的聲音與暴吼!
「ばかやろ!」(混帳東西!)
這句「把該呀囉」大概是青龍唯一聽得懂的話,他曾從坊間書籍上讀過,東瀛倭寇的兩個最大特徵,其一是倭刀,其二便是拔刀前多半會辱罵的這句「混賬」,但三個人才跨到路中央,隨着這句「把該呀囉」,七個人已經從座位翻到他們面前,將兩人團團圍住。
「唉呀呀,身手還真是意外的不錯。」康鉞悠然的説了一聲。
「麻煩上身了,你還有心情讚賞!搞到這個地步,只好動手了!」
「我看未必,跟我來!」
朱雀才剛掄起雙掌,青龍卻抓了她的手,一個後空翻,踩了茶館的柱子,兩三下便上了屋脊,劉康鉞會意過來,也三步並作兩步的飛身而上。地上七個人登時傻眼,面面相覷一陣之後,居然只剩三個跟着上來,上到屋頂的這幾個也七搖八晃,只見劉康鉞隨腳剷起二三片屋瓦踢去,又把那幾個追兵打中眉心摔了下去,剩的幾個只好在路上邊追邊罵!三個人一邊跑屋脊,朱雀一邊驚訝的佩服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輕功不好?」
「東瀛人身矮腿短,下盤雖穩,比起飛檐走壁卻很難在中原佔到上風,雖説東瀛島國也有飛賊忍者,但他們的房舍低矮,咱們這種城裏的深宅大院,他們想必是跑不慣的。」
「唉呀呀,我家少爺畢竟還是博學多聞的。」康鉞又讚了一句,三人已經抽身出城,在門外別過,回到各自的落腳之處去了。這是他們涉足江湖以來所碰上的頭一個麻煩,但是並不兇險。
晚上,青龍正在客棧的昏黃燈火下「盤劍」,那是每個習武練劍之人每天要作的功課,就如同練功一般重要。劍有劍性及劍氣,劍中之靈,往往便是劍手所賦予的。因為盤劍的過程當中,劍手的手勁以及內氣都會不知不覺的影響到這把劍,而逐漸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因此一把新發於硎的寶劍,未必最讓人感到上手。唯有經年累月的去了解劍性,甚至透過自己去加以改變,才能讓一把劍完全的屬於一個人。這時,劉康鉞來敲了門。青龍輕聲説了「進來」,眼睛卻還是沒有離開劍鋒。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五章東瀛狂刀(4)
「少爺,我約了我的網民今晚買消息,得要出去一趟。」
康鉞説到這裏,青龍手邊的工作才到了一個段落,於是他起了身到一旁拿起包袱,一邊叮嚀道:
「康鉞,你辦正事要緊,可千萬別搞事出來。」
青龍自小和劉康鉞一同長大,深知這人雖有鬼才,卻很容易貪玩誤事,因此才要特別提醒他這一句,然後才自包袱中取了些銀子給他,問道:
「你跟人家約的行情,一道消息要花多少?」
「五十兩銀子,少爺。」
「我明白了,那便是四十五兩銀子。真的不夠再回來拿吧。」
青龍露出了一個罕見的精明笑容,可見他對劉康鉞總愛以少報多的個性瞭如指掌。果不其然,康鉞露出了個有點不滿的表情,哀求道:
「少爺,您別這麼摳門嘛,五兩銀子根本幹不了什麼大事,頂多買只燒雞回來,您也有份啊。」
「首先,公款不能亂用。再者你要是買燒雞也還好,我可是很怕你拿去賭骰子。總之,辦完事情趕快回來,別在外頭逗留。」
青龍一語道破康鉞心底的詭計,教他啞口無言。他只好自討沒趣的領過了銀子,轉身出門去了。青龍則接着替騰蛇劍上油。約莫半個時辰,店小二進來沏茶,他才驚覺時間已經悄悄的溜掉了。
(怪了,康鉞怎麼還沒有回來,不給他銀子,他應該玩不起來才對。買道消息要得了這麼久嗎?)
