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樂也足嚇了一跳.一時只覺得腦子有些空白,半張着嘴卻沒説出話來。那男孩摸了摸自己的圓腦袋,想了想,一溜煙跑過來站到巴樂的身邊,卻是伸出自己白胖的小手放到巴樂的額頭上,摸了一下,然後嘴上説:你生病了嗎?
那小手掌心裏,有一絲柔軟而温暖的氣息從額角傳來,巴樂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卻不知怎麼,忽然覺得身上也暖了一些。
那男孩縮回手,哈哈笑了一下,看來是放心了,又向周圍看了一眼,箬道:你是偷跑到這裏玩的嗎?不過這裏看起來很髒啊,不太好玩。
巴樂嘴角歪了一下,好像是要笑了,但是忽然之間醒悟過來,卻是一個激靈,連忙道:這、這裏不是玩的地方,有壞人的,你趕快跑啊。
壞人?那男孩怔了一下,並沒有撒腿就跑,而是轉過身來看着巴樂,這一次卻是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一看,自然也就看出些不太一樣的端倪來了。
巴樂出身不差,身上的衣物也都是極好的料子,然而從昨夜到今天連番變故,又在這骯髒的土地廟裏縮了一晚躺在地上,從頭到腳自然都是髒的,加上臉色也不甚好看,活脱脱就像是一個被人拐賣或是折磨的孩子模樣。
那男孩沒有説話,巴樂卻是焦急起來,他心地本來就不壞,此刻也看出這不知哪兒來的男孩一派懵懂無知,似乎對周圍情形完全不瞭解,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剛想大聲説話又隨即驚醒怕被外頭的敖奎聽到,反而是倉促間卻沒想敖奎在外頭的話這男孩為什麼能跑進來,只壓低了聲音急切地道:
這裏有好些個壞人,他們會殺人的,你快走,快走啊
那男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眼光有些奇特但神色間十分友好,也沒驚慌失色的樣子,反而看着巴樂,忽然道:既然有壞人,你就跟我一起走唄。
巴樂急得跳腳,道:你你還不走的話,那壞人回來就糟了,你不知道,他有一個這麼大的狼牙棒他揮舞雙手,正在用力比劃着,想要讓這個無知的男孩明白敖奎的可怕趕快離開這裏,誰知話説了一半,他眼角餘光忽然看到一隻大得出奇的黃狗從廟門口跑了進來,緊接着,只聽哐當哐當幾聲古怪清脆的響聲在黃狗身後響起,一隻灰毛猴子也溜達進來,所不同的是,這隻灰毛猴子看着身軀比那隻黃狗小得多了,手上卻倒抓着一個粗大的黑色棍棒,一端巨粗,尖刺遍佈,赫然正是敖奎的那隻黑色狼牙棒,被這隻看似不起眼的灰毛猴子倒拖在地上走進了土地廟裏。
巴樂瞬間傻眼了。然後他一個激靈,跳了起來,跑到門邊往外一看,登時便怔住了,只見門外白楊樹下,敖奎不知怎麼龐大的身軀整個倒在了地上,腦袋歪向一旁,看着像是昏過去的樣子。
小灰,你幹嗎偷別人的東西啊?一聲呵斥,卻是從他身後傳來,巴樂怔了一下,轉頭看去,只見那男孩正指着那隻灰毛猴子-皺眉道:
我娘我爹都説過,不能偷別人的東西!
灰毛猴子把那黑色狼牙棒隨手往身邊一丟,登時地上好像又震動了一下,這件分量奇重的法寶兵器不知為何在這隻猴子手裏卻像是輕飄飄一般,然後灰毛猴子雙手一攤,對着那男孩吱吱吱吱的連續叫了好幾聲,似乎在分辯什麼。
巴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正為那猴子通人性而震驚,忽然只見那男孩嘴巴一撇,貌似不屑,道:搶的,那也不行啊!
他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地對灰毛猴子説道:偷和搶,都是一樣,我爹孃都不讓我乾的。否則的話,你以為風回峯和小竹峯上還會有什麼東西留得住嗎!
