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那条偏僻小径的时候,王宗景在街道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这一日天高云淡,天空蔚蓝,远方天际之下雄伟的蛮山山脉巍峨耸立,站在他这里似乎都能看清楚那山巅之上的皑皑白雪。一轮红日升上天空,阳光带着几分暖意,在这个早春的季节洒落在凉州城里,驱散了笼罩一夜的寒冷。
是一个好天气啊。
王宗最微微眯了眯限.忽然有些感慨,纵然人间是怎样的悲欢离台,但这浮云苍狗,却是从来不会顾及的,哪怕是再悲惨的灭门惨案,也从不曾真的见过这老天会落下何等异兆。轻轻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王宗景继续向前走去,随即便看到了西门英睿。
那条小径有一半贴着掠州城高耸的墙角,此刻西门英睿就站在小径的入口处,不知为何没有走回那土地庙,而是就在小径边上,背靠着粗大坚硬的巨石所砌成的厚重的高大城墙,双眼望天。
王宗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打量了他一番,道:你站这边做什么?
西门英睿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看着有些古怪,沉默了片刻后,道:今天天气不错,我站这里看看。
王宗景窒了一下,皱了皱眉,随即微微摇头,觉得这个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的家伙有些无聊,也不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身向小径走了过去。西门英睿在后头望了他的背影一眼,随后又掉过头来,仍然保持了刚才那副背靠城墙仰看天空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站着。
小径上随着王宗景身影的消失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街道上人来人往,也没人注意到无聊闲汉般的西门英睿靠墙而立。
半盏茶工夫后,脚步声从那条小径上重新响起,王宗景又走了出来,面上看着没什么表情,隐隐中却有一种古怪的味道,一声不吭地走到小径外头,看了一眼西门英睿之后,他同样默不作声地走到西门英睿的身边,往城墙上一靠,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
西门英睿转头看了他一眼。
王宗景沉默了片刻,逆:今天天气不错。
西门英睿:
※※※
过了半响,两个同样抬头望天如无聊闲汉一般的男子都没有说话,气氛不知不觉有些微妙和古怪的味道,最后却还足西门英睿轻咳了一声,也没回头,还是看着头顶那片晴空,淡淡地道:
你说红姐会不会宰了他?
王宗景看着天空上一朵飘过的白云,想了想,道:
以前不会,现在难说。
晤西门英睿居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宗景似乎觉得有些头疼,伸手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道:待会儿红姐回来了,怎么办?
西门英睿嘴巴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些牙酸-这个动作让平日里脸上经常带了些阴沉之气的他居然意外地明朗许多,不过很快还是回复了原先的模样,站在原地冷哼一声,道:自作孽,我不管。
王宗景耸了耸肩。
然后,他们两个人便同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一身红表白纱蒙面的徐梦红走了过来,看着他们两个,惊讶地道:你们两人站在这外面做什么?
王宗景与西门英睿同时站直了身子,但都没有说话。徐梦红走到他俩身前,虽然因为蒙面白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那眼中的疑惑还是显而易见的,奇道:都回到这里了,怎么不进土地庙,敖奎不是还在里面吗?
今天天气不错
两个男人忽然异口同声地开口,说了半句之后发觉到了这一点,一时都无语沉默下来。
徐梦红看看王宗景,又看看西门英睿,忽然间沉默下来,面纱背后的目光也阴沉了许多,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随后忽地冷哼一声,轻轻一跺脚,却是转头向那条小径上大步走去。
王宗景与西门英睿对望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不过两个人似乎今天特别有默契,仍是不约而同地与走在前头的徐梦红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条小径偏僻弯曲,但在三人的脚下并不算长,走了一会儿,徐梦红等人便看到了土地庙的影子,还有庙前几棵白杨树。
又向前走了几步,徐梦红忽然脚下一顿,身子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王宗景与西门英睿也随之站住脚步,然后目光都向徐梦红的背影看去,只见她的肩头忽然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两只垂在身侧的手臂,也渐渐紧握成拳。
透过她的肩头向前看去,只见那间土地庙此刻不知为何已经坍塌了一多半,石块尘土散落得到处部是_而里面的人显然早就不在了。至于原本庙门外不远处的白杨树边,敖奎却被人绑到了树干之上,头颅低垂着,但看着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口看他的模样,却是脸上多处青肿,像是被人狠狠教训了一番,然后在身上挂了块大木牌,上面写着两行大字:
此人已疯,
见者速避!