「小二,請教一下,這一帶可有什麼好玩的。」
青龍的心底正感到狐疑,因此看到了在地的店東,便隨口問了問,想確認一下附近能「玩」的場所有沒有容易惹出麻煩的。
「客倌,您所謂『好玩的』是不是指『那個的』?」
青龍不問還好,想不到這一問,店東便露出了賊賊的笑容,小聲的跟他回答道。
「那個是指哪個?」青龍一聽便覺得似乎大事不妙,便放下了手邊的事追問下去。
「找快活的地方呀!看來您肯定是外地人吧。早在太原被大順拿下之前,城裏的富貴人家就爭相走避啦。包括太原府裏頭最大的一間『飛花閣』都遷到這兒附近了。
「這下壞啦!早知道一開始就盯緊他一起出去!」
青龍眉頭一皺,心裏突然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來,打發了小二之後,便提起了劍往外頭跑。
「少爺!?您要上哪兒去?為什麼要抄傢伙?」
青龍才一出門,便與劉強雄撞個正着。他和康鉞一樣,是青龍身邊的得力助手。
「康鉞這小子,就是讓人放不下心!強雄,你替我留守,我會盡快回來。」
「少爺,要不要找人幫忙?」
「別鬧大。我只是預感不太好而已。」青龍吩咐完便匆匆出門去了。
果不其然,康鉞事情辦完,人便已經出現在飛花閣前頭。這個劉康鉞只有一句話能形容,那就是「貪玩」。只要有得玩的地方,就有他的存在。一個小小的蘭京,都能被他的鬼點子玩到天翻地覆,更遑論是這般遼闊的中原。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愛好女色,只是在京裏關了二十個年頭,他想見見世面,玩些蘭京裏頭玩不到的東西。
話説,飛花閣的前頭蹲的不是兩頭石獅子,而是一左一右的「肏瓜童子」,讓人一眼就能瞧出這不是個正當場所。在大廳裏穿縮的鶯鶯燕燕更是讓人目不暇己。然而,門口的一個老鴇頭雖然穿得光鮮亮麗,相貌卻因為勢利的笑容而顯得猥瑣。忙着對來來去去的紈絝子弟鞠躬哈腰,卻對穿着不入時的康鉞視而不見,顯然是譏他鄉巴佬只能乾瞪眼。好不容易,康鉞才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初見世面的興奮,向老鴇攀談道:想看書來
第五章東瀛狂刀(5)
「一回多少?」
「十兩銀子做一回,過夜三十。」
老鴇頭有些冷淡的答道。
「嘿,給外地人行個方便如何?我明天就得離開了,但想來見見世面」
「你身上有多少?」
「三兩。」劉康鉞掏了掏衣袋後,露出了一個有點勉強的笑容答道。
「你他媽的會不會太扯了?三兩連叫姑娘幫你*都不夠格!去去去、窮鬼,玩不起就閃邊兒去。」
老鴇尖酸的噓了他一句,揮手便趕他走。康鉞被潑了一頭冷水,雖然覺得有點自討沒趣,但以他對「玩」的執着,給這麼一激卻讓他鬥志全湧上心頭,世間還沒有他玩不起的東西,這可是他的格言。
「媽的,早知道就別找少爺拿錢,都這麼久的哥兒們了還這麼不夠意思。他這個人啊,除了太正直以外,真是什麼都好。」
康鉞一邊咕噥着,目光一邊往大街上掃視着,尋求解決之道。其實他心中並不是沒有想到法子,上大街玩,錢一定只會越變越少,能夠把錢越變越多的當然只剩下一個地方。飛花閣的對門正是個賭坊,但青龍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故意讓康鉞手上沒有閒錢,依照江湖行情來説,一注至少要五兩,康鉞和他的網民討價還價了半天,也才挖回三兩,但是他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往裏衝了。
「可惡,不給賭骰子?我偏要賭!老子就先賭骰子再上窯子!」
眼見這把已經下好離手,莊家的賭盅已經蓋下,但就在要揭開的那一刻,康鉞一個箭步搶上,把三兩銀往賭桌上一拍!
「買大!」
此言一出,賭客紛紛回過頭來望着他,莊家則白了他一眼。
「小子,不是吧?先不談你攪局,你拿三兩銀是來尋我開心的?」
就在雙方陷入僵局的時候,康鉞卻像是失神了一陣子,原來他在聽骰!剛剛那一拍雖然不響,卻早已暗灌掌勁到台上。
(不妙呀,這把開小!幸虧我還有一次機會。)
康鉞心裏一邊想着將腰間的劍又抽起來拍到桌上,説道:
「這劍隨便一家當鋪至少可以當十五兩,受不受?」
「老子又用不着。不過,算是讓你押二兩,你贏的話我賠五兩,你輸我只收你三兩,爛劍拿回去。」
「好呀,我最欣賞有人情味的莊家。」
康鉞暗暗得意,因為被他出千成功,他聽出了這一手玩出大。果不其然,一開是大,康鉞手邊終於有了八兩。可這第二手使不得詐,方才一把還可當成倉惶搶下注,接下來只要一聲「下好離手」,再碰到賭桌而且又贏的可就要被懷疑了。然而康鉞又心生一記,於是乎他取了其中一兩銀去換成銅錢,拿了一把藏在手中,這第二把他只下了七兩銀,買小。但是他運氣不好,這盅一蓋他又聽出是大!於是,他暗自拿了一枚銅錢對準桌下,掌勁一吐,這錢成了飛鏢,猛打在地卻又反彈到桌底,沒人瞧見,但卻神準的打在骰子的正下方,這一打骰子給震翻了,本來開大的一把又給他扭轉乾坤。
這一玩,康鉞可食髓知味了,但他也有一個特點,就是頭腦冷靜,從來不會被勝利衝昏頭,他只玩了半刻鐘時間,還故意輸掉兩把取信莊家,但他手中有了三十五兩銀卻是事實!於是乎,他大剌剌的跨過了街,往飛花閣內走去。
「老鴇頭。」
「你他媽的叫我什麼來着?窮鬼!」
「三十五兩銀,能玩什麼姑娘?」康鉞大剌剌的把剛剛的戰利品亮到她眼前,老鴇先是看傻了眼,卻旋即換上了一張盈盈笑臉,對他好聲好氣的説道:
第五章東瀛狂刀(6)
「客倌,這邊,這邊請。」
「啐,見錢眼開。」康鉞故意刻薄了她一句,以報方才被瞧扁的一箭之仇,但那老鴇頭畢竟是個穩健的生意人,只要有錢拿,絕不跟人翻臉,只聽得她一邊賠罪道:
「唉喲,客倌您別這麼説嘛。您大富大貴,還望今後多多給我們捧場,今天我一定給您找個最」
老鴇頭話還沒説完,康鉞卻意外的停下了腳步,他們的正前方剛好有羣剛作樂完的嫖客迎面走來。
「客倌?」老鴇才發現了不對勁,原來那羣嫖客看到了康鉞也蠢蠢欲動。所謂冤家路窄就是指這麼回事吧?那羣人正是昨天和青龍一行人在茶館發生衝突的東瀛倭寇!
「このやろ、昨日の奴じゃないか?打ち殺してやろう!」
(這混蛋不就是昨天碰到的那個傢伙嗎?宰了他!)
「媽的,今天怎麼會倒黴成這樣?好不容易湊到了銀子,卻連褲子都還沒脱就碰上冤家!」
劉康鉞大聲抱怨道的同時,已經轉過身子,拔腿便跑!然而,同時那批惡漢也已經從腰間抽出了亮晃晃的倭刀,教廳堂內的姑娘們嚇得尖叫聲四起。
「行かせるものか!」(休想跑!)
那惡漢囂張至極,竟也不顧娼樓內有無辜的客人,舉刀便猛砍猛刺,康鉞故意躲到柱子旁邊,引他一刀,這刀用力過猛劈在柱子裏拔不出來時,他才猛然在對方臉上賞了一拳!可是解決了一個,卻激怒了五個,對方來勢洶洶,根本打不勝打!康鉞給逼急了,閃了幾刀,跑了幾步,轉頭便挺直手臂,「嚓」的一聲便接着慘叫,原來康鉞在另一人腿上射了袖箭,就在眾人給嚇愣的瞬間,康鉞已經逃到了庭園中,正想重施故技跳牆逃去時,卻發現這回包抄他的人比上回更多,沒兩下子他已經被團團圍住!此時他也認出了昨天會面時,會説漢語的那個人,他給青龍打了一掌撞在牆上,此時頭上還上着繃帶。
「你們這些人到底有什麼毛病?為什麼老是要追着我們跑?」康鉞充滿不平的大喊了一聲。
那個會説漢語的倭寇冷笑了兩聲,指了指自己頭上的繃帶,説道:
「這就是理由,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你有沒有搞錯?昨天也是你們先挑釁的!自己學藝不精就同人搶錢,被打了還輸不起,孬種!」
「敢罵我們孬種?等你給剁成肉醬後,看你還罵得罵不出來。」
「畜牲!」
康鉞知道此戰兇險,避無可避,拔了劍嚴陣以待,就在對方大喝一聲衝過來時,上頭突然飛來三片屋瓦,一口氣就打倒了三個人,接着,一個人影自牆上翻下,落在康鉞身邊。
「少爺!?」
康鉞驚呼了一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青龍。
「康鉞,才叫你不要搞事,你馬上就給我搞事!」
「少爺,都是他們先」
「別説了,我剛剛都看在眼裏,先打出去再慢慢講!」
康鉞看到青龍前來相助,信心大振,雖然只有區區兩人面對十餘把亮晃晃的倭刀,但起碼他們都可以將自己的背後交給彼此。青龍帶了騰蛇劍來戰,抽劍出鞘,寒光懾人,騰蛇劍雖名為劍,卻可雙手持用,兼有刀之霸道,因此面對同樣可劈可刺的倭刀,並沒有屈於下風。尤其,騰蛇劍可使纏法,東瀛劍道之中,攻則劈刺,守則格擋,卻少見纏勁,只見青龍每纏一刀,敵手兵刃便騰空而起!再下一劍,便以騰蛇劍上未開鋒的一面猛擊敵手腕、腿之處,將其斷骨!斬骨而不奪命,可見青龍心底仍存一念之仁。相較之下,康鉞武藝雖不若青龍,出手狠辣卻在其上,只見康鉞劍隨步走,閃過敵手一劈後,便是一個「挑腕」!這一下去雖然五指還隨着手腕連在手臂上,卻可能終身不聽使喚。書包網
第五章東瀛狂刀(7)
不過一炷香,敵手已經倒了*來人!剩下的幾個已經開始帶有幾分忌憚,先前瞧青龍他們總想番強逃去,以為是他們身手不高才主動挑起戰端,如今一戰卻驗證了他們只是不願生事!再鬥兩下,青龍已帶着康鉞從走出大門,沒人敢追,康鉞還回過頭來大叫了一聲「把該呀囉」,算是以牙還牙。
「康鉞,別再挑釁!你就是這麼貧嘴才老是惹禍上身!」青龍皺着眉頭訓斥道。
「少爺,不是我好戰,但咱們明明能把他們打個躺滿地,再跟他們裝孬,不知將來還要再被找幾次麻煩!」
「你還説!要我跟大當家稟報,是你太閒了偷溜去妓院才惹上這些事非嗎?」
青龍這麼罵道時,康鉞終於收斂了點,兩人才剛退出飛花閣,卻在門口碰上玄武,他帶了手下十來人,都已經抽了傢伙嚴陣以待。
「曹大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還説呢,你們幹得未免也太轟轟烈烈了。今晚我本來要去找你,強雄跟我説你匆匆帶了劍趕出門,我就知道事情不妙。追到大街上聽到交鋒的聲音,就趕過來了。」
「多謝,不過狀況已經在我們掌控之下了。我們這就回去吧。」
青龍説了一聲,玄武卻微微嘆了一口氣,指了指他的背後。
「要是真能那麼容易就回去的話,我用得着拔劍嗎?青龍,你看看那邊。」
青龍猛地回首,嚇了一大跳!原來對街已經被另一羣人給堵死,再環顧四周,屋檐上,還有牆角邊,都有伏兵布好了陣。驚人的是,這些人的身上並沒有散放出殺氣,因此青龍直到玄武跟他提醒的同時,才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再仔細的看看這羣人,他們的裝束與打扮,和剛剛鬥過的那羣無賴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氣勢卻判若雲泥。他們穿着一樣的制服,裏頭那羣無賴的上衣是白的,背後大大寫着「風」字,而這羣人的上衣是青的,背上寫的則是「雷」字。那羣背上寫着「風」的無賴漢,看到了這羣人在外頭袖手旁觀,便發出了不平之鳴:
「おい、お前達はなぜ手伝わない?」
(喂、你們為什麼不幫忙?)
「お前達と違う、私たちはやくざじゃないから。」
(因為我們和你們不同,我們可不是地痞流氓。)
此刻,有一名眉宇清秀的青年人冷冷的答道。顯然他對這羣同伴無端挑起戰端一事相當不滿。
「お前は味方を見殺すつもりだか?」
(你是打算對同伴見死不救嗎?)
「野下君、僕は言ったはずだ。つまらない喧嘩を起こすれば、自分で責任を取れ。」
(野下,我應該已經説過了吧?如果惹上了無聊的是非,就該自己善後。)
「でも」
(可是)
「黙れ。こんなことが二度があれば、次回は必ず主公に知らせます。」
(住口。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會跟主公稟報你的惡形惡狀。)
此刻青年人的眼裏綻放出了寒光,原本還相當激動的那名無賴漢竟在一瞬間顯露出了畏服的樣貌,即便他還是有滿心的不甘,最後也只能不屑的發了個鼻音。
「ふん!」(哼!)
那羣人的爭辯告了一段落,青龍一行人雖然聽不懂他們所言為何,卻不難從他們臉上的威嚴氣度,以及言行舉止上的主從關係,去感受出誰是真正的頭目。而那個帶頭的青年鎮住了手下的那羣無賴漢後,也才緩緩的用目光將青龍他們打量一遍,並且走到眾人的面前。開口用流利的漢語説道:
第五章東瀛狂刀(8)
「我乃風雷紫電,東瀛狂斬團之首。中原的弟兄們,你們來自哪個道上?」
「我們沒必要告知。」玄武冷冷的答道。這答案讓那個名為風雷紫電的男子愣了一會兒,但他還是用着帶了點威嚴的微笑,企圖緩和言語中的尷尬。
「唉,何必這般冷漠?雖然我們是對峙的雙方,報上自己的來歷,不也是兵戎相見之前的基本禮儀嗎?」
「還敢跟我們説禮貌?無禮的可是你們,三番兩次無端向我們挑釁,明明無冤無仇還拼命要至人於死地,最笑掉人大牙的是你們兩回都先出手還被我們打得滿地爬」康鉞先前被整,心中可是萬分不高興,因此挽回頹勢之後,馬上要在言語間佔個上風,以報方才的一箭之仇。當然,青龍又是蹙着眉頭要他閉嘴。
「康鉞,住口。眼前的事交給曹大哥處理。」
「哈哈哈,那小弟説得倒也沒錯。不過這內情可有一點點複雜,我也不太方便和你們解釋跟你們起衝突的人,雖然服從我的命令,卻不完全算是我的下屬。所以我沒什麼辦法約束他們。我對你們並不抱有敵意,但是你們實在讓我好奇。我東瀛狂斬團,一路橫掃千軍,鮮嘗敗績,想不到今天百人之師給你們四五個人打得潰不成軍讓我猜猜,你們如果不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大概就只有八個字可以形容你們的身份。」
「別裝神弄鬼了,你到底想説什麼?」
「蘭京雷拳,以一敵十。」
風雷紫電此言一出,眾人譁然。蘭京武士隱居百年,就是江湖上也僅剩疑信相參的傳聞,但是眼前來自東瀛島國的倭寇,竟能一語道破他們的來歷,這讓初出江湖的他們都感到震驚。但這似乎也表示了,這一路上不論他們多麼低調行事,江湖就是江湖,江湖之所以險惡,便在於永遠藏不住最厲害的、最有錢的,他們永遠引來人們的覬覦。風雷紫電見眾人不作回話,便明白自己是猜中了,於是又笑道:
「我説對了嗎?想不到,今日有幸親眼見到中原裏最強悍的傳説。不過,當下時局雖亂,可以亂到讓誓言不過問江湖的蘭京奇俠也出京參與這場盛會,這可真是奇景了。敢問閣下,是否也是有心逐鹿中原?」
「我們雖不便告知你此行的目的,但也不吝於告訴你,這是最不可能的一個答案。現在可以放人了嗎?你既承認是你們的人先無端挑釁,也親口説對我們沒有敵意,那我們便沒理由在此虛耗時間。」
「要理由可簡單得多了。你們蘭京人,不是一天到晚悶着頭練拳嗎?如果我質疑你們的拳腳功夫,你們有沒有心想證明一下呢?」
「你別把我們看得如此膚淺,我們並不是激個兩下就要和別人賭上性命的莽夫。但是我也勸你別找我們晦氣。剛剛躺成一排的那羣人已經證明過了,你如果不想要剩下那邊的人也跟着躺平的話,最好在我耐心用完以前趕快讓路。」玄武已經下了最後通諜。
「哈哈哈哈,何必呢?切磋武藝有很多種理由,也有很多種方法。今天你們的人被我們的人圍住,希望你別忘記,選擇權在我。你們只能對我們的選擇做出反應,譬如你們或許殺得出血路,可是一定得付出代價。而這時候如果我也有選擇給你們的話,那對雙方都是有利的。如果你們夠聰明的話,要不要先聽完我給你們什麼樣的選擇?」
「別再故弄玄虛了,儘管説吧。」
「我們來對賭一個條件,你們幾人當中,誰最擅長刀法?」
第五章東瀛狂刀(9)
「你想單挑決勝負?」
「是了。就比一刀,而且用刀背,大家不要再增加彼此的傷亡。我們東瀛武士的刀就是在決鬥中淬練出來的,相信你們中原也有這個規矩。」
「好得很。我就以曹家『夜戰八方十三刀』來會你兩下。若然我一刀得手,今後你必須信守承諾,不得再向咱們挑釁。」
玄武話一説完,順便也開出了條件。
「相反的,若是我贏,我只要你們道出蘭京雷拳的秘密,以及此行的目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玄武自信滿滿的笑了一聲之後,便帶着他的玄武劍緩緩走上前去,行了禮後,便將劍鞘卸在一旁。玄武劍也和青龍劍一般,雖以劍為名,實際上就形制而言,它卻算是一把「苗刀」,外型與倭刀相仿而略大,刃細如苗而單面開鋒。
刃形相仿,則比的便是刀法的異同優劣及功力高低之別。兩人兵刃雖然相似,刀法卻大相徑庭。玄武將刀抱在腰間,側過了身,以將要害全部裹在兵刃的守護範圍之中。此勢一出,則難以用空隙小速度快的突刺之法取其咽喉、心窩及下陰。而劈砍動作大,又易在破綻當中被對方以突刺反擊。風雷紫電刀未出鞘,還將手按在刀柄上,但他心底對中原武術的攻防一體不禁暗暗佩服。只是,他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的將優勢讓給對方,只見他身隨步走,打算靠走位來破解玄武的守勢。
玄武對眼前這個敵手也不禁感到讚歎,因為對方的腳下忽快忽慢,玄武必須不斷的配合他走位,才能將自己攻防一體的優勢保住,可是他一雙眼又必須盯在對方蠢蠢欲動的手上,風雷紫電何時會抽刀,就跟他變幻莫測的步法一樣,忽近忽遠又難以捉摸。突然,玄武眼前青光一閃!眼捷手快的他雖然立即提劍上架,風雷紫電的刀卻只是輕輕點了他的劍刃,隨即順勢將刀帶過一圈,朝他脅下劈去!玄武心下一驚,又以千斤墜地之勢劈刀擋架,化開攻勢後,兩人各自猛退一步。
「好傢伙至今為止沒人接過我這一招還活着呢。今兒我還真是大開眼界。」風雷紫電説道。
「別得意了,小兄弟。你們東瀛人都只在中原的沿海邊陲打轉,怎麼看得見最深奧的武藝呢?」
玄武雖然這麼説着,他的雙臂卻已經對敵手的強悍發出讚歎!硬格下方才一刀,玄武的兩個虎口已經如遭雷殛的暗暗生痛!這回,風雷紫電將刀垂在腰間,作出撩刀橫劈之勢。玄武不敢怠慢,採守勢以待之,他須要多接幾刀來明白對方虛實,但這風雷紫電也非蠻橫進攻之輩,就如好酒沉甕底般的深藏不露。
接着,風雷紫電又猛踏一步!他變幻自在的刀法虛實交錯,看似重手卻是輕點,看似虛招卻能變成重擊,一步一刀,打得玄武只能不斷纏刀退守。終於,兩刀狠狠的架上,敲出了響亮的擊劍之聲!雙方交鋒之處,慢慢挪到了刀柄。此時兩人都陷入了兇險的方位,若然自己的兵器被壓倒,對方的刀就有機會將自己抹頸而過。而玄武在此時才感到如釋重負,得意的向風雷紫電説道:
「小兄弟,你輸定了。你刀法中本來變化萬千,讓我捉摸不定,今天卻自己放棄優勢來跟我拼功力,你這可是太小看了我的本事呵!」
果然,玄武一邊説着,已經一邊邁步壓退了風雷紫電,蘭京這邊的人已經開始連聲叫好,想不到風雷紫電的嘴角卻浮上一絲冷笑。
「這句話才是我要講的,你都沒注意看我的腰間嗎?那可不是裝飾品呢。」
第五章東瀛狂刀(10)
風雷紫電所説的,是他腰間的另一把「小太刀」,東瀛武士的刀多半是配成對的。
「你話雖這麼説,現在卻沒有空出來的手可以拔刀。如果你棄刀把手移向腰間的話,這空檔就夠你人頭落地了。你該不會説你想用腳拔刀吧?」
「中原武林雖然卧虎藏龍,但是卻有個到處可見的通病,那就是過度自信。」風雷紫電淺笑了一下,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哼了一聲,小太刀竟從他的腰間被「發」了出來!
(東瀛武道中也有暗勁功夫!?)
玄武不禁大駭,他當然看得懂對手做了什麼。這就像劉家開門拳的獨門暗器「袖箭」一般。理論上,一個未曾習武的人,要很賣力的轉腰,才能微微甩動他的腰帶。可是對一個精於用勁的練家子,他的身上就如同處處都是手腳一般,可以用很微小的動作發出極大的勁道。交手到現在,玄武雖然對風雷紫電精妙的刀法感到讚歎,但是這暗勁在中原武林裏已經是少數門派當中的秘傳,玄武從一開始就假設風雷紫電不可能使出這般功夫,也就當然沒有從這個假設上去防着對手了。只見這一刀直逼玄武眉間,他只能徹招收劍,然而風雷紫電當然不打算放他干休,搶上一步後,他空出右手抓住飛到半空中的小太刀,就要往玄武的頸子劃下去!
「糟了!」
當玄武大叫一聲的同時,也立刻放掉了劍,猛然抽回兩手!只見他抖開雙掌,左手先是一接,扯住對方的手腕,右掌順勢甩下,猛然摔在對手的丹田上,接着腳下猛然一拐,手上一發,便將風雷紫電摔出兩丈之遙!這一打一摔的威力之強,讓風雷紫電不但人飛了出去,大小太刀也都一起脱手落地。這是曹家抹面拳的絕技「搖鞭打虎」,以守勢為本,再以掌法重創對手後,又以摔法趁勝追擊,兩度下重招,又連貫如一氣,招下難有活口。但風雷紫電能與玄武鬥至此境地,他自然也是個「招下沒有活口」的例外。風雷紫電勉強撐起上半身子,卻立刻吐了兩口鮮血!眼見情勢在電光石火間陷入絕境,又來個絕處逢生的大逆轉,雷拳幫人自是一陣歡呼,但玄武卻面色凝重的不發一語。當眾人察覺不對勁時,風雷紫電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你贏了,小兄弟。」
玄武黯然説道。他翻下左邊領子,上頭有條紅色的痕跡。玄武方才雖然及時接手,風雷紫電的小太刀卻還是碰到了他頸子,要不是這下是用刀背打的,玄武的咽喉恐怕已經被割開了。
「不,算平手吧。我感覺得出你這掌也留手了,如果你打得重一點,我恐怕也站不起來了。既然我倆都有機會取對方性命,但也都照約定留了手,就該讓它是場君子之爭。」
「就依你吧,下次我可不會這麼大意了。」玄武這麼説道的同時,一旁的青龍卻在他臉上瞧見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沮喪。
「我期待着。」風雷紫電露出滿意的笑容後,站起身子,顯然是有些搖晃,卻又對身旁想扶他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阻止他這麼做。接着,他便轉身對那羣無賴手下説道:
「私は勝てない以上、約束の通りで行かせろ。」
(既然我沒辦法得勝,照約定所説,放他們去。)
「なさけない奴だ!お前のせいで、俺たちはばかにされた!」
(丟臉的傢伙!都怪你,我們給瞧扁了!)
方才那名為野下的無賴漢,恰好逮到了這個機會,大肆羞辱這個和他主從關係不太明確,卻又不得不對他言聽計從的首領。但風雷紫電並不以為意,只是冷冷的對他説道:
「野下。この試合の結局に不満があったら、自分でやってみなさいな。殺されたら、お前に手伝わないんだ。」
(野下,如果你對比試的結果不滿意的話,你可以自己去試試看。但是就算你被殺掉,我也不會出手幫忙。)
「ちぇ!」(啐!)
野下只是不屑的笑了一聲,卻沒再多説什麼。於是一陣喳呼之後,風雷紫電便帶着一羣東瀛武士離開了。從他步履蹣跚的樣貌看來,玄武這一下真的傷他很重。然而,傷得更重的卻是玄武的自尊,從他的臉上便不難看出,這一個閃失為他近乎不敗的記錄蒙上了多大的恥辱。
「曹大哥,別太放在心上。這個風雷紫電,我覺得不是一般人。」青龍雖然這麼安慰着玄武,其實在他的內心,也感到一陣不安與歉疚,因為今天一切的事端是他家的人所惹出來的。眼見風雷紫電都已經是這般的強手,如果今天玄武沒來,光他和康鉞兩人,恐怕很難自這般的險地脱身。但青龍一開始還自恃武功不弱,以為自個兒解決得來,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江湖並不若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是我太輕敵了。想我七歲學藝至今,居然敗在一個既非師出中原,又比我年歲要輕的小夥子手上!風雷紫電,我記住了。總有一天要和他討這筆帳!」玄武咬牙切齒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