※※※
一聲輕哼,從敖奎嘴裏發了出來,他只覺得自己頭上一陣陣的劇痛像是刀子割着自己的腦袋一般,再睜眼一看,發現自己倒在地上,這一躺也不知躺倒了多久。
敖奎齜牙咧嘴地坐了起來,用手一摸後腦勺疼痛傳來的地方,只覺得掌心鼓起,像是已經腫了一個大包,但把手放到眼前時,倒是沒什麼血跡,看來不算是太嚴重的傷勢。
坐在地上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敖奎慢慢記起自己似乎正在向一隻突然出現的大黃狗走去,結果忽地腦袋一疼,接下來便人事不知了。如今看樣子,卻是被人在腦袋後頭暗算了一記,直接敲暈了過去。
這有多少年投吃過這種虧了敖奎心中頓時大怒,霍然從地上跳起環顧四周,只見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顯然那暗算他的人早已跑了。這真是吃了虧也沒地方找人訴苦去,這一刻,敖奎心中別提多鬱悶了,正憤恨惱火處,忽然間他身子一震,卻是想起了什麼,頓時面上失色,哪裏還顧得上生氣,幾個大步便跨了出去,直接衝進了那土地廟中。廢棄殘舊的土地廟-還是和之前一樣破舊骯髒,地上積着一層薄灰,但因為這幾日徐夢紅等人都在此處,所以有些地方明顯看得出比較乾淨些,比如之前巴樂所在的那個牆角。
但是此刻.在敖奎難以置信的眼前,這一整座不大的土地廟裏,顯然也和外頭一樣,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了。
敖奎大吼一聲,瞬間臉頰漲得通紅,腦子裏嗡嗡作響,心中只有一個聲音不停迴盪:糟了,糟了
正當他如一隻籠中困獸熱鍋螞蟻般在土地廟裏轉來轉去失魂落魄的時候,忽然只聽土地廟外頭又傳來一個聲音,聽着清脆悦耳,似乎是個年輕女子,略帶了幾分疑惑,道:咦,這裏沒人啊,南山你會不會看錯了暱?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隨即飄了進來,道:應該沒錯啊,雖然我就看到個背影,但那麼大隻又是黃毛的狗,天底下我想不出還有第二頭了。
這個論斷聽起來很是古怪,但不知為何旁邊的人居然沒有反駁,似乎覺得這論斷非常有力隨後響起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聽聲音土地廟外來的人居然還不少,片刻之後又有另一個聲音道:照理説小鼎在大竹峯上待得好好的,不太可能莫名其妙地會到這涼州來,不過既然路上看到那像大黃的影子了,咱們還是進去看看,不然日後對陸師叔不好交代。
唔晤唔旁邊有數人看來都同意,表示贊同。而土地廟內,敖奎此刻正是激動狂怒之中,腦子裏陡然聽到這一番談話,其他的過耳不入,只聽到了那隻個頭大又是黃毛的大狗,登時只覺得血衝腦門,大吼一聲,衝了出去,對外面猝不及防都嚇了一跳的數個年輕男女吼道:
可惡,便是你們暗算我的嗎!
門外在那白楊樹下此刻站着四個人,其中兩男兩女,被敖奎這麼突然衝出來一聲吼叫,都是面容錯愕,向他看來。
敖奎哪裏會管那麼多,此刻滿腦子都是怒火,加上對丟失了重要人質巴樂的焦慮,以及萬一紅姐等人回來知道了又該會怎樣對他的惶恐,整個人實際上已經不太清醒了,虎吼一聲,全身肌肉隆起,右手一招,眼看就要出手。
那邊的四個年輕人都是臉色一變,紛紛做出了防禦之態,他們也看出了這個大漢並非凡人,道行説不定還頗高,加上那股兇惡的氣勢,一時都是不敢小覷。
誰知眼看一場大戰就要爆發的時候,敖奎伸手一招姿勢熟練瀟灑,但片刻之後忽然他整個人如石化一般,瞬間僵住了。呆滯片刻後,他猛地回頭向自己右手邊看了一眼,瞪大雙眼,卻是又大叫一聲:狼牙棒呢,我的狼牙棒呢!
對面四個年輕人無論男女此刻都是説不出話來,呆若木雞般看着這大漢從不久前氣吞山河如虎的兇惡模樣,陡然間轉化為迷惑困擾焦慮萬分團團轉,在四周找了一下,又刷的一聲衝進了土地廟中,烈聽裏面乒乒乓乓嘩啦啦響了、陣,呼的一聲敖奎又兩手空空衝了出來,雙眼通紅,瞪着對面這四個人,怒吼道:説,爺爺的狼牙棒呢!
那四人之中,站在稍前位置的一個微胖男子呆了一下,似乎一時不知該説什麼才好,過了好一會兒才愕然道:我們也不知道啊
哇呀呀呀!
敖奎仰天長嘯,狀如瘋虎,連狼牙棒也不去想了,整個身軀躍起便向這四人虎撲而去,面色猙獰兇惡,誓要將這幾個可惡敵人碎屍萬段。
在他龐大身軀的陰影之下,那四個年輕人都是皺眉,兩個男子還好沒怎麼説話,倒是兩位年輕女子雙雙冷哼了一聲。
轟!
敖奎氣焰囂張的身軀撲了下去,但片刻之後只見光華一閃,一股大力霍然而生,敖奎的身子便如一顆大石頭般直接被打飛了出去,砰的一聲重重撞在土地廟的一堵牆上,直接砸塌了大半面牆,頓時煙霧飛揚,一片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