徐梦红的呼吸声陡然间急促起来,站在她身后的王宗景与西门英睿差不多同时都感觉到似有一座火山在这个红表女子体内即将爆发一般,然后便听到徐梦红咬牙切齿一般,低沉嘶哑地吼了一声敖奎
呼、呼、呼
略带急促的喘息声从巴乐的口中传了出来,他的一只手被那个不知来历的男孩抓者,从那座土地庙里跑出来后,那男孩就带着他一直在街道上跑着。一开始还好跑得不算快,但后来不知怎么那男孩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好之处,速度猛然加快,却是让身体一般的巴乐顿时吃了不少苦头。
相比之下,那只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大黄狗却是再轻松不过了,脚步优战犹如闲庭信步,般,顺带着还这里闻闻那里嗅嗅,间中还去墙角屎了一次还有那灰毛猴子,就更是不用说了,连跑都没跑,直接就坐在大黄狗的背上,一路闲地跟了过来。
最后,那男孩带着巴乐左拐右拐跑到了远离那土地庙的另一条僻静小巷子里后,这才停下了脚步。
巴乐刚站住身子,便手扶墙壁呼哧呼哧大口喘息,只觉得心口猛跳-那一颗心似乎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一般,疲惫不堪。而反观那男孩,居然看去半点乏色也无,反而还有余力走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巴乐的肩膀,笑道:好啦,跑到这里那坏人应该就找不到你了,该放心了吧。
巴乐又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但是心中兀自惊疑不定,无论如何想不通敖奎那样一个巨灵一般的人物,怎么突然就倒地昏迷过去了昵?只是如果说是面前这男孩干的,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
那男孩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家住哪里,要不要回去?
巴乐怔了一下,道:我叫巴乐,我家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揉了揉眼角,轻声道,我家被烧光了,回不去了。
啊?那男孩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一时也有点傻跟,呆了一会儿后愕然道,那你有家人吗,你爹你娘呢,他们会不会在找你?
巴乐脸色更加黯淡,皎了咬牙,道:都死了,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男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管他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心性上终究还只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安慰人的事,看着巴乐伤心欲绝的模样,一时间急得搓手_却是也不知道到底眼下该说什么才好。结果到了最后,反倒是经历大变的巴乐心性上居然顽强些,深吸了一口气后,擦去眼角残留的一点水雾,岔开了话题,强撑着笑道:
多谢你救了我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男孩如遇大赦,看着像是松了口气,连忙道:啊,我叫张小鼎,你叫我小鼎好了,其他人都这么叫我的。
巴乐点了点头,道:小鼎。
小鼎哈哈一笑,随即小脸上又掠过一丝忧色,看着巴乐,道:巴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巴乐明显茫然了一下,但随后脸上浮起一丝痛恨之色,恨恨地道:我要报仇!
小鼎摸摸脑袋,道:找谁报仇?巴乐呆了一下,欲言又止,小鼎看着他神情古怪,试探着问道:你、你是不是连仇人是准都不知道?
巴乐沉默片刻,惨然一笑,道: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仇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去。
啊?小鼎看着顿时有些苦恼起来,皱着小小的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看着巴乐正色道,要不,赶明儿我见到我爹了,试着求他看看能不能帮你报仇。
巴乐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过来,心中没来由地一暖,但想到那几个凶神恶煞以及那个夜晚无数可怕的身影,不知怎么,他却是不忍心让这个可以说如今世上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为难,轻声道:
算了,我仇人很厉害的,你爹很可能打不过他们。
什么?小鼎顿时侧目惊讶,你的仇人竟然如此厉害!
是啊巴乐带着几分伤心,有些无奈地说